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声轻响,是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每个人的目光都想跟着箭矢射去的方向,然而他们移动目光的速度远没有羽箭迅捷,抬头之际,只听见叮地一声,高空中金星四溅,眩人眼目。
他们闭上眼,眼前依然可以幻化出那一抹比闪电还要炫目的亮光,然后听到神射大将田千峰洪亮的声音带着惊讶不解的语气。
“他竟然破去了我的‘九曲通幽’!”
谢尘嚣目光中充满疑问,望着同样震惊的天师院副院长,问道:“先生,他当真不懂修行?”
段去尘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压低声音反问道:“难道先生还会走眼?”
宁王呆呆的望着空中,除了烈日,除了白云,那儿已经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他方才脸上的的那股子自信都在这一箭中悄然四散了。
姚长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听到惊呼,他立刻明白了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的眼神中有深深的疑惑之色。
这一箭似乎射在他的脑袋上,轰然一声,让这位权倾天下的骠骑大将军都有些承受不住。
人群突然反应过来,少年竟然破了“九曲通幽”?!。
这次却出奇的安静。
没有人喝彩,没有人鼓掌,有的只是震惊、懊悔、无奈等各种情绪。
射出一箭后,卓藏锋根本连看都没看,至于箭有没有射中目标,他完全不必要操心,因为他自己心中有数。
霍然转身,扔下失去羽箭的木弓,他抬脚就走。
那一刻,他似乎要十分着急的要离开这里,连箭矢从地面飞到空中的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走了一步,羽箭射中铜钱,发出“叮”的一声,他心中的愤怒似乎也随着这一箭缓解了不少,然后他对着发呆的人群说了句:“京城的碎嘴婆子们,我这一箭让你们全部给我闭嘴!”
然而没有几个人听清楚这句话,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中,那箭矢射中铜钱的轻响仿佛天雷一般轰击在他们心上。
他们转过头,在挤满华贵马车的大街上,望着一个孤单的少年背着木匣,在秋日依旧很暴烈的阳光下渐行渐远。
一间很精致的屋内,隔着雕花门窗,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夫人,他那个少年破了田飞将的‘九曲通幽’。”
屋内片刻无声,隔了半晌,才听到另一个声音说道:“‘九曲通幽’并非很难,薇儿十四岁就能破去,如果田千峰全力施为,长安没有几个人能破。”
有着清脆口音的那个人似乎有点不服气,又说道:“但是外面那么多人都没人能破。”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传来杯盘相击的声音。
过了很久,另一道声音才说道:“破就破了,没什么大不了,看你那股高兴劲,真不知道你这丫头是怎么想的,我看你枉自修行到这般境界。”
清脆的声音说道:“在夫人面前鲜儿永远不敢说境界两字。”
“你这丫头伶牙利嘴,对了,方才那少年进门时有一只红鸟,飞哪里去了。”
“回夫人,他走后红鸟就飞走了。”
“千万不要让小姐知道这件事情,你去看着那个少年,不要让他受到什么意外。”
“夫人,我一个女子怎么能跟踪一个男人?”
“去吧!你聪明伶俐,应该懂得如何办事。”
夫人的命令不容置疑,鲜儿不敢违抗,即使夫人让他委身这个少年,她也会老老实实遵从。
要寻找那位少年并不难,长安很多将军府的耳目,很轻松就找到了卓藏锋临时歇脚的客栈。
客栈不大,也比较偏僻,这是卓藏锋出于囊中银两的考虑。
临街的酒店气派阔大,但无疑也要花很多钱。
所以他尽量往偏僻地段走,一家一家询问价格,最后选中这家最廉价的客栈住下。
午饭很简单,一碗白饭,一碟咸菜,从将军府回来已经很饿,此时吃起来最是香甜,不一会一碗白饭就全部落肚。
店伙计望着狼吞虎咽的少年,想到往年也有许多落魄的赶考书生,似乎也并没有如此寒酸。这家伙从住店到现在一共吃了两顿饭,顿顿白饭,而且还偏偏吃得那么香甜。
吃过饭,卓藏锋信步走出客栈。
京都富庶,各条街道都以青石铺地,这种坚硬的路面太硬,不如栖凤山的土路走起来舒服,因为他的靴子已经很烂,靴底也几乎磨破了,就剩下薄薄的一层。
走入街市,琳琅满目的商铺并没有让他驻足。在一个小摊上,他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问了半天价格,摸了摸袖内的铜钱,摇摇头走了。
前面有一家书坊,店内摆满了各种图书典籍,经史子集,走进去就是书香的世界。
里面居中摆放着一张桌子,三个打扮得体的中年人正在品茶闲聊。
踏进书坊,那三人正兴头十足,并没人向他看上一眼,继续家事国事天下事。
“高统领的公子当时脸都绿了,估摸着现在正在他娘的床头哭爹叫娘。真是懒蛤蟆吃了天鹅肉,这些公子哥怎会心甘?”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一个外地来的小子竟然破了田飞将的‘九曲通幽’!”
