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晨曦,这里的和煦是无数人用生命争取来的。
“少爷”,
晴儿敲了敲门,端着水走进来。
陆鸿转过身,用袖子拭了拭脸上的泪痕,向她挤出一个微笑。
“少爷。。。你怎么。。。哭了?”,
“想到一些事,有感而发罢了”,
晴儿笑道:“出去一趟回来后就转了性,变得伤春悲秋了吗?”,
陆鸿笑了一笑,在她的服侍下洗了手和脸,道:“今天会很忙碌,各门派的人都该到了”,
晴儿笑道:“不急,大清早的,哪这么快就到了?就算到了也先让李秋实那个书呆子接待着,哪有一来就见你的道理?”,
“倒是有一个人昨天晚上就到了,师父说他身份特殊,不便与那些人见面,也不方便在宴会上露面,但少爷却一定会见他的,这会儿他正在锦绣园里等着少爷呢”,
“哦~,是谁?”,
“当年的拜剑红楼大供奉,圣火教左护法杜合欢”。
第8章 九世轮回印(上)()
初春,锦绣园繁花盛开,姹紫嫣红,风甫吹来鼻息间便满是花香。
锦绣园中间有个小的赏景台,由上好的玉石建造而成,高只有三尺,摆一张桌子,放一壶酒,人坐在桌旁便好像置身于花海中,饮酒取乐怡然自得。
陆鸿是个懂得享受的人,所以才在药圃旁边建了这锦绣园。
杜合欢显然也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所以他选择在这个地方等待即将与他见面的人。
“杜先生”,
陆鸿远远的就看见那个绿色的修长背影。
杜合欢着一身绿色的宽袍大袖,流云般的长发披在脑后,背手立在赏景台上时他的背影如同谪仙,陆鸿印象中的那种妖异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转过身露出那张极其俊美的面孔,陆鸿不由得一怔。
在拜剑红楼时杜合欢总是一身绿色宽袍,浓妆艳抹,满身妖异,但这时的杜合欢却抹去了脸上的脂粉,露出了本真,一时间连陆鸿也惊讶于他的俊美。
难怪有传言,当年西域诸国的王侯们都垂涎于他的“男色”,就他之前的那些侍童,与他一比真就是莹虫之于皓月了。
“西域一别只一年有余,杜某自以为非是以前的杜某,今见小友,才知什么是天纵奇才”,
陆鸿感慨,杜合欢又何尝不感慨?
陆鸿初进拜剑红楼时便已崭露头角,门内的比试,与晏小曼的联姻,瑞雪剑屏破碑吞剑,每一步都将他的声名推向一个高峰,及至七国怨地一战时他的成长已是有目共睹,其后中州鹿鸣城万灵大阵的扬名之战,飞鹤楼前力败薛沉鸦,中州十杰,后辈英豪在他面前全部都黯然失色,及至他与财神阁主,“古圣燕凌霜”一道战肢鬼,平尸祸,力挽狂澜后,陆鸿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当代的传奇,当初笑话他年纪轻轻就自不量力企图开宗立派的人全部都偃旗息鼓,各宗门,各世家都遣使者送来贺礼,向他恭贺。
杜合欢自己也是一代奇才,他所见识过的人,魏青虹也好,云裳也好,都是一时之英杰,然而他们比起陆鸿来终究是差了一截。
说是时也也好,说是命也也罢,一切总归已经成了定局,这个少年人的崛起已经不可阻挡,就算那些传承千百年的大宗派,大世家也再不能凌驾于他之上。
陆鸿笑道:“什么天纵奇才,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当年初出茅庐时倒是觉得天大地大,我辈无所不能,动辄便要求长生大道,回头看看,哪一次逢凶化吉不是侥幸?就算是现在,有了偌大一个宗门,又何尝不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
“说到底,人是斗不过天的,就算求得了长生大道,一样是斗不过世事无常”,
不是他妄自菲薄,这些年他的确是越走越艰难,越走越辛苦,相比于初出茅庐时的一往无前,意气风发,现在的他更能看清人世之艰难,也更清楚求道的路有多崎岖。
杜合欢笑道:“有这一番话,足见你这些年的成长,红尘劫多,人间路难,谁脚下的路都不是平坦的,相比于这芸芸众生,小友已可说是福泽深厚”,
“这一点小子要是不承认可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陆鸿爽快地笑道。
杜合欢道:“我常观天命气运之说,不得不承认圣火教日薄西山,气数已尽,即便教主复活也没有用了,红尘剑阁却是初生的朝阳,要不了多久便将旭日东升,光照大地”,
“借杜先生吉言,也恭喜杜先生摆脱执念,早离苦海”,
杜合欢对魏青虹的执着他是知道的,为了复活魏青虹,他在拜剑红楼蛰伏了近二十年,不惜设下《摩罗武典》之局戕害数百条人命,最终却仍是功败垂成。
