的衣服来穿咯。”
清宵冷色稍解,不过唇边仍残存一丝讽意:“倘若真穿上这身衣服,才不得近主子身呢。”
赵明月眨眨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来赤霸王平日里是不许婢女贴身伺候的。方才那小妞八成是将她这外来户当成了竞争对手,才有了这般算计。
好笑地摇摇头,赵明月拿下巴点点清宵手上的托盘。“怎么有六碗药?你家主子喝一碗,你陪五碗?”
清宵见她微蹙着眉,面上颇有几分忧色,总算欣慰了些。“其中五碗是给他砸的。”
说话间已将托盘塞给她,抬手指指东侧的翼楼:“主子就在那里练剑。知道娘娘过来,他必定十分欢欣。”
“练剑?”
气血盈动,体内的毒岂不扩散得更开?
后面的话赵明月觉得没必要再说出口,因为清宵小酷哥的眼神再度溢满讨伐的意味。
好吧好吧都怪她,他家主子眼睛看不见是因为她,不肯吃药是因为她,练剑发泄郁火是因为她。
就连中毒,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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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侧翼楼名唤凌绝,阶陡路窄,檐耸脊危,若有哪个心脏病高血压患者想轻生,爬上来望一望便会心脏麻痹血压飚顶,在还没感觉到痛苦时便了了此生。
可是赵明月健康得很,稳稳当当地上了楼来,将托盘在桌上搁好。待她稍稍平缓了呼吸,耳畔便升起剑锋与空气摩擦碰撞的声音,细而清晰,裹挟着十足的戾气。
赵明月踩上楼边窄栏举目眺去,小心肝不由蹦了几蹦。此时此际,赤冽轩正独自翻转腾跃于峭拔险峻如峰崖的屋脊之上,手势灵转剑光如电,每次的落足点不是窄滑的脊顶便是尖翘的飞檐,轻薄的衣袂与缚眼的白绸飘锓梢荩委实又帅又酷?
赵明月静静地看着,感受着眼前这些动作与脑海中的渐渐交叉,终至重合,心口处的痛意亦有了着落。她揉揉些许热胀的眼睛,唤道:“冽轩,该喝药了。”
许是她音量不够大,赤冽轩并没有停下动作。
赵明月想再喊一次,然而喉头已不受控制地哽咽。略略一思索,便一踏栏柱,旋身朝屋脊飞去。
赤冽轩目不能视,其他感官却比往时更加敏锐。耳边听得有劲力直冲他手中宝剑而来,果断侧身以避,下一秒嗅得那人身上的独特兰香,不由微怔,攻击的动作一缓,剑便教她抢了过去。
“这剑长得可真丑,颜色搭配得也够呛,用料不好,手感还粗糙…”
宝蓝的宽沿包扣着玫红的窄身,厚钝的刃缺了三四处口,铁色亦不纯正,看上去陈旧且土笨。
赵明月垂首打量着方才在阳光下闪出红蓝交错光芒的利器,目光专注,错综难定,唯不见一丝语气里的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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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妖女恶男()
赤冽轩本正淡笑着听小姑奶奶满嘴瞧不上,颊侧陡然擦过一道剑风,忙道:“珣儿住手,此剑不宜随意舞动。”
赵明月黠眸儿转了半圈,俏笑道:“又不是稀世之物,我怎么就舞不得了?”
说话间指腹已在剑柄下方的某处摩挲了三个弧形来回。尔后,那片原本平整的地方便凸出了一个小点。
赤冽轩只闻得一丝轻响,细渺得转瞬即逝,却已将他坚硬的灵魂狠狠地敲出深且宽的裂痕,惊喜激动的光焰自内里蓬勃而出,令他难以自抑。
被褪去内壳的物事铿然飞至,壳口眨眼间延接封合,待赤冽轩重新擎住,便是一柄新剑。他抚着剑,久违的旧时光登时穿梭时空洒落,一如斜前方举剑袭近的姑娘,明媚且美好。
宝蓝的剑,宽,短,钝,名曰“恶男”;玫红的剑,窄,长,锐,唤作“妖女”。可分一成二,可合二为一,所成剑气为“烈焰寒光”,对己暖融益体,对敌凌厉生风,十分奇诡霸道。
半盏茶不到,赤冽轩已是薄汗绵绵通体舒畅,连医官所断血气郁滞的双眸都热烫了起来。
赵明月本正将暌违了十余年的剑式舞得风生水起,却兀地收了势头,淡淡道:“该喝药了。”
赤冽轩随即亦敛回剑气,抿了抿唇:“珣儿,你突然收剑,我此刻又看不见,若伤了你可怎么办?”
赵明月凉飕飕地哼了哼:“你还知道自己看不见?”
抬手接过凌空移至的托盘,在屋脊上坐下。
赤冽轩施施然踱到她身旁,端起一盏药一饮而尽,立刻拧了眉:“蓝云悠果然挟私报复,竟将药配得这般难喝。”
赵明月勾了勾唇,“还有五碗呢。”
赤冽轩怔了怔。“药一下子吃多了也不好。”
“谁让你漏掉了那么多顿,现下只好一次性补齐。”
“你怎么晓得我没吃药?”