“这都不算奇怪,我最奇怪的是这个穷小子有什么资格作将军府的乘龙快婿?我想其中一定有猫腻,断断不会是因为他临去的那一箭。”
“这下有的热闹看了,不知道步登虹公子是什么心情?唉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大家不要喧哗,这一箭更是出乎那位圣公主的意料,或许宫内又有什么大动作了。”
卓藏锋惊呆,浑身冰凉,迅速回想着同夫人的谈话,所谓自家的东西,难道竟然是
身上的汗水不绝涌出,很快湿透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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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愤怒的拳头()
乘龙快婿、懒蛤蟆、牛粪,这些词语在卓藏锋心里挥之不去。
他从来没有攀附权贵的想法,也不想靠着他人平步青云,更没有想到婚姻大事。
他只是从远方来,拿回自己东西,然后去修行,去找师父,去找老怪物。
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却弄得如此复杂。
走出书坊,他感到茫然失措。
街市上有无数人,无数个素不相识的人,无数个素不相识的人嘴角都带着嘲讽的笑意,都在说着一句同样的话。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的心很乱,呼吸也急促起来,脚步凌乱的踩着路面,一个劲狂奔而去。
而在不远处,一个身着红裙的少女望着他的背影,怔怔然发呆。
鲜儿心中的震撼并不比卓藏锋差。
这一次鲜儿没有听夫人的命令,她早早回到将军府,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望着小姐未完成的半幅画卷,久久不动。
在府内花海之旁的后厅内,承平公主终于卸下了平日的威严,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眼角。
这位高贵的夫人风韵犹存,椭圆形的鹅蛋脸端庄秀雅,肤白如雪,加上清澈的眼眸中悄悄涌出的泪水,真有一种梨花带雨,惹人疼爱的风情。
骠骑大将军姚长驱板着脸,一言不发。
这个雄赳赳的武夫并不懂得如何安慰女人,看到妻子悲不自禁,拙手笨脚不会温存,笨口拙舌不懂劝慰。
铜炉中的沉香已经燃尽,姚长驱想了很久,这次千里求亲的人群中并没有那些声明很显赫的世家子弟,比如说北山步家,他家的公子不是很喜欢薇儿吗?
这难道是哪位圣公主有意为之?他沉吟许久,猛然一拍书案站起身。
“难道我想看着女儿掉火炕里?”
夫人静静,并不理会他的怒意。
“我马上派人杀掉他,就当从来没有这回事。”
夫人闻言,眼中却泛起怒意。
“你成天只知道杀,难道杀能解决问题?”
“为何不能?”
姚长驱反问道:“没人会在意一个乡下小子的死活,人们在意的只是他多么幸运,竟然能娶到我们薇儿,杀了他,我相信会有人拍手叫好。”
“当初约定的是你,如今想杀人的也是你,你还是不是敢作敢为的堂堂大将军?”
“难不成我看着女儿受苦?”姚长驱神情很真诚,继续说道:“尤其是看着你难过。”
他的最后一句话发自内心,并不存在讨好之意,但是却令承平公主感到满足。她是高高在上的盛唐国公主,整日板着脸孔,显示着皇家威严;她也是女人,实在是需要这么一句温柔的话。
因为这一句话,夫人对丈夫的态度起了变化,话语中也没了那么重的怨气。
“我比你更心疼女儿,可谁让她生在我们家。身为皇族,要给天下做表率,不能言而无信,我知道你也是说的气话,这么多年,难道我还不了解你?”
夫人望了他一眼,“当年若不是段千华掳走薇儿,你又怎会糊里糊涂写下婚书?不过那段千华还当真没人能制住他,一万精锐骑兵,百名修行者,甚至连太学院三十六宿高手都一败涂地。”
姚长驱低下头,望着脚下的青砖,一语不发。
“而今之计,这少年的生死已经不是一件小事,有多少人盯着将军府,恨不得咱们快点出事。何况我身为大唐公主,更不能言而无信,至于杀死那个少年,那个孩子不是更加无辜吗?”
