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忽止。
有纸鹤自雪花里来,落在他的掌心,化作信纸。
那位青年看也未看,便知道了信纸上的内容,哂然一笑。
“小四这孩子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居然想用一个神棍动手,你小师叔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这里只有雪与山崖,没有路。
那位青年的眼里却仿佛有一条看不到的路,骑着牦牛向着寒山里去,没有任何犹豫。
来到满是崖石的山间,直至再无去路,他翻身下了牦牛,走到一道绝壁前。
屈起食指敲了敲石壁,声音沉闷实在,表明里面绝对不是空的,自然无法容人。
青年却笑了起来,感觉非常满意,把骨笛插回腰间,说道:“出来吧,遁剑者。”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遁剑者的传说()
遁剑者,不是借剑遁于天地间的修道者,而是隐遁于天地间以避剑的某些人。
避的是青山剑宗的剑。
世间有三位遁剑者。
他们都是与青山剑宗结下不可解的仇怨,被青山剑宗诏告天地、必要诛杀的对象。
只要他们敢出现,青山剑宗便会将他们一剑杀了,或者万剑杀了。
前者说的是青山掌门的承天剑,后者说的是青山剑阵。
相隔数万里一剑杀之,这听着近乎神迹,如何能是真的?
但以青山掌门深不可测的境界与那把绝世名剑还有青山剑宗难以想象的深厚底蕴,未必不能做到这一点。
真正让整个朝天大陆都相信此事的原因,是当青山剑宗宣告此事之后,那三位遁剑者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管境界如何高妙,背景如何深厚,总之这三个人就这样消失了。
遁剑者的说法,就是这样来的。
把青山宗得罪到如此程度,必然是对青山宗做出过极狠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境界手段也自非凡。
传闻里最久远的那位遁剑者,乃是南海的一位通天境剑仙。
他在最危险的时刻,启动大阵将宗派所在的岛屿自禁于南方大漩涡旁的海雾之中,才躲过了杀身之祸。
第二位遁剑者据说是前皇朝的继承者,为了重夺皇权在世间生乱,引发很多惨烈之事。
在此次历史记载语焉不详的叛乱里里,青山剑宗失去了数十名优秀弟子。
那人借着万年灵龟之壳,才侥幸躲过天光峰的追杀。
传闻里,此人从此隐姓埋名生活在大泽畔一座很寻常的城市里,没有一刻敢把那个龟壳取下来。
第三位遁剑者更加出名,是玄阴宗的第三代祖师。这位三代祖师乃是修道历史上极著名的魔头,因坏了数名清容峰弟子,被青山剑宗誓言必杀,起始他并不在意,想带着玄阴宗与青山宗正面对抗,结果一场血战后,玄阴宗总坛被毁,宗内强者死伤过半,各支弟子散落北境各地,直至今日也无法完全恢复当年的盛况。
这位祖师本人则是被青山剑宗杀的胆寒,藏在深山地底,无法再见天日。
遁剑者的故事,是朝天大陆最著名的传说之一。
那三位遁剑者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说不定他们早就已经死了,这些传说依然在世间流传,甚至连普通百姓都知道。
也有很多猜测或者说质疑,遁剑者的故事是青山剑宗自己弄出来的。那三人既然不敢出现,谁能证明?而随着时间流逝,这个故事传播的越广,青山剑宗的形象会越来越强大,令人生畏。
除了中州派、果成寺、悬铃宗等历史悠久的修行门派,越来越多的人这样认为。
直至今日大雪纷飞,有人吹笛而至,在这绝壁之前说了句出来吧。
如果是真的,绝壁里的遁剑者应该便是那位玄阴宗的三代老祖,拥有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却被青山剑阵逼着不敢现身。
笛声已逝,只余北风呼啸,山间没有别的任何声音。
“你应该还记得我是谁。现在我这般弱小,难道你就不想出来杀了我出口恶气?”
那位青年笑着说道。
山崖安静,没有回音。
青年嘲弄说道:“堂堂玄阴宗老祖,居然被我青山逼的像老鼠一样,难道你就不觉得丢脸?”
依然没有声音。
青年转过身去,扶腰望着满天风雪说道:“既然我已经找到了你,你还能遁到哪里去呢?”
