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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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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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无人可帮得上我,解铃还须系铃人。公子,我们回去用膳罢。”

    初梦不管不顾,迈步便要走,可偏巧她的裙摆叫那梦里砂的花枝勾住了,初梦也似失了沉稳淡定,心焦着未去查探,只用力一挣,一声裂帛之音在这幽静湖畔突兀嘹亮,似将扶瑄的心亦撕裂了,初梦向前一个踉跄,扑倒在花丛间。

    扶瑄不语,默默扶她起身,只见初梦的胳膊,手掌上又添了细细碎石与细枝划痕。

    “好。回去用膳罢。”扶瑄柔声道,只拿出他的丝帕来为她擦拭伤口,他知此刻愈是逼问便愈是将她往绝路上推,一时间无事可做,便更痛心了。

    “公子,初梦……似崴了足了。”

    扶瑄听罢,二话未说,便抱起脸红与这日头一般颜色的初梦向长公子屋苑走。初梦出了这一趟,已是闹熏熏地出了一身汗,方才一跌,起身时又昏花了眼,崴了足踝,可这接踵而至的不适哪里比得上她心中的纠结,到底为人威胁的滋味不好受。缩在扶瑄温软的怀中,那广藿香的气息一如往常,可她却更是苦楚心虚。

    扶瑄见她惨白着面容将脸别至另一向,不愿亲近他,便猜她有何苦衷牵绊着了,无他可做,扶瑄只将她的身子又托了托,以便他宽大的袖摆可为她遮挡一二烈阳,虽然如此对他而言,臂膀的负累更重更酸了。

    初梦一径由扶瑄抱着回了屋苑,可她心觉这方向似偏移了些,便欲从那怀中跳下。扶瑄只轻道了声:“别动。”初梦又不敢动了,任由扶瑄抱着径直向扶瑄所住的房舍走去。

    扶瑄的卧房,初梦许久未来,仍如旧时一般丝丝凉凉的,从前觉得清寒,如今外头日头烈起来,倒觉着凉爽,而更叫她惊诧的却是,她虽搬离了扶瑄卧房些许时日了,而那香炉里仍是焚着她钟爱的依兰香。

    “闻着这香,便好似你在身旁似的。”扶瑄循着初梦的目光轻道,又将抱着她朝自己的床榻行去。

    “公子,初梦身上的衣衫脏了,将初梦放在地上便好了。”

    这话还未说完,她的背脊已然触到了扶瑄温软的床垫。扶瑄又自一旁取来一套洁净的新衫,交与初梦,道:“从前订制时多打了几件,一样的款式,你换上罢,稍候我与你来敷崴足的药。”

    扶瑄说罢便离了卧房,又将那大门带上。房内瞬时空灵下来,静谧无声中,似能听着那红烛焰芯哔哔啵啵燃烧的声响,初梦凝着那烛,镂空花案已滴作短支融蜡,纵横捭阖泣了一烛台一桌案,似许久未有人收拾来换,狼藉不堪,这个扶瑄,当真是为她尽心失魂了。

第九十八章 抽刀断水() 
用过午膳,扶瑄帮初梦扶正了脚骨,上了些敷药,又叮咛了几句,初梦自是冷冷淡淡,半推半就,扶瑄叮咛未毕,她已然兀自跑回自己那房了,这府里敢对扶瑄这般轻慢放肆的,也只有她了。

    扶瑄望着她的背影,郁了口气,少时,青青来了,进屋便道:“瑄哥儿,蓖芷公子寻着了,公子的信亦是交与他了。可他那会儿正在葵灵阁,回话来说稍后便来。公子瞧来,需不需青青再去葵灵阁催他一催?”

    扶瑄面上浮上了笑,道:“青青你真是人愈大愈发鬼精灵了,你想去那葵灵阁探佳人,以为你瑄哥儿不知呢?”

    青青搔了搔鬓,道:“到底何事都叫瑄哥儿看穿了,但这已个把月了,瑄哥儿怎的不请龙葵姑娘来乌衣巷内坐坐呢?”

