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九说道:“我不想告诉你。”
柳十岁有些垂头丧气,喔了一声。
井九看着他这模样,安慰说道:“反正我不是奸细。”
柳十岁认真地想了想,发现真是如此,于是不再担心。
像公子这般美的人,怎么可能是奸细呢?而且他还这么懒。
世间哪有这么懒的奸细?整天在小院里呆着,那能打听到什么?
南松亭所有的外门弟子都来到了剑堂前,那些执事也都来了。
柳十岁站在石阶上回头望去,心情有些紧张,不是因为那些或者期盼或者嫉妒的眼光,而是因为井九果然没有来。
吕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问题。”
他清楚自己并不是第一个发现柳十岁是天生道种的人,但柳十岁是他亲自从那个小山村里带回来的,这一年里他给予了柳十岁最大的关注与保护,他认为自己也很了解柳十岁,这个孩子非但天赋绝佳,灵根不凡,更重要的是性情笃诚,修行勤勉,根基打的极为牢固,今日通过内门考核的机率很大。
他又想到了自己本来也很看好的另外一个人,那就是井九。在他看来,井九天赋普通,灵根一般,但悟性、智识非常优秀,远超普通弟子,甚至远胜于他,只是那少年实在太无进取之心——半年前他曾经用剑识看过一次,发现井九居然还没有养成道种,这令他失望到了极点。
吕师不再想这件事情,对柳十岁说道:“记住,心无杂念最重要。”
柳十岁用力地点点头,在师长与同门的视线相送下,走进了剑堂深处一个看似普通的房间。
负责此次考核的是第六峰昔来峰派出的一位仙师,还有当初南松亭山门外的那位招录仙师明国兴。
“见过明师叔,见过这位师叔。”
直至今日柳十岁还没有进过九峰,但在九峰之间他已经有极大名气。
天生道种,必然是青山宗的重点培养对象,谁敢轻视?
那位昔来峰的师叔神情温和地点了点头,明国兴则很是开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知道柳十岁的名字,可是由他亲笔写在名册上的,将来这孩子名震天下,也算是他的荣耀。
明国兴想着当日那个好看的不像话的白衣少年,问道:“你家公子最近如何?”
柳十岁不知该怎样答话。
那位昔来峰的师叔看了明国兴一眼,用眼神询问。
明国兴用右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那位昔来峰师叔顿时知道他说的是谁,笑了笑,没说什么。
“不管稍后你能否通过考核,具体的考核内容,尤其是其中感悟,不得与人说。”
那位昔来峰师叔敛了笑容,看着柳十岁说道。
明国兴也很严肃,补充说道:“包括你家那位公子。”
柳十岁沉默了会儿才应声。
明国兴与那位师叔走出小屋,关上房门。
柳十岁走到案前,有些紧张地吸了口气。
案上有一个置物架,架子上有个条状事体,看着黑糊糊的,但表面非常光滑,隐隐有一道极为寒冷的气息从里面散发出来。
这就是剑胎。
柳十岁平静心情,把手掌放在了剑胎之上,闭上眼睛,开始催发经脉里的真元流动。
剑胎能够感应修行者的真元数量,更能溯流而上,对修行者的灵海进行最细微的映照。
只有灵海被填满,才能为道种提供足供的养份,结成剑果。
没有希望结成剑果的修行者,自然没有资格进入青山宗内门。
嗡的一声。
那声音听着沉闷,其实无比清楚,仿佛无数把剑同时碰撞。
门外的明国兴与那位昔来峰的师叔对视一眼,满是震惊与喜悦。
果然是传说中的天生道种,居然能让剑胎生出如此强的共鸣!
要知道要那孩子修行不过一年,如今才十二岁而已!
半个时辰后,柳十岁从剑堂里走了出来。
剑堂外的吕师与弟子、执事们已经听到了那声剑鸣,但依然紧张地看着他。
柳十岁点了点头,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吕师很是欣慰,那些外门弟子们更是兴奋地喊叫起来,欢呼声传的很远。
欢呼声传到了树林深处的那间小院,井九笑了笑。
他从来没有想过十岁不能通过内门考核,所以懒得去看。
一个天生道种,提前半年筑基,还吃了一颗紫玄丹,如果这样都还不能成功?
那除非这个人和他一样有着深不见底的灵海,但世间又到哪里去找第二个他?
