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赵师姐吗?”
“你有没有看错?”
“于昆与师姐一道入的内门,曾经在洗剑阁里同处过数十日,他怎么会看错?”
“赵师姐真的下山了?那她为什么在那里?”
“快看!她真的在和井九说话!”
溪边的弟子们低声议论着,兴奋而又紧张。
对他们来说,赵腊月是最值得敬重的师姐,同时也是无法接触的仙女。
谁都知道,赵师姐的性情淡漠而寡言,待谁都一样,很有距离感,就连一心想要征召她的两忘峰,她都不愿亲近,那为什么她刚刚结束在剑峰上的苦修,便会来看井九?
最关键的是,她是真的在和井九说话啊。
难道井九真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前些天,他在剑峰直接入云已经震惊了很多人,但他终究没能直接取剑成功,算不得什么。
“这两年多从来不见井师兄做些什么,但每到关键时刻,总会有惊人之举,真是深藏不露。”
来自乐浪郡的元姓少年,看着对岸的画面羡慕说道。
此时此刻谁不羡慕井九?
“难道大师姐也是个俗人?”
有位弟子满脸不解说道。
众人问何意。
那名弟子举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众人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笑骂起来。
“我知道了!”薛咏歌忽然在旁挥舞着手臂,愤愤不平说道:“井九他肯定每天夜里都偷偷摸摸地修行,白天来睡觉,故意装成风轻云淡的样子,不然怎么可能走进剑峰云里,还能与大师姐相识?在州学里这种人我见得多了!真是虚伪!”
在溪对岸的同门眼里,井九是最值得羡慕的对象,但他还是和平时一样,话不多。
他甚至还躺在那把竹椅上,如果不是崖后的猿猴搬了两块大石头来,还真不知道赵腊月应该坐哪里。
“伤好了?”
“嗯。”
“剑意焠体结束了?”
“嗯。”
井九的话少,赵腊月的话也不多。
对此,他感觉很好。
柳十岁也很好,就是有时候比较唠叨。
他没有太多闲聊的经验,以为对话到此结束,便重新望向瓷盘,手里拈着一粒沙,思考应该放在哪里。
赵腊月没有说话,闭上眼睛,开始在阳光下静思,吸收天地灵气。
那天夜里的伤势已经基本好了,井九给她的那颗丹药很管用。但在剑峰停留一年多时间,剑意焠体大成,与之相伴,她的身体受到了很多损害,经脉上有很多极细微的小孔,剑丸的灵度也有些受影响,这些都需要时间来缓缓修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睁开眼睛,发现日已西斜。
井九依然拈着那粒沙,看着瓷盘,和最开始的姿式一模一样。
仿佛时间只是过去了一瞬。
赵腊月看着他,觉得这个少年有些深不可测。
这里的深不可测,说的不是境界实力,而是别的。
能够拥有如此可怕的耐心,必然非同寻常。
井九就像是在下棋,有些举棋不定。
赵腊月的视线落在瓷盘上,看着盘中堆着的那些细沙,看了很长时间,说道:“有些意思。”
井九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说道:“有意思。”
他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能够看出意思来。
赵腊月说道:“太难,我走了。”
很明显,她虽然觉得有意思,但不认为最值得珍惜的时间,应该放在这种事情上。
井九说道:“好。”
过了几天,赵腊月又来了。
看着那道落在井九洞府前的剑光,溪对岸的弟子们还是很震惊。
“来了?”
井九发现她的头发还是那么短,那么乱,蒙着层灰,就像是荒原里的一丛野草。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象在剑识里太过清晰,他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现在没有柳十岁泡茶,他的茶壶里盛的是猿猴每天汲来的山泉。
茶壶在石桌上,他在竹椅里。
他正准备伸手,想起身边有人,于是很自然地看了赵腊月一眼。
赵腊月问道:“什么意思?”
