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甫嵩沉默了一会儿:“总有办法的吧。”他说:“而且,嵩离开这里,或许也不是坏事。嵩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更优秀,更厉害。比如玄德你,年纪虽小,用兵却极为老辣。你在冀州辅佐卢冀州的战事经过,我都有听说。倘若易地而处,嵩不认为能做的比你更好。”
“将军真是客气了,如此一说,备真是无地自容。”
……
就是这样。时间是六月份,距离皇甫嵩离开,朝廷临阵换将已进入倒计时。灞水大营军心涣散,士气松懈。在皇甫嵩即将离开的情况下,帝国大军处在一众惶恐,乃至群龙无首的气氛下。
同时,一件让人有些惊讶的事是,凉州叛军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他们再没有向长安方向前进。而是停下脚步,开始整顿自身,以及巩固防线。
得知消息的刘备,几乎忍不住产生了一种“想法”。
“孟德,你说,朝廷里是不是有人与凉州叛军有联系?”
私下里刘玄德这样向曹操询问。
“……”
“大概吧。”曹操思考了一下,然后这样回答。
否则的话无法解释,为什么叛军不再继续前进了——
他们当然是在等机会。
就像是刘玄德之前说过的:
皇甫嵩不好惹。张温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等朝廷临阵换将之后再打,事半功倍啊!
至于朝廷为什么要说服他们不去进攻。自然是更不想给皇甫嵩机会——
汉军进攻虽然不行,防守却有余。如果叛军主动进攻,皇甫嵩八成会胜。
倘若他再抓住战机,防守反击的搞一波大的,说不得一场大捷都是等闲事……
事实胜于雄辩。尽管汉末的官僚已经很无耻了,但至少还没进化到明末的那个等级——所以,只要这一仗皇甫嵩胜了,那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所以,要怎么不让皇甫嵩胜利呢?
很简单,和叛军商量一下啊。
这件事对大家都有利对不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全天下都在与皇甫车骑作对啊。”刘玄德如此感叹。
“……”
“的确如此。”沉默了一会儿,曹孟德不得不叹了口气,赞同刘玄德说的有道理。
“真恶心。”
刘玄德如此评价。
与期待中的强兵猛将齐聚一堂,扫穴犁庭的痛快战争完全不同。如今的帝国战争除了需要兼顾经济之外,竟然还要考虑政治因素。甚至政治因素占据的比例比实际的战略,战术需求更大。这简直就是。
“是啊,真恶心。”
曹孟德点点头,确认自己这一会儿的心情与刘备差不多。
……
愤懑,以及无奈都没有任何效果。
刘备曾经问过曹操。如果自己想要帮助皇甫嵩的话需要怎么办?
曹操思考了一下,然后这样回答:“那群人,虽然一个个看起来冠冕堂皇的,但本质上都是商人。
他们讲究的是利益交换——也就是说,玄德啊,你觉得要帮皇甫车骑保住军权,需要花费多少政治资源——尤其是在他们不想要皇甫车骑在这个位置的情况下。”
刘备想了想,随即,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如果是钱的话很简单。刘备的家产虽然大部分投入到了冀州大开发中。然而因为冀州世家的“友情赞助”,以及冀州经济的大幅度好转。所以目前,他仍旧称得上“天下首富”。。。
如果能拿出五百万钱,乃至更多资金行贿,帮皇甫嵩稳住阵脚。那么刘玄德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拿出这笔钱。
然而他们想要的不是金钱。
或者“不单单是金钱。”
“他们想要冀州?”刘备的语气变得有些阴森。
“……”
曹孟德没再说话,只是站起身,拍了拍刘备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了。
就这样,刘备再次确认了这件事——朝廷临阵换将已成定局。
不要说冀州乃他根本之地,无论如何不会轻易与人。
就算退一万步讲,他真的傻不拉几的把冀州拿出来,情况会变好吗?
