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航也是看见了他,停下了匆忙的脚步,抱拳向他一拜,“邢羽。”
“抱歉,既然碰上你独自一人,按理说我是应该陪你游览的。但是我现在急着赶路,水依今天不小心伤到了胳膊,我要去她家里看望。等过两天,我一定向你赔罪。”季明航解释道。
“原来如此。”邢羽闻言点了点头,侧身示意季明航继续赶路,“为什么不坐马车呢?”
季明航已经迈出数步,听到邢羽的疑问,还是转过头来,苦笑着解释道,“街上人流混杂,马车难以通行。得到消息的时候,我正在书院看书,只好徒步赶路了。”
邢羽点了点头,看着季明航快步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季明航口中的水依是季明航的未婚妻,全名高水依,是扬州城商人之女,高家据说以前也是士绅之家,不过很早就没落了。
高水依的祖父一代就开始在江南道行商,到她父亲这一代,高家已经是扬州城有名的商人家庭了。
邢羽向前走出几步,却发现那少女正在桥边眺望江中,那包装有桃花糕的油纸袋在江水中飘荡着,隐约还有一丝淡淡的香味在桥边回荡。
邢羽转身向小摊走去,却发现卖桃花糕的中年人已经在收拾摊子,准备离开了。
他挠了挠头,走到少女身后,轻咳一声,然后伸手轻轻将手中的桃花糕递了过去,“给你这个。”
少女有些害怕的向一旁迈出一步,转身看向邢羽,手掌紧紧抓住了桥墩,待到看清楚邢羽的面貌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是你啊。”
“是我。”
少女闻言扑哧一笑,终于放下了戒备,反问道,“你是谁?”
邢羽轻舒一口气,有些拘谨的笑了笑,他手中拿着油纸袋,倒也不好端正作揖,刚刚与季明航相遇时,两人也只是略一抱拳,并没有端正行礼。
少女见到邢羽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由掩嘴轻笑起来,但随即,她便反应过来,立刻掩去了笑意。
少女道了个万福,贝齿微露,含笑说道:“谢谢公子,奴婢名为苏雅,是江上船舫中给人弹琴的乐姬。”
邢羽微微颔首,“我是白鹿洞书院的学子,名为邢羽。”
他将手中的油纸袋递上前去,看到苏雅有些犹豫的样子,急忙补上一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送给你吧。我还没有动过呢。”
苏雅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邢羽手中的油纸袋,“谢谢。”
她低下头去,打开了油纸袋,轻轻拿出一枚颜色淡粉的桃花糕,然后缓缓塞入了嘴中。
苏雅笑了笑,只是眼中却是有些朦胧,她侧过身去,看向江中,口中喃喃着一些邢羽听不真切的话语。
“不好吃么?”
“挺好吃的。”
她转过头来,温婉一笑,微微低头,额前的发丝落下,模糊了她眼中的哀伤。
那双眼眸清澈无比,但又饱含哀伤。
“可是……”邢羽小心翼翼的想要询问,苏雅却是拿起一块桃花糕,轻轻塞入了邢羽口中,“挺好吃的。”
她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月亮,“我该走了,谢谢你的桃花糕。下次,换我来请你吧,如果有机会的话。”
她转身匆匆走向江畔,看样子应该是要回到船舫,邢羽点了点头,口中的后会有期还没有说出,苏雅却已经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苏雅,天姿雅素,好名字。”
第5章 清明祭祖()
花朝节逐渐走向高潮,许知府在之后数日,一直到二月十五,每天都派人前来邀请邢干。不过邢干一直没有归来,许知府也是对见不到邢干而倍感惆怅,但也没有丝毫办法。
他与邢干是关系相当不错的酒友、茶友,自是了解邢干的洒脱性子,知道他时常离家远游,少则几天,多则数月。
在得知邢干的去向后,许知府也不在派人来叨扰邢羽,许知府的亲卫最后一次来到邢羽家中是花朝节的最后一天,他给邢羽送来了知府独有的吃食以及一些钱财,解决了邢羽的燃眉之急。
过了二月十九那天,花朝节终于是在扬州城众人不舍的目光之中落下了帷幕。官府的御花园也重新设置了森严的门禁,不再向寻常百姓开放。
花朝节落幕后,清明却要来临了。
然而邢干依旧没有回家,祭祖的事宜无人准备,于是便落在了邢羽身上。好在有许知府之前送来的钱财,邢羽倒也不担心无法准备祭祀用的吃食以及酒水。
清明那天,邢羽到街上买了三份小菜,自己蒸了馒头,又从邢干珍藏的酒窖里取出了一瓶好酒,沏了壶好茶。
他将吃食与酒水一同装到篮子里,然后下楼叫了一辆马车,乘着马车出了城门,缓缓驶向白鹿山。
