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前是一个摆着粗陋首饰的地摊,而此刻,上面的首饰已经被一双大脚踩得稀巴烂。一个身高约一米八、穿土黄色长袍、身材像虾皮的男人正俯下身来,咧着一嘴黄牙对着小姑娘荡笑:“姑娘,躲什么啊,我还能吃了你吗?识相点,本大爷可是要上梦澜天宗的人,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
那姑娘显然吓坏了,四处张望着,希望过路的行人有人能来帮她一把,可人人都是只扫了一眼,就又匆匆走开,即使有人要出手相助,也会被好心人拉走,避免惹祸上身。
就在小姑娘即将绝望之时,一道带着厌恶的少年声音传了过来:“嘿,凑那么近干嘛呢,没见过人长什么样是么?”
虾皮男一怔,真没想到这事还有人敢管,偏过头去,却发现居然是一个纤瘦的少年,年龄比地上的小姑娘大不了多少。
小姑娘看到少年的一瞬,突然就有了主心骨,爬起来扑进少年怀里,哭道:“凌哥哥!这个无赖,他欺负我!”
来人正是凌晓晓,她摸着小姑娘的头,柔声道:“没事了,茹儿,别害怕,到哥哥身后去。”
每次听到别人叫她“哥哥”,凌晓晓就很憋屈,尤其面对这个茹儿的时候,因为她还得自称为“哥哥”,实在是……俗话说有奶就是娘,她凌晓晓没奶,那不就是雄性了么?
虾皮男一看到嘴的鸭子被人放飞了,气势汹汹地骂道:“小杂种,报上名来,竟敢破坏大爷好事!”
凌晓晓眯着眼,回骂道:“臭虾皮,拿你炝锅都嫌脏,还想知道我叫什么,你配么!”
此话一出,茹儿破涕为笑,银铃般的笑声差点让凌大流、氓忍不住回过头去挑逗一番。
“小杂种你敢骂我!?”虾皮男面红耳赤,在听到茹儿笑声之后更是怒不可遏,指着自己鼻子叫道:“你知道本大爷是谁吗?”
凌晓晓这才注意到虾皮男右手没有食指,居然是用中指指着自己鼻子的,她顿时就笑了,哥们儿你用大拇指也行啊,怎么想的!
“我都骂了两句了,你刚知道我在骂你吗?”凌晓晓眉毛一挑,把身后的茹儿推向歇会儿客栈,继续骂道:“我倒真好奇你是谁了,居然要反应这么长时间,就这智商还妄想进梦澜天宗?赶紧把脑子抠出来吧,小心哪天拉屎顺出去!”
茹儿已经不重要,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个臭小子奚落,面子才是要紧的。虾皮男脸色狰狞地咆哮:“小杂种,牙尖嘴利,大爷今儿就先处理了你,再去捉那小美人!”
叫着就向凌晓晓扑了过去。
凌晓晓活了二十年,虽然性格上是女汉子,思想上是女流、氓,但行为上,却从来没有打过架,不要说还是和男生打架。虾皮男一扑过来,她就慌了手脚,直后悔为什么要强出这个头。
堪堪躲过一记拳头,拳风划着脸颊兜过去,火辣辣的疼痛感使凌晓晓把这种念头甩出了脑袋,别人不出头,自己也不出头,难道任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被人凌辱吗?
这么一想,凌晓晓注意力集中起来,竟然真的和他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虾皮男虽然有招有式,但他身体并不太灵活,凌晓晓虽然是混混打架,但胜在行动敏捷,尽管光是躲避就已左支右绌,她却还要时不时地黑虾皮男一下,下个绊子来个假动作,正经玩招式的虾皮男哪会这么打,火气越来越大。
凌晓晓趁着一个空档连退三米,拍打着身上的土,再次嘲讽道:“就凭这么点能耐就想进梦澜天宗?你这样的,上了场也是第一个淘汰。”
虾皮男怪笑一声:“好小子,说话可要负责的!”话音一落,突然平地起风,扬起无数灰尘,能见度不足五米。行人纷纷躲进就近房舍围观,大街上霎时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或者说只剩凌晓晓一个人,虾皮男早已融入漫天尘土,灰尘遮住了他的土黄色身影,空气摩擦声掩盖了动作的声音。
凌晓晓摸摸鼻子,这人不见了还怎么打?
捡起一块土坷砾丢了出去:“哎,你还在那么?不在了我就走了啊。”
7 你不一样()
凌晓晓不是个惹事的人,她的原则恰恰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此刻她能不管不顾的跳出来搞英雄救美,那是绝对准备好了后路的。
她的信条是:不打无准备的仗。
就在跳出客栈的前一刻,凌晓晓突然想到,这个天王极好面子,绝不允许有人轻视,而且那个地虎还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有什么说什么。这样一个添砖一个撤瓦的搭配,若不是梦澜天宗,小宗门与对立势力都不会派出来的。
这样算起来,就算他们不是督阵长老,也一定是梦澜天宗中人。
既然这样,那凌晓晓就可以有恃无恐地英雄救美了!