    “此刻不是时候呢。”

    “瑄哥儿,有一事,不知青青当问不当问。”

    扶瑄朗润一笑,道:“青青说这话,便是要问的意思了,那边直截了当问了罢。”

    青青颇显为难,支支吾吾了片刻,道:“府里的人皆说,公子钟意了初梦姑娘了,故而将桃枝妹妹遣走了,好纳初梦姑娘来相伴左右。”他又顿了顿,抬起亮亮的眸子:“此……是真的么?”

    扶瑄瞧他战战兢兢的紧张模样,舒然笑道:“我喜欢初梦姑娘确是真的,但并非为此将桃枝遣走,遣走桃枝的确实另有其人,但我心觉,你桃枝妹妹平日心气太高,此番将她调遣去做些手足琐事,也算是层历练,倒并不是坏事。”

    青青“哦”了一声,那青涩小脸上显然有些失望的神色,扶瑄便抚着他披发道:“青青还小,男女之事,有时甚是玄妙,毫无道理的,就似青青此刻倾心于龙葵姑娘,那龙葵姑娘长你许多,你对她究竟起了儿女私情之心,亦或是仰慕憧憬?青青心中到底可明晰自己心意?”

    青青又抬眼望了扶瑄一眼,扶瑄的话他从来是当真理般信赖的,便点点头,似懂非懂地回去了。

    那光阴渡得飞快,扶瑄在屋内续了数锥依兰香,看着书,到底忐忑地将这午后打发了。直至外头檐下天色似火烧似的通红通红,扶瑄远眺,瞬时便联想起初梦娇羞时的面色,一般叫火撩得通红通红的,煞是喜人,可转眼屋内,物是人非,又不禁有些心凉感叹。他本想多留初梦在她偏房静一静,可内心挣扎了又欲尽快去探她,到底熬到了晚膳时,有名正言顺的缘由去寻她了。

    “初梦,我去取晚膳了,你有何特别想食的么?”扶瑄在她的偏房门口轻唤了声,那雕门紧闭,如这慢慢低垂的夜幕一般无情。

    “公子吃罢,初梦不饿。”

    “多少吃点罢。”

    “多谢公子了,请公子先用罢。”

    初梦那声仍是清清淡淡的,比这天上渐露勾梢的清月更清冷,一时间,扶瑄也没了胃口,又道是他本身也无胃口。

    月上中天时,蓖芷风尘仆仆地来了,才算给这清冷的屋苑里带来一丝热络气息。蓖芷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不必说,自是又有所斩获了,他大大咧咧将袍甩得及肩高,晃晃悠悠门也不叩便推进扶瑄屋了,他只道是扶瑄见了他必是期盼已久似的,不曾想扶瑄只是淡淡瞄了他一眼,轻道了句:“来了?坐罢。”

    “可是奇了呢!”蓖芷故作扬声,“情爱之事当真有这般魔力,直叫我们玉面郎君谢长公子茶饭不思呢。”

    “查到什么了么?”

    “我这般模样,自是查到了呀!”蓖芷大呼道,“可你先回答我,你这屋内可有何伤人的刀呀,剑呀,匕首呀的兵器没?”

    “问这做何?”

    “我怕你一怒之下砍了我呀。”

    扶瑄飞了他一眼:“你何时见过我谢扶瑄这么不从容?”

    “这可难说,你谢扶瑄自从遇着那初梦,已然不是前时的谢扶瑄,我倒是也为安全起见,毕竟蓖芷的小命只有一条,还要留着与姑娘们长相厮守呢。”蓖芷笑笑,又道,“话说这初梦究竟是不是野狐精变化的呢,怎的将你心思这般牢牢拴住了呢?”

