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学派都容不下呢,怎么可能容下你这种异端邪说啊?!”
“嗯,我知道。”
刘备的眼神略显寂寞:“领先时代一步是天才,领先两步就是疯子。我还不想被人架在十字架上烧死。”
“大汉有这种刑罚吗?”徐庶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哦,我随便说说的。”刘备挥挥手,然后说:“总之,这个秘密在我心里藏了很久了。如果不是你今天问我,我也不会说出来。我会继续装成一个普通的汉室学者,儒家弟子。说自己习六艺啊,阅春秋是那么的。”
“难道你还要让我感谢你?”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啊。”
“快走快走。”徐元直不耐烦地对他挥了挥手:“去建你的学校,教你的那群小疯子吧。这些‘不重要的事’交给我就好。”
“拜托了,元直。”
于是刘备站起身,向徐元直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但在离开之前,他又转回来了。
“还有事?”
“嗯,其实元直你的问题,还有另一种答案——儒墨道法啊,你是想问我信仰哪种理念,以哪种理念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对不对?”
“嗯,哪种理念啊?”于是,徐庶的注意力,再一次被吸引,又听着刘备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我的信仰。”刘备略显虔诚,更稍显自豪与傲慢:“就是……”
第五十章稍稍评论一下()
“……”
最后,刘备还是走了,留下满脑子疑惑的徐庶一个人。
“辩证唯物主义……那是什么?”。。
虽然刘备说了很多。
首先,刘备与他分析了之前,在华夏历史上占据重要地位的各学派,点评他们的优劣。
黄老学派与“道家”实际上有着较大不同。他们更注重实际,“无为而治”更不是简单理解成“什么都不做”。
真正的黄老学派更讲究因势利导,将适合的工作交给适合的人。休养生息、依法治国、宽刑简政、刑德并用。
他们是一群实际并且拥有极优秀政治手段的人。某种意义上说,如果黄老学派能一直维持统治地位,那么汉室,华夏的未来一定会比原本历史中更好——
当然,是“真正的黄老学派”,而不是一群才能不足的垃圾。
在黄老学派的掌控中,国家会被修补,各方面都会达到较为良好的状况。甚至可以说,在古典时代,黄老学派堪称世界上最优秀的执政党了。
他们掌控中的国家,就像是稳定的大船,不畏惧惊涛骇浪与艰难险阻。
只是很可惜,黄老学派后继无人,对于学派的传承,培养后辈与继承发扬做的很糟。最终导致学派整体没落。
他们太不重视教育了,差评。
……
刘备认为算是第一流的黄老学派之后,是第二流的法家。
这些注重法律,崇尚大政府,崇尚法治的家伙,是理性派,略显教条的军国主义者。
这些人统治下的国家,就好像一台全力开动的机器。虽然短时间内可以创造惊人的价值与成就。但最终的结果很可能会非常……不好。
因为法家的家伙们,好像并不明白“道德”“人心”这种东西。
他们将人当成一个个的零件,用冷冰冰的法律约束他们。然而人终归不是机器,最终遭到反噬也是理所当然。
……
如果说黄老学派算是一流,法家算是二流。那儒家就是三流了。
儒家在汉代最初,最兴盛的公羊学讲究春秋大义,大复仇,讲究华夷之辨,是一群激进的民主主义愤青。
后来的古文学派,则蜕变成了地主世家阶级的话事者。对下残忍掠夺,对上无底线的逢迎。靠着溜须拍马成功上位。最后经过数百年时间的进化,成功蜕变成了头皮痒水太凉。再经过满清的成功调教,变成了世界上最让人恶心的官僚地主群体。
当然,不管是感觉上让人喜欢的激进民族主义者,还是感情上让人讨厌的官僚。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政策。
不同的在于公羊学派在寻找,然后因为找不到答案陷入了绝望与疯狂中,最后过于激进毁于一旦。古文学派则愉快的宣布自己已经“找到了终极的答案”,单方面宣称自己是胜利者,然后自欺欺人,将中国拖入了上千年的残酷轮回。
道德。
嗯。是的。
道德的确很好。
——但你竟然把道德当一切?想要以道德来治理国家?!尤其是治理像中国这样幅员辽阔的大国?!指望人人都成为道德楷模?!更他妈糟糕的是,你们自己都不相信这种东西——表面上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宣扬那个只是为了骗人而已。
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就是这样,无论他们的个人人品如何,实际上作为执政者,作为一个政治派别,儒家是失败的,失败,以及极为失败的。
