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王无论如何,毕竟是一个人击退了地界其他两族,振兴了魔族的人物。会被轻易杀死,这本来就是一桩不大对劲的事情。
且在雪王死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极少露面,身边只有墨莲相伴。现在她甘心效命于寒幽,无疑比什么都更为有力的证明了这种观点。
星辰起初不愿动这种念头,可是随着近一步的观察,他悲哀地发现,雪王之死,绝对与墨莲脱不了干系。
所以,当他接到了那封密函后,他毫不犹豫地将这则消息汇报给了寒幽。
一则为了离间他们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冤枉好人,想通过此事看看寒幽对墨莲的态度。
如果寒幽对墨莲起了疑心,那他反而会想办法替墨莲开解。
但是,寒幽却说,“她既然放弃了半死不活的白痴,选择归顺本座”这样的话。
阴谋家。他为雪王的死感到不值,他是不是至死也不知道,自己被最亲近的人出卖了?
他终于连墨莲一起怨恨了。
之所以活到现在,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替雪王复仇。
他心理早有了一番打算。
而现在,他手里又意外获得了这么多的密报,就从这里下手吧,既能向寒幽表现自己的忠诚,又能让卖主求荣的人,死在自己的不坚定上。
雪王殿下,不用着急,星辰会把这些叛徒全送去陪你的。
“寒幽殿下,属下当真敬您心胸宽广可容人。只是还有一件事,属下实在不知道当不当对您讲。”星辰谦卑地道。
寒幽对星辰没完没了地说墨莲坏话有些烦躁,本以为他说了不追究了,星辰起身,就可以就此退下了,怎么还有话说?
他颇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说:“速速道来。”
星辰将一枚小小的玉佩递予了寒幽,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刻着“墨莲”二字。
是雪王来魔境后,赐予每个为他效命人的。
在魔族公认为只是身份的标志。它的真正用处,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寒幽一见到这玉佩,便冷笑着问道:“这是墨莲的东西,为何会在你的手里?你不要对我说,这也是那不知名姓的人,连同那几个阵线一同给你的。”
他狠狠地一捏,手中的棋子都化为了碎粉。
星辰犹豫了一下,道:“属下不敢说谎——这刻名字的玉佩,确是与阵线等事物,共同到属下这里来的。”
寒幽接过来,双手捧着玉佩贴于心口,闭上了眼睛。若隐若现的深蓝色烟雾在他身上飘散开来。
第680章 光逝()
他的脸色微一变。
她的嘴角轻轻勾起:“我知道这或许很难接受,不过之前你已经选择令她忘却,为她散魂,吸收魔念,现在不过是相当于把你之前的做法再还原罢了。我想,你不会拒绝的,对吗?”
雪王沉默半晌,狠狠咬了咬牙道:“嗯,当然。我已把自己当死人看待了,只要能救她,怎么都无所谓。”他顿了顿:“不过我答应了,也望此番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否则我即使耗尽灵力,也绝不会轻饶。”
“不愧是哥哥,当真爽快。”舞灵嫣然道:“放心吧,不会出岔子的。在唤您来之前,我早已完美地布好了所有,只待您点点头了。我虽然不大作为,可自认只要出了手,还是很靠谱的。”
他苦笑着。既然她在之前设计好了一切,那恐怕他的反应,也早归于她的算计之内了吧。
“这您算是说对了。”舞灵轻笑道:“所有,目前还没有哪样在我的预料之外。”
他一怔,随即低低地道:“竟听得到我的心音?莫非你是冥族?”