那一次,他的对手古道门大弟子盖文泉,他注定是失败的一方,以他的智慧自然知道那二十年的努力只不过是飞蛾扑火,但却仍旧做的义无反顾,其执念之深可见一斑。
执念是一种魔,能放下执念则需要大智慧和大心胸,陆鸿很高兴能看见他解脱。
杜合欢道:“我的执念是教主的恩,恩报了也就放下了,教主的执念却是爱和仇,对玉尸樊心的爱和对古道门的仇,玉尸不回,道门不灭,这执念就永远都放不下,虽然有点大逆不道,但教主身死道消,对别人而言却是一件幸事,尤其对绮菲来说”,
“绮菲?”,
杜合欢轻一颔首道:“你应见过绮菲附上的阴阳鱼和年轮”,
陆鸿点了点头道:“金红色的阴阳鱼,古怪的年轮,樊心前辈曾与我说这是轮回的印记,也是一门咒术,太师父说是一门可怕的咒术,无法可解,只能先为她续几十年阳寿,其他的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侧过身,看着广袤的药圃道:“我差人搜寻了不少天材地宝种在这片药田里,日后即便解不了她体内的咒,为她续命应该也不成问题”,
想到绮菲体内的咒印,他禁不住叹息一声。
这个小丫头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了,晏小曼和自己都养了她很长一段时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陆鸿已将她视为己出,如果她有什么意外,他不敢想自己会多么难以承受。
杜合欢背手转身,默然无言,过了很久才道:“是三生嫁衣,九世轮回印”,
“三生嫁衣,九世轮回印?”,
陆鸿眉头一凝,本能地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杜合欢道:“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教主亲手种在她体内的咒印,你应该还记得,玄鬼宗和圣火教历代圣女无一不是红颜薄命,能活过三十岁的寥寥无几,因为有这九世轮回印在,每一世,她们的毕生修为的生命都要献祭给教主”,
陆鸿只觉脑中轰然一响,仿佛当头被劈了一记雷电,好半晌脑中的轰鸣声才散去,握着拳头道:“魏青虹。。。。。。原来他在琦菲体内下的咒是三生嫁衣,九世轮回印”
第9章 九世轮回印(下)()
盖文泉与魏青阳的恩怨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了,当日在圣火教总坛之上两人各执一词,陆鸿也不知道究竟是古道门为用小六道取代六道,将樊心炼化成守关人,将魏青阳和樊心硬生生拆散还是盖文泉欲除玉魔,不得已将樊心炼化,使得魏青阳心生误解,这些事太过久远,即便魏青阳还在世也无法争辩个黑白分明,他知道的是琦菲体内的咒印的确是魏青阳亲手种下。
但他却没想到魏青阳种在琦菲体内的是“三生嫁衣,九世轮回印”这等恶毒的咒印。
他凝眉道:“盖前辈说,是因为琦菲继承了古道门的道印,魏青虹才下咒汲取道印的力量”,
杜合欢点了点头道:“那金红色的阴阳鱼就是古道门的道印,是道邪以大神通炼化三界恶业之力封印其中,再经道器打磨近百年才成型的印决,力量之强堪比六道轮回”,
“教主含恨离开古道门的时候不过一介布衣,年过三十还只是一个凡人,如果像寻常修士一样修炼,报仇之事终生无望,他只能寻求魔道的手段;渡厄海的一个神秘高人传授了他三生嫁衣,转世轮回印,教主将此印种在琦菲体内,从此一步登天,《魔心鉴》的功法也是那个神秘的高人所传授”,
“三生嫁衣,九世轮回印不止种在琦菲一人体内,教主回到西域后,经山中老人点拨,创立圣火教并在西域传教,圣火教对男性教徒要求极严,寻常修士根本没有资格倾听教主的教诲,但对女性教徒却不拘一格,即便是青楼里的娼妓也能为圣火教效力,因为对教主来说,她们的作用只有一个—被种下九世轮回印,献祭出自己的生命来成就教主”,
陆鸿道:“圣火教在西域曾盛极一时,女信徒自然不少”,
他的话音冷漠了许多,显是极为不齿魏青虹的所作所为。
杜合欢自然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却没有在意,道:“教内一直是女信徒居多,但男信徒却是本教的根基”,
陆鸿道:“当年玄鬼宗想必也是如此”,
杜合欢道:“教主早期的功法《五蠹秘录》中有不少炼尸的法门和阴毒的功夫,那一段时间教主一直试图开辟其他的功法以取代轮回印,但却始终无果”,
陆鸿冷哼一声,道:“还有什么比不劳而获更让人依赖的?连刚入门的修士都知道修为根基要稳扎稳打,但这世上偏偏有那么多人自命不凡,想要另辟蹊径”,
“魏青虹给那么多人种下了九世轮回印,自身修为却也不过如此,称什么一世枭雄?他只不过是个失败的可怜虫罢了”,