    “我这屋内防身的刀剑倒有,倘若你再这般胡说八道,便销了你舌头下酒。”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谢扶瑄果然是变了性子了!”蓖芷佯作害怕,连连求饶,“当局者迷,自是我懂!往下可说认真的了。”蓖芷又压低了声调,道:“初梦姑娘果真是叫人威胁了。”

    扶瑄那琥珀瞳仁登时收紧了。

    “我多方确认了,今日府里的柴工悄无声息地换了人,又晚了个把时辰,正是桓皆乔装的。一朝你去锦庭那处阅拜作,后脚桓皆便潜入了这屋苑,又有苑外廊下走过的婢女听见里头争吵声,似说什么刺不刺的,她以为是初梦做错事,扶瑄你训她,她争辩着,你俩拌嘴呢,未敢张扬便走了。”

    “行刺?刺客?”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倘若是桓皆授意初梦来行刺,初梦抗拒不从,倒也似乎可说得通,但依现状瞧来不太可能,而更有可能的情况是,桓皆得知了初梦女刺客的身份,来要挟她做什么?”

    “故而她脖颈上才会有那道血刀伤……”扶瑄那眸子中燃着蓖芷从未见过的怒火,他青筋在皮肉里绷得一紧一紧,蓖芷未曾料及扶瑄恼怒起来的模样竟是如此摄忍心魄,着实将他惊了一大跳。

    “无论是第一抑或第二种情况,初梦皆是有把柄攥在桓皆手里,而她却是动摇了。”

    “我信初梦是不会害我的!”扶瑄将拳重重凿在桌案上,又是惊了蓖芷心跳慢了一拍。

    “可初梦姑娘又在顾虑什么呢?”蓖芷揉了揉心口,小心打量着扶瑄的反应,方才一惊一乍的,扶瑄又这般震怒,他当真吓得不轻。

    “索性我与她道破她这层身份得了!”扶瑄又紧了紧拳,那筋肉震在臂上起伏变化,慌忙叫蓖芷按住了拳,劝道:“可这一旦道破,初梦又会怎样思量,又如何向老爷们交代,扶瑄你切勿冲动呀!”

    “我自是信她不会害我,她前时也言说了,她从前、如今、将来,皆不会害我!”

    “倘若是桓皆以此身份做要挟,彼时桓皆还未投身南岭王府,妙华坊那次行刺,背后必是司马锡指使,桓皆或是授意于司马锡,或是他从何可靠处得了情报,无论哪种,他今日敢来,以他的性子应不会是故弄玄虚,应当……是坐实了。”

    扶瑄将脸垂下去,冷静分析下来,蓖芷所言极是,但他心中颤乱着,不知为何,仍是笃信着初梦前时陈情。

    “扶瑄,所以我说‘当局者迷’,初梦姑娘是个绝世佳人,但……”

    “你不必说了,千般万般,我仍是信她!既然她正遭桓皆威胁,索性与她道破,叫她放下心中顾虑,今后种种风雨,我谢扶瑄替她承受!”

第九十九章 遗廊异草() 
蓖芷回去后,扶瑄难熬地整宿辗转反侧,美人便在偏房,可他却寤寐思服,无能为力。

    五更叫过,鸡鸣初报,扶瑄心知这夜是熬不过去的,檐下天色已泛了白,愈至夏令,天白地愈早,阳气炼熏,却搅地人愈是怔仲不宁。

    这一夜,扶瑄比以往任何一夜思虑得都要多,他反反复复将此事道破后所有的情况在心中盘算一遍,到底最要紧的,还是初梦的反应,本来隔着层纱,做何事都留着些许自尊与余地,一旦道破,初梦这般敏感之人,独独怕她第二日便从这乌衣巷里消失逃离了。扶瑄又斟酌许久,关于怎样道破好叫她更易接受,亦是演练了许多遍,末了,他忽的拍床而起,不管了,说便说了!

