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对门外的丫鬟道:“送表小姐回去歇着,我和大少爷还有事要谈。”
她吩咐完又拍了拍余忆雪的手背,“即使如此,可也别再哭了,姨母方才也是一时情急,你们呢,若是越了礼数,这余家和季家的脸面可都不好看。”
余忆雪柔柔地点头道:“是忆雪的错,劳烦姨母担忧了。”
她不敢再回头,方才手臂上仿佛还残留着那股余温,季涵温和的声音仿佛还留在耳畔,渐渐连耳根子也红了起来,烫人的厉害。
“到底是大事,明日我便差人送你回余家,这你可明白?”
余忆雪抬起了眸子,重重点了点头,她自然是明白的,这意思就是季余两家要准备议亲了,她也就不能在季家住着了,也是为了要避嫌。
待到余忆雪离了书房,季涵也收好了画卷,他回身对姚氏道:“母亲,这件事就劳烦您了。”
他心里似是清楚,又似是模糊,可这也是自己目前能走的唯一的路了,那个海棠一样的女子就只能藏在书画间,埋在梦靥。
“既如此,明儿我便亲自去回了老太太,再请了人去余家提亲,你可都想好了?这件事不能马虎,你决不反悔?”
季涵抬起了眸子,眼中再没了其他情绪,更像是面对一桩交易或是更好的利益,“对季家来说,余家不是更好的选择么?对母亲来说,余家也是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姚氏不敢再看自己这个儿子的眼睛,她窘迫地移开了视线,“余家是百年大族,又是书香门第,就算是你父亲也是同意的,况且你外祖母曾经也动过要和余家结亲的念头,忆雪又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性子都是余家顶好的,这样的妻室,同你也是般配,贤妻美妾的道理,涵儿你还不懂么?”
季涵轻轻一笑,“儿子明白了。”
姚氏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道:“你的心思,我也不是不知道,安家的女儿你是想也不要想了,你的正室不能由安家人染指,侧室的话,安家也不会同意,涵儿,从小到大你都是聪慧过人,也懂得取舍,这一回难道就看不清了?”
季涵笑得有些凉意,他起身挑了挑灯芯,书房内又亮堂起来,“儿子明白了。”
季涵如果真的认了,那就是不会再犯,姚氏这才放下心,又细细嘱咐了一番。
从安子扬的院子里出来,没想到安子衿竟然是遇到了只有一个丫鬟扶着的余忆雪。
安子衿见也必让不了,便上前笑道:“这么晚了,余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安子衿,余忆雪一怔,随后勉强地扯出一股笑意,“原来是子衿,我不过是出来走走。”
安子衿的视线瞥向了她身后,那是季涵的锦竹轩的方向,她暂住的院子离这里更是一个南一个北,出来走走便走到了这里?
她心知余忆雪必定是从锦竹轩出来的,又见她脸色不太好,忙问道:“余小姐脸色有些差,可是因为着了凉?如今已经秋意渐浓了,出来怎么也不批件披风?”
说着,安子衿望向了一旁伺候的丫鬟,却见这丫鬟很是眼熟,仔细一想竟然是姚氏身边的大丫鬟!
余忆雪勉强笑道:“出来时还不觉得冷,没想到如今倒是凉下来了。”
不管这事情如何,到底不是自家的事,安子衿只好又寒暄了几句后便目送余忆雪离开。
待到她二人走远,一旁的木槿道:“小姐,那扶着余小姐的不是大夫人身边的喜鹊么?她可是贴身伺候大夫人的,怎么会陪着余家小姐在这前院走呢?”
安子衿笑了笑,“想必是和大舅母有关了,这便与我们无关了,回去吧,明早还要出城。”
第105章 替夫人报仇()
木槿想到了城外那对母子也有些感慨,她愤恨道:“小姐,若是夫人的死有蹊跷,这么多年了,还能揪出那个可恶的真凶么?”
安子衿垂下了眼帘,“只要还存活于世,就休想一辈子躲着。”
第二日季老夫人刚要派人去请安子衿来,姚氏就已经进了门,还面带着喜色。
“母亲,除了您的寿宴,如今季家也好久没有办过喜事了。”她笑着替名烟扶住了季老夫人,将她扶在了梳妆台前,亲手替她梳起了发。
季老夫人笑道:“可不是,季家都闷声好几年了,就盼着办一办大喜事迎一迎喜气呢。”
姚氏笑得更是欢了,“我瞧着……这喜事就要来了!”
季老夫人扭过头,不解道:“怎么个来法?”
姚氏抿嘴一笑,“涵儿可已经老大不小了,同龄的人连孩子都有了,媳妇儿如今日夜都为他的婚事操着心呢,您老人家怎么看?”
