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生出的白烟弥散开来。
被风卷起的花瓣落在窗棂,发出轻微的声音。
在无法听到的地方,剑风呼啸,雷声大作。
在无法看到的地方,那三百余道剑意直接把那道神识片段碎成了雪般的细屑。
一道无形的雷霆随神识而落,将那些碎屑轰至无形。
……
……
狂风呼啸。
白发飘舞。
天近人的身体颤抖起来,脸色苍白,显得极其痛苦。
那道无形雷声响起的同时,他再也支持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唇角溢出鲜血。
……
……
“你究竟是谁?”
天近人用瞎了的眼睛盯着井九,声音里满是震惊与疑问。
“我说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承受不住。”
井九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叠白纸,向着庵外走去。
门启,天光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六章我不想知道你是谁()
木门开启,井九走了出来。
童子听到室内传来的咳嗽声,无比震惊,起身便跑了进去。
咳声回荡在静室里,案上铺着的白纸,墨字没有成卷,上面已经缀满了血点,看着就像是梅花。
天近人脸色苍白,显得格外痛苦。
童子脸色苍白,颤声问道:“先生!先生!这是怎么了?”
天近人没有理他,盯着井九离开的方向,不停地喘息,没有瞳孔的眼睛,看着就像是死鱼一般。
“好亮的银光全部都是银光你究竟是谁?”
童子第一次看到自家先生流露出如此茫然的神情,惊惧问道:“先生,我们要不要离开?”
过了段时间,天近人终于平静下来,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
井九看破了他的出手,事后青山宗可能会有所反应。
因为某些原因,他并不担心这点,只是震惊于井九究竟是如何察觉到自己的出手,又是如何破解的。
就像天近人所说的那样,井九修道时间尚短,境界与他有着极大的差距。
如果天近人不是想着悄然无声植入神识片段,而是直接用境界修为,可以轻易碾压井九。
但他用精神力量对付井九,便是自找无趣,甚至可以说是找死。
放眼朝天大陆,他的精神力量要远远超过绝大多数强者,堪称深不可测,却依然不可能是井九的对手。
当然,井九也付出了一些代价。
离开旧庵的时候,他从案上拿了一叠白纸。
向梅林外走去,他不停用那些纸擦嘴,很快那些纸都被血染红了。
他受了不轻的伤,不然当场他就会出剑杀死天近人。
走的如此决然,看似潇洒,是他需要用这种姿态震慑住对方。
包括瑟瑟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只有赵腊月等在梅林外。
看着井九有些苍白的脸,赵腊月挑了挑眉。
不等她开口说话,井九便问了一个问题。
“你如何看待洛淮南与那位锦衣年轻人之间的关系?”
赵腊月正在想他的事情,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意外,说道:“洛淮南有些刻意无礼。”
她早就已经隐约猜到那位锦衣年轻人的身份。
洛淮南是年轻一代修道者里的最强者,也越不过那人去,但在庵前他看都没有看那位锦衣年轻人一眼,更没有说话。
井九戴好笠帽,手里那叠纸被剑火点燃。
然后他说道:“他们认识,而且关系应该不浅。”
赵腊月问道:“为何?”
“因为景氏皇族与中州派向来亲近,中州派的首徒不可能不认识当朝太子。”
井九说道:“所以他们是在避嫌。”
赵腊月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到底怎么了?”
笠帽遮住了井九的脸,染着血的纸也烧成了灰烬,但这并不能瞒过她的眼睛。
井九沉默了会儿,说道:“天近人想做些什么,我没有接受。”
“你受了伤?”