院门被推开,柳十岁跑了进来,却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很难得,井九从竹椅上站起身来。
他背起双手看着柳十岁,平静而认真地说道:“大道险且漫长,少有同行到最后,你已上路,更须专心,此去经年,忘却乃自然之事,莫刻意记起,那般不美。”
柳十岁愣了愣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生气说道:“我才不会忘记。”
(不管了,晚上继续有,给自己施压,恢复两更。)
第十六章我看错你了()
柳十岁离开了崖坪,去往诸峰之间,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最后留下的画面是那张因为生气而有些微红的小脸以及那双因为不舍而满是泪水的眼睛。
唯一看到这画面的人是井九,但很快他把这画面也忘记了。
就像他对柳十岁说的那句话一样,大道漫漫,人不可能记得所有的过往,也不需要记得。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确实是个天生的修道之人。
柳十岁离开之后,井九依然过着相同的日子,只是铺床叠被现在需要自己做,院子里显得有些冷清,这让他用了几天时间才重新习惯。
崖坪间那些外门弟子对他的冷嘲热讽,在这段时间里重新变得多了起来。
柳十岁进了内门,他却还在这里混着,任谁来看,都是很尴尬的事。
井九却没什么感觉,依然在小院里呆着,沉默地往那个瓷盘里放沙,每天不过两三粒。
他不是擅长忍耐,而是不在意。
但吕师没有忍住,在某个夜晚再次来到小院。
他用剑识仔细地查看了一下井九的情况,发现井九的体内依然没有道种,不由很是失望。
没有道种,经脉不生,如何能吸取天地元气?
没有真元,道种如何变成参天大树,结成剑果?
到现在他已经确定,井九并不是哪座峰上的师长提前收的弟子。
井九能够指点同门修行,完全是智识与悟性太过优秀的缘故。
“凭空而推演,居然能够十中其九,看来你的家世果然不凡。”
吕师看着他说道:“相信你家在朝歌城里也不是普通世家。”
井九说道:“家中藏书不少。”
“才气终不可凭,清谈于大道无补,除非你只是想用来考学,不肯辛苦炼体,便不要指望能够进入抱神境,那么最终便是一场空。”
吕师叹了口气,说道:“我想了很长时间,如果你坚持如此,我可以推荐你去一个地方做执事,那里每日就是整理典籍,深研学问,应该很适合你。”
井九知道他说的是适越峰,那座专门收藏青山宗剑诀真法、从故纸堆里找大道的山峰。
吕师接着说道:“在那里你一样可以为宗门立功,甚至受赏仙药,延年益寿,只是再没资格得授真剑,不过反正你志在不此。”
井九有些意外,没有想到对方会真的关心自己,为自己安排了一个看起来确实很适合的后路。
不过他当然不会答应,他不喜欢适越峰,而且再过一年时间他便要离开这里。
又是一年春来到,柳絮满天飘。
距离三年之期已经过去了大半,南松亭的外门弟子们更加紧张,每时每刻都在修行,崖坪上到处都可以见到一道道的白烟。
如今绝大多数的弟子都已经进入了抱神境,如薛咏歌等数人,甚至已经看到了灵海圆满的可能。
只有极少数太过愚钝或是懒散的人才看不到任何希望。
当然,有机会进入青山宗修行却依然懒散的人,从始至终就那么一个。
“你找我什么?”
吕师看着站在身前的井九说道。
他对井九的不求上进已经麻木,虽然对方极为少见地离开小院来剑堂找自己,也提不起兴趣。
“我准备离开了。”井九说道。
吕师端起茶杯正准备喝两口,忽然听着这话,手僵在了半空。
他早就已经放弃了井九,但终究还是有些惜才以及不甘,所以才没有把井九逐出山门,结果对方却要放弃了吗?就连表面上的混日子也不想混了?
吕师觉得有些无趣,苦笑说道:“你准备去哪里?”
井九想了想说道:“至于哪座峰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那你自己想去,不管是那个村子还是朝歌,终究都是你自己的事慢着!”
吕师忽然醒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井九说道:“我说我还没想好去哪座峰。”
吕师有些不确定问道:“你是说九峰?”