井九说道:“给我倒杯水。”
赵腊月说道:“不。”
“喔。”
井九这才明白,她不是柳十岁。
清冽的山泉味道并不比茶差。
他一边喝着杯里的水,一边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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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一道铁剑盖山河()
“我不知道那天夜里你怎么杀死的他,但我知道你的剑元很充沛,甚至不比我弱。”
赵腊月看着他说道:“我不明白像你这么懒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从懂事开始,甚至可以说从生下来开始,她便在青山宗的注视下接触、准备修行。
每天清晨睁开眼睛,她便开始炼体、静思、直至来到青山宗后练剑,没有一刻懈怠。
可以说,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在修行。
她听说过井九,知道他出名的懒散,但那夜峰顶的事情发生后,她以为这是误传。
直至这两次亲眼来看,她才发现他是真的很懒。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懒的人,如此荒废自己天赋的人。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这么懒的人为何能够修出如此充沛的剑元。
她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更胜于知道井九的真实身份。
“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来青山宗学剑?”
井九看着她说道:“因为这里从来不管弟子如何修道,怎么修都可以。”
他在心里加了一句,当然也是因为这里比较熟。
赵腊月说道:“我不知道你想修什么,又想隐藏什么,但你如此这般,反而容易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
井九说道:“刻意隐藏我觉得嫌麻烦。”
赵腊月说道:“哪怕会被人发现你的秘密?”
“没有能够永远保守下去的秘密,囊中的尖锥也不可能永远藏拙成功。”
井九说道:“我以前有过类似的经验,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但天空里不可能一直密布着阴云,如果你总是试图不让地面的人们看到自己的光辉,那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很愚蠢。”
赵腊月缓缓转头望向他,有些不确定问道:“你把自己比作太阳?”
井九说道:“就是一个比方。”
“清容峰很多师姐私下都在议论我,说我很自恋。”
赵腊月沉默了会儿,说道:“我觉得我不如你。”
井九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赵腊月没有说话。
她知道井九想要表达什么。
她是天生道种,剑道奇才,青山宗的恩宠,从出生开始,便承受着无数关注的视线。进入内门后,她选择剑意焠体这条艰险的修炼法门,或者也与此有关,因为那样她可以躲在剑峰的云层深处,不被人看见。
她沉默不语,看着很倔强。
井九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赵腊月挑眉,瞪着他,杀意十足。
井九收回手,面不改色说道:“你应该去洗洗头,修行而已,不用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赵腊月用力摇头,灰尘落下,看着就像是只在外面疯玩了一天刚刚回家的小狗。
“我忘了。”
说完这句话,她驭剑向着崖壁上方自己的洞府飞去。
井九觉得自己似乎也忘了什么事情。
没过多长时间,赵腊月便回来了,换了身新衫,乌黑的短发还在滴水。
她居住的洞府自然条件要比普通弟子好很多,位置在崖壁最上方,却有昔来峰仙师们引来的一道热泉。
井九看了眼她的头发。
赵腊月说道:“剑元是用来杀人的,怎能用在这些事情上。”
井九正准备说什么,忽然转头望向东方的天空。
天空里响起数声极其尖锐的啸鸣声。
云层被撕开,带出数道笔直的云线,看着就像是箭一般。
轰的一声巨响,云层中间部分涌动不安,片刻后,一道剑光破云而出,来到了洗剑溪上空。
那道剑光凝纯而明亮,层级极高,散发着极森然的剑意,驭剑者应该是位境界深厚的强者。但不知何故,这道飞剑非常不稳定,歪歪斜斜,就像是喝醉酒的村夫,又像是被吓的慌不择路的野鹤。
剑光在洗剑溪畔的崖壁间穿行着,时而在上,时而在下。
剑上传来一道无比凄厉的声音,向着四周散开。
“就算没有一,那二呢!”
“没有一,二呢?”
驭剑者的喊声在峡谷间回荡。
恐怖的剑意不时落下,溪水骤乱,崖壁上生出一道道清晰的痕迹,碎石簌簌落下。
远方诸峰里隐有剑光升起,应该是亲传弟子正在赶来。
溪畔的洗剑弟子在师长们的召集下,避入洗剑阁。
听着天空里凄厉的喊声,看着崖壁间被剑意扫过,凄惨断掉的参天大树与石头,弟子们脸色苍白,很是恐慌。
这是怎么回事?那人是谁?为什么如此疯狂,如此可怕?
赵腊月走到崖边,看着天空里那道疯狂的剑光,眼眸里流露出警惕与敌意。
井九静静看着她,想知道这两种情绪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来自诸峰的剑光,距离洗剑溪还有十余里便停了下来,应该是接到了谕令。
那道疯狂的剑光太快,驭剑者太强,诸峰里的普通亲传弟子根本不是对手,只能是徒增伤亡,所以那百余道剑光只是守在外围,结成了数座剑阵,以此自保,同时也是防备那个驭剑的疯子跑掉。
诸剑弟子的剑阵结成后,天地骤然变色。
云层向着四野散去,一道形制方正的铁剑,从天穹里落下。
方形铁剑遇风飘摇而长,变成十余丈大的穹盖,直接压住那道疯狂的飞剑,把它镇压到了数里外的一片山地间。
轰隆巨响,如同真实的雷霆,在那道铁剑穹盖下方不停响起。
那片山地上的石砾被震的离地跃起,骨碌碌滚动着,仿佛成了活物。
恐怖的震动从远方来到洗剑溪,溪水如沸,撞崖而碎,不知多少游鱼被活生生震死。
半个时辰后战斗终于停止,铁剑静了下来,就像是真实的小铁皮屋。
不知道被铁剑盖住的那人死了还是如何。
无数死鱼浮到溪面上,看着就像是朝歌城里最富有的商人抛洒出十几筐银币。
被那道疯剑斩开的山崖,缓缓滑落,进入溪河里,激起无数巨浪,带来不知多少叹息。
“这就是破海境的威能吗?”
看着远方的画面,赵腊月说道。
井九走到她身边,说道:“元骑鲸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自出手了,我觉得他可能早就破海圆满,进入了通天境。”
赵腊月看了他一眼。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青山宗再添一位通天境的大物,必将震惊整座大陆。
井九如何得知?又为何要告诉自己?
第三十三章风雪里的一口老井()
洗剑溪畔的弟子们不敢议论那天发生的大事件,私下难免还是会有所交流,很快便有消息传开,他们才知道,当天那道恐怖的飞剑竟是潮来剑,那位发疯的强者自然是碧湖峰主雷破云。
都说碧湖峰主在朝歌城被冥部妖人与不老林刺客联手暗杀,受了重伤,正在某处疗伤,谁能想到,他会以这般疯癫的状态出现在诸峰师徒的眼前,如同走火入魔一般,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人给出答案,事件渐渐平息,那些被雷破云的剑光斩断的山崖也被昔来峰的阵师修复如初,用肉眼望过去,没有任何痕迹,一夜之后,似乎那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但那句凄厉而疯狂的话依然回荡在诸峰之间。
“就算没有一,那二呢!”
“没有一,二呢?”
这句话无头无尾,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谁能够说清楚。
联想到前些天碧湖峰那位师叔的离奇死亡,整件事情越发充满了诡异的感觉。
井九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也知道雷破云在临死前为何念念不忘此事。
他负手站在崖畔,看着夜色深沉的天空,觉得此处仿佛一口老井,眉间生出一抹极淡的厌倦意味。
上德峰顶,寒意刺骨,身处其间,不管是何等境界,都必须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元骑鲸走到洞府深处,低头向井底望去,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霜雪涂白了洞壁,他的头发也多了一道白,但那与严寒无关。
昨夜为了镇压雷破云,他用了年轻时从外界学来的剑道,效果显著,但剑元消耗亦是极剧,至少需要百日才能回复。
三十余名上德峰弟子与执事,跪在他的身后,等待着他的发落。
做为青山宗第二号人物,他有资格决定很多人的前途,甚至生死,但他没有这样做,举起手示意众人散去。
能从戒备森严的剑狱深处把雷破云放出来,自然不是普通人,这些弟子执事没有任何办法。
问题是对方为什么要把雷破云放出来?
元骑鲸望向洞外天光峰的方向,心想这究竟是借刀杀人,还是对自己的又一次试探?
“那天的事情还是得查啊,不能断咯。”
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缓慢说道。
执事与弟子们都已经退出了洞府,只有他最信任的师弟迟宴还在这里。
迟宴说道:“两忘峰那边有个消息不过很难确定,我也不怎么信。”
“既然有消息,那当然就应该往深了查,只是”
元骑鲸顿了顿,说道:“承剑大比的日子快到了,不要把事情弄的太大。”
听着承剑大比,迟宴想起一事,说道:“那个井九真的不需要再看看?”
不管是谁,只要能得赵腊月另眼相看,便有资格得到更多的关注。
看着师兄没有说话,迟宴苦笑说道:“这些年愿意来我们上德峰的弟子,已经越来越少了。”
承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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