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破海境的强者,或者还能有些可能,但他只是个刚入承意境的年轻弟子,为何能够做到这些?
青山大阵在碧湖峰顶的夜空处,专门留下了一条通道,就像是开了一道口子。
暴雨从夜空里不停落下,无数道闪电不时照亮夜空,落在碧湖中央的那座岛上,仿佛要把那座宫殿劈成碎片。
雨声密集,碧湖卷起雪浪,那些雷电却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仿佛是被那座宫殿吞噬了一般,画面看着极为诡异。
看着暴雨中的那座岛,井九神情有些凝重。
从山村到南松亭到洗剑溪再到神末峰,无论遇着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他都很平静。
今夜却明显不一般。
他知道,那座宫殿便是青山宗以雷威养魂木的秘处。
这座宫殿没有任何青山弟子看守,因为青山四大镇守之一的白鬼……住在这里。
暴雨越来越大,闪电的次数却渐渐少了,井九向碧湖里走去。
以他现在的境界,已经能够踏湖而行,但他不会这样做。
那样有可能会被驭剑归来的碧湖峰弟子看到。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提前惊动对方。
当年他随溪水流出石壁,落在湖里,学会了一招,有些笨拙,但确实管用。
不过现在他不用再抱一块重重的石头了。
他像块石头般慢慢沉入湖底,向着前方走去。
湖水越来越深,他的脚步依然那般稳定,而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身边的水流都没有太多变化。
那些被暴雨惊扰的不停游动的鱼儿,似乎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随着时间的移动,他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神情越来越凝重。
他清楚地感觉到,前方有道威压,仿佛神明一般。
越靠近那座岛,那道威压便越来越可怕。
湖水开始变浅,偶尔能够看到上方雷电带来的白光。
他登上了湖心岛,上方的夜空便是青山大阵打开的通道。
这里的暴雨更骤,夜色更暗,也越能真切地感受到不时落下的雷电的恐怖威力。
那道威压,并非来自天穹。
井九与暴雨融为了一体。
他静静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宫殿。
这里是镇守居住的地方,碧湖峰弟子不得擅入,所以岛上生活着很多野物。
在暴雨里,隐约还能听到一些声音,树上有很多绿色的幽光。
井九知道,那些不是山鬼,而是野猫。
野猫们被雨水打湿了毛发,正在狼狈而徒劳地舔着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看着雨中的那座宫殿,井九向前走了一步。
他确认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没有呼吸,而且这一步恰好在他心跳的间歇里。
但是,一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居然这么早就被发现了吗?
看来在这场谈判里,自己注定是要落在下风了。
井九这样想着,望向了那个地方。
恰在这时,夜空里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一道极粗的闪电落了下来,照亮了整座宫殿。
某个角落里有个窗。
一只白猫趴在窗台上。
那里没有雨,但它的毛还是被打湿了。
白猫的毛很长,被雨打湿后,纠结成一簇簇的,有些难看。
但如果看的时间长了,有时候会产生某种错觉,那些一簇簇的毛,就是一把把的剑。
那只白猫眯着眼睛,看着有些懒洋洋的,非常无害。
但它的眼瞳散发着极其妖艳的光芒,就像是最不真实的幻梦,又像是无底的深渊,令人只想堕落其间。
如果是普通的青山弟子,被这双妖异的猫瞳盯着,只怕会被直接吓昏过去。
井九没有,但神情很凝重。
当初在云行峰顶,左易是无彰境界的高手,依然无法发现他的存在,直接被他偷袭杀死。
这只白猫却轻而易举地发现了他。
“好久不见。”
井九看着那只白猫说道。
暴雨之间,偶有雷鸣,他的声音很小,完全被掩盖,但他知道,对方听得到。
白猫眯了眯眼睛,扭了扭脑袋,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趴的更舒服些,似乎没有听到井九的话。
井九继续说道:“那根雷魂木被雷破云给了谁?”
