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碧瓦,几棵青梅树,还有那一丛青翠的绿竹!眼前的院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是啸虎关,林棠元帅的府衙后院!
这是?这是我的家!
院子里很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帅府里的人,一个个从自己面前经过。
那些面孔如此熟悉,自己从不曾忘记!严厉但慈爱的父亲,温柔贤淑溺爱自己的母亲。
谆谆教导自己的三叔陆逸尘正负手而立,手中握一卷书,那风姿还是那般俊逸不凡。
最宠着自己的二叔李虎,手中正拎着他那硕大的酒囊。
七叔公孙野罕见的没带他的雕翎弓,八叔刘子夫背着那随时都能熬出苦涩药汤的药壶。
十一叔申厉正擦拭着他那把瘦窄的断水刀,那些叔叔们都站在自己的身前。
原来他们都还活着,现在都好好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看到这些挚爱的亲人们,这一瞬间儿,夜十九早已是泪流满面。他好想奔过去,紧紧抱住这些亲人!告诉他们,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们,念着他们!也想问一问他们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什么要留下孤单的自己?
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跳出来,睁着大大的眼睛,伸出粉嫩嫩的小手。笑着说:"十九哥,咱们出去玩吧,快点嘛!"
夜十九看着那漂亮的小女孩,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喃喃道:"媚儿,真的是你么?媚儿,你可知道哥哥这十年来一直在苦苦地寻找你么?"
"不许不理我,不然媚儿长大了就不嫁给你呢!好十九哥,等等我啊,嘻嘻……"小女孩笑着撒着娇。
没错!这就是媚儿!我的媚儿妹妹!
抹了一下泪水,夜十九笑了,终于找到媚儿了!他向陆三叔望去,大声喊道:"三叔!我找到媚儿了,我终于找到她了!您要我作的第一件事,我做到了!我做到了,三叔?"
他大声地喊着,可是不知为什么?远处的三叔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喊声,没有任何的应答,只是和身边的人说着话,甚至满院子的人都未曾听到他的喊声。
小女孩向夜十九跑来,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那双大大的眼睛已笑成了一对月牙,粉嫩的小手伸向夜十九,口中格格笑着。
夜十九顾不得三叔是否听见他的喊声,伸手去握那小女孩的手。一握,却握了一个空。
小女孩继续向前跑着,夜十九怕撞到了她,刚要去躲避,可那小女孩已穿过了他的身子,径直向前跑去。仿佛他只是一片空气,并不曾存在。
夜十九转过身子,向小女孩跑去的方向看去。前方,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站在那里,那男孩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大许多。此时小脸上正挂着笑,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全是欢笑。
那个男孩,是小时候的自己。
夜十九呆呆地看着,看着那小女孩跑到了那男孩的身边,俩人手挽着手一起向外边跑去。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们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的喊声?难道这是一场梦吗?
夜十九呆了,怔了!
他突然伸出手向自己的腿上掐去,捏住腿肉的那一刹那儿,他又停住了手。
如果这是梦?那就让我继续作下去吧!至少,在这梦里我可以看到你们,我挚爱的亲人!
在这个梦里我不在孤单!这个梦里,我能和你们相伴!
如果这是个梦?我不愿意醒,也希望它永远永远都不要醒!哪怕沉沦在这个梦里一生一世?我也心甘情愿!
他含着泪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个人,从前他从来没有如此仔细地,如此用心地看过这些生活在他身边的人。
但现在哪怕是在梦中?他也要把每一个人都刻画在脑海里,从此永远地留存在记忆里!永远也不会被抹去,永远也不会忘记!
母亲林秀依然是那么端庄贤淑,她慈爱地看着两个跑出的孩子,又大声叮嘱了几句。回过身看到父亲李沉石的衣角沾了几点灰尘,忙伸手去为父亲掸去衣袍上的尘土。
父亲呵呵憨笑着,要自己去弄,却被母亲白了一眼,"你呀?儿子都七八岁了,还是不知干净一些?今个是老四大喜的日子,你这作大哥的,怎么还象平日一般大大咧咧?"
那几处灰尘早被勤快的母亲拂弄干净了,又为父亲抚平了衣袍上的几处褶皱。
二叔李虎拎着他的大酒囊,狠狠灌了一大口,看着母亲笑道:"还是大嫂心疼大哥,象我们这些孤家寡人般的家伙就没这等福气了喽,嘿嘿……"
"你呀,要想享这福气?那就抓紧些,你若是看中哪一家姑娘了?嫂子就给你作媒去!保准让你娶到家!你看看人家萧老四,今个儿,不就要作新郎倌了!"