季老夫人想到没成的安子衿和季涵,有些讪讪地,“你是他的母亲,自然是由你操劳了,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只能是跟着乐呵乐呵。”
姚氏替季老夫人绾好了发,又带了个绣金丝的抹额,“您可不老,您还得等着抱曾孙呢!”
季老夫人笑了笑,“涵儿他也是个有大主意的人,若是草率定了,他反倒是不依,你可得多问问他的心意,咱们季家也不必在乎什么家境,只要人好,性子和顺便好,别瞧涵儿他虽然表面看着温和,实则内里刚硬着呢,你这个当娘的可别含糊。”
“母亲说得对,媳妇儿可不也是这么想的,若是涵儿自己定的,那就更好了。”
姚氏笑眯眯地又替季老夫人插上一支喜鹊登梅簪。
季老夫人点点头,“可惜,涵儿这些年也就这么耽搁下来了,你瞧瞧老二家的航哥儿,他可是比涵儿还小上三岁呢,明年也要办婚事了,涵儿连个亲也没定。”
姚氏笑着举起了铜镜让季老夫人看了看后头的样子,随后将铜镜递给了一旁伺候着的名烟,“媳妇儿也是慌了好些年了,谁料到,涵儿昨日竟然同媳妇儿说了这事,您猜猜是谁?”
季老夫人心里一动,暗忖道莫非季涵心里早就存了人?自己看错了一次?
她压住了心里的惊愕,惊喜地回过头,“哦?涵儿还开口了?”
姚氏点点头,笑着在季老夫人的耳畔道:“涵儿瞧上的是余家的丫头,忆雪!”
季老夫人虽然心里惊异,但面儿上仍是大喜过望,“余家的忆雪丫头?是个好的,是个好的。”
“可不是,媳妇儿也觉得涵儿的眼光看得准,忆雪明年初春也要及笄了,那余家的门槛可都要被踏破了,媳妇儿还可惜这好好的儿媳妇儿不能到咱们季家呢,如今可不是喜事临门?”
姚氏拍着手道:“我昨夜就和老爷商量过了,老爷也是这么个意思,余家既是百年大族,又是书香门第,同我们季家也相衬,这婚事是再好不过的了!难得涵儿又喜欢,媳妇儿这心里可是吃了定心丸喽,这睡醒了啊,可不就马上来了这里。”
季老夫人笑道:“的确是极好的婚事,忆雪同你也是亲上加上的关系,日后必定更和睦,再说这孩子心性好,性子也恭顺,只怕是我们亏待了人家,既是要议亲,可就好生送她回了余家。”
姚氏点点头,笑道:“媳妇儿已经去安排了马车,还差人送了信过去,过几日媳妇儿就亲自去一趟,这好儿媳可不能落跑了不是?”
季老夫人笑道:“也是,既如此,我这里也送些贺礼你带着一道去。”
姚氏更欢喜了,“您这里可都是咱们这些小辈见都见不到的好东西。”
待到姚氏欢欢喜喜地走了,季老夫人虽然为季涵的婚事高兴,可到底也为安子衿叹息,“名烟,去玉锦苑将子衿唤来。”
片刻后,名烟急匆匆地回到了松鹤院,“老夫人,表小姐不在屋子里,听说是出了门,还让您不必担心,很快就回来,奴婢去前院问过了,马车是半个时辰前出的门,表小姐只带了贴身的丫鬟。”
季老夫人有些愕然,“这丫头……”随后她吩咐道:“去让前院盯着些。”
名烟点点头。
城外,安子衿匆匆下了马车,果然见到佳芝已经急切地候在门口了。
“二小姐!”佳芝匆匆赶来,“我娘她醒了,她要见您。”
安子衿点点头,“我知晓了。”
待到安子衿独身走进那屋子,那床榻上瘦弱到接近干枯的妇人艰难地爬了起来要行礼。
“奴婢见过小姐……”因为多灾多难和活在恐惧中,温静已经苍老了许多,半白的头发随意披散着,眼睛也深深凹了进去,毫无血色的脸庞仿佛快要没了气息。
安子衿按住了她的肩,将她扶回了床榻上,因着交代附近的村民安置了这里,床上也多了新褥子和新迎枕。
“不必多礼,你知道我的来意。”
安子衿毫不犹豫地坐在了一旁简陋的杌子上,目光迥然有神,“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告诉我是唯一的方法,你没有时间了。”
温静见她这个样子,没有骄纵气也没有怯懦,反倒是笑了,“真好……”
安子衿任由她打量着自己,静静地听着她叨叨的絮念。
温静突然变了脸色,“小姐,夫人的药方是被改了啊!夫人本就因为生下小少爷亏损了身子,可那药方被改动后,那些个补药就一点一点要了夫人的命啊!夫人死前那一晚,奴婢才怀疑到这张药方,偷偷拿着药方想要出门去问大夫,可谁知道夫人就没有挺过去……”
她哭着从枕下拿出了一张药方,“后来奴婢想要回府,却有人拿着刀威胁奴婢交出药方,不然就让奴婢一家陪葬!奴婢谎称药方在家中,回到家就想办法逃了,可还没逃多远就被追上,奴婢的小儿子也死在了路上……”
她颤颤巍巍地递过这张药方,“小姐……奴婢不敢回来,也不敢说出自己是谁,就这么在外头流落了这么些年,最后在晋安城外守着,就盼着哪一日能替夫人报仇!”