凌晓晓挠挠鼻头,装腔作势喝道:“哎,你在哪啊?信号好不好?我说话你听得见吗?梦澜天宗选拔规定,选手不得给当地居民造成损失,此刻你却置规则于不顾,对我动手,你把天宗置于何地啊?!”
虾皮男果然上当,不知从何处传出声音,嘿嘿怪笑道:“小子,规则是给督阵长老定的,可他们并未入住川楼,现在不知在哪晃悠呐!你若打算让那老匹夫救你,真是想的太美了些!”
凌晓晓听他骂督阵长老是老匹夫,心里就乐开了花,乖乖,我只打算引出你前半句的,你居然能举一反三,真是甚得我心呐!
客栈内,天王地虎正打算好好看看,什么都不会的小凌子如何对付虾皮男,却突然听到虾皮男骂上了督阵长老,可真是没把梦澜天宗放在眼中啊。是可忍孰不可忍,地虎一顿脚,啪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虾皮男正要发动攻击,却见烟尘全部落地,那坏他好事的小杂种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秃顶红鼻头的矮个子老头,那老头厉声道:“那今日,我这老匹夫非要来救他一救!”
说罢双目一瞪,一股沛然气势磅礴冲出体外,发出一串噗噗声,直奔虾皮男。
虾皮男赶紧护头,没想到督阵长老竟然就在此地,这次真是踢到铁板上了!看来今年要被取消资格,只能下次再来了!
轰然一声响,烟尘四起,虾皮男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屁股后边还跟着一溜烟,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在了远处,连翻几个跟头,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凌晓晓看呆了,一瞪眼就飞了,这特么杀人于无形啊!
这时天王缓步从客栈走出,向虾皮男招了招手,一块玉牌飞到了他的手中,沉声道:“黄广伢,罔顾规则,辱骂长老,藐视天宗,从此取消比试资格,永世不得参赛!”
玉牌应声而碎!
天王扬起头:“所有人,以今日之事为鉴,若再有类似事情发生……莫怪老夫二人下手无情!”
一时整条街鸦雀无声,所有人噤若寒蝉,呃,除了凌晓晓。
凌晓晓摸摸鼻子,不情不愿地配合气氛,却很清楚这老头是敲打自己呢,说自己不该惹事。可是保护当地居民不受损失不是他们的责任吗,若自己不出手,他们就打算不管了么?
不过他们出不出手,跟凌晓晓也没什么关系,就连凌晓晓出手都不单纯是为了救茹儿,又何必管他们如何做呢?
“臭小子,有胆量,竟敢拿自己的性命试探我们。还好那黄广伢实力不济,不然现在你就是一堆碎肉。”进到客栈里,凌晓晓安顿了茹儿之后,就被掌柜的摁在藤椅上边上药,天王喝着酒继续敲打她。
凌晓晓心道,这哪里扯着命了,闭着眼睛嘿嘿一笑:“晚辈哪敢呢?只是求证一下自己的想法罢了。”
打的时候还不觉得,凌晓晓照了镜子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肿成猪头了。明明一下都没打到,怎么会肿了呢?靠拳风吗?若只是拳风就如此厉害,那如果有一下没躲过去……想想就疼!
地虎喝着酒,呲哈呲哈地给凌晓晓的表情配音,玩的不亦乐乎。这个老头意识到自己被小凌子耍了之后,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死过去,被掌柜的掐人中掐了回来,就此立志要向小凌子报仇,特意在他上药痛不欲生的时候逗他,看他想哭不能哭,想乐不能乐,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爽!
“如何,决定了么?”天王轻轻晃着酒杯,“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即使你是天才。”
凌晓晓想了一下,问道:“为什么是我?”
“你不一样,”天王放下酒杯,正色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在武者中,修行的功法分为很多种,很多类别,有些相辅相成,有些互相克制。受先天体质所限,任何人可以修习的功法类别都很有限,大部分人都只能修习一门,就算这样,也还是有一些人穷其一生还不得要领。
“可是也不乏有专修一门,取得不错成就的人才。天宗寻找的,就是这种人才。所以才举办了三年一度的区域选拔,在大陆范围内进行挑选。”
凌晓晓插嘴道:“听前辈之言,晚辈是其中之一咯?”
“不不不,”地虎兴奋地接话,“他们是人才,你是天才!”