“那你吃了么?”
“那你来看我了吗?”
“……”
赵明月觑着某病患一面怨念四溢一面将剩下的药麻溜搞定,亦麻溜取下他的覆眼巾问道:“怎么样,有光感了么?”
赤冽轩轻笑,乍教秋日灿阳直射的瞳仁毫无避缩反应,幽蓝沉寂如深潭。“你当这是饭,吃下去便管饱的么?”
赵明月轻哼:“你现下可不是饱了…”
细细瞧了瞧,白仁不见扩大,净洁依旧,方舒了心谑笑:“我看你方才行动自如,感官更见敏锐,这眼睛不治也罢。横竖你有沉燃真气护体,此后只要不再碰上‘遍芳丛’,那‘日色慢’也没能耐再损伤它们了。”
啪地一声,赤冽轩手中的药盏砸在拱背瓦上。“珣,珣儿,你,你…”
雪澈华音哽塞了好一会子,才慢慢畅顺:“你又胡乱动用摄念力了?”
赵明月不置可否地哼了哼。
赤冽轩指腹落在她的腕上,嗓音霍地拔高:“你不会睡了整整六个昼夜吧?!”
“鬼叫什么?”赵明月给他震得头疼,“还不是因为你死揪着我家丫头的命不放。她笨是笨了点,好歹是条人命啊,还是我花钱买回来的,我能撒手不管么?”
赤冽轩笑了笑:“你对一个奴婢都那般看重,对我却丝毫不见良心。”
这个笑毫无讽刺抗议意味,却衬得某枚倾城祸水越发落寞伤情,赵明月看得微怔,到嘴边的斥语不觉转柔:“我不是刚醒就来关心你了么?”
忽闪了下明眸,清浅地漩出梨涡:“我这样没良心,你那时为何还不要命似地救我?”
“哪有不要命,我不是好好地活了十几年么?”赤冽轩面颊微红,双眸却不受控制地望过来,光彩明灭。“你想起来了?”
赵明月狡黠地笑:“睡了好几天,精力充沛得紧,我当然想…起来了。”
尔后轻抚上对面男子洁白润厚的耳垂,“小恶男,不然你来说一遍,我比对比对,看看漏掉了哪些?”
似有盛夏灼热的光球罩顶砸下,赤冽轩只觉血液从头到脚地滚烫沸腾,将他掩埋在心底十余年的字句汹涌冲泻而出:“小妖女,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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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玉珣先天体弱,六岁时便被送入无方境,学艺养身。彼时赤冽轩正是无方境之主清心真人的大弟子、首席传人,不过此人生性高冷且行踪飘忽,两年里待在那方尘俗不染之地的时间统共也不超过二十天,同他温婉怯弱的所谓师妹更是少有言语。
八岁那年,段玉珣初习烈焰剑术,不慎将手中玫红色的宝剑丢落至溪水里,赤冽轩恰好路过,不但没有出手相助,反而冷眼嗤笑。就在那一刻,原本狼狈羞窘的段家大小姐却像换了一个人,毫不客气地就着躬身的姿势铲起片片水花将他淋得衣衫半湿,随即两手叉腰,在他错愕的目光里表演了一场民间精粹--泼妇骂街。直到玫红的剑光劈至眼前,赤冽轩才霍然醒转,以寒光剑与她拆起招来。
这一拆就是连续半个月。烈焰寒光剑本为一体,平日里两师兄妹分别佩持,各自练习,也在清心真人的嘱意下合过数次招,却始终无法真正合璧。然而就在段玉珣性情大变、赤冽轩耐心陪练的第十六天,两柄正凌空比划的剑倏忽劲起,无缝契合,绽放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绚烂且诡谲。
不过三天,烈焰寒光的威名便传遍江湖。一批又一批不速之客冒着死于无方境无数机关与各类迷阵的危险强行闯入,妄图将那对宝剑占为己有。便是在这场攻守战中,段玉珣受了重伤,险些丧命。
清心真人这位勘破五行的高能人士迅速察觉到他家女徒儿不同常人的魄状,只秘密告知大弟子:须得内功深厚且身心至纯的少男服下“日色慢”,将那缕域外之魄送走,那魄的主人方可平安无虞。
话到这里,赵明月左右转着眼珠儿瞄了瞄,不由拍桌抗议:“喂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给点反应成不?!”
锦炫斯将她拍在桌上的那只手牵下去握紧,轻缓地揉捏着,双眸阖拢,修指仍旧支额,若不是脸色实在风云变幻,赵明月毫不怀疑他都快睡着了。
抬指挑高另一枚妖孽的下巴,“吱呀你说。”
青隽将温水喂到她嘴边,神情莫测。“说得这样详尽,累坏了吧?”