姚长驱眼圈微红,颤声道:“谢谢夫人!”说完后,他长长松了口气。
他何尝想伤害那个孩子,只不过是一时的气话。
圣公主想对太子动手就千方百计笼络他,莫不是因为自己偏向太子殿下引起她的猜忌,定下的这一条毒计。
他叹口气,眼神沉重,望着悲伤的妻子,“我担心薇儿不会接受?”
“薇儿一定不会接受!”夫人很肯定,“如今这个少年找上门来,我们既然不能反悔,就先应承下来再想办法,让他慢慢看出自身与将军府的差别,他是聪明人,应该会同意退婚。”
姚长驱听了,精神一震,说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密。”
“当年他也曾经在府上疗伤,我想着就是那时候惹下的祸事,不知道薇儿还记不记得他?”
夫人擦拭着微红的眼角,“当初我们并没有对他关心多少,只是以客礼相待,虽然段千华已然仙去,我们更不能毁掉婚约,授人以把柄。”
两人说了许久,直到一名下人进来禀报,才住口不言。
“老爷,刚刚离开的那位少年求见。”
夫人眉头轻皱,不耐烦道:“他真以为攀上了好亲戚?不是说好十天后再来吗,告诉他,让他十日后再来。”
望着下人走出去,夫人缓缓合上眼睑,她突然想起少年拒绝自己提出的那些诱人的条件时,那种镇定,那种毫无所动的神情,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将军府的这名下人已经在府内呆了十五年,他来的时候,小姐刚刚一岁,自小看着小姐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他想不出世间哪个男子能配得上自家小姐,所以他走出将军府大门后,对待卓藏锋的脸色就十分难看。
“你这少年不识好歹!让你十天后来,你就十天后来,快走!”
他并未把对方当做所谓的乘龙快婿,他认为这件婚事就是笑话,小姐不答应,这个笑话就算终结了。
这一次卓藏锋确然是来退婚,望着姚府下人冰冷的脸孔,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此时大门咣当一声关闭,两旁巨大的石狮子似乎也带着嘲笑的眼神望着他。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看着石狮两旁无表情的侍卫,打消了硬闯将军府的想法。
这些侍卫都是姚长驱忠心死士,跟随大将军从战争的淬炼中走出来,不但修为极深,对待主人也是绝对的忠诚。
耽误了许久,回到客栈已经华灯初上。
各商户门前的灯笼都已经点燃,街上一片辉煌,而他的心里却是一片惨然。
这个从来未曾谋面的女子,怎么忽然就成了我的妻子?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哑然失笑。
肚中又感到饥饿,他喊了几声,让店伙计端来白饭,然而却无人应答。
店伙计明明就在客栈内,只不过正忙着招呼别的食客,对他的叫唤置之不理,偶尔也向他投过几道轻蔑的眼神。
京都的人当真很势力,看来要换家客栈了,说不得要先找份维持生活的活计,至少要坚持进入太学院。
店伙计忙完,终于叉着两手,慢悠悠走来。
“你来我们店里两天了,顿顿白饭咸菜,我看你连房租都拿不出吧?”
卓藏锋冷笑一声,说道:“我并未欠你的房钱。”
店伙计道:“现在是没欠,不过看你的样子,大约很快连白饭都吃不起了。我们掌柜的说了,见到你,就让你趁早搬出去。”
卓藏锋站起身,平视着店伙计,冷冷说道:“我若是不搬又如何?”
“不搬的话,就把你的行礼扔出去!”
此时,吃得脑满肥肠的掌柜的走了过来,重重喘着粗气说道:“你在我们这里影响生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客栈专门收留乞丐流民。”
卓藏锋目光从窗户上穿过,望向对面的屋檐,却不看他,冷笑道:“一家小客栈都如此狗仗人势。”
店伙计大怒,指着他道:“你这穷酸说啥?你再说一遍!”
卓藏锋并没有看他,说道:“我若再说一遍,估计你就会躺在地上。”
胖掌柜气得嘴唇都歪了,大声道:“你以为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
卓藏锋没有看他,他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
从来长安开始,连番遭遇冷嘲热讽,胸中早已有一团火焰燃烧。
看来天下哪里都有狗眼看人之辈!
他握着拳头,暗暗蓄势。
原来近日有商队入驻客栈,由于对方舍得出价,又肯在店内花钱,客栈主人就想趁机赶卓藏锋出去。
“再在店里纠缠,马上打断你的狗腿!”
店主人骂着,店伙计早抄起一条板凳,二话不说,向少年当头砸来。
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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