赵腊月回头看了梅林里的旧庵一眼。
井九说道:“无碍,他也不好受。”
她问道:“庵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井九说道:“我问了一个问题,他也问了一个问题,我的问题比较简单,他的问题比较困难,所以最后不欢而散。”
赵腊月想到他身上的那些秘密,隐约猜到事实的真相,说道:“我不应该来这里,你就不会见到他。”
“最终我见到他,与你无关,也与他无关。”
井九说的是真话。
他从梅林走回旧庵,看似是因为天近人提到了景阳。
他自己知道那不过是借口。
他去见天近人真正的原因是好奇。
传闻中说这位白鹿书院的大师是世间最接近天道的人。
他曾经见过天道。
他想印证一下自己与天近人见到的天道是不是一样的,以此破掉某些心障。
遗憾的是,对方离天道还有很远一段距离,根本无法为他提供任何证明。
这些事情很难解释,他也不想解释。
顺着石道,走到旧梅园的出口,不远处的街上传来嘈杂的声音。
想来那个眼高于顶的骄傲年轻人,还在摧残街上的棋摊老板。
不知道是因为有些累了,还是伤势的原因,井九停下脚步,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看着远处街上黑压压的人群,他说道:“洛淮南进庵发问,他为何不去?”
赵腊月知道他说的是那位下棋的年轻人。
她也知道那位下棋的年轻人是谁。
但她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井九说道:“因为他是真正的聪明人,而且足够骄傲。”
赵腊月说道:“骄傲我懂,聪明何解?”
井九说道:“因为他没有进庵提问。”
赵腊月心想这不是又绕了回来?
她说道:“总感觉你是在说我笨。”
井九说道:“你不是没有问?”
赵腊月神情微异,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就是我向天近人提出的问题。”
井九说道:“我知道你没有问,也知道洛淮南问了什么。”
赵腊月对洛淮南的问题很感兴趣。
井九把他的问题以及天近人的答案讲了一遍,然后说道:“所谓问题,都是问给世人看的,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不重要,一百年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关键是问题的内容,会给提问者带来怎样的评价。”
赵腊月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洛淮南的问题传出去,会让他的形象更加高大。
因为他关心的不是粮食与蔬菜,春暖与花开,而是人族的前途及命运。
那位锦衣年轻人如果有机会进庵,也肯定不会问神皇陛下还能活多少年,虽然这肯定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锦衣年轻人也一定会像洛淮南一样,问的特别漂亮,无可指摘。
那位下棋的年轻人,就是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再加上自身的孤傲冷清,所以才不肯进庵?
赵腊月只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景阳真人的下落,但不敢冒险。
另外,她还很想知道井九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你应该直接问我。”
井九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就是你想”
赵腊月举起右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井九静静看着她,表示不理解。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你要不要来试试看?()
赵腊月举手的动作很有力,因为常年握剑,生着茧皮的手指,在石阶上的空气里高速划过,带起风声,呼啸作响,就像是战场上猎猎的旗,透着股决然的意味,甚至有抹杀伐决断的意思。
更决然或者说更坚定的是她的眼神。
井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便知道意思。
反过来也一样。
井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想听。
他很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是赵腊月最想知道的事情。
虽然她一直没有提过,只是偶尔会在与他的交谈里不经意地提起连三月等名字。
——这也许是试探,也许是她内心思绪的自然流露。
今天她来见天近人,就是想问这个问题,为何没有问?井九准备自己说,为何她都不想听?
“对你的身份,我有过很多猜测,我想过你可能是邪派的妖人,甚至还有过更离奇的猜想。”
赵腊月说道:“但我今天没有问,便是想明白了,我其实并不需要这个答案。”
井九问道:“为何?”
“因为我不想听到不好的答案,也不知道万一真是那个答案,我该怎么办。”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腊月的模样有些怯生生的。
如果让青山宗弟子们看到这画面,一定会震惊的无法言语。
这是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井九明白她的感受,说道:“我答应你,不会是坏的答案。”
赵腊月怔了怔,不敢再往深处去想,说道:“那就好。”
井九说道:“这就够了?”