    扶瑄沉下一口气,趿着鞋下了床,瞧了瞧铜镜中他那憔悴面容,到底还是清理了一番,又自柜中取了一套新衣换上,重束了冠,才去郑重见初梦。

    “公子真早。”

    扶瑄方走至初梦偏房门口,那门恰巧同时开了,这声干干的“公子真早”刺破清晨沉寂润湿的空气,周身花香草绿间,那虫喧鸟鸣已是来报晓了,倒显得这声干巴巴的问候格外突兀,一道突兀的还有扶瑄那提在半空中正欲叩门的指,初梦望着他,虽整肃了一番容颜,但底子里还是透着颓唐之色,神色寡淡,而初梦她自己比之扶瑄,也好不到哪里去。

    “姑娘真早。”

    两个心照不宣之人,全然了然对方的心思,可便是干巴巴地立在门口,没了说话。

    一时间,二人之间静得连心跳也听得清。

    扶瑄清了清声,初梦便知他此来有话要说,既是期待,又隐怀惴惴忐忑,便不开声,静候着扶瑄启那玉唇。

    “有一事,我欺瞒你很久了。”扶瑄迟疑再三,终究选了这么一句话开场,他心觉这样显得是他抱歉,好叫初梦心中少些愧疚。

    “嗯?”

    “其实……自那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已心有所感,而之所以欺瞒着你,此刻才来道破,也因顾虑太多。”

    “嗯。”

    “其实,我已知晓……”

    初梦和扶瑄的心揪紧在一处,一个惶恐地听着,一个惶恐地说着,二人的眸子睁地亮亮的。正当此时,长公子屋苑内却忽然冲进来一群侍卫,一行七八人踏着雷霆之势,转眼已将二人团团围住,扶瑄亦是惊楞住了,那为道出的半句话只叫侍卫盔甲与兵器的雄浑之音盖了过去,初梦也是惊着了,但扫眸一瞧,这批侍卫全是乌衣巷中看护,便更是迷惑了。

    维桢自侍卫中上前而出,许久不露面的她仍秉承着她一贯的华贵姿态,紫亮的光泽缎袍似鎏金辉珠,衬在身覆银鳞胸甲的侍卫之间,烘托地格外璀璨。

    “见过维桢小姐。”初梦忙行礼道,但瞧这侍卫的架势,心感不妙。

    “维桢,这是为何?”

    “扶瑄兄长你莫管了,此是赵姨娘的意思,维桢替赵姨娘来长公子屋苑走一遭,捉拿这吃里扒外的女探子,便不劳扶瑄兄长费心了。”维桢道完,又朝侍卫大喝一声,“还愣着作何,将这女探子捉去赵姨娘那儿,余下之人,给我搜!”

    “我看谁敢?!”扶瑄亦是一声喝,侍卫方起的碎步嘈杂瞬时又凝滞住了。

    “扶瑄兄长,此是赵姨娘的意思,维桢只来替她办些事,兄长有何需陈情的只管寻姨娘去说,切莫为难维桢,叫维桢难做呀。”

    “此处毕竟长公子屋苑,初梦是我谢扶瑄的人,无根无据,凭何来抄检我处?”

    “那根据正是在初梦房内呢,兄长稍候,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维桢话及此处,初梦已是思绪飞转,忽的灵光一顿,那秀美的眸子又沉为黯然,大抵是那事了。

    “维桢小姐,既然赵姨娘传唤,那初梦自然不辞,与小姐一道走一趟。”初梦说罢低首敛眉,又抬头望了扶瑄一眼,目光浅哀,似在抱歉。

    “初梦!”扶瑄急唤了声,却留不住她的步履。

    侍卫见此情状,也不敢“捉拿”,又见初梦态度端好,便与她让了条空道,跟从在她身后去了,又有一队侍卫即刻冲进了初梦偏房,将那带锁的不带锁的,犄角旮旯之处一一开箱倒笼,妆盒,衾袱碰得作响,丝毫不因扶瑄在此而收敛着,扶瑄在屋外听着声响,沉着脸色,维桢忙陪笑道:“扶瑄兄长,维桢想来,初梦姑娘也应是无罪的,可偏巧有人去赵姨娘那处告发了,为正肃听不徇私,只好叫维桢来查了,兄长莫错怪了我。”

    少时,侍卫果真带着一个包袱出来了,交与维桢,维桢迫不及待打开包袱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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