至于说墨家……
墨家信奉的是朴素唯物主义,一群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后来又蜕变出了游侠——一群无政府主义者,以及秦墨,一群朴素工程技术研究者。这个学派在古典时代注定得不到执政者的支持,理想主义,空想社会主义与无政府主义的失败是必然的。
春秋战国时期流行的在四个主流学派里,只有墨家没有执政经验,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所以,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用平淡的语气,评价四个学派的优劣之后,刘备就转身离开。留下徐庶一个人,思考着到底什么是辩证唯物主义。
虽然刘备用通俗易懂的语气解释说,这是一种坚持实事求是,以客观角度看待问题的态度。制定符合实际的路线。
除此之外,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啊,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联系啊,认知基础与社会实践的螺旋性上升,追求真理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过程啊……等等等等。
这让徐庶的脑袋更疼了。
虽然这些东西都是非常有道理,听着就让人觉得恍然大悟,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的至理名言。然而还是那个原因——这些理论与现如今流行的东西相差甚远。所以徐元直的头变得更痛了。
于是最终,徐庶决定不再思考这些令人头痛的问题。至少在自己的工作忙完之前不去思考。
他强迫自己稳定下来,强迫自己不去思考,只是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但又最为重要的结论——
那就是——刘玄德,真的非常有可能,掌握着真理。
只要知道这个就好。
只要知道了这个,就该好好地帮他。
就算因此死的太早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徐元直重新冷静下来,然后埋头于案牍之间,继续专心做着来年,冀州的财政预算报表。
在做完了这个之后,他还要做冀州的工商业数据表,冀州的农牧渔林数据表,冀州军事数据表,人口与资源表……
偶尔徐庶甚至忍不住怀疑,刘备告诉他怎么制作各种资料报表的目的不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拿他做苦力用。
不过就算这样,徐元直还是继续拼命。冒着颈椎炎,肾炎,腰椎间盘突出,关节炎还有肩周炎风险,继续努力着。
“以后肯定会有和我一样,被那个混蛋忽悠了的傻小子过来替我分担工作。到时候我就能轻松多了。”
他苦中作乐的这样想。
“他忽悠不来,我就帮他忽悠。”
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徐元直咬了咬牙。
第五十一章信任()
也就在徐元直咬着牙暗暗发誓的同时,刘玄德身边有传令兵来,传达了卢植的命令。
虽然如今粮食战争结束,各地难民被重新安置。但卢植与刘玄德仍旧没有入城,而是继续在城外军营中生活。
这种态度,一方面表现刘、卢众人与冀州军民同甘共苦的精神,另一方面也表明了刘玄德对冀州各郡县长官的态度。
抗拒,蔑视,以及不合作……
当然,这期间也要有卢植努力去安抚,拉拢各地郡国长官。
不指望他们能帮忙,至少也不要给自己拖后腿。
就是这样。刘备与卢植的组合一柔一刚,唱红脸的和唱白脸的配合无间。
这就是如今冀州局势稳定的基础。
担任冀州别驾后,刘备很自然地进入了主导冀州事物的角色。而卢植也很自然地,对刘玄德言听计从。
曾经有人试过想要从这方面入手,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
——冀州的安稳,在于卢子干与刘玄德师徒的通力合作。
以刘备的才能与财力,加上卢植的名望与地位。双方的优势互补,组成了镇压冀州的执政组合。
如果有人能从这方面入手,破坏他们的关系。那么冀州的局面就不存在了。
这方面,尤其是在粮食战争的后期,刘备占据优势时做的最多。
冀州世家,在确认无法与刘玄德和解之后迅速调整了战术。
破坏卢植与刘备的关系,就是他们想出的成功率最高的战术了——因为权力——分享权力?开什么玩笑。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大方到要将自己的权力分享给别人的吗?
就算是有,也屈指可数。
相反,为了权力反目成仇的倒是大有人在。
不要说师徒之间了,就算是父子又如何呢?