“还好,还好。”
赵明月讪笑两声,顶乖巧地就着他的手喝水。
她哪里敢详尽,该说是详略得当。能省的,譬如她与少年赤霸王的约定、她为救他才受伤等拉醋劲情节都省了。
她的唇才离开杯沿,锦炫斯便倏地睁开眼,桃花乌瞳艳亮摄魂:“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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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从前日色慢()
还有?
赵明月懒洋洋地往她家侯爷怀里一歪,接连好几个哈欠:“好困啊,果然是春困夏乏秋瞌睡哈。”
一个嫌她说得多了,一个不满没听着想听的,恁地难糊弄。要不是怕那段少年时光被旁人别有用心地歪曲到几枚祸水耳朵里,她才不愿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锦炫斯柔缓地顺着怀中娇人的长发,“除了你说的这些客观事实,便没有其他主观状况了?你那师兄怎么就突然热心地陪你练剑了?那两柄剑为何就能合璧了?他如何就那般轻易地服下‘日色慢’了?”
这,这…
赵明月在心内哀嚎:真是不给反应则已,一给就教她毫无招架之力吖!
本来担心她家脑补能力强大的云大公爷反应过激而刻意避开,没想到又杀出来个更加一针见血的锦醋缸呐!
果断抽抽鼻子,瓮声憨气道:“我那时才几岁啊,脑子还没长全呢,能主观出什么玩意儿来?师兄他八成是被我骂傻了,一时没过来,才对我态度反常的…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知不知道原因又有什么区别呢?”
“短短半日,就叫得这般顺嘴了?”
锦炫斯的声音如同抚着她脑袋的手一样柔缓,可赵明月晓得,他必定动怒了。【本章节首发…爱…有…声…爰亲⊥址(W过,眼下你既忆起了那一段,今后预备如何对待你那师兄呢?”
赵明月无辜地眨眼:“没有啊,‘日色慢’是什么东西?我一点都不清楚耶。”
锦炫斯托着她的腰将她扶正,“无妨,我再与你说一遍就是。”
“不用不用,”娇人儿瞬间挥着小手,垮下小脸。“人家记起来了。”
日色慢,世上最有耐性的情药、最擅折磨人心的毒药,毒性温缓而蛰伏期久远,一旦碰触,便要红尘男女伤筋动骨,绝不是谁死谁亡那么简单。
当年她危在旦夕,赤冽轩服下那药,给她渡了血,忍痛将她那缕魄剥离,含泪求她早点回来,求她早些记起他,求她在没记起他而相见的岁月里,不要厌烦于他。
十几年后再相见,她果然忘了他。变态的药性使然,他越亲近她,她果然越厌烦他;可他若稍稍远离,她忆起他的可能性便越发的低。
兆凌府时他戴在她颈上的鹰击长空玉本可以慢慢唤回那段记忆,偏偏粉碎于某妒夫之手;永生录于此亦有助益,此时强修却于她身心有害;一场深度摄念大概可令她忆起八九成,但他丝毫不敢涉险。
所以他一面生受着她的冷眼,一面毫不犹豫地将那些可能性推远。时时色笑如花,刻刻肝肠似火。
也难怪清宵小酷哥对她欲言又止而愤愤难平,她委实给了他家主子太多苦吃。
果然,她打小便有妖女的做派了。
…
赵明月一个激灵从绝非瞬时的迟滞中回过神,头皮登时麻了麻:这样悱恻地当着锦大醋缸的面儿忆故思人,他不生气,她都替他恼得慌!
深深吸了口空气预备装傻充愣,萦绕鼻间的雅香教赵明月无意识地放松了神经,偏头瞅着抱她回房的男人:“阿斯呢?”
青隽回她以“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眼神:“他怕忍不住将你丢到水里去,先走了。”
赵明月眨眨眼,迅速搂紧她家相公的颈子。“你可别染上这个恶习。”
青隽淡笑着将她放回床上,才欲转身便被一把扯过去,教他家媳妇儿软软地偎着。“吱呀,先前的事我们既已说开,我便再不怪你,你也应该释怀。你心里不痛快,就要跟阿斯他们一样发泄出来,我不喜欢你这般藏着掖着。”
“藏也没藏住,还是教你勘破了。”青隽以额轻碰她的,“乍闻你与冽轩那段少年旧事,我确是不痛快。可是仔细一想,我却不得不感激他--我是真心的,你莫着急上火。”
青隽将小野猫欲炸的毛儿捋顺,揽得愈紧。“当年,如果他自私一点或狠心一些,不放你走,不以身饮毒,那么段玉珣便活不成,你也会跟着灰飞烟灭,再不会教我遇上我成为你的相公、你第一个爱的男人。”
情话真心,很是动人,尚未将思维相当跳跃的小姑奶奶完全迷晕。“你与师兄自小认识,难道不曾了解我同他的这层关系?”
青隽摇摇头:“冽轩不想提,我也不感兴趣。”
话音未落,小姑奶奶便是替段大小姐鸣不平的一声哼唧。
青隽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尖,“这也是我最感激他的地方。他救活你之后便不许你再留在无方境,你才能回到青城,与我邂逅,非我不嫁。”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