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也不恼,依旧娴熟地替默穹揉着肩,乌黑的唇上勾着:“既是家狗一条,生杀都在主人的手上——况您也不是杀过我一次。但是这次您莫要像上次一样自以为是地刚将走狗烹了,藏起的狡兔立刻尽数跳出来给您绊脚,看好了再动手才是正格的。若是飞鸟未尽先藏弓——”他睨着镜中的澪枫:“可就没有更贴心的能告诉您,您在被他的话掀起了共鸣的时候,同样可以利用这最天然的一点更收拢小狐。
第1591章 绒()
灰绒抚着脸上的红痕,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那样美艳绝伦,霸气凌厉的女子,他却似乎第一次认识她。
破军知道,他为何而震惊。
她很少会因为外族对自己的本族而动气,哪怕是本族错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帮着自己的臣民。
现在,她为了一个魔族,一个三界任何一族,哪怕是魔族自己都看不起的卑微一族,而打了始终为自己肝脑涂地的下属。
“狼王殿下,您是什么意思?”纵然忍得住眼泪,黑珠周围的白月,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赤红色闪电般的血丝。
“从今天开始,没有什么狼王殿下,只有雪王殿下。一山无二虎,一国亦不能有二主。”
雨樱朱色的指甲,倏然伸得更长,打着弯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不像是指甲,像是套在手指上锐利的武器。
破军一再跟不上她的思路,当她的手向胸口抓去时,他才面露惊惶,然而却是晚了一步。
她将指甲嵌入了心口之中,轻轻一扯,扯出了体内的灵脉。
皮肉,不过是躯壳的一部分,削批剥肉,已是疼痛得让人难以忍受。灵脉乃为魂魄的一部分,与灵息相连,伤及灵脉,疼痛在割肉断骨之上百倍。
哪怕只是看着,都有无法承受者,捂着嘴巴别过头去。
雨樱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甚至还面带微笑,狠狠一拽,竟生生将灵脉扯断。指尖在胸口一划,伤口凝成血痂。
而她的身上,也在刹那,布满了深红的刻痕。
狼族碧绿的眼眸,化作朱红之阳,脸上也被奇怪的印记布满。
然而,这些刻痕非但无损她的美貌,还为她天生的媚态平添了妖娆的诱惑。
她舔了舔嘴唇:“虽然之前在狼森已经问过你们的意思,可是终是没有告诉你们具体的事,让你们答应下来,多少还是有些卑鄙。现在,想要走的,还能走。不想走的,也就随着我,把妖族的灵脉扯断,就算是正式入了魔了。”
她咬破了手指,从指尖飞出一道血丝,缠绕住雪的胳膊,她拈着血线,双眼微眯轻吟着咒法,越念越快。
“君臣咒?”木莲失声喊出来。
雨樱眉毛一挑,但还是把咒法念完之后,才转向木莲问道:“你这个魔族的小丫头,竟也知道这个?”
“我”木莲的眼珠转了转,嘿嘿笑道:“我是听我的父亲说起过,所以就记住了。我的父亲,是个很博闻广知的呢。”
雨樱的神色一滞,抿起红唇笑问:“这么说,你的咒法也是你父亲教的?”
“呃,大部分是的,但我的母亲也略懂些微。我把他们教我的结合一处,就是现在的样子了。”
“那他们除了教你法术,有没有告诉过你别的事情?”
木莲大大的眸子中闪过的异样,逃不脱雨樱的眼睛。然而,她还是假装对木莲的“我不知道”这句谎言没有丝毫的怀疑。
她斜眼偷瞟,木莲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惹她发笑。
不管法力如何强大,究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很轻易就能看穿她心思。
第1592章 飘萍()
众狼族被雨樱猝不及防的行为吓呆,甚至不敢看已入魔道的,首领的样子,都齐刷刷地用征求的眼神望着破军。
破军垂着头。
她已经做了,他再没有机会劝什么。既已许誓,生死相追,便断没有任何理由毁却誓言追随。尽管他已经看到,自己可能只能在现在的位置,止步不前。之前所有的努力,也不过换来“孺慕之思”这样可笑的抹杀他真实心意的词语罢了。
强忍着思念,想要离她远一些,让她想起来,他们终究不是真正的母子,也许久能让他有些机会的希望彻底破灭。那么,那些日子自己偷偷擦拭的泪水,与紧握的拳头,不能倾诉的言语,又算是什么?