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来历,明明修为境界尚浅,却敢对那位老祖这般说话,脸上看不到丝毫惧意。
“是啊,只要你不出来,我反正也进不去。”
那位青年挑眉笑道:“我可以通知青山宗的晚辈啊。”
还是没有声音回应他,但地底深处隐隐传来一丝极轻微的颤动。
“你问我这个疯子想做什么?”
看着越来越疾的风雪,青年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说了一句话。
“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那副麻将牌已经很久没打了,你想不想做我的新牌搭子?”
……
……
朝歌城再次落下小雨,淅淅沥沥,绿了青苔,湿了屋檐。
回到府里,井九顺着雨廊走过,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看着自己的“兄长”在花厅,停下脚步问道:“你们打麻将牌吗?”
井家大哥赶紧应道:“偶尔会玩,但打的少……您……你想玩?”
“只是问问。”井九想着上次说的那事,问道:“棋局已经押了?”
井家大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愣愣地点了点头。
井九沉默了会儿,忽然说道:“能不能退?”
井家大哥的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说道:“好像……不能。”
“这样啊……那家里有没有围棋相关的书?我今天晚上想看看。”
听着这话,井家大哥的脸色更加精彩,声音微颤说道:“我去找找。”
……
……
听了会儿雨声,饮了碗清茶,井九找出一副围棋,开始摆棋。
棋子依次放上棋盘,无论位置还是顺序,都与旧梅园外那局棋一模一样。
井九静思片刻,开始重新摆棋,这一次他还是执黑棋,自己走。
没有过多长时间,这局棋结束了,最后的胜负在半子之间。
如果他从头开始下,局面会比郭大学士要稍好些,但也确实有些累。
不知是春夜的雨带来寒气,还是疲惫牵动伤势,井九咳了两声。
和国公刚好从地道里出来,听到他的咳声,脸色骤变,担忧说道:“仙师可无恙?”
井九没有理会,直接问道:“童颜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他并不关心这个问题,哪怕刚在旧梅园外相遇,见识了对方在棋道方面的高深境界。
在梅会上输了怎么办?输了就输了,还能怎么办?如果是以往数百年间的井九当然会这样想。
即便是他,也无法把所有事情都做到天下第一。
但现在为了小腊月,还有……井家的财富自由,他似乎必须赢了,那么当然就要更认真些。
和国公的应答很快也很妙。
他没有说童颜的籍贯、境界、癖好,直接说了一个听上去很无聊的信息。
惯常来说,这种信息只有那些走街窜巷的妇人才喜欢打听并且交流。
“童颜是中州派掌门夫人为自己女儿挑选的女婿,但他自己并不愿意。”
和国公微笑说道:“据说是因为他知道,洛淮南才是掌门亲自选好的女婿。”
听着这话,井九想起今天梅会上那位弹琴的柔弱少女。
他知道她的名字叫白早。
第七十三章井九进宫()
昨天把鹿国公写成和国公了,抱歉哈,事情还没办完,脑袋有些乱。
鹿国公又说了些与童颜相关的事情。
中州派与皇族的关系向来亲近,他理着太常寺,自然知道很多普通人不知晓的秘辛。
井九静静听着,大概知道了那个小孩子为何总是一副冷清孤傲、眼高于顶的讨厌模样。
他伸手拿起茶杯喝了口,咳了两声。
“您到底怎么了?”
鹿国公脸上的担忧神色更浓。
修道者不会得风寒,就算茶再冷,也无法被激的咳嗽起来。
整个朝歌城都已经知道了旧梅园外发生的事情。
他知道当时井九就在场,又见井九想要知道童颜的事情,不禁有些猜测,井九是不是吃了什么暗亏。
井九说道:“我在旧梅园见了天近人一面。”
鹿国公也知道这件事情,有些疑惑,心想难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想杀我。”
井九没有说天近人具体做了什么。
那些神识片段潜入他的身体里,更可能是想要偷窥。
但这种手段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存在,如果成功后,他的生死便会被天近人掌握。
那么在他看来,天近人就是想要杀自己。
鹿国公神情大变,脸上的皱纹开出一朵极大的花,自然不是因为开心,而是严肃。
他很震惊,而且不解,为何天近人这位大师会对井九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他今夜没有离开旧梅园,那他杀我,就是青山内部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鹿国公明白自己应该立刻派人去盯着旧梅园。
这种事情不需要井九再做安排。
鹿国公有些担心说道:“青山内部的事情,我这边可能不好查。”
井九说道:“不用查,是方景天。”
鹿国公再次震惊,心情有些沉重。
方景天是青山宗的昔来峰主,破海上境的大人物。
井九直接把这个名字告诉他,这代表着绝对的信任。
这种信任同时也代表着自信。
他确信鹿家不会背叛自己。
或者是不敢?