圣火教总坛一战,魏青虹展现出的实力尚不到问鼎,即便绝路之下使出吞吴功其境界也只突破到问鼎中期,当时的陆鸿根基尚浅,自然认为魏青虹修为高绝,但现在,他自认为即便不用霸剑图也能与全胜时的魏青虹一战。
杜合欢并没有因为他对魏青虹的不敬而发怒,只是点了点头道:“这就是我所担心的,也是教主生前的心头大患”,
“怎么说?”,
杜合欢道:“琦菲体内的道印承载的是三界恶业,那股力量堪比六道轮回,九世轮回印在琦菲体内已经轮转八世,就算只能汲取道印千分之一的力量教主也该早已跨过仙人境,但看起来教主并没能从轮回印中获得多少力量”,
陆鸿凝眉道:“却不知道印所承载的三界恶业可有流失?”,
杜合欢颔首道:“我侍奉教主左右有十年之久,常听他抱怨,道印内的三界恶业流失极快,但那些流失的力量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归他所得”,
陆鸿心中赫然一动:“杜先生是说。。。。。。”,
杜合欢幽幽地道:“三生嫁衣,九世轮回印成就的人并不是教主,而是另有其人,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渡厄海中传授教主轮回印的那个神秘人,也许,自始至终教主都只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假别人之手成就自己,杜先生的《魔罗武典》之局可是学自此人?”,
杜合欢不置可否。
陆鸿道:“可惜,魏青虹已死,再没有人知道那个神秘人是何方神圣,碎魔群岛,渡厄海,群魔乱舞,仙佛难渡,以圣火教此时的实力也没有资本去趟一趟渡厄海”,
杜合欢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想与小友联手去渡厄海走上一遭”,
“呵。。。。。。”,
陆鸿冷笑一生。
“我和教主作恶不少,小友如此轻视也是应该,但我此番邀请小友却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琦菲”,
“咒术与蛊毒不同,大多数的咒术,只要术主身死,其咒自然得解;现在教主已经身死,但琦菲的九世轮回印还在,这便是说轮回印真正的术主并不是教主,而是渡厄海中的那个神秘人,我不知道那个人会强大到何种地步,但不杀了他,琦菲就无法得到解脱”,
他低声道:“如果这一世也无法解除轮回印,琦菲就真的灰飞烟灭了,她再也没有转生的机会”,
“那种死亡,就像划过天边的流星,一瞬惊鸿,永坠黑暗”,
一瞬惊鸿,永坠黑暗,陆鸿的心里仿佛被狠狠地打了一拳,他重重一拳砸在栏杆上,喝道:“杜合欢,这全都是魏青虹做的孽,为了他的仇,连九世轮回印这种恶毒的功法也忍心种在别人身上,连琦菲也下得去手,现在他死了,却要把你,我,琦菲三个人都搭进去吗?”,
红尘剑阁的宴会在即,在别人眼中他已是当代的传奇,但谁又知道这段时间里他忍受了多少?扛下了多少重担?龙焱,龙语真,肢鬼,吞天老魔,无极道主,枭邪郎。。。。。。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敌人让他在睡梦中都被惊醒,现在又多出一个渡厄海,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力,更是出奇的愤怒。
杜合欢没有看他的眼睛,也没有与他争锋相对,只是轻声道:“陆鸿,教主已经死了,他犯下的错我想替他补过,但我和你一样独木难支,我知道你的处境,但你忍心看着琦菲和前世一样,被迫献祭自己的生命吗?”,
。。。。。。
第10章 梦魇()
才寅时,集市已经变得热闹起来,空气中散发着荷露的芬芳。
西域的小镇远没有关中那么繁华,集市也是每月固定的那几日,所以每逢集市时不仅南来北往的商人会来摆摊,本地的人家也会把家里多余的东西拿出来或换几个铜子,或换取粮食,被褥等家用品,附近的刀客和买贼也会趁这个时候来挑选一些刀马,所以每逢赶集的时候这个地方都格外的热闹。
路边的饭馆里,一名身穿白绸长衫的中年男子默默地看着手里的典籍,阳刚的脸上越发的多出几分阴郁之色。
“爹爹,绮菲很久没见到娘亲了”,
坐在对面的小女孩皮肤白得像刚挤出的羊***发像绸缎一般光滑柔软,发辫扎在脑后,活脱脱一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西域多名马,多美人,但这么精致的女孩儿却仍是少见的很,她碧蓝色的眼睛颇有西域女子的特色,虽然年纪还很幼小,但身段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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