他无法说清现在的心思,只能,或者说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在她的身边,才是最重要的,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如果自己能早些明白,也不会白白遭了那些日子心灵的折磨。
“樱姊既已有心,我何必犹豫。”
他将手按在胸口,也将自己的灵脉扯了出来。
很痛,痛得他眼泪都要流出来。
可是,眼角却是干涸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股热流,流过全身,暖暖的,将血痕在全身刻划。
“你们又何必犹豫?迄今为止,樱姊做过一件害我们的事情没有?她选择的道路,只能让我们更好,不会更差的。我们要相信她,才不枉费了,这些年她对我们的恩情。”
破军的话,有一种无形的魔力,让狼族的子民,纷纷从自己的胸口中扯出了灵脉。
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任何的痛感。似乎原本就是身体内的杂物,被清理出来,反而一身的轻松。
雨樱看到他们面色自若,脸上露出了满意地笑:“不愧是我狼族的子民,一个个都是这样的坚强。”
破军却看出了不对劲来——法力高强的青年狼妖便罢了,那一群只会跟着成年狼妖的样子学样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坚定的心性?哪怕是雨樱教导有方,也无法遏制本能与天性啊?
破军正在暗暗纳罕,突听得一阵闷响。
“雪王殿下?!”
“雪王殿下!”
近在咫尺,一阵阵惨呼传入耳中,雪倒在了绵软的雪地之中。
木莲急忙上前,奈何气力小,雨樱心下一凛,化作落樱般,旋在雪的身边,将他从雪地中搀扶起。
他咬着缺乏血色的唇,身上颤抖着。而一条条青色纹路,透过他戴着的薄丝手套,暴起。
雨樱循着他手上的光路,探知着灵息,竟和她完全不敢相信的疯狂想法想合。
破军看雨樱的脸色,登时就知道了事情的原由,可是他也与雨樱一样,一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怯怯地问道:“总不会是他使用了‘承伤’”
“就是‘承伤’。”雨樱摇晃着他:“你难道是疯子吗?”
“一个能够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把自己的灵脉扯出来,任由自己变成魔族的女子,是没有什么权利批评我的。”雪虚弱地一笑,很快又因为强烈的疼痛而蹙起了眉头。
“我拿只不过是我自己的灵脉而已。可你,却转移了整个狼族扯断灵脉的疼痛感!这根本就是在拿性命开玩笑啊?”
第1593章 故属()
“我受过的痛,比这强烈得多。这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反倒是要主动归顺于我的,还要受苦,这不是给他们留下不良的第一印象吗?人家都说,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以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怎么就能让他们一直对我有别的看法?”
破军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甚至连雨樱抱着他的醋意都消失了。只转过身,适时攻心:“你们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樱姊为我们选的首领,虽然未必能够比得上樱姊,但是,也绝对够格统领你们了。再有怨言,都对不起他为你们承担的伤痛。”
“那那又能说明些什么呢?”唯独没有扯断灵脉的灰绒,嘴唇在轻轻抖动着:“这只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魔物,在像我们展示,他们这些贱民的体质,有多结实,有多适合当奴隶罢了。我可不要成为这样的家伙,就算你们再怎么粉饰,我也不可能与这帮家伙为伍,绝对不会!狼王殿下的脑子坏掉了,我劝谏无门,也不会陪着你们一起疯!”
他霍然站起身来,疯狂地向来时路跑走。
破军蓄势待发,想要将他追回来。
“罢了,破军宝贝。”雨樱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由他去吧。总有一天,他会哭着回来求我的不,说不定他连哭着回来求我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她将雪向木莲的怀里一推:“现在他暂时还是你的。”
木莲忙将雪的头放在膝盖上,用手帕子擦着他额头与鼻尖细细的冷汗。
而雨樱,则带着自己的狼族,向雪行礼叩拜。
雪忙忙地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而雨樱不理会,将头抵在雪地上,轻轻道:“雪王在上,受属下一拜。”
当她抬起头时,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微微颔首。
木莲“哎”了声,雨樱眯起朱色的眸:“怎么?”
“没没什么”木莲忙岔开道:“雨樱雨樱阁下,能不能帮我把雪王殿下抬回到寝殿内去?”