第106章 不好了!()
安子衿接过这张药方,震惊之余,她又细细地查了一遍这药方,却发现这药方表面是没有问题的,可既然有人要得到这张药方,这药方就一定有问题!
说完后温静又在榻上跪了下来,体弱至极,她只能是瘫坐在榻上,“奴婢的身体早就不行了,除了夫人这件事,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佳芝……”
安子衿收起了药方,轻叹了一声,对温静道:“你放心,我会护着佳芝,你们到底也是受到这件事的连累,是我们安家对不住你们。”
温静这才笑着躺下了,渐渐呼吸微弱。
安子衿走出了内室,对佳芝道:“送你娘最后一程吧,随后跟我回去,我答应你娘要护着你。”
佳芝的眼泪涌了出来,来不及多少就冲进了屋子。
很快,里正就带了人抬了棺材赶来了,随后还有些拿白布纸钱和蜡烛的,这院子很久白蒙蒙一片了,佳芝哭得哀哀欲绝,被木槿扶到了一旁。
安子衿叹了口气,出了这院子,秋日的落叶纷纷而落,里头的哭声不绝于耳。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惊慌失措地跑进了这院子,却不小心撞到了安子衿,他也来不及说什么,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里正见他这副失神落魄的样子也恼了,“有鬼在后头撵你?李四,出什么事了?”
李四大喘着气,指着城门的方向道:“城门关起来了!谁都进不去也出不来!”
里正伸手就对着他的头猛拍了一下,“胡言乱语,晋安城的城门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关起来了,这还没到正午呢!”
李四急得直跺脚,“是真的!是真的啊!”
安子衿也听出了不对劲,连忙从外头进了院子,她正色的时候自带着一股威仪,让李四不自觉地缓了过来。
安子衿微微蹙起眉头,“你慢些说,城门到底怎么回事?”
李四急声道:“方才我去接我婆娘,谁知道那城门都关上了,那些个门口守着的官老爷还拿着刀在大声赶着外头的人呢,说什么今天不开城门了!可我哦婆娘还在城里卖菜呢!这可怎么办?”
那里正见他不像是说笑,也急得脸色发白,“晋安城这几年可都没出过这种事啊!是不是要出大事了啊……”
安子衿高声道:“事情还没弄清楚,在这里杞人忧天有什么用?这件事先别传出去,不要引起慌乱。”
里正也有些不确定了,这小姐模样的人凭什么有这份底气,万一耽误了事情怎么办?
“小姐,可这……”
安子衿望了眼这个里正,“我是从季家来的,你觉得呢?”
在晋安说季家比说安家有用多了。
安子衿随后便到了门口,让车夫骑马赶去城门口问清楚情况,随后将院门关了起来,面朝众人道:“在确切的消息到达之前,谁都不准踏出这院门一步。”
她这句话虽然不高却掷地有声,让一屋子的人都定住了心神,慌乱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稳住局势的主心骨。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些请来哭丧的婆子也真的哀嚎起来,纷纷烧着纸钱。
谁都清楚,城门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关闭的,如果不是城内出了事,那就是城外了……
如果是城外有变,那她们这些离城门不远的村子就是首当其冲要遭了罪。
晋安城上一次紧闭城门还是宣仁帝打下白氏江山的那一回,多亏了季家当机立断紧闭城门,不然灾民和士卒混乱地涌进晋安,必定是会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可这一次呢?
安子衿就这么静静伫立在门前,已经一个时辰了,因为她站在门前,院中也没人敢乱动,可个个的心里都是惊慌的。
突然门被敲响了。
“二小姐!快开门!”
是车夫的声音,安子衿看了眼木槿,“开门。”
那门开了,车夫也是个大家子里见过世面懂规矩的,他到了安子衿的面前行了礼就在她耳边低声道:“二小姐,守门的是晋州刺史梁成的人手,什么也不肯说,直说梁大人吩咐了要关城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城门,小人亮出季家的身份也问不到,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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