井九说道:“是的,我准备进内门。”
吕师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的灵海已经基本填满,抱神境应该算是圆满了。”
回想这两年日夜不辍的冥想、不停吸纳天地元气的过程,即便是井九也有些感慨。
吕师完全不相信这种事情,心念一动便用剑识笼罩住了井九的身体,做好准备,一旦揭穿井九的谎言,便要用门规狠狠地整治他一番。
他这时候是真的有些生气。
啪的一声响。
茶杯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茶水打湿地面,不停地散发着蒸汽,就像树林里那些勤奋修行的弟子头顶冒出的白烟。
吕师看着井九,眼里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剑堂里一片安静。
“这是怎么回事?”
吕师有些心神恍惚,声音微颤说道:“我没看错?”
井九说道:“你没有看错。”
一阵极长时间的沉默。
地面上的茶水渐渐冷却,不再有白汽冒出。
吕师也终于冷静下来,但看着井九的眼神还是像是在看着神仙,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歉意与悔意:“原来我还是看错了。”
井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一道剑光照亮崖坪,和煦的春风变得凛冽了些。
昔来峰的仙师驭剑而至。
看着这幕画面,弟子们纷纷停止修练,汇集到剑堂前。
大家都猜到,肯定是又有弟子要参加内门考核,不由有些激动与兴奋。
谁会成为柳十岁之后,南松亭这一批里的第二个内门弟子?
有人认为应该是来自乐浪郡的元师兄,有人猜测可能是天赋颇佳的玉山师妹。
更多弟子认为,那个人毫无疑问应该是薛咏歌。
然而接下来弟子们发现他们讨论的这三个人就在身边,并不在剑堂里。
薛咏歌的脸色有些阴沉,他距离抱神境圆满已经很近,本以为自己会成为柳十岁之后的南松亭第二人,谁能想到竟然被别人抢了先。
他盯着通往剑堂的入口,在心里恨恨想着,究竟是谁平日里遮掩的如此之好,竟没有半点风声。
风拂白衣,在吕师的带领下,井九走进了剑堂。
看着这幕画面,众人们震惊的无法言语。
他们知道井九很聪明、悟性很高,但更清楚此子无心上进,懒惰异常,谁见过他练过一次功?
这样的人居然能够抱神境圆满?居然有资格参加内门的考核?
薛咏歌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如果是别的哪位外门弟子忽有奇遇,抢先一步,他即便恼怒,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但那个人居然是他向来最瞧不上的井九?
“这怎么可能!”
他恼火地喊道:“他怎么可能灵海已满?吕师到底有没有查清楚?”
第十七章非一日之寒()
“太荒唐了,难道内门考核也能乱来吗?”
薛咏歌开头,有些弟子也嚷了起来。
玉山师妹今日发现有人抢先参加内门考核,本也有些失望,但待她看到那个人是井九后,所有的失望都变成了惊喜。
“怎么不可能?井师弟的水平南松亭里谁不清楚?我看你们只不过是嫉妒罢了。”她看着薛咏歌为首的那些弟子,冷笑说道:“是不是觉得平日里嘲讽师弟的次数太多,这时候觉得有些害臊?”
在南松亭的两年里,井九偶尔会帮这些同门答疑解惑,虽然次数不多,对这些从来没有接触过修行的年轻人们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帮助。有的弟子会选择忘记这些帮助,把井九当成陌路人,有的弟子甚至会因为受到恩惠,反而对井九颇多嘲讽,但终究还是会有更多的人在心里留着那份感激。他们站在玉山师妹这边把薛咏歌与那些弟子说的无言以对,又为已经进入剑堂的井九助威,呐喊起来。
“我原以为他的人缘很差。”
听着剑堂外传来的吵闹声,明兴国有些意外。
那位来自昔来峰的仙师笑了笑,说道:“毕竟也是个名人。”
说完这句话,二人望向紧闭的房门。
他们很好奇井九究竟能不能通过内门考核,这种关心甚至超过了一年前柳十岁那次。
南松亭这一期的外门弟子在九峰里很有名。
最出名的自然是天生道种柳十岁,接下来便是井九。谁都知道,青山门来了位俊美无双的白衣少年,清容峰有些女弟子甚至寻缘由来过南松亭几次,就是想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只不过井九向来只呆在自己的小院里,那些清容峰的女弟子只好失望而归。
如果只是生的极美,也不至于让井九有这么大的名气,关键是他还特别懒
这种反差,实在很适合成为议论的内容。
就像明兴国说的那样,很多人都以为井九的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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