白鹿山在扬州城东,距离扬州城有五公里远,半山腰是城内大户人家的陵园,每个家族的陵园都建的独具特色,吴国公季氏一脉的陵园建在山南最好的位置,那里平坦宽阔,葬着三位已经去世的老国公。
其他家族的陵园则是零散的分布在白鹿山的东面山腰以及西面山腰,虽然规格上要比季氏的陵园小上许多,但是仍旧相当华贵,淡色的花卉围绕着陵墓,墓碑也是相当大气。
许知府先父的陵墓就在白鹿山的东面山腰,占据着东面山腰最宽阔的位置。
马车在白鹿山下停了下来,邢羽提着篮子下了马车,付了铜板,嘱托车夫在此等候。
他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山上飘零飞起的黄色火纸,那些在风中燃烧飘零的火纸慢慢燃成黑色,带着此时此地人们的缅怀以及祝愿,最终彻底消失在了邢羽目中。
白鹿山脚,邢羽经过了官兵的盘查,踏上了登山的小道。
这条小道曾是吴国公一脉修建的,本是为了方便后人登山祭拜,但在吴国覆灭的战争之中山顶吴国公先祖的坟墓遭到了歹人的挖掘,先人的尸骨也是被人惊动。
在吴越并入大魏之后,江南道的总督任命许敬业为扬州城的知府。许敬业带着老夫来到扬州,没几年,他的老父亲就与世长辞了。
许敬业购买了白鹿山上的一块地用来作为老夫的陵墓,并与吴国公一起向监察御史请求在白鹿山上设立巡逻处进行守卫。
监察御史是吴国公提携上去的,自是不敢拒绝。很快,白鹿山上就有了官兵守卫陵墓。
“邢公子。”
登山小道上的官兵是许知府的亲卫,见到邢羽,也没做盘查,直接放行。
邢羽冲着年轻的侍卫微微一笑,信步踏上了登山的小道。
他要去的陵墓也在白鹿山东侧,不过已经有些偏北。因此,邢羽上山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遇上了许知府。他从许知府父亲的陵园前经过的时候,看见许知府正带着妻女在坟墓前祭拜,陵园外面守卫的官兵每人肩上都是系着一根白色丝带。
从许知府父亲的墓园前面走过,邢羽向北走去,看到了北面山腰上零散的坟墓,那里,有许多白鹿村的百姓正在祭拜。
北面的山腰也有许多零散的坟墓,那大多是白鹿村百姓先人的坟墓。原本那里有一座白氏宗族的陵园,但在经历了十几年前的战火之后,曾经在白鹿村一代颇有盛名的白氏宗族就此没落,白氏的陵园也惨遭破坏,最终只剩下了零散的几座老坟。
邢羽依稀看见了柳絮,那个白鹿村自小与他一同长大的女孩,不过他并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沿着农人们踩出的小道继续向山上走去。
官修的小道到此已经结束了。
邢羽要祭拜的是他的爷爷邢易,坟墓修在白鹿山顶,那里有一座简朴的坟墓,是邢干当年亲自修建的。
邢羽踏着枯黄的野草,在凛冽的冷风之中登山而行,山鸡尖锐的叫声在周围回荡,听不出具体是从哪里传来的。
邢羽没有理会山鸡噪杂的叫声,而是沿着崎岖的山路继续前行,不远处飘来一片发黑的火纸,上面已经没有一缕火焰。
白鹿山是一座小山,山顶怪石嶙峋,没有高树,只在一个背风坡处有两棵丈许高的柏树。邢羽走到柏树前面,放下手中的篮子,抱拳冲着两棵柏树后面的坟堆郑重一拜。
“爷爷,我来看您了,老爹他出去游玩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您可能已经习惯了。”
他将篮子中的吃食一一摆在坟前,又点上三炷香,然后便沉默下来,望向西边缓缓下坠的红色太阳。
尺许长的三炷香在微风之中迅速燃烧,没过多久,就已经燃烧殆尽。邢羽将酒水浇点在坟前,然后将吃食重新装回篮子里,起身准备离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来,低声喃喃起来。
“爷爷,再过几天就是书院的院试了,如果我能通过的话,就会直接获得秀才的资格,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坟前的柏树微微晃动,仿佛是在对邢羽表示赞许。
邢羽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沉重的咳嗽声,旋即一声略有沧桑的话语传来。
“乖孙子,留在这陪我吧。”
邢羽大惊失色,转身看向那堆矮小的坟墓,手上不禁拿起了篮子中的酒葫芦。
矮小的黄土坟墓没有丝毫变动,两棵柏树也是照旧,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那令人心惊胆战的话语却是真实传来,使得邢羽内心一沉。
他该不是遇上了什么精怪。
邢干说过,大魏虽然国威浩荡,境内修仙者大多正气凛然,对于炼尸之术也是坚决抵制,但是仍是有许多修仙者,为了长生以及权势,丝毫不顾及官府的禁令,暗自修炼一些炼尸之术。
坟墓中都有阴气,这是炼尸之人提高自己修为的灵药。
邢羽心里有些忐忑,心想莫不是有炼尸之人看上了自己爷爷的坟墓?
