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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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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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要下毒行刺,此事非同小可呢,不报与老爷知,万一今日真出了什么人命大事,我们更担待不起了。”

    “但如此一来,不等于出卖瘦瘦了么!”

    “那又是何人要害维桢小姐呢?”

    初梦道:“此事我们暂且不要声张,若冒然报与老爷,到底纠察下来,还是灶房担着。初梦虽入府时间不长,但这几日与姐妹们相处下来,相信我们之间觉无人会做这般事,而午膳时分灶房人多眼杂,混入了歹念之辈也未可知,我们且看明日,明日灶房一律不准外人入内,大家制备菜肴时相互监督,我去传菜也会格外谨慎,我们但查是哪一环有纰漏。”

    次日一朝,灶房里有躁动起来,瘦婢女前半夜已泻得无物可泻,虽未吃药,但经一夜照料也算缓过劲来,幸而灶房里婢女众多,进进出出,少了一人也不起眼。少时,老御厨来灶房制备朝食,但见婢女们一个个形容憔悴,不苟言笑,灶房里气氛也不似从前热络,细打听下才知烹出的菜肴叫人落了毒了,老御厨也为之大惊,起初叫锅之声也是颤着的。

    晌午时分,午膳开始传了,众人的心又齐齐地纠集起来。初梦端起码好菜盘的木案,郑重一声:“我去了。”众人停下手中活,齐齐目送着她,仿若她送的不是菜,而是关联着她们生死存亡的符令,是待那头一声判决,听天由命。初梦步履也额外坚定,纤柔细指攥紧了木案。一个时辰后,初梦端着木案回来了,众人忙围上前,只见初梦心事重重,眼神伶俐地扫了一圈众人,一字一顿道:“烤乳鸽……还是原封不动呢。”

    众人更是疑了,但也顾及不得,只从一旁早已备下的银针布包里取出枚针探了下去,细细轻抿,继而抽出,似将他们的心绪也一般抽离似的,静候的这片刻,又仿若是世上最难度熬的光景,少顷,众叹哄然,银针竟也变作墨色!

    年长婢女忙去掩合灶房门,“这乳鸽竟也有毒!”如根银针似扎入众人百会穴似的,叫他们全身血液骤然凝滞,又如一片惊雷炸响,振聋发聩。

    “这乳鸽怎会有毒呢?这烹制全程我们皆是观着的!这么多双眼,莫非那歹人有隐身之术不成?”婢女道。

    “排除了我们这儿,只有维桢小姐厢苑那头了,莫非是她身下的婢女要害她?”

    “初梦,你主意最多,你瞧这事怎办呢?”

    初梦一时也没了主意,她也倒是存有一些私心的,倘若这件报了上去,查办下来,不难发现这药是北境之地所产,继而顺藤摸瓜牵涉查出她这胡人刺客的身份也未可知,便虚叹一声道:“容我想想。”

    午膳的盆盘收拾妥了,却也未见灶房内的婢女散去休憩,初梦心里明了她们皆是忧心忡忡着呢,但瞧这班婢女自昨夜起就未睡好,今日一起又担惊受怕到现在,好几人已是神容倦怠似撑不住了,便道:“如此聚在这地也不是办法,大家且先行休息,此事需从长计议,只怕事情还未水落石出,姐姐们的身子倒先被拖垮了。我与老御厨一道去养鸽笼查探这批乳鸽有无异状,回来再与你们道。”

    众人听着倒也颇觉有理,只是她们已精疲力竭了,也疏于去思量,便三五成群去了后头通铺打点休憩,可一闭眼,脑子却愈发清醒了,几人翻覆身子动来动去,怎么睡都觉得不妥心,最后索性爬起来,又议起这件离奇事来。

    “你说,这会是谁干的呢?”婢女围坐一圈掩声道,“此刻是关起门来说话,都是自家姐妹,但猜无妨,谁若透露出去半个字,不得好死!”

    “依此瞧来,只有那维桢小姐身边之人下了毒了。总不能是维桢小姐自己毒自己吧?”

    “我瞧那莺浪便挺可疑,总是对我们冷口冷面的,指不定便是心狠手辣之人呢!”

