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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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朝天-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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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前,雪国怪物入侵,皇朝正统断绝,神皇与正道宗派年轻领袖在梅园结盟,这便是梅会的来历。

    现在的梅园是朝歌城最壮观的建筑,却不是当年的地方。

    真正的梅园在这条老旧街道的尽头。

    赵腊月不曾来过,也很少有人还记得这里。

    与此时万人瞩目、无比热闹的新梅园相比,这座真正的梅园,更像是无人凭吊的遗址。

    井九戴着笠帽,远远望向那边,看到一些树枝,还有座旧亭,一片荒败气象。

    当年梅会举行的时候,他正在破境的关键时刻,无法参加,当然,就算可以,因为某些原因他也不会来。

    师兄来了,中州派的前任掌门来了,果成寺的老住持、也就是禅子的师父也来了。

    那时候连三月正在杀人,所以来的是水月庵的庵主。

    啪的一声脆响,然后是争吵声,把他从难得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街道上的热闹,不是前来瞻仰梅园旧址的游客,而是来自于街边那一排棋摊。

    有棋摊,便有下棋的好胜者,也有观战的闲居汉。

    总之都是好热闹的人,那么自然热闹。

    街上到处回荡着喊杀声、欢笑声、骂娘声、棋子与棋盘撞击的声音,充溢着汗臭与脚臭、烟臭夹杂的味道。

    井九与赵腊月在这些声音与味道里走过街道,笠帽下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快要走到街道末段,旧梅园那些歪歪扭扭的树已经完全进入眼帘,井九忽然停下脚步,向着右手边望去。

    赵腊月微怔,随之望去。

    那里是一个棋摊,不是残局,而是对弈局。

    棋摊四周围满了人。

    人们的脸上充满了吃惊与荒唐的神情。

    有一个人,站在所有人的对面。

    那人容颜极嫩,唇红齿白,看着就像是个少年,神情却骄傲冷漠至极,眼高于顶的模样,令人睹之生厌。

    他看着摊主说道:“你输了,滚吧。”

    看来他是在与摊主赌棋,赌的竟不是金银,而是留下还是离开。

    众人见他如此强硬,不由恼怒起来,纷纷喊了起来。

    “说话客气些!”

    “不过便是让你侥幸赢了一局,这般嚣张作甚!”

    “对!有种你再来一局!”

    年轻人根本没有理会,直接走到下一个棋摊前。

    这个棋摊,摆的是个残局。

    年轻人看了两眼,伸手落在棋盘上,行了一步马。

    人们还在愤怒于此人的嚣张态度,骂个不停。

    那名输了的摊主也不服气,嚷道:“我就不走,你能怎么嘀?”

    忽然,四周变得安静起来,那名刚输棋的摊主也讷讷住了嘴。

    因为他们发现,残局的主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汗如浆下。

    “滚。”

    年轻人说完这句话,向第三个棋摊走去。

第五十八章故园铃声() 
    旧梅园外的这条街,是朝歌城里棋摊最集中的地方。

    棋摊主人有的真是市井里的高手,甚至还有些是某些大棋馆里无聊的弟子,自然也不乏用棋盘骗人的家伙。

    残局最为讲究,也最不讲究,是用来骗钱最方便的手段。

    破解残局往往只需要一步,但那步往往谁都想不到。

    这个残局已经在这条街尾摆了十年,至今没有人解开,甚至有些大棋馆的高手曾经闻名来看,也没有破解。

    场间忽然安静,源自于那个年轻人行的一步马。

    人们通过残局主人的脸色猜到了某种可能,不由震惊无语。

    第一个输的摊主与残局主人不仅仅是邻居,本来就是师兄弟二人。

    他知道这个残局有多难,或者说有多阴险。

    师父当年把这个残局传给他们之后,便成了他们师兄弟最大的秘密,不知道帮他们赢了多少钱。

    无论是那些大棋馆的弟子如何利诱,甚至动用手段威逼,他们都没有说过,六年前他的师弟甚至因此被打断了一只手。

    然而……这个人怎么会第一步就动了马?难道他一眼看穿了这盘残局的秘密呢?

    他与残局主人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里的震惊。

    对方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破掉师父传下来的残局,只怕是位棋中国手……

    只是,棋力如此惊人的人物为何会来这里?

    就算这条街的棋摊上隐藏着一些市井高手,但那些家伙都在前街啊。他们摆棋的地方靠着这个荒园,走到摊前的人很少,位置本就不好,难道对方是专门来针对自己?还是说对方是哪家棋馆请来的高手?

