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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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朝天- 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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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阴老祖最近的心情有些问题,鼻头越来越红,头发越来越稀疏,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便是猪蹄子配腌好的紫苏叶,都无法让他露出笑容。

    在他看来,不管真人那封信里隐藏着怎样的深意或者阴谋,都太过冒险,如果让井九猜到他是谁,那么便必然要动手了。

    杀死井赵柳三人,青山年轻一代的巅峰战力便要折损大半,对未来邪道的复苏有极大的好处,但现在怎么办?

    数十天过去,春意渐深,白塔经常被雨水打湿,松林变得更绿,阴三又去了一趟菜园,柳十岁刚好在那里。

    柳十岁把已经发皱的几张纸递还给他,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公子说有些想当然,没什么用。”

    阴三也不生气,微笑说道:“是吗?看来他对佛法也有几分研究,那不知可否帮我解决一些疑难?”

    说完话,他从袖子里又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春意深了,暑意自然便快到了,果成寺里蝉鸣已起,静园不再像以前那般安静。

    白猫在檐下抬起头来,向园外看了一眼,心想同样都是蝉,外面这些讨厌的小家伙与寒蝉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一点都不乖巧。

    井九看完柳十岁递过来的那张纸,陷入了沉思,然后也觉得蝉鸣有些烦心,挥了挥衣袖,一阵清风穿堂而过,入林而盛,片刻后蝉鸣皆止。

    柳十岁说道:“我要回些什么?”

    井九说道:“我要想想。”

    需要他思考很长时间才能做出回答,可以想象纸上的问题不是普通的问题。

    能提出这种程度问题的人,自然也不是普通人。

    赵腊月问道:“那人水平很高?”

    井九嗯了一声。

    赵腊月说道:“他为何不干脆随着十岁来静园找你?”

    井九说道:“僧人的怪癖向来很多,就像禅子喜欢玩泥巴,玩木棍,果成寺的住持也很少出来见人,就喜欢抄佛经。”

    赵腊月说道:“那人既然知晓仙箓之事,必然在果成寺里辈份极高,说不定便是住持大人。”

    井九沉默了会儿,说道:“不,他也许曾经是住持。”

    第二天他便写好了回信,柳十岁交到阴三手里时,却已经是夏末了。

    看完那封信后,他坐在白山禅室的石阶上看了一夜星星,老祖坐在旁边,摇了一夜的蒲扇。

    他已经确认,井九隐约猜到了烟消云散阵的问题,那么他能够相信井九在信上写的东西吗?

    阴三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没有再回信,也没有再去菜园,就此断了来往。

    果成寺里处处经声,菜园里瓜果不断,赵腊月的境界越来越稳定,相信再过两年便能进入游野中境,创造青山宗的又一个纪录。

    柳十岁体内的真气也平和了不少,看起来短时间里应该没有太多危险。

    井九与白猫睡的不错。

    时间流逝,转眼又是一个冬天。

    今年大寒,来自雪原的寒风呼啸南下,就连地近东海的果成寺都受到极大影响,落了好几场大雪,雪中禅寺分外美丽,引来凡间好些文士赏雪、吟诗、作画。

    大常僧对扫地依然执着,不让落叶积下自然也不会让雪积下,静园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井九觉得有些无趣,带着众人一猫从廊下搬进了屋里。

    火炉里传来银炭的噼啪声,茶壶里的水呼噜不停,柳十岁与赵腊月坐在两边的墙下,闭着眼睛调息修行,他抱着猫躺在窗前的竹椅上,看着外面被雪染白的风景。

    风景被局限在很小的窗口里,反而拥有了更加深远的意味,因为观察者往往会更加专注。

    他的视线落在左手上,感受着里面仿佛源源不绝的仙气与那道怎样都无法被抹掉气息的仙识,若有所思。

    傍晚时分,寺院外的远处隐隐传来鞭炮声,然后便再没有断绝过。

    赵腊月好奇问道:“这是村民在驱赶山兽吗?”