舞灵摆了摆手:“才不是。而且我最讨厌那些薄情寡义自以为是的家伙。”
雪王见她满脸冷然,甚至还有几分怨怒其中。
看来她说的是真话,只怕也有些故事。
他试探地想多问几句,她却在他开口前就漠然地道:“好了,先不谈这些了。我去将事情按原计划安排好。”
她将覆在墙面上用来欺瞒慕野吟的幻术调了调,映入他魔瞳的便是玉若的状况在她的救治下稍稳定了下来。
使她一会到隔间找他们的行为变得合理,不至于引他怀疑。
做完这些,她才安下心。
雪王凝视着她。
这使他更加确定,这个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的人,不可能是他的妹妹舞灵。
她纯净的如同清水,没丝毫杂质。
即使因为时光流逝变了样子,也不该变得城府如此之深吧。
只怕也是哪个人,在她死后,侵占了她的躯壳在行事。
舞灵听到他的念头,摇了摇头,道:“不,哥哥,您想错了。我始终是我。从来没有换过躯,也不曾易过魄。若非要问我为何会有这等变化,恐是前尘今世,记得与忘却的区别吧。”
见他似乎不解其意,舞灵眨眨充满灵气的双目,用她标准的天真笑容道:“若之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说给您听。您先呆在这里陪墨莲吧。”她停顿了一下:“毕竟,这很可能是您最后一次名正言顺陪在她身边了。”
说完,她转身出了去。
他撑着虚弱的魂魄坐在床沿,拨动着她乌黑的发丝,露出温暖的笑意,却也有着几分遮不住的伤感。
“呐,傻丫头。我在沉睡时都看到了,你因为那故意演来折磨你的情景哭得厉害。虽然,那并不是我,真实却也不真实。可让你见到那种可怕的事情,掉下那么多的眼泪,还是我的责任。所以,现在轮到我来受这种惩罚了呢。”他柔声道:“你肯毫不含糊为我担这许多的痛。可我,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却不自觉害怕自己承受不了。大概,我还是不如你许多,没那样勇敢。”
第681章 雅舞()
不过,纵然我也怯懦,可是,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再难过,我也会强迫自己担负起。
我没了归属,没了依靠,也不怕再舍弃丢失些什么。
你的气息还在,就是我生存的证明了。
她蜷缩着瑟瑟发抖,似是很冷的模样。
他不能将自己的法力输送给她。
他知道,那样即便能缓解她的疼痛,同时也会加固封印,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
可是,想抱起她,透明的手臂也只是穿过她的身体。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能将一条厚厚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忍痛将用法力将这条厚被子变得更暖和些。
她憔悴的面容稍转红润,他略安下心,拍了拍她的头。
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啊。
有无数次机会长留幻梦,他没有在意,白白地让它们从指缝溜走。当手心只剩了最后一颗沙粒,才想起珍惜,却也再不能握紧了。
舞灵在慕流枫的门前,听到了雪王的言语,不由停住了步伐,久久不愿向前。
哥哥,为何要自责呢?
并不是您的责任啊。
即使自顾自地沉浸于美梦中,与世无争,你以为梦外人就会任由沉浸于那份甜蜜吗?如果当真是淡泊,放下,就能轻而易举得到幸福。那我,怎么会沦落至如今的境地?
以前,我不去争取,不想争取,只一味地逃避,逃避既定的宿命。
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去想。
不过欲和我相爱的人执手天涯,还不是失去了大半的灵力与记忆被迫转生,傻瓜似的活了许久,最后仍是回到既定的道路,做不愿做的事情。
您不知无论动或静,反抗或沉寂,只要棋局一天不出真正的结果,您与她,我们每一个人,就永世不得安宁。
这种无法救赎之感,着实太过痛苦。唯有交锋,才可能获得真正的平静。
我要赢,我一定要赢。
哥,原谅我的残忍,我也不愿意的。
但是,只有流干了旧血,才能褪去伤疤,将混沌的薄雾从您的思绪中拨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将门推开。
手在那一瞬间,是发抖的。
可一进入三人的视线,她收起沉重的表情,踏着碎步,轻灵地跃入了屋中。
与玉若的华丽优雅不同,明月楼为慕流枫布置的房间十分简洁。
偌大的一间屋子,只有一张雪桌并两把椅子。
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张青玉卷叶床。
地上和墙上皆镶嵌着深蓝的物事,仿佛是寒冰。这看起来就极冷的地方偏生还漫溢闻之令人战栗的冰冷香气。
她心道:明月楼不愧是那人的复制品,和她真是一般的细致精巧。这环境本就仿得甚好,燃上了我送她的那包香料,真真是天衣无缝了。
流枫一见舞灵,立即冲上去,迫不及待地问:“玉若怎么样了?”
她低低地,极其流畅地说出早就设想好的台词:“脉息是稳住了。”她顿了一顿:“但熬不熬的过,却只能看今晚了。”
流枫原本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颤声道:“小灵,你此话是何意?”