    “但若是小姐身边人,怎的专挑她留着不吃的烤乳鸽落毒?也不挑件其它的……”

    “你们觉得……这下毒之人……会不会是初梦呢?”话即出口,当言的小婢女自己也震惊了,怎得能脱口道破如此恶劣揣测,众人目光循她过来,她亦是当即羞红了面,低下头去道,“我只是随便一说呢……倘若不是维桢小姐身边之人,那只有初梦传的菜,她的嫌疑最大了。”

    另一婢女道:“初梦的为人倒是极好的,昨夜她精心照料瘦瘦,一夜未歇,我们都瞧在眼里。但她是否有意去害维桢小姐,而致瘦瘦成了替罪羔羊,说白了,我们非她,谁也不敢万分笃定不是?”

    “我倒辗转着从莲心姐姐那头听说,赵姨娘有意促和扶瑄公子与维桢小姐的亲事呢……这莫非是点了初梦的醋火了?”

    “不会吧!初梦也不是蠢人,难不成她不知与扶瑄公子之事皆是玩笑么?谁人会当真还为此去毒害人呢!”

    又有尖刻女音酸起道:“我瞧初梦不简单,指不定便是个蛇蝎美人,你说我等这班婢女间,谁会抚琴的?”

    “你们莫说初梦坏话。我是信她的。”拨开人群,只见年长婢女踞坐在床头,一脸端肃道,“才这么些事,便叫你们互相猜忌了,初梦前时为你们挨桃枝打,为你们求绫罗衫,你们好没情谊,转眼便翻脸不认人么?”

    众婢女见年长为尊的领首说了话,也自知有愧,暗自反省,一个个为掩愧容慌忙扯起被褥钻入其中,佯装梦寐,却不防这一切竟被窗屉外的窥牖小儿盗听个淋漓尽致。

第三十九章 暗香浮动() 
这檐下偷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桃枝。这日她方解了禁不久,来灶房为自己茗壶茶喝,却见灶房内连看炉火的婢女也不见踪影,心觉蹊跷,便凑身于窗屉下偷瞧,正巧一五一十斩获了窃报。

    桃枝笑得鬼魅,一个翻身,悄无声息地回了谢府屋宅,春风入鬓,心神激动,竟也连她最喜的莲子羹也不屑的吃了,只去打听了老爷身在何处,为今要么不报,要么便要做一件大的,直叫这初梦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桃枝一路疾跑朝着老爷身处的湖心亭方向奔去,远远便望见谢全与一门士宾客模样的书生正在亭内交谈甚欢,张炳守在九曲水廊前外候着,不时转身顾念着老爷有何吩咐指令下达。

    “炳叔——炳叔——”桃枝一脸春风得意,小喘着气道,“我要见老爷,有要紧事要报。”

    张炳气定神闲,作了个“嘘”的手势,他跟了老爷多年,早已见惯府内风风火火的小丫头了,眼角动也未动,道:“老爷正与吴公子相谈呢。暂且先候着罢,有何事慌张先言于我知亦可。”

    “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人命关天!”桃枝索性喊了起来:“老爷——府里有人下毒害维桢小姐呢——老爷——”

    谢全自是听见了,但依旧面无表情,只朝湖边岸上这头睨了一眼,又与书生笑言了两句,随即门客便起身行礼告退走下水廊来,由一名仆从引自别处去了。谢全抬手,张炳心领神会过去回话,过了片刻,张炳回步至桃枝身前来道:“老爷唤你过去。”

    桃枝飞身轻盈便向水廊上跑,离出几丈才放回头与张炳道谢,又迸步小跑着至老爷膝前,行礼道:“桃枝见过老爷。”

    “起来吧。”谢全虽是踞坐着,却身躯堂堂,语话轩昂,一双眼眸芒若寒星,正品茗小呷着身前翡翠盏内的绿茶,道,“你前时说有人下毒害维桢,此事不可信口而言,你有何凭据?”

    桃枝回:“小婢前时自灶房屋舍下过,正巧听着里头人鬼祟窃语,细听之下,才知灶房前时送予维桢小姐食膳里被人下了毒了,而灶房里有一婢女,名唤初梦,膳食是她送去,有最大嫌疑。落毒之事千真万确,灶房里的婢女只消寻来一二,盘问便知。”

    谢全瞥了一眼张炳,又问:“那维桢小姐可有抱恙?”

    张炳回:“今朝并无听说有何异样。”

    “老爷!”桃枝扬声道,“巨细如何,抓那初梦一问便知,小婢所报句句属实,敢与她对峙!”

    谢全示意张炳道:“那便去请那丫头来问问罢。”

    桃枝成竹于胸,深吸一口气缓缓吹出,转脸