    井九很是无语,说道:“深冬大雪,田里也没粮食,野兽或者冬眠,或者南迁,下山做什么?这鞭炮连绵不绝,明显是出了大事,可能是谁家死人了。”

    赵腊月受教,说道:“原来如此。”

    “其实”

    柳十岁的视线在他们的脸上来回,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是因为今天过年。”

    井九沉默了会儿,说道:“过年挺热闹的。”

    赵腊月转过头去,不想接话。

    柳十岁趁机说道:“小荷做了不少菜。”

    井九与赵腊月拒绝了去菜园吃年夜饭的提议,他们现在对这些事情越来越没有概念,自然也不感兴趣。

    鞭炮一直不停地响着,虽然隔得极远,还是能传到他们的耳中。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井九没有选择屏蔽六识,虽然这是他很擅长的事情。

    直至夜色极深,鞭炮声终于完全停止,被火光照亮的夜空变回了幽静的黑。

    大常僧已经睡去,静园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光线。

    井九睁开眼睛。

    此时新旧两年相交,天地之势最盛。

    仙气来自这方天地之外,在天地之势的压制下,正是最弱之时。

    一道剑意从井九体内生出,笼罩整个静室。

    他伸出右手,蘸着剑意,凌空写了一篇经文。

    然后他把握成拳的左手,伸进那篇经文里,缓缓闭上眼睛。

    没有任何异象发生,如泥牛入海,又像春雨润夜。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再次睁开眼睛,看着左手,眼里露出满意的神情。

    “怎么样?”

    赵腊月的声音响了起来。

    井九转头望去,说道:“一成。”

    黑暗里,赵腊月的眼睛明亮起来,黑白分明,很是好看。

    一年多时间炼化一成仙识,似乎很慢,其实已经很快。

    如果换作别的修道者,以井九的境界,想炼化仙识这种层阶的存在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仰慕的情绪在她心里油然而生。

    她叩拜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对井九行弟子之礼。

    “你也新年好。”

    井九说道:“没有红包。”

    对过年这种事情,他没有什么概念,但并非真的不懂。

    就像对赵腊月为何要拜自己一样。

    不需要对话,不需要说明,夜色再如何深沉,眼神对上,便知道彼此的意思。

    赵腊月坐到他身边,依偎在他的怀里,显得很是依恋。

    这样的小女儿家模样,从来没有人在她的身上见过。

    朝歌城里的贵族小姐没有见过,青山里的同门没有见过,就算她的父母也没有见过,只有井九。

    她只会让井九看见。

    仙人不过年,也不过生日,但还是少写点庆祝一下吧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一百四十八章写了五年的字() 
如果没有长时间的闭关,白早每年都会与父母吃一顿饭,而且只有一顿,就在云台树下。

    石桌上只有一些很简单的菜,烤鱼没有动,酒只喝了一杯,谈真人与白真人便离开了。

    白早沉默片刻,走到树下望向崖外的云海,心想如果童颜师兄在这里,或者会热闹些。

    对修道者来说,闭关是常态,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因为童颜闭关太过突然。

    她还有些担心另外一件事。

    仙箓落在井九手里,云梦山没有任何反应,尤其是母亲表现的如此平静,让她有些不安。

    她想写信去青山问问,最终还是作罢,轻声叹了口气,轻挥白缎,无数雪白的天蚕丝如雪一般落下,封住云台。

    ……

    ……

    童颜在地底挖洞,挖出来的泥土与石屑,都被他用道法悄无声息地碾实,缩小很多体积后,整齐地堆在两侧,看着就像一个又一个的石球。

    地道里没有灯火,到处都是黑暗一片,自然无法分清日夜,但他身为修道者,自然知道已经过了一年多时间。

    反正还有很多年才能挖到地脉深处,他表现的很平静,而且沉默,反正这里也没有人能与他说话。

    那道若隐若现、却又无比真切的威压始终就在前方,在远处,在高处。

    麒麟不会离开云梦山,如果他接近青天鉴,一定会让对方发现,那到那时候该怎么办?算不清楚的事情就没必要去算,到时候再说好了,他看着横亘在眼前的那条地河,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洗个澡庆祝新年的到来?

    ……

    ……

    某座山谷深处,云雾缭绕,把天光都染成了乳白色、仿佛牛奶一般的事物。

    云雾里有十余道石柱,白真人负手站在某根石柱上,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道极大的黑影在云雾深处显现出来,仿佛那里忽然多出了一座山。

    中州派的镇山神兽,麒麟。

    云雾忽然搅动起来,明暗相间,自然形成数行竖排的文字,出现在白真人的眼前。

    那是麒麟的神识。

    “我感应到先人留下的仙识正在消散,虽然速度很慢,但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我很担心。”

    白真人依然看着远方,说道:“不老林方面说的很清楚,他在果成寺里参佛学经,说不定还真有成功的可能。”

    如果有人能从高空看清楚这里的画面,便知道她是在看着东南方向。

    果成寺就在那边。

    麒麟的神识很快便再次在云雾里显现出文字:“我要去杀了他。”

    白真人说道:“果成寺与青山的关系始终未明,不要行险。”

    雾里出现文字:“那些小和尚难道还敢对我出手?”