第682章 绝雾()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舞灵淡淡地道:“玉若嫂嫂只要能活过今夜,从此以后就无碍了,撑不过,就和您阴阳相隔。最后会如何,我也不知,究竟是哪种结果,您都得做好心理准备。”
这简单的话,仿佛有千斤的重量。
流枫霎时失去了熠熠的神采,颓然地靠在了墙上。明月楼不知该怎样安慰,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慕野吟脸色铁青,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去。舞灵伸出一只小指,一道清澈的水流系住了他的手腕。
“慕叔,您这要做什么去?”她露出个柔浅的笑意,朝他做出个口型来:“该不会是想回魔境吧?说真的,我可不建议您回去。”
他试图扯断这水流,它却束缚得更紧,他冷冰冰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放开我。”
“是和我无关,我也完全没必要拦您的。不过到时候痛哭失声,可别怪我没阻止过您。”她淡淡地开口,同时收起了法术。
慕野吟“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舞灵见慕野吟走了,柔声对明月楼道:“月姨,我想和哥哥单独谈谈。您快去追慕叔,不然去备点吃的也行,正好我也饿了。”
明月楼见她流转的眼神,想她许是要给慕流枫作些疏导,点点头。舞灵开启了金色的妖瞳,在他们到了刚离视线不远,却也不能被慕流枫察觉之地,抛出了两根银针,二人应声倒地。
水流托着他们飞入了最近的一间房间,并化作结界将他们锁在其中。
明月楼还好,这个慕野吟实在是恼人,留他在太容易坏我事了。这下可好,明早之前,你们是不要想醒过来了。
她若无其事朝流枫地格格笑道:“哥哥,开心点。看您这满面愁容,眉毛都拧在一起了。”
“小灵,你居然还笑得出。”慕流枫黯淡地道:“现在玉若生死难定,你让我如何开心。”
“我说她的生命全看今晚,谁说她生死难定了?”她撇撇嘴,开朗地道:“只要哥哥你肯下定个决心,我保证玉若嫂嫂明儿活蹦乱跳的。”
“你早为何不说呢?”慕流枫立刻来了精神:“什么条件你直说吧,上刀山下火海,掏我的心我都愿意。”
“不是那么恐怖的事情啦,而是更简单的一桩。只刚在慕叔和月姨跟前,我不便开口。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就不遮藏了。其实”她趴在慕流枫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他脸变得通红,一把将舞灵推开,厉声道:“开什么玩笑?不行,别的都可以,这件事,绝对不行。我不想趁人之危,做这等卑劣事。”
“明明就是要救她,怎么成了趁人之危了?”舞灵耸了耸肩:“刀山火海您都不怕,这点小事却退缩了?”
“哎,不是一回事,我也不是退缩了”慕流枫语无伦次半天,低声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用我的命换也可以。”
第683章 安适之宁()
行装。
在屋内静默半晌,环顾四壁,却发觉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东西。
自己竟为这来去无绊,如此干净的九幽,耗尽了半世的血,一生的心。丢失了爱人,尊严和所有的泪。
无论是燃尽了一柱香,还是过去了一个时辰,他却依旧两手空空,并没有碾碎新的事物融入法力中。
他长长地叹息着,横抱起总被拾掇得干干净净,死去许久仍面目栩栩彩裳的尸身。
她双眼紧闭,乖巧的,一动不动地在他的怀抱里。
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的整个内心都被形容不出的冷意占据。
那日她灿烂地笑着,低低道“心木大哥,多谢您的关怀,我便随您去了冥界罢”的情景仿佛还在昨日,彼时的他还以为她是为了夜凉音而欣喜,微微的惆怅填满了胸臆。而今,当他终于意识到或许那笑脸,仅仅是为了他,却刻意用他人作遮掩时,一切却已经太迟。今朝,他只能在梦中才能见到她流盼生光的眼,清甜如蜜的笑靥。
轻柔将她融入法力中,长长地叹息:“雨儿,我怕你在天界伤心太过,会熬出什么病来,才巴巴地跑去迎你到我的身边——说来可笑,我竟以为我的能力,我在冥界的地位,保护你没有丁点的问题,可最终我却连自己都守不住,更不要说守护你。早知道会害你身后凄凉,悲惨逝去,我说什么也不会带你来这幽幽九冥的。说到底,是我太无能,也太傻。在最后的最后,也没能有相信梦中温暖便是你的自信,而未能果断地赶去你身边。这样的我,你还能够原谅么?还是把苍默当作是我,依然记恨着呢——”
尽管她不会再听到他的声音,他却已经习惯了低低的絮语。
往昔被错过的时间,他已经不想再重蹈,哪怕是无妄的幻想,他也希望她能多听些他的声音,感受到他肺腑间深重的懊悔。
忽然想起了灵夜琴。
念剑轻描淡写地提及过,此琴最大的奥妙,在与若有无上的纯净法力,弹拨琴弦,便可倒转过去,逆改因果。只可惜,当日他焦急夜凉音的聚魂石,不过随便一听,并未在意,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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