开什么玩笑。
他们会愉快的接收刘玄德在冀州的全部“遗产”然后翻脸不认人。
赢家通吃,输家去死。
“所以说,真是恶心。”
……
就这样,七月份。
叛军陷雍县、陈仓、郿县、杜阳。前锋轻骑直逼长安,踏碎灞桥折柳。朝廷以皇甫嵩劳而无功,除车骑将军,削封户六千,改杜乡侯。
属于皇甫嵩的征战生涯,变这样因为一场阴谋,以一种非常好笑的方式暂时告一段落。
取代皇甫嵩的,就像之前大家知道的一样,是万众期待的张温——除司空,任太尉,“车骑将军”,全权指挥此次平叛战争。
嗯,是的,是“车骑将军”,而不是“左车骑将军”。有“左”就有“右”,甚至可以再有前有后。
所以虽然大家尊称皇甫嵩是“皇甫车骑”,但实际上皇甫嵩只能算“半个车骑将军”而已。
顺便,在他之前,汉朝从没出现过“左车骑将军”这样奇怪的官职。
对比一下。皇甫嵩天下名将,张温空有盛名,却于世无功。
然而后者却轻易获得了比前者高一倍,甚至更多的权柄。这不得不说是讽刺。
而且讽刺极了。
“所以,你该不会想做些什么吧?”
这种情况下,董卓有些不安的向刘备询问:
“皇甫车骑的确可惜了——但是,玄德啊,人得向前看是不是?老哥哥我,可是在张温那里投了一大笔。如果收不回本的话,老哥哥可就亏大了啊。”
他现在别的不怕,怕的是刘备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去杀了张温。”然后用他的游侠手段,把张温当小鸡子似的宰了。如果真的那样的话……那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当然,实际上并没有。
“这可说不准。”
所以,在刘备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董仲颖差一点被吓死。
第十一章新人旧人(第四更,四千字!求订阅!)()
“玄德,玄德?!你,你该不会真的想……”
眼看着董卓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自己,刘备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了:“仲颖兄啊,仲颖兄。别开玩笑了。人家是三公,是车骑将军啊。备何许人也,怎么敢对他不敬?”
“哦……”听刘备这么说,董卓才算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又有点奇怪:
“既然这样的话,玄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当然是说,我不相信张公的能力啊。”刘玄德的语气略轻松的说道。
“……”
董卓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有点儿勉强的笑容:
“玄德,别瞎说。朝廷怎么会任命一个不会打仗的家伙做太尉,车骑将军啊。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哈哈,哈哈……”
他就这样尬笑了两声之后,看着刘玄德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那笑容也消失了。
“好吧好吧。”于是董仲颖退了一步:
“或许张车骑的能力,比皇甫车骑差了点。但是差也不会差太多吧。
更重要的是能力不够,可以用实力来补嘛——俺老董已经听到消息了。太尉这回不是单骑上任的。他带来了大军。至少五万!”
“五万?”
“嗯!五万!这段时间在关中征召的关中兵!”董卓很认真的点头:“有这批生力军加入,再加上后勤补给有了着落,击败叛军岂不是易如反掌?!”
“是这样啊。”刘备若有所思。
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的话,或许事情尚有可为?
只是……
“如果真能成功的话,汉末军阀混战时期,盘踞在凉州的就不该是叛军出身的韩遂与马腾了。”
具体过程刘备记不得。不过有一点应该没错。那就是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张太尉这支拼凑出来的“十万大军”多半战败了。最多也是平手。绝对不存在获胜这个选项。
这么一想,刘备便了然了。
他站起身。
“那就这样吧。”
“玄德,你干嘛去?不是约好了下午一起去打猎吗?”看着刘备要走,董卓有点奇怪的也站了起来,这样问道。
“皇甫车骑返乡,我去送他一程。”刘玄德如是说道。
“诶,诶——”
听刘备这么说,董卓当时吓了一跳。
看着刘备说完话之后没停下,继续往外走。他马上跟了上去:
“玄德,玄德你听我说——皇甫车骑……是吧。张太尉……是吧。你看人家张太尉就快上任了。这一会儿你再去见皇甫车骑,你就不怕张太尉对你有意见吗?”
“……”
刘备沉默了一下,停下了脚步。这让董卓松了口气,以为这下子刘备算是听话了。
然而结果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
“不怕。”
回答了董仲颖的问题之后,刘备继续向前。
“诶,诶——”董卓楞了一下,再反应过来想接着拦刘备的时候,就看到刘玄德已经翻身上马走远了。
“哎呀!”董仲颖猛地跺跺脚。嘟嘟囔囔的回了营中。咕嘟咕嘟喝了壶酒,然后就大喊起来:
“来个人!”
