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全部叫过来!”
“是。”
见到老夫人,三人不敢有半点隐瞒,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叙述了遍,老夫人自始至终都半眯着眼,脸上虽说看不出喜怒,但空气却一点点的变得密实,仿佛有了重量一般,压抑的人几欲窒息。
这些年来,随着年龄变大,老夫人的精力是大不如以前,家中的事务全都交由四位管家处理,她老人家平日里就是读读经文,修个道参个禅,心态放的很正,对大部分事情都看得很开,除了张曜,除了她的宝贝孙儿!
为了孙儿,她能容忍儿媳妇娘家那堆烂人的存在,默许他们打着张家的名号在外胡作非为;为了孙儿,她可以十几年常住别院不回正府;同样是为了孙儿,她也可以狠下心来,在张曜刚出生时就直接抱走,甚至冷酷的命令儿媳妇不得随意看望,残忍的让母子骨肉分离十几年!
张曜就是老夫人的逆鳞,是她的一切!她只想把孙儿护在羽翼之下,看着他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不管外面是电闪雷鸣还是狂风骤雨,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休想有一滴雨淋到孙儿头上!
但现在,在苏州府,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有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孤魂野鬼想要伤害张曜,她老人家只有一个念头:你活着的时候我能让你死,你死后我也能让你魂飞魄散!
门里门外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老夫人是真生气了!
“我说四舅哥,你怎么还在我家里?打算在这儿过年么?”
张曜不爽,很不爽,回到家中就看到‘四舅哥’跟赵琪肩并肩的坐在一块,头挨得很近,就差脸和脸贴在一起,这也就算了,他还紧紧抓着赵琪的手笑的一脸淫荡,看见张曜人来了也没松开,那瞥过来的目光中分明带着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常柏也是无奈,前几日张曜跟抓贼似的天天盯着他,难得今日人不在,赶紧来找师妹请教一些问题,有些三言两语就能茅塞顿开,有些苦苦思索依旧不得法门,也庆幸师妹乃是金丹修士,不显形不露色不假外物,灵气聚于掌中成一人,将诸般奥妙一一演示出来。
他看得喜不自禁,又想起这几日和小六道长探讨道经得来的感悟,两者相结合下,只觉得无数灵光在心头浮现,每一个都直通金丹大道暗含世间真理,顿悟来的如此之快,他只需紧紧抓住其中一个,未来金丹可期!
是可期,但也可惜,张曜回来了,赵琪连忙散去法力抽回手来,常柏下意识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顿悟被生生打断,他心中只觉得怅然若失,又是恼恨又是愤怒的望了过去。
“四舅哥,你这是什么眼神?”
常柏不高兴,张曜更不高兴,走过来黑着脸道:“夫人,我只是一个上午不在,你就背着我跟人拉拉扯扯亲亲我我的,懂不懂什么是妇道?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看着发飙的张曜,赵琪只觉得莫名其妙,一旁的常柏想要开口,刚张嘴就被怼了回来。
“还有你,四舅哥,我给清河赵氏个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喂,你们两个看哪儿呢?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这两个人也太不给面子了,东张西望眼神诡异,丝毫没有一点偷情被抓现行的自觉,气的张曜差点掀了桌子,只是看了看大理石制成的石桌,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回头就给下人们交代一下,这些石桌石凳都给我扔了,改明儿全部换成木的!
“张曜,你今天去哪儿了?”和师兄对视了眼,赵琪问道:“有没有碰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张曜明知故问道:“夫人,什么叫稀奇古怪的东西?为夫不懂啊!”
“就是。。。就是。。。”赵琪卡了壳,憋了半天不耐烦道:“总而言之就是不正常的事情,你有没有遇到?”
“还真让夫人猜到了,为夫今天撞了邪,遇到了鬼打墙!”
“只有这些?”