    想到这里,第一位摊主震惊之余,生出很多愤怒,喊道:“我们就不走,你又能如何!”

    那个容颜稚嫩的年轻人,已经走到第三家棋摊前,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说道:“不走,你就死。”

    那位摊主还准备说些什么,接触到对方的目光,忽然觉得浑身寒冷无比。

    人们也有着相同的感受,仿佛朝歌城的春天,在这一瞬间远去,世界重新回到寒冬。

    一念动天地,这是修道者的手段。

    残局主人脸色苍白,赶紧走了出来,用颤抖的手拉住了师兄,示意他不要再说什么。

    他的手是六年前被棋馆的人唆使闲汉打断的,落了后遗症,每有阴天或是害怕的时候,便会不停颤抖。

    知道那个年轻人是修道者,人们心生畏惧,向着四周散开了些。

    “不知道这位仙师有何贵干?”

    做为朝歌城里棋摊最多的一条街,虽说利益不多,但还是有利益,那么自然便有管事的人。

    遇着年轻人这样的人物来挑事,管事人就要出来平事。

    众人看着那位身着青衫的中年人,纷纷行礼,恭敬说道:“何先生。”

    那位何先生是朝歌城春熙棋馆的弟子,身份普通,在这条街上,却很尊贵。

    春熙棋馆的幕后东家是酷好下棋的成亲王,所以何先生并不是太过畏惧那名年轻人,当然,言语上还是很尊敬。

    摊主与残局主人这对师兄弟对视一眼,有些吃惊和疑惑,心想原来这个年轻人不是春熙棋馆请来的?

    年轻人看了那位何先生一眼,面无表情说道:“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你们这些人全部赶走。”

    何先生神情微凛,问道:“可否请教原由?”

    年轻人仰首望天,说道:“也很简单,因为你们没有资格下棋。”

    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围了过来。

    听着年轻人的这句话,不由哗然。

    何先生面色微变,说道:“仙师棋力不凡,何必如此……”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堂堂修道者,为何来欺凌弱小?

    他却是没想过,这是下棋,并不是打架。

    年轻人没有理会,转身对着棋摊那边说道:“你输,滚,我输,死。”

    他的神情很漠然,不是看淡生死,而是绝对的自信。

    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看着棋摊的老板,而是看着屋檐上的一株野草。

    所谓眼高于顶,便是如此,真是令人不愉快。

    何先生及那位摊主、还有看热闹的人们,都觉得非常不愉快。

    “下就下!我还不信你能赢我们这么多人!”

    有人喊道。

    那名年轻人明显是准备把整条街上的棋摊全部赶走。

    他的想法以及作派,早已引起了众怒。

    这条街上有摆残局凭秘密骗钱的,有摆棋凭棋力赢钱的,也有棋道高手来游戏人生的,还有何先生这样的春熙棋馆弟子。越往街外面走,摆摊的棋师水平越高,就算年轻人棋力再高,难道还能一直赢下去?

    而且真把众人逼急了,请来几位朝歌城的棋界大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嘈杂而混乱的环境里,年轻人神情不变,挥手示意棋摊老板先行。

    赵腊月的视线落在那张棋盘上。

    “这叫象棋。”井九说道。

    “我虽然不会下棋,但这还是知道的。”

    赵腊月看了他一眼。

    她还想说些什么,没有说出来。

    井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他望向那个容颜稚嫩、仿佛孩童的年轻人。

    年轻人不是真的眼高于顶,只是眉毛有些淡,于是眼睛的位置便显得有些高,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俯视人的感觉。

    仿佛,他瞧不起世间任何人,尤其是在棋盘的前面。

    这让井九再次想起那位故人——山间那声琴音让他想起的那位故人。

    这个年轻人下棋,就像故人当年杀人。

    烽火连三月。

    对坐不饮茶。

    井九的心情有些微妙,不想继续看下去。

    “走吧,这里太吵。”

    ……

    ……

    是的,今天的朝歌城太吵,到处都在吵。

    梅会上,琴声与喝彩声、箫声与禽鸣声,已经吵了很长时间。

    皇宫外,木轮与青石板的磨擦声,茶杯失手落地摔碎的清脆声,很是烦人。

    长街畔,棋子重重落在棋盘上,喝彩声与哀叹声依次而起,渐落在身后。

    来到故园前,世界刚刚变得清净了些,梅林深处,又有声音传来。

    那声音很清柔,很悦耳,像珠帘随风碰撞,像雨珠从荷叶上泻落。

    赵腊月有些意外,说道:“悬铃宗?”