雨樱应话前,破军早抢先一步将雪打横抱起。
“我来就好了。”
天界连绵不绝的云端之中,仿佛怎样的金碧辉煌,都嫌弃不够。在这之中,却独独有一间宫宇,被枯叶树围绕着的木屋,零落的树叶,飘在屋顶,萧索而清冷,却有着与天界最为相衬的优雅与清净。
这里,曾经是她的故居。
她是个优雅到骨子中,也凶残到骨子中的矛盾女子。她追求的生活比谁都要更加精致,她的气质,比谁都要高洁,然而,她的脾气,也坏到了极致。
她看不起的生灵,她会用最残酷的方法对待,看也不会看上一眼。
只是,这却给她增添了吸引目光的因素。
她脸上,总是带着似笑非笑的嘲笑表情,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围绕在她身边,都显得太肮脏了。
最清幽的香,最甘甜的酒,最美好的食物,最凌厉的法术,都能从她的纤纤玉手中幻化出来。
她对于用法术凝出来的香是不屑一顾的,对那些直接吟念咒法变出来的食物更是看也不肯看一眼,一定要是她亲手做出来的,她才肯动一动口,熏染在衣衫。
她衣袂上的香,与她同样是冷冷的。
第1594章 真赤()
许久不曾闻到的,浓烈的个性与寂寞的冷情结合在一处的清香,重新在九天上燃起了袅袅的烟雾。
他坐在木雕的椅子上,用已经涮洗得干干净净的,她用过的杯子,轻啜着她最爱的落梅酒。
仙族心中再怎么犯嘀咕,也还是依旧不敢对九天之主的所作所为妄加揣测。
他应该是讨厌她的,应该是这样的,所以才想要在她居住过的地方,让她灵魂的碎屑嫌恶。
他身上,曾经被她划过一道长长的疤痕,只因为他夸了她一句漂亮。
“我还用不着你这对狗眼看着顺眼,从你口中吐出的夸奖,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
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行径有多过分,更不在乎他们的指指戳戳。
她是那样我行我素。
有很久的一段时间,他们相对仍旧是无言。她将头别过去,他则是低垂着头。
他们之间,怎么会有什么交集?
何况,他对自己的妻子,是那样的一往情深。哪怕知道她背叛了自己,也还是依然痴痴地念着。
满头的银丝,正是他对她的怀恋。
哪怕对他的品性产生怀疑,天界也不敢有谁,对他的真心有丝毫的怀疑。
一提到她的名字,就会流下泪水,哽咽得难以言语。
似乎直到现在,他也依旧有这样的毛病。
虽然她配不上他的爱恋,用最丢他脸的方式背叛他,还留下了时至今日,仍然他的心滴血的诅咒。
让他丢脸的家伙,都已经不存在了,只是,身伤易愈,心伤难合。他空虚地望向远处的眼神,定然是在思念着那个不应该被他思念的女子。
他们都这样想着,还能给他们一个,继续辅佐着这个喜怒无常的君主的理由。
他是那样的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不管再怎么宽容,也依旧不过去那一道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若他能够听到这些念想,他一定会笑出声的。
事实上,在听到的时候,他也的确笑出声了。
无论是善意,或是恶意,只要是揣测,可能离真相近,便可能离之相当远。
他们谁也不会知道,一往情深,也只不过是一场算计而已。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心,在那一道刀疤之后,被丢得有多远。
或许那个人偶一般的女子,真的曾经喜欢过他,只是,终究只是个人偶,在他的身边,即使有真情流露,也还是会逃不过两边的撕扯——生活在矛盾之中,最终矛与盾都会碎裂,却只会引人发笑而不是共鸣或者同情。
她还是选择放弃了他,在犹豫之下。
因而,他也选择了放弃了她,毫无迟疑。
她还有一点点让自己纠结的可怜心意,他却连那一点点程度的回应,也绝无可能给她。
说到底,他们只是相互取暖的两只刺猬而已,倚靠着的温暖,比不过互相伤害的血淋淋的鲜血。
她的心中,怀揣着另外一个男子,自己的心中,惦念的也不是她。
她将他当作替身,他将她视为填补,只不过是这样可笑的关系,更近一步,是太过傻气了。
早已明白这一点的他们,其实大概都没有付出太多。相对于她那聊胜于无的感情,他甚至可以说是,一点点也没有付出。
第1595章 毒()
雨樱粉袖轻扬,荒原平地凝出了与狼森同样的风景。
她轻抿着唇,一步步走入属于她的宿处,破军低着头,紧贴着她跟随。
当他随手关上了门扉,她向后一躺,倒在了破军的怀中。破军忙将她扶上了床榻,为她倒了一杯冰冷的水,喂她喝下去。
“您一直是在硬撑着的吧?”
“我这漫长的一辈子,总是在用毒玩他人,不想今日也被毒玩了一次——确实是伤得不轻呐。服下了解药,其实气息也不是那么顺畅的,只是,在他们的面前我已经倒下了一次,再露怯只怕无法让魔族心服口服,也就无法让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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