白猫无声地打了个呵欠,看着很是慵懒。
井九知道这是假象,对方已经动了心思,随时可能出手。
以他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是这只白猫的对手,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闪电不时照亮宫殿。
危险就在眼前。
暴雨从眼前落下。
隔着急瀑般的雨水,井九静静看着窗台上的它说道:“对于我的出现你并不意外,看来你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也对,你们四个当中就以你最为纤细敏感警惕,他们三个可能没有发现,但你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这种大事。”
白猫缓缓转头,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我已经有了答案,今夜只是想找你确认一下。”
井九说道:“我承认,我确实有些不甘心。”
白猫的眼里流露出嘲弄与冷酷的意味,仿佛在说:你也有今天?
“四年前,你看着我出事,难道就没想到万一我没死怎么办?”
井九说道:“用你的骨头来磨剑,这个结局怎么样?”
白猫盯着他,尾巴缓缓竖起,向着四周炸开,就像是湿地里的秋苇,很好看,也很可怕。
夜空里的雷电落的更急,暴雨加骤,天地气息无比混乱。
(本章完)
第62章 刘阿大()
在碧湖峰顶的西侧,白崖之前还有一片殿群,那里才是碧湖峰师生们修行的仙居。
峰主成由天站在落潮殿前,望着远方的湖心岛,双眉微皱,有些忧虑。
他是前一代碧湖峰主的亲传弟子,与雷破云并非同脉。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青山深处的隐峰里静修,只是隐约知道九峰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根本不想面对这种压力,如果不是想着不能让碧湖峰一脉传承断绝,更不想让上德峰那个老怪抢走,他根本不会从隐峰归来在承剑大会前击败迟宴。
今夜的雷暴来的比预想中猛烈太多,不知道究竟意味着什么。
碧湖峰已经死了两位重要人物,而且并非在与邪魔的战斗里死去,是横死。
很多碧湖峰弟子,因为愤愤不平,想要找掌门要个答案,被他强行压制下来。
难道这就是天罚?因为碧湖峰做了那等恶事?
他看着夜空里蛛网般的数百道雷电,满怀敬畏想道。
九峰里有很多人也在看着碧湖峰,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美景。
只有很少的人能隐约感知到天威里的异常情况。
在天光峰的崖畔,在上德峰的栏边,两道青山间最高大的身影,看着碧湖峰的方向,沉默不语。
无数道闪电从夜空里漏下,被暴雨洗成梦幻般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美景,他们在想什么呢?
……
……
如果白猫真的出手,自己哪怕与普通修道者不同,也有可能会死。
井九默默想着。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只白猫太过可怕。
“我知道你并没有参与那件事情,因为你没有那个胆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那只白猫越是警惕,表现出来的态度却越是随意,显得特别有自信。
“但如果这一次你依然选择不站在我这边,那么你很清楚我会怎么做。”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准备离开。
从表面上来看,他的言语依然足够强硬,离开的动作似乎也很随意,没有把那只白猫放在眼里。
但就在下一刻,他知道自己错了,他忘了那只白猫的观察是怎样的细致入微,这个转折似乎来的太突然了些。
果然,那只白猫忽然抬起右爪,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向他挥动了一下。
它依然很警惕,很小心,爪子都没有伸直,似乎准备随时收回。
于是它的这个动作看着很可爱,就像是想要给井九挠痒痒。
事实上,这个动作非常可怕。
……
……
夜空里绵延数十里方圆,由数百道闪电织成的那道大网,忽然之间被拉扯的变形了。
仿佛有只无形的巨手,在那片夜空里挠过。
很多闪电从中断裂,在极短的时间里相互融合,变成一道极粗的光柱,向着碧湖落下。
猫爪撕出的寒光,轻而易举地撕破密集的雨水,来到他身前。
就在同时,那道极粗的闪电,与那道寒光一道降临。
一声闷响,闪电与寒光准确地击中井九的胸腹,不分先后。
没有痛呼,也没有惨叫,井九就像一块无识无觉的石头,直接被震飞到了数百丈外。
他落在了湖里,溅起的水花并不大,声音更不可能超过暴雨。
湖水渐渐平静。
这里的平静指的是暴雨里应有的模样,那些均匀涂抹的波浪画面。
白猫离开了宫殿,缓缓走到湖边。
被暴雨打湿的长毛耷拉着,但是它的模样并不狼狈,反而显得很雄壮。
它像是视察领地的兽王,静静地看着湖水,专注而且警惕。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湖里依然没有动静。
它眼眸里的警惕意味渐渐淡去,生出得意与残忍的情绪。
忽然,它眼瞳急缩成豆,身体也微微右偏,随时准备转身逃走。
暴雨下的碧湖仿佛一如先前。
渐渐的,水面生出一道波浪,井九走了出来。
……
……
暴雨里,一人一猫对峙着。
井九知道,白猫挥那一爪并不是真的想杀自己,只是试探。
当然自己直接死了,白猫也会很开心。
又或者,它确定自己很弱小,随时可以杀死,那么……它可能真的会杀死他。
猫,就是这样的一种动物。
需要主人喂食的时候,它可以表现的很温柔,很卑微。
当主人无力提供食物的时候,它会毫不犹豫地跳窗离开,绝对不会有半点留恋。
更可怕的是,如果你死了,它没有饭吃,那么你便会成为它的食物。
最可怕的是,在那时候,它往往会从你的头脸开始撕咬,白毛染血,画面感人。
井九向着那只白猫走了过去。
他的呼吸很平稳,脚步也很平稳,除了胸前衣衫尽碎,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那道恐怖的闪电与那道猫爪带出的寒光,似乎没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看着这幕画面,白猫紧缩的眼瞳里流露出强烈的不解,然后便是不安。
为什么这样你还不死?为什么你会没有一点事?