"大嫂,二哥他呀,这辈子就相中他那个大酒囊了!哈哈……"八叔刘子夫一边摆弄着随身的药囊,一边笑着打趣道。
"可不?这二哥呀,老婆可以不娶,这酒嘛?那可是不能离手!哈哈……"
一群人都是哈哈大笑,不停说笑打趣着二叔李虎。
二叔李虎伸手搔了搔后脑勺,黝黑的脸上也看不出羞恼。又喝了一口酒,嘴里嘿嘿一笑,"去,去,去,你们懂个什么?俗话说的好嘛,说是酒中自有黄金屋,酒中自有什么?什么玉来着了?老三,这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呵呵……二哥啊,那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三叔陆逸尘笑答道。"不过,二哥你这可是酒,好不好?"
"嘿嘿……你们这些书生呢?喜欢书!而二哥我呢?却是爱煞了这酒!既然都是自己的性情所好?那么这书呢?酒呢?自然就是同个一道理了!那么理所当然也是一样的了!所以呢酒中就有黄金屋!酒中也有颜如玉了!哈哈……"
"哈哈……"
一群人听得都是开怀大笑,满院子里都是欢畅的笑声。
看着这一幕,夜十九情不自禁的跟着一起微笑,只是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水。
笑了一阵儿,父亲李沉石笑道:"这个惫懒的家伙,满口还尽是歪歪道理呢!哈哈……哎,老四怎么还没出来呢?还没打扮停当么?都快要到时辰了,别耽搁了接新娘子!你们几个再进去看看!"
七叔公孙野笑道:"大哥,十一弟申厉,还有郭不离和郭不弃他们几个早进去了,估计是萧四哥哪里穿戴的不妥当?他们又帮忙拾掇去了。"
"唉呀……你们这些个粗鲁汉子,嫁了你们哪?真是要操一辈子儿的心喽!来,还是让我去看看吧!"
母亲林秀笑着快步向四叔萧慎的院子走去。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群人就拥着一个身穿大红吉袍的年青男子走出来了,那穿着吉袍的男子是四叔萧慎。
四叔萧慎脸上挂着笑,身子略显僵硬,显然是穿不惯这身吉袍,不时用手拽弄身上的新郎袍。
母亲在一旁让他不许乱动,又为他扶了扶了带着花翅的帽子。
"看着没有?还得是嫂子出马!呦呵!你们看看,这萧老四打扮的还真是人模狗样的啊!嗯,还别说,还真有几分新郎倌的样子哪!"李虎大声说笑着。
"二哥你呀,是狗嘴吐不象牙来!哈哈……"四叔萧慎笑着回道。
平日俩人关系最好,成天斗嘴早就说笑玩闹惯了。
"那才说咱们是兄弟呢?我是狗嘴里没象牙,你是人模狗样!这说来说去,咱们这可算是狐朋狗友嘛!"
"去,去,这二哥又说浑话了,哈哈……"
"二哥呀,你这词甩的可不咋地?敢情兄弟们都让你貌绕进去了!哈哈……"
"哈哈……好了,各位兄弟,眼看着时辰快到了,咱们还是去接新娘子要紧!要不?魏萍姑娘该等得着急了!这晚上再不让老四进洞房?可就麻烦了!呵呵……"
"哎呀!大哥!你怎么也跟着二哥学坏了?"
"哈哈……"
"呵呵……"
众人一起笑闹着簇拥四叔萧慎向院外走去。
夜十九自从见了叔叔们的欢笑,脸上的泪渐渐干了。看到这些叔叔们的笑闹,脸上也不禁挂上了开心的微笑。
众人都出了院子,他也赶紧在这群人的身后跟了过去。
可是他们走得好快呀,我怎么追不上?前面的人群越走越远……
夜十九拼命的追着,可是双腿如同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步。
眼看着前方的人影越来越远,不行!我要追上去,我还要和你们在一起!刚要运起真气去追,忽然却发现自己体内空空如野,连一丝真气也没有!平日运用自如的傲天诀,居然不知道何时消失了?
夜十九急得满头大汗,拼命的跑着,大声地呼唤着。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和他们在一起!那怕就让我再听一会儿他们说的话?再看一会儿他们可亲的面容?
哪怕,哪怕只让我再看上一眼!
前方渐渐模糊,那一群他挚爱的亲人们慢慢地消失在了眼前……
第六十章清水河?望月竹()
夜十九的心从没有如此失落过!那一种酸楚、难过得让他心痛。
他站在那里,紧紧握住了双拳。
握的那样紧,指甲已刺破掌心,一颗颗血珠滴落,他似无所觉。
心里的痛已胜过掌心刺痛的百倍千倍!