    故园安静,梅树蒙尘,并无游人,却有着很多阵法气息的残余。

    那些阵法很强大,以井九与赵腊月现在的境界,想要破阵有些难度。

    除非赵腊月动用弗思剑,或者他亲自出手。

    好在,已经有人进入梅林,破掉了这些阵法。

    破阵的,便是这些铃声。

    井九挑眉。

    那个小姑娘,看来比他们更急。

    她想问天近人什么问题?

第五十九章云胡不喜() 
    铃声很动听,较诸今日梅会上的那些琴声分毫不差,而且别有一种妙处,使人闻之心静,梅林四周的空气里,仿佛荡起层层无形的涟漪,拂平小湖的水面,清心之余,那些阵法气息的残余也渐渐消失,再无痕迹。

    很明显,这些阵法是被悬铃宗的高手强行破掉,想来那位高手此时已经闯了进去。

    悬铃宗与青山宗世代交好,赵腊月有些担心,伸手握住井九的手,驭剑而起。

    一道红色的剑光照亮旧园,循铃声而去,清风微起,瞬间平息。

    旧梅园深处,有片寻常不出奇的小湖,湖畔是些杂乱生长、谈不上好看的梅树,梅林里隐约可见一座小庵,也无甚特别。

    林外通往小庵的道路被人拦住了,双方正在对峙之中。

    “凭什么我们不能进去?”

    一位妇人满脸寒意说道,看似瘦弱的身躯散发着极强的威势。

    妇人正是当年参加青山试剑大会的那位使者。

    站在她身边,那位清丽小脸上满是不耐的小女孩,自然便是曾经答应送井九与赵腊月铃铛的小姑娘。

    站在石道之上的是位老太监,他不见得就是那些阵法的布置者,但很明显,他同样想要拦住悬铃宗的这两个人。

    老太监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说道:“有贵人在林中赏花,烦请稍候。”

    那位妇人冷笑说道:“不要以为抬出宫里的贵人便能吓住我们,旧梅园何时变成了皇家的禁地?”

    小姑娘哪里耐烦等下去,直接说道:“翠姨,不要和他们废话,我们直接进去。”

    老太监抬起头来,眼里精光暴射,喝道:“谁敢?”

    随着这两个字,树林里的气息忽然变得纷杂起来,隐隐可见十余道人影,从气息分辩应该是宫里的侍卫强者。

    便在双方剑拨弩张之时,忽然生出一阵清风,水面再次生起涟漪,把突然出现的红色剑光散射成无数片枫叶。

    剑光骤敛,湖畔出现两道身影。

    赵腊月说道:“谁敢?”

    同样的两个字,老太监的断喝充满威势,她的语气却寻常,轻描淡写、毫无气势。

    但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老太监自己与树林里的那些皇宫侍卫,都觉得她问出的这两个字才是真正的难以应对。

    或者说,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说完这句话,赵腊月才想起来松开井九的手。

    老太监的视线落在她与井九的脸上,再想着那道红色的剑光,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神情骤变,赶紧举手示意树林里的侍卫不要妄动。

    那个小姑娘看到赵腊月,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跳着来到她身前,牵起她的手,问道:“你们不是在梅会上吗?”

    赵腊月说道:“我来看看。”

    “你们也知道了?”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为了这个消息,宗里花了不少代价,答应了不外传,所以不好去通知你。”

    赵腊月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表示没事。

    做完这个动作,她才觉得有些奇怪,为何自己会如此习惯这样的亲近动作,下意识里看了井九一眼。

    老太监也在看井九。

    那张在传闻里已经被形容的无比夸张的脸,真实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才知道原来那些形容全不夸张。

    更准确来说,看到井九的脸,他才知道真正的极致是无法形容的。

    就算他是个太监,而且已经老了,也要用些心力才能重新收拢心神,躬身说道:“还请二位稍候,待老奴通知……”

    确认了赵腊月与井九的身份,他的态度变得很恭敬,准备让侍卫通知树林里的贵人,然而贵人两个字他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因为井九不想等了。

    对井九来说,时间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同时也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值得耗费时间来等待的事物有很多,比如初雪,比如道树初成,比如积沙,比如十岁回来,但绝对不包括等着通报。

    赵腊月也是这样的人。

    他们沿着石道向着树林里走去。

    老太监有些犹豫,终究没敢继续拦着,侧身让开了道路。

    悬铃宗的小姑娘牵着赵腊月的手,跟着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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