……
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
卢植微笑着接待了他们所有人。温和的听着他们的危言耸听,温和的点头,再温和的将他们全都送走。
自始至终,他甚至没有露出一丁点对刘玄德的不满与不信任。
挑拨离间的战术,毫无疑问的宣布失败了。
“玄德,是可以开创未来的人。”
面对那些失望而归的说客的背影,卢植心里这么想:“他可以创造奇迹,可以扭转汉室乃至天下日渐倾颓的局面。
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理所当然,这方面的事情,卢子干从没对刘备说起过。
虽然就算这样,刘备也知道就是了。
“备何等幸运啊。”得知这件事的刘备,如此感叹着。
卢植对自己的爱护,他一直记在心里。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想挖掘出更多人才来,为老师分忧。
只是很遗憾的,在这之前,因为粮食战争的影响,所以冀州的局势非常不明朗。那些贤才并不看好刘玄德。
这之后。
奇迹出现了。
消息传出后,周边州郡豪杰贤士都难以置信,一时间处于失声状态。
然后还是没有人过来投奔——
因为之前患难的时候你他妈的不来投奔。这一会儿刘玄德大获全胜了你再过去投奔?
势利眼到这种程度,不要说刘玄德了,他们自己恐怕都看不起自己。
所以还要再过一段时间吧。
再过一段时间,等事情过去之后,大概就会有更多人来投奔自己了。
刘备原本是这么想的。
然而现实与想像不同。
“老师说,冀州有大贤来投?”
听传令兵这么说,刘备若有所思,然后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卢植不是个会随便说话的人,更不会随便夸奖人。
他说是大贤,那就一定是真有本事,而且非常有本事的人。。。
更何况历史上,刘备的确听说过这人的名字。
“元直啊,或许很快就会有人帮你做表格了。”
想到这里,刘备加快了脚步。以最快速度向卢植的营帐走去。
不一会儿到了地方,就听到账内,老师卢植与来客聊得正欢。
……
“洛阳是一片乌烟瘴气。十常侍也好,公族世家也好,表面上水火不容,实际上一丘之貉。都不足道。
当今皇帝昏聩,大将军何进是个废物。唯独袁本初略有英雄气节,只是颇多掣肘,无法施展。
我看不过眼,也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就干脆辞官不干了!”
“好,好,好。元皓志向高洁,当浮一大白。”卢子干笑着这样说。
两人对视,共饮了一杯之后又继续说道:
“卢使君做的好大事。竟能出此奇谋,将冀州世家都……说实话,我在路上听说这事真为使君捏了把汗。
就想要加紧路程来帮使君,结果没想到,不等我到地方就听说使君竟然赢了,而且赢得这般漂亮。”
“别人要这么说,我必定以为他只是说说漂亮话。讨巧卖乖。唯独元皓这么说,我信你——来,再喝一杯。”
两人又喝了一杯。
在酒精作用下,客人的兴致似乎更浓了,满脸通红的对卢植说道:
“使君才气之高,丰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诶。”他这样夸奖,却见卢子干摆了摆手:“这却不是老夫的功劳。”
“哦?”
“老夫不过痴长几岁,徒具虚名而已。能为此奇谋的另有他人……老夫已经叫他过来了。待一会儿两位贤士见面,老夫为你引荐。”
“……”
听卢子干这样说,客人若有所思,兴致似乎不如刚才那么高了。
也就在这时候,营帐门口传来了刘备的声音:
“老师,我来了。客人呢?”
“哈哈哈……”
卢子干这才站起身来,两三步走到营帐门口拉住了刘备的手,将他领进了账内,坐在自己身侧:“元皓,这就是出此奇谋的贤才,老夫爱徒刘备,表字玄德。
玄德,这位先生是我冀州贤士,田丰,田元皓。之前在洛阳为官,因为看不过十常侍弄权所以辞官归乡。来,你们认识一下吧。”
说着这话,卢植示意刘备,为田元皓敬酒。刘备会意,斟酒上前。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说话,对面田丰伸手,二指并拢指向刘备,说道:
“真桀纣之姿!”
第五十二章田丰,田元皓()
田丰这句话说完,卢植有些发愣。看看刘备,又看看田丰。
他稍微有点不确定。刘备和田丰真是第一次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