他紧紧地闭上双目,任凭泪水夺眶而出。
他不敢睁开双眼,他怕,怕一睁眼,这梦就已经醒了。
那一滴滴血珠泪珠迸溅在地上,慢慢渗入土中。就从那血珠滴落的地方,一株株斑竹破土而出。只是片刻儿,就长成为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天渐渐黑了,一轮月儿已升起。那斑竹的竹梢都转向月亮升起的方向,风一吹,竹叶沙沙地响着。
耳畔忽然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夜十九慢慢地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一片斑竹林,竹林边一条清清的小河在缓缓地流淌,看着那都朝向月亮的斑竹梢。
这是?这是,清水河畔的望月竹。
还好,还好!我依然还在梦中。
夜十九慢慢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拳头,向河水望去。
清水河在缓缓的流动,清清的河水映着月光。在月光的掩映下,随着河水的流动,水面上泛着一闪闪的银光。
夜十九缓步走到河边,蹲下身去,试着将手伸进流淌的河水中。
看着河水缓缓从手指缝中划过,却感受不到河水冲击掌心的那种柔柔地感觉。
他好想重温一下那河水轻轻冲击掌心的轻柔,好想感受一下河水里的那份久违了的清凉。
苦苦的一笑,泪水滴入河水中,却没有激起一丁点的涟漪。
那河水的轻柔和清凉都留存在他的心中。
他知道,这只是梦!只要他想,他便能重温那份感受。
缓缓地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那种滋味。指尖仿佛真的传来了那些久违的感受,是那样的真实。
良久,良久……夜十九站起身,望向那片望月竹林。
微风轻吹,竹梢摇动,几片枯竹叶飘落下来。
夜十九望着这片竹林,这是小时候常和媚儿来玩的地方,这里留下了多少童年时的欢笑。
向上望,竹梢掩着月儿,好象在那月亮上勾画了一幅水墨斑竹图。
夜十九看着,想着,已是渐渐痴了。
"笨哥哥,你去将那块青方石搬过来,放在这里不就成喜案了么?"
前方传来轻脆的童音,那童音稚嫩娇憨,却是让人刻骨铭心。
媚儿?是媚儿!她在这里!
夜十九从静思中惊醒,他加快脚步向传声处走去。
他要去看看,去看自己要守护的人!哪怕?这只是在梦中!
河边一个小男孩正举起一块青石向竹林边走去,那块青石足有半个桌面大小,男孩用双手举着却好象并不怎么吃力。
夜十九在一旁看着,他知道这个男孩正是小时候的自己。夜十九知道自己那么大时,傲天诀已修到了第三重。就是寻常的壮汉也没有自己的力气更大,举这一样一块青石,是轻而易举的事。
林媚儿叉着小腰在一旁站着,指挥着小十九将青石摆放好。
又是摆弄了几下,林媚儿这才满意。
"好了,十九哥,咱们有喜案了,那就开始拜堂吧!嘻嘻……"
"可是?可是没有唱礼先生啊?那怎么拜啊?"
"你可真是笨死了,你一边拜堂一边就象唱礼先生那样说?不就好了么?"
"好吧,可是媚儿,等拜完堂,你一定要听哥哥的话。天都这样晚了,咱们要赶快回家的!要不?娘她们会担心的……"
"好了,好了,等拜完堂!你就是媚儿的相公了。媚儿当然要听相公的话了,就象爹爹和娘亲那样!嘻嘻……快点啦!"
"那咱们就准备好了啊?"
"嗯,媚儿早准备好了呢!"
"那我要开始说了?"
"嗯……先等一下!我先把盖头戴上!"
看着俩个小小的人儿,并肩站在青石案前,那林媚儿还摸出一方粉帕罩在头上。
夜十九笑了,那时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样的光阴是多么的美好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砰"
"送入……"
"哎呀!呜……坏十九哥……呜,你的头撞疼人家了,呜……"
"媚儿别哭,哥哥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揉揉……"
看着手忙脚乱给林媚儿揉着痛处的自己,夜十九发自内心的笑了,小时的自己在林媚儿面前,真的,真的好笨啊。
"媚儿的额头都让你撞了一个小包包,坏十九哥!呜……你赔,你赔……呜……"
林媚儿跺着小脚,不依不饶。
"都是哥哥不好,撞疼了媚儿,哥哥赔,哥哥赔……"
"你要怎样赔?呜……"
"媚儿妹妹说怎样赔?就怎样赔好了。"
"你说的喔?那好,那就在陪我看一会星星月亮!格格……"
林媚儿破涕为笑。
"可是,天色这般晚了,咱们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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