    白真人说道:“你是我派镇山之祖,依照门规不得离开,除非舍了本体。”

    云雾安静了会儿,片刻后再次显现出一列文字。

    “杀死这些小家伙够了。”

    “不需要,因为我不相信他能炼化仙箓,哪怕……他真的是景阳转世。”

    白真人神情漠然说道:“他现在境界太低。”

    ……

    ……

    冬天既然到了,春天自然也随之而至。

    伴着一场微寒的春雨,果成寺里的树木开始生出新芽。

    井九与赵腊月在静园里过着平静的生活,柳十岁打理菜园的时间多了起来,自然没有忘记每天向井九请教剑道上的学问。

    隔些天赵腊月会去讲经堂听听大师解经,白猫也经常会遛过去,趴在窗台上一面晒太阳一面听经。

    僧人们见惯了这只白猫,不以为异,偶尔还会去逗逗他,每每弄得赵腊月很是紧张,生怕它忽然大发凶性,严重影响青山宗与果成寺的关系。

    现在井九很少去讲经堂,大部分时间都躺在竹椅上,在春风春阳春雨的陪伴下做着自己的修行,境界再无半点提升,但对禅宗功法与仙箓的感受更加深刻。

    某天午后他睁开眼睛,看到墙外满眼绿色,才发现春意已深,有意无意地看了白猫一眼。

    白猫早已忘记自己活了多少年,反正除了元龟、麒麟这种老家伙,没有谁比它活得更长,发春这种事情早就与它绝缘,春困却依然如期而至,说明欲望本来就不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躺着才是。

    这几天没有下雨,塔前的蒲团被晒的很干,柳十岁还给它铺了些精心挑选的细草,睡得很是舒服,让它有时候甚至会忘记少女的膝。

    它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天空,忽然想起来去年初春的时候,这张蒲团上好像还有几张纸。

    同样的春阳,同样的春风,同样的春意,同样的蒲团,就差了那几纸。

    它下意识里站了起来,向静园外走去,嗅着空里飘来的味道,走过池塘与密林、小桥与弟子院。

    四周人声渐起,它轻轻跃上墙头,沿着檐角影墙来到果成寺的中段,然后跳进了那片塔林。

    前方有座安静的禅室,石阶上没有人,屋里也没有人,安静的就像是坟墓一样。

    白猫走到石阶上,盘成一圈趴下,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一觉睡到晚霞满天,它才醒过神来,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回到静园,它趴回小石塔前继续睡觉,却始终无法闭眼。

    它被一种很莫名的情绪困扰着,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井九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

    ……

    白山禅室早已经人去室空。

    前寺灶房里少了位反正很少出现的火工头陀,至于那位基本没有出现过的小伙更是很快就被人忘记,律堂戒备最森严的精舍里却多了老少两位僧人。这两位僧人自然便是阴三与玄阴老祖。

    阴三剃发后更加清秀,甚至有些可爱,老祖剃发后则是更加猥琐,尤其是发红的鼻头更加显眼,看着便厌烦。

    老祖揉了揉鼻子,走到阴三身后望去。

    他感受的很明显,自从知道井九在果成寺后,阴三打坐冥想的时间更多了,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祖注意到在阴三的颈后,有一个微微的突起,而且正在缓慢地改变位置。

    接着他嗅到了一道极淡的味道,神情微变,却什么都没敢说。

    那道味道很淡,不臭但闻着让人很不舒服,带着若有若无的腐叶味,又像是放了很多年的老木头。

    老祖知道这具肉身撑不住几年了,也不知道真人能不能在十年里找到让神魂与肉身完美统一的方法。

    他们在果成寺里已经停留了很多年,为的便是这个目的。

    老祖的视线落在阴三身前,蒲团前面的地上摆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几行话。

    那些话是井九写的。

    老祖不明白,既然真人你不敢相信他的说法,为何要把这张纸摆在眼前?

    ……

    ……

    转眼又是一年,新旧相交之时,天地之势大盛,静园里一片黑暗,只能看到赵腊月的眼睛。

    她神情专注地看着井九。

    井九睁开眼睛,释出剑意,伸手蘸剑意为墨,写下一篇经文。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把左手伸进经文里,而是沉思片刻,从经文里选了几个字伸手摘下。

    啪的一声,拳掌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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