井九走到白猫身前蹲下,抬起右手。
白猫盯着他的手,想要转身逃走,不知为何却没有动。
它的毛已经全部竖起,显得格外警惕,因为它感觉到了危险。
这种危险并非源自井九的强大,而是源自它的本能,或者说是无数年来烙印在它灵魂里的印记。
“刘阿大。”
井九看着白猫说道:“喂了你这么多年,结果还是养不熟吗?”
没想到,这只白猫居然会有这样古怪的一个名字。
井九的手落了下来。
白猫转头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动作,身体却在微微颤抖,明显是在强忍着逃跑的冲动。
井九心想你果然还是像当年一样欺软怕硬,胆小敏感,不清楚对方底细之前,绝对不敢擅动。
想着这些事情,他的手已经落在了白猫的脑袋上,轻轻地揉着。
井九摸猫的动作非常熟练。
他的手从白猫的头顶滑过颈直至后背,直至在尾巴前如清风一般掠过。
接着,他又把这样的动作重复一次。
周而复始,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如果让迟宴或者是梅里等人看到这幕画面,肯定不会再怀疑他出身果成寺。
他摸柳十岁与赵腊月的脑袋,也是这样摸的。
这只是他的习惯,与灌顶什么的没有任何关系。
随着他的抚摸,白猫渐渐不再颤抖,情绪变得稳定了很多。
井九看着白猫问道:“你是不是担心他还活着,如果你站在我这边,将来他会来找你的麻烦?”
白猫趴在被雨打湿的草地里,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听着这句问话,依然望着别处,耳朵却动了动。
井九明白了它的意思。
——你这是明知故问。
“那么,在我们之间,你决定继续保持中立?”
井九继续问道。
白猫转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像你们这样变态可怕的一对师兄弟,我敢得罪谁?
“我知道了,原来果然是这样啊。”
井九的声音就像他身上破烂的白衣一样,被雨水打湿淋透,变得有些淡。
他站起身来望向西面崖下的那片殿宇,说道:“雷破云那孩子只怕什么都不知道,结果却因为他死了,真是可惜。”
白猫心想那种白痴死便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以后再来看你。”
井九看着白猫说道。
白猫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能活着再说。
井九向碧湖里走去,很快便消失在水里,再也无法看见。
白猫转身而回,来到一棵大树前。
树上的野猫们早已远远避开。
白猫轻身一跃,如幽灵般,跃至十余丈高的树顶。
它懒懒地趴在前爪上,根本不在意暴雨下个不停。
看着湖面,确认井九真的已经离开,它眼眸里的凶残之意一现即隐。
雷雨渐渐停了,殿里的魂木自动下沉,进入灵脉里自行滋养,小岛回复平静。
夜云尽散,满天星辰再次出现。
星光洒落在碧湖上,碧湖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
白猫静静趴在树上,看着碧湖,眼里的情绪变得温暖了些,还有些怀念。
树皮果然还是不如他的手掌蹭着舒服,那是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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