可这是为什么呢?
很多年前,鹿国公从父亲手里继承这个秘密后,便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不过他对自己说这样也很好,免得自己去想太多别的问题。
“天近人不好处理。”
鹿国公没有隐藏自己的难处。
人族皇朝共有二十七位国公,他最低调却极有实力,问题在于就算是他也没办法处理天近人。
对方是算数大师,受万民景仰,白鹿书院更是声名远播,而且他还是西海剑神的挚友半师。
更不要说,对方会来朝歌城,本就是神皇陛下亲自发出的邀请。
听到这个,井九有些意外,问道:“为何?”
鹿国公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说道:“与对禅子的邀请是前后发出。”
井九明白了,说道:“皇帝想算什么?”
鹿国公有些犹豫,低声说道:“不敢猜度。”
井九问道:“水月庵来的是谁?”
大陆修道宗派众多,很多前辈高人都擅长推演计算,但最出名的还是水月庵和果成寺。
天近人出现前,所有修道者都想得到这两家的签语或者琴鉴。
“庵主正在闭关,所以没有来。”
鹿国公说道:“来的那位很神秘,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是谁。”
井九沉默了会儿,说道:“想确定自己到底还能活多少年吗?”
鹿国公不敢接话。
皇帝亲自请了果成寺禅子与天近人,还想请水月庵的庵主,如此重视究竟是想算什么?
哪怕是大陆最有权势的人类,境界也深不可测,只要无法飞升,那么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总要面临这些问题。
当死亡即将来临的时候,有的皇帝会不停炼丹服药以求长生,有的皇帝干脆破罐子破摔,来他好大的一场狂欢。
当今神皇乃是极英明的君王,他想要知道自己的寿元,自然是想要安排好后事,自己以及整个人族的。
井九忽然说道:“我要进宫。”
这自然是要鹿国公安排的意思。
鹿国公很吃惊,却没有说什么,问道:“何时?”
井九起身说道:“现在。”
夜色已深,临时起意要进皇宫,换作别的人肯定无法做到,哪怕是朝廷里最当红的大人也不行。
但鹿国公可以,因为太常寺的事务需要与宫里经常打交道,更重要的是,从先皇开始,鹿国公深受两代神皇的信任。
任他如何低调,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下来,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宫里的那些人,早就已经看懂了。
皇宫角门悄无声息开启,鹿国公带着一个戴笠帽的年轻人走了进去。
这画面自然落在了很多人的眼里,但不管是侍卫还是刚好路过的太监都极有默契地转过身去,假装没有看到。
在皇宫里生活的人们,最不想被当作有心人,更不想事后被说成想要窥探圣意。
有云从南方来,遮住星光,皇宫里一片黑暗,显得大殿里的灯光格外温暖。
鹿国公站在殿前的石阶上,两眼微眯,如鹰隼般盯着四周的动静,视线最终却被自己斜长的影子吸引住了。
他没有想到陛下居然真的同意见井九,而且是在大殿里。
要知道井九的表面身份只是一名普通的青山宗弟子,这是为何?
他看着自己的影子,默默想着,唇角渐渐露出一丝微笑。
很多年前,他对父亲说过的那番话国公府数百年最担心的事情,那片阴影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父亲说的是对的。
神皇陛下的意志与木牌所有者的意志果然统一。
大殿很安静,没有谈话声传出。
偶尔会有咳声响起,应该是井九。
偶尔有爽朗的笑声响起,应该是陛下。
没有过多长时间,殿门开启,井九走了出来。
鹿国公不知道他与陛下说了些什么,也没有问,带着他向皇宫外走去。
回到府里,看着如小山般的棋书,井九笑了笑。
他随意拣起一本看看,便知道这种水平的棋书绝对不是前院的“兄长”能够找来的,应该是鹿国公的手笔。
他泡好清茶,取出竹椅,舒服地躺下,开始读书。
微雨又至,轻敲窗户,加上那些枯燥的棋书,最好入眠。
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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