赵琪很是诧异,那鬼打墙是什么她知道,凡人或许觉得很不可思议,在她看来不过只是区区一层幻术而已,吹口气就能破除的东西,鬼不像妖,虽然和妖同样不容于天地,但因为没有肉身,受到的限制更大,旁的不说,阳光就能轻易杀死大部分鬼物,哪怕是个厉鬼,甚至是千年厉鬼,只要不成鬼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渣渣。
常柏也皱起了眉头,只觉得很是蹊跷,鬼物怎么可能会在白天出现呢?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背后有人操控,妖类和邪派修士都善于此道,尤其是部分妖类,例如虎妖吃人后奴役的伥鬼;再比如水妖杀人后留下的水鬼。
他曾听二师兄说起过,二十年前北海某一个岛上居民在梦中被水怪吞噬,死后化为水鬼肆虐周遭,等刷功德的修士们兴致冲冲的赶过去时,却发现小岛正在慢慢变成人间鬼国,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各派高层,布下天罗地网将那行凶作恶的水怪直接打的魂飞魄散,至于留下的烂摊子反倒成了抢手宝贝,也不知扯过多少皮拍烂了几张桌子,那个小岛现在成了各派磨练弟子的好去处,为了防止涸泽而渔,甚至规定每隔三年才开放一次,每次进入的人数不得超过三十人,实力不得高于筑基五层,至于名额怎么分配,来,咱继续商(扯)议(皮)。。。
“夫人啊,你相公我撞了邪,你不关心下也就算了,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是几个意思?生怕我不死啊!”
张曜很不开心,甚至有些心塞,娶了个媳妇一点都不关心他,连个暖心话都没有,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以后的时间可长着呢,要还是这样,大家还是趁早一拍两散来得好。
“少爷,老夫人请您过去。”
得,一定是奶奶知道了他撞邪这件事,急着要见孙子,临走前张曜扔下一句话:“夫人,我曾听人说过,一个人一辈子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我希望夫人你后面那一个!”
张曜走后,留下两人不断品味这句话,隔上好大一会儿,赵琪忍不住问道:“师兄,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
常柏是哭笑不得,师妹如今已是年芳十八,名义上还已经嫁做人妇,但在这男女情爱方面依旧是一窍不通,跟个稚童一样,张曜刚才那番话算是白说了。
“师妹啊,师兄也没搞明白,但听这意思,他好像是要纳妾。。。”
“纳。。。妾?!”
第五十九章 什么样的人()
不出意外,张曜被老夫人下令禁足,在上清观的法师来之前,他哪也不能去。
禁足就禁足吧,他也不在乎,这苏州府实在没什么逛头儿,第一次见了还觉得新鲜,两次后只剩下腻味,现代社会看到古色古香的建筑喜欢的不得了,总觉的充满了历史韵味,可要活成了古人就会发现,还是钢铁森林看着顺眼,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吃什么买什么,没什么是手机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一定是打开的姿势不对。
邱先生在第二天就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全家老小,见过老夫人,拜师这件事算是定了下来,只等日后再补个仪式,老夫人还给了很多东西,他也没推辞,如今拿的是心安理得,甚至还在府中住了下来。
“先生啊,你这前后的变化也太大了些,弟子总感觉上当受骗了,我后悔了怎么办?”
天气很好,他懒洋洋的躲在树荫下浅寐,胡床虽然不错,但那有躺椅来的舒坦,故而特意交代下人制作了几具,今日才看到成品,躺上去感受了一番,只觉得两个眼皮止不住的想要亲热,拉都拉不住,眼瞅着就抱在一起。
“你这混球,看到师父来了也不起身迎接下,成何体统?”
邱先生黑着脸道:“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让人把我家拆的七零八落,我只得央求老夫人收留,在府中借住一段时间,要不一家老小都得睡大街不可!”
“师父啊,弟子可是一片好心,只是年纪太轻,做事未免有些思虑不周。”直起身子,张曜随便拱了拱手作了个揖,嬉皮笑脸道:“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一般见识呢?”
邱先生来了,这两日拉下的课程都要一一补上,身份的不同带来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地方换了,往日授课基本都在花园中,要不就是找一个房间,如今变成了书房,这是父亲张显曾经读书学习的地方,张曜是一次都没去过。
书房不大,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墙上挂的一幅字:左壁观图右壁观史,东窗养蕙西窗养兰,中间是圣人出山图,邱先生对这几个字似乎很是中意,进来后不住打量,不时的抚须点头,越瞧越是喜欢,眼中还带着一丝惊奇。
张曜可没这份眼力,瞅了半天也没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奇道:“先生,这副楹联难道有什么问题?”
“楹联没问题,字也没问题,但写字的人。。。”邱先生迟疑了下,摇着头道:“不好说!”
不好说是几个意思?他等了半天也不见邱先生继续说下去,索性也就不再理会,字是他爹张显写的,现如今人都死了近十年,就是有问题也找不着正主。
“先生,我们今日学什么?”打开书本翻看了下,张曜问道:“上一次先生讲到了圣人霁西谷出山。。。”
“我们今日不讲文!”