赵腊月认真说道:“你是谁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井九想了想,说道:“是这样的。”
赵腊月看着他笑了起来,鬓角的小花随风轻颤。
井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赵腊月睁大眼睛,黑白分明,灵动至极,非常动人。
井九心想大概又要听到青山宗的口头禅了。
“不要这样。”
赵腊月没有生气,却有些不安。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从头顶拿了下来。
然后,没有松开。
她把他从石阶上牵起,向着梅园上的那条街上走去。
过往这几年,他们在世间游历,偶尔需要驭剑的时候,他们的手都会握在一起。
但那是握,不是牵——握是握剑,牵是牵连。
而且平时的时候,他们自然不会这样做。
今天主要是因为井九受了伤。
也许是这样。
二人走到街上。
靠着故梅园的街边,已经变得空空荡荡,棋摊都已经撤去,只剩下一些纸屑和几个翻倒在地的破旧板凳。
前方依然热闹,人群围在一处,不时发出惊呼。
那个年轻人站在一家棋摊前,稚嫩的脸上不再那般漠然,多了些厌倦。
与这些棋摊老板下棋,对他来说是很难忍受的事情。
这很好理解。
只是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坚持以这种方式把这些棋摊赶走?
井九与赵腊月在街上走过,没有停留,也没有向那边看一眼。
他们知道那个年轻人是谁,但不是特别感兴趣。
琴棋书画,本来就与他们的生活无缘。
直到人群里响起几阵惊呼。
然后他们听到了一句话。
……
……
春熙棋馆的何先生脸色很难看,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个年轻人脸上流露出的厌倦神色后。
刚才他亲自下场,惨败,更令他感到惊惧的是他根本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败的,甚至连对方的棋力深浅都看不出来。
人群外传来脚步声,他回头望去,看到了棋馆里交游最广的二先生走在最前面,顿时松了口气。
春熙棋馆在朝歌城里颇有几分名气,应该是请来了一位厉害的棋手。
当他看到那位身着布衣、长须迎风的老人时,却是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怎么请来了这位?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那位老人,人群如潮水一般分开,低声的议论与猜测声不停响起,最后再也压抑不住,变成惊呼。
“郭大学士!”
“他老人家怎么来了?”
老人叫做郭琪,乃是皇朝重臣,文渊阁大学士,地位极高。
对这条街上以棋为生的人们来说,老人的另外一个身份却是更加出名。
郭大学士是位棋道国手!甚至被公认为朝中第一人!
“下一个。”
恰在这时,那位年轻人结束了当前的对局,头也未抬,直接说道。
郭大学士走到棋摊前,说道:“请赐教。”
年轻人抬起头来,见着是他有些意外,神情终于变得认真了些,揖手说道:“大人消息倒是灵通。”
“只能说我今天运气不错。”
郭大学士轻捋长须,笑着说道:“因梅会缘故,朝会取消,我去瑞祥楼吃饭,春熙棋馆的馆主匆匆赶了过来,找我家清客帮手,我一时好奇,问了几句,听形容便是你,那自然要来看看。”
何先生这才知道为何郭大学士为何会出现。
学士府上的清客,棋力俱佳,远胜朝歌城里的普通棋道高手,但哪里及得上学士本人。
只是郭大学士这等大人物哪里是自家棋馆能请得动的?
正想着这事,他听着那位年轻人说道:“不至于此。”
郭大学士正色道:“朝歌城里不知多少人想与你手谈一局,只是你一直不应,今天难得有机会,我怎能错过?”
听着对话,人群一片哗然,心想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何先生终究与街上摆摊子的民众不同,猜到了年轻人的身份,神情骤变,冷汗打湿衣衫,心想自己居然和这位下了一局棋?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但下一刻他又高兴起来,输给这位理所当然,哪里谈得上丢脸,关键是有几人有机会与这位下棋?这是多么光彩的事情啊。
“我只是不解,你为何来这里下棋?”
郭大学士看着简陋的环境与普通至极的棋具,皱了皱眉,很是不解。
年轻人说道:“我不想让这些人下棋,尤其是在这里。”
郭大学士的视线落在远处梅林,微微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
故梅园已经渐被世人遗忘,但这里见证过人族历史上最重要的事,还有那些人。
这样的地方不应该被那些争棋的吵闹声和一些江湖骗子打扰清静。
“确实有些难看。”
郭大学士环顾四周,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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