凌晓晓翻了个白眼,这意思是说我比他们二呗?无奈脸肿的太厉害,这个表情根本无法露出来。
天王点点头,很肯定地说道:“没错,他们只能算人才,而你,是真正的天才!
“你体质空灵,肌肉柔韧均匀,骨骼轻盈且有雾气充斥其中,简直就是天生的完美容器!你明白吗?以你的体质,你可以接受任何类别的功法,只要保持同步修行,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你是老夫见过唯一一个拥有这种体质的人!最可贵的是,你从没有修习过任何功法,身体干净的像是一张纸,发展空间大到难以估量!这样的你,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各个宗门抢夺的对象,当然,也是暗杀的对象,这你应该能明白吧。
“天才不能就这样被埋没!所以,尽早进入梦澜天宗,才是上上之选。”
这一句总结之后,天王地虎就巴巴地望着凌晓晓,喉结一动一动,紧张地观察着她的任何一个表情--没办法,毕竟脸肿的像猪头,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表情有什么变化的。
凌晓晓看了一眼街上武者向客栈投来的复杂目光,淡淡道:“此事,还请前辈容晚辈再好好考虑一下。”
8 空洞的眼睛()
“小子,老夫说过,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天王难得的发了火。
凌晓晓暗暗叹了口气,若不是怕虾皮男会报复客栈,她就已经做出选择了。
可是从那些武者复杂的眼神中,她却看出,不论他们之中谁在虾皮男的处境,这件事都不会善了。只怕是长老们前脚一走,虾皮男后脚就码好了人来砸店了。
可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耍耍小聪明她凌晓晓还可以,若论到正事上,她就麻了爪子,穿越之前基本不会出什么事,而且有事也都有人帮她摆平,何时让她自己动过脑子?
掌柜的见小凌子没有说话,叹了口气,替他说道:“二位长老不要误会,天宗盛名,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呢。只是今日惹下这祸,小凌子不忍让我们代他受过罢了。”
地虎情不自禁呼了一口气,马上意识到不对,装得云淡风轻地抿了一口酒,淡淡道:“这倒不必担心,刚才老夫在他体内留了一股暗劲,不出一个时辰,黄广伢就会彻底消失了。”
“什么?”凌晓晓猛地站了起来,藤椅被绷直的腿弯推了开去,撞上柜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不是真的吧,怎么可能死人呢?
似乎是看穿了凌晓晓的心理,天王适时的说了一句:“现在,应该是在城外'武者墓地'了,大概正在埋。”言外之意,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看。
竟然真的杀人于无形,可是……她只是想想,并没有要任何人死啊!何况,虾皮男根本罪不致死啊!一个时辰之内,现在过了多久了?凌晓晓看向太阳--竟然已经一个时辰了,那,虾皮男不是死透了吗?
这两个老头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地等待自己答复?这是杀人啊,他们心里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吗?地虎杀了人,不怕会受到制裁吗?难道……没有制裁吗?
难道,杀人已经是如家常便饭般自然的事情了吗?
凌晓晓一怔,脑海中闪过天王那句“这样的你,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各个宗门抢夺的对象,当然,也是暗杀的对象”---如果我不同意去梦澜天宗,他打算杀了我吗?
这个可能性不可谓不大!
一时间凌晓晓如遭雷击,嘴唇乌紫,脸色煞白,拳头紧握,骨节突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紧紧的包裹住了她的心脏,并且不断收缩,导致四肢严重供氧不足。
终于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头垂了下去。
这一摔,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她低垂的头也没有泄露任何心理变化,谁都不清楚她到底怎么了。
天王误以为小凌子是被地虎杀黄广伢一事吓到,冷哼一声,不满道:“妇人之仁!如此猥琐狂妄之人,本当该杀,今日你不杀他,来日他定杀你!该死之人而已,竟也能使你如此震荡,凭这份心性,天宗不要你这天才也罢!”
地虎猛地一惊,急忙喝道:“你要干什么!”
天王早已打定主意,这小凌子只报姓而不报名,对家中过往也绝口不提,敢凭空身斗黄广伢,还设计试探自己二人,如此少年,纵然天赋如何之好,也是当杀则杀。
地虎却是打心眼里喜欢小凌子,只为两个人对脾气,名字家世都不重要,只要这个小子人心赤诚,其他什么都不重要。若是天王执意杀了他,自己定要阻上一阵!
掌柜的突然扑跪着挡在凌晓晓身前:“天宗长老请手下留情!小凌子年龄尚幼,阅历甚少,一时惊吓也在情理之中,还望长老三思啊!”
客栈之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天王脚下隐隐现出漩涡,盘旋的气流将他整个人缠绕其中,须发纷飞遮挡住了表情。地虎挡在凌晓晓身前,全神戒备,身上也隐隐出现光斑,显然和天王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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