但是邢羽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他皱了皱眉,知道肯定不是炼尸之人在此胡闹,他低声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在此作祟。”
“我我……我不是妖孽啊。”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从坟墓左侧的柏树后面现出身形,她鼓着嘴,脸上有些生气,但又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邢羽有些惊讶,他想到或许会是山上的精怪,不过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小女孩。
看来,她应该是刚刚修炼出人形。邢羽皱了皱眉,有些发憷,他曾跟随邢干见过许多精怪,修为高低参差不齐,他甚至还见过白鹿山的山神,不过他并没有什么跟精怪交流的经验,尤其是这样一个小孩子。
“你为什么在这里?”
邢羽轻咳一声,露出一个自认为亲和的笑容,但却吓得小女孩妈呀一声,眼中涌现了晶莹的泪水。
第6章 天生灵魅()
“我……我……我一直住在这里啊。”小女孩抱着柏树的树干,脸上楚楚可怜。她穿着一身有些不太合身的衣物,手腕脚腕都露在外面,衣服的边角也磨损的有些严重。显然,这身衣服她已经穿了很久了。
“精怪?”邢羽柔声问道。
“我不知道,山神爷爷说我是灵魅。”小女孩细声细气的回答道。
邢羽闻言点了点头,灵魅也是精怪的一种,不过相当少见,因为她们大部分都是女性。她们是自然地宠儿,诞生的时候会受到天地的庇护,山神土地也会在她们成长的过程之中保护她们。
“山神没有告诉你,这里是一位老爷爷的坟墓么?坟墓可不是灵魅应该驻留的地方,你应该在花谷之中生活才对。”邢羽问道。
如他所言,灵魅生活的地方大多是灵气充沛的花谷,或是森林,她们很少出现在荒芜的山顶,尤其是白鹿山山顶这样怪石嶙峋的地方。
“这里是我诞生的地方,我不想离开这里。”小女孩皱了皱眉,眼中流露出几许向往,但很快就压了下来,留下的只有倔强。
“你应该听你山神爷爷的话,他一定告诉过你,附近还有更适合你居住的地方吧?”邢羽见此,顿时明白过来,山神一定想过将她送走,毕竟白鹿山上还是常有人迹,没见过精怪的人遇上她之后可会惹来不少祸患。
“……”
小女孩低下头去,没有回应,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恼怒,她抬起头,猛然挥了挥拳,“你们都是坏人。”
“还有谁说过要带你离开?”邢羽哑然。
“一个老头子。”小女孩忽然醒悟过,她仔细打量了邢羽一眼,然后问道,“你和那个老头子几乎一模一样。”
她愤恨的瞪了邢羽一眼,然后问道,“你是来带我走的么?那个老头子说过,过两天会有人来带我走。”
邢羽闻言一愣,他心想小女孩所说的老头子想必一定是邢干了,不过邢干为何会口出此言,邢羽倒是不甚清楚。
“那应该是家父,不过我可不会带你走。”邢羽摇了摇头,这让小女孩顿时松了口气,她笑了笑,从柏树后面走了出来,故作老成的伸出小巧的、白净的右手。
“既然这样,你又没有伤害我,那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邢羽哑然失笑,倒是没有料到这番场景。
他轻轻伸出手,小女孩却是毫不见外的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掌,她的手掌略微有些冰凉,软软的,与人类无异。
“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你应该是扬州城的吧?如果我去扬州城,你一定要请我陪我游玩。”她松开手,用力在邢羽手掌上一拍,然后高兴地笑了起来。
邢羽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他倒不是吝啬于陪小女孩在扬州城玩耍,只是担心这么单纯的灵魅,或许日后会被歹人欺骗,下场惨淡。
他点了点头,忽然皱了皱眉,故作凶恶的说道:“你刚刚可还拿我开心来着,这可不是朋友所为,你下次到扬州城来,我可不会陪你游玩。”
“不要这么小气。”小女孩闻言顿时羞红了脸,她有些伤心的低下了头,口中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对不起。”
“好吧,我原谅你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邢羽笑道。
小女孩微微抬头,瞥了一眼邢羽,见到他没有生气之后,心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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