今天在他营帐外当值的是郭汜。这家伙听到董卓的声音后马上以最快速度冲了进去:
“——是,什么事啊,将军?!”
“——把文优给我找来!”董卓满脸不爽的对着他喊道。
“是!属下马上就把军师找来!”郭汜马上转身,以最快速度冲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拉着李儒冲了回来。然后兴冲冲的对着董卓大声说:
“将军,军师来了!”
“——滚吧!”
“是!属下这就滚!”
于是郭汜马上毫不犹豫的滚蛋了。
“岳父,有事?”李儒回头看看,见郭汜已经走了,才再转过头,微笑着对董卓询问道。
“嗯。”董卓虎着脸,点点头:“没事叫你干嘛!?老夫闲得吗?!”
“是,是。”知道他的脾气,李儒也不生气,等着董卓的下文……然后就听董卓说道:“你说,玄德是不是有点傻啊——他明明知道——”
说着,他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李文优。
“玄德公,真天下英雄也。”与董仲颖的判断不同,听了这话之后,李儒忍不住如此感叹道。
“嗯?”听他这么说,董卓“嗯?”了一下,似乎是有点不高兴。
“啊,岳父。别的不说。小婿只问一句——如果玄德公当日,在岳父被那竖子侮辱时,不是挺身而出,而是选择明哲保身……岳父还会如此亲近玄德公吗?”
“这……”
听他这么说,董卓缓缓地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所以说啊。玄德公便是这样的性格。眼里不揉沙子。对这事自然看不过眼。”
“可是……这……唉……”听他这么说,董卓也没了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俺有些担心他啊。得罪了张太尉可不是好事……”
“诶……”听他这么说,李儒笑着摇了摇头:“岳父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太尉固然厉害,然而玄德公也并非无根之木——您注意过他麾下幕僚第一人了吗?”
“哦,哦——那个叫曹孟德的——他是曹氏子——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似乎是袁绍好友?袁绍,袁氏?嗯,嗯……也就是说,玄德他也有通袁氏的路子?”
“然也。”
“难怪他不怕张太尉。”董卓这才点了点头。
“不单如此啊。”李儒接着说道:“您知道当年,张太尉举主是谁吗?”
“是谁?”
“正是那曹孟德的祖父曹腾啊。”
“竟有此事?!”
“当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厉害了啊……”
董卓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玄德还真是,不声不响就拉拢了这么个人。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啊。”
“然也。所以我才说,玄德公是天下奇才嘛。”李儒笑着这样说道。
不过紧接着,他便听董卓笑了笑,紧接着说道:
“玄德的确是天下奇才不假……不过啊,文优。我跟你说——玄德并非因此才有这个胆子——就算那曹孟德不在他营中,他该如何还会如何,你信不信?!”
“是的,是的,正如岳父所说……不过小婿还是觉得,玄德公应是双管齐下。不单单有行义之心,更有行义之能。”
“是了,就是如此。”
话谈到这里,董卓自觉已经完全清楚了刘玄德的套路。剩下的只有佩服和感叹了。
……
与此同时。
刘备当然不知道他的老哥哥在背后磨叨些什么。当然,就算是知道也多半不会太在意。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他面前,显得黯然神伤的老人。
灞桥边。
刘备对面是一行只有十几人的皇甫嵩一行。
这一会儿的皇甫嵩卸了甲胄,穿着长袍。因为是夏天,所以穿的很薄。风一吹,衣服贴在他身上之后,刘备几乎能看清他胸口的肋骨条。
这段时间,皇甫嵩承受了极大地压力。
精神不好,压力过高,饮食与睡眠也不好……这样的折磨对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人来说,似乎太过整个人看上去好像瘦了一圈儿……但凡皇甫义真体质差一点,这一会儿说不得就要病倒了。
在旨意下达之后,皇甫嵩黯然返乡。
曾经的车骑将军门庭冷落。或许灞水大营中有人同情他,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最终来送皇甫嵩离开的,只有刘玄德一个人而已。
看着这位两鬓斑白,身体微微佝偻的老人。刘玄德想说点安慰他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皇甫嵩开口了:
“好了,玄德。”
他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营里还有事,快回去吧。再过两天太尉张公就要来了……你得做好准备,迎接一下。”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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