“不讲文?”
邱先生转过身来,走到张曜身边,目光炯炯有神,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今日,我们来聊一聊你!”
“我?”
很是诧异的看着邱先生,张曜哑然失笑道:“先生搞错了吧?我有什么好聊的,二世祖一个,好勇斗狠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要不是投胎投的好,说不定早已是被人打死了。。。”
他自感说的有趣,贬低起自己也是毫不留情,邱先生站在一旁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他装疯卖傻,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直等张曜口干舌燥停了下来,这才来了句:“还有么?”
“额。。。”
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看着桌子上的宣纸,邱先生慢条斯理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原本不想管,但现在不同,我是你的师父,师徒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简单来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船我是想下也是无处可下,你张家这艘大船以后会驶向何方,全系于你一人手中!”
“不管是为我自己考虑,还是为我全家老小着想,我不得不多问一些,张曜,你以后打算做个什么样的人?准备如何在这世道里活下去?”眼见张曜似乎不想回答,他不自觉加重了语气:“这里只有我们师徒二人,抬头不见青天,低头不见大地,左右也没有其他人在,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张曜沉默了,邱先生也不催促,张曜写的那些字常人见了觉得笔锋刚劲有力,字体架构匀称看起来赏心悦目,他看了却是惶恐不安,甚至半夜还会从噩梦中惊醒,只因那三尺素简上字字滴血,一横一竖间都有冤魂在挣扎哀嚎,在它们身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累累骨山!
这绝对不是‘人’能写出来的字!哪怕是满手血腥的屠夫也做不到这种程度!想想那如噩梦一般的骨山,邱先生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体发寒,仿佛有个看不清模样的恶魔藏于天地之间,俯视着脚下的蝼蚁。
现在,那个恶魔来到了人间,就藏在一具躯壳里面,而那个人,成了他的弟子!
这是什么狗屁运气啊!他心中发苦,也知道自己运气很差,否则也不会一直倒霉至今,但是能差到这种程度却是想也不敢想,张曜要请他做师父,他想了很多,甚至想过以死婉拒,只是后来放弃了,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比死亡更可怕,而且就算是死了,也不见的最后能逃脱对方的手心!
所以,这个师父不当也要当,这个弟子不收也要收!这就是命啊!!!
邱先生想的出神,回想前半生只觉得悲痛万分,无论做什么最后总是不幸,他表现的毫不在意,别人只以为他性子坚忍不拔,却不知这心中的怨气恨意早已汇成了汪洋大海,若是有一天机会到来,必是大海倾翻洪水滔天!
“先生啊,其实你还是有机会的!”
“嗯?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我家是艘大船么?”张曜一脸得意道:“你还可以跳船呀,只要会水就成!对了先生,你会游泳么?狗刨总要会的吧。。。”
“。。。”
邱先生沉默了,半天后一脸和善道:“张曜,来,站近一点,到为师面前来。”
张曜心中发毛,磨磨蹭蹭的死活不愿靠近:“先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呗,不用离那么近,我能听得清。”
山不过来我过去,邱先生很忠实的践行了这句话,抄起桌上的毛笔冲了上去:“我打死你个鳖孙!”
师徒间的对话以闹剧结束,到了最后张曜也没回答,邱先生也没再问,问了也是白问,牛不喝水强按头,你能有什么办法?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有时候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回答,万一张曜嘴里真蹦出个要毁灭世界什么的话来,恐怕最后受惊吓的还是他自己。
所以说,人还是正常点好,能吃饭能喝酒能勾搭妹子,那大家就有共同语言,到了哪儿都不会缺少一帮称兄道弟的人,要是敢年少多金,每次吃饭都抢着付钱,三五次后就是有口皆碑的大好人,谁提起都要竖上一根大拇指,说上一声好哥们儿!
这样的人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有益于人民的人,所有人都会喜欢这样的人,而张曜想做的,就是成为受大家欢迎的人!
躺在床上,赵琪不在,有那么几只蚊子总是在耳边乱发表意见,他很不高兴,你猜出来就猜出来了呗,还说出来干嘛?这不摆明了是想找死么?不行,得赶紧灭口了才是。
一顿折腾,总算是将那几只知道太多的蚊子统统干掉,原本的睡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下午睡的太饱,到了晚上精神百倍,这才是第一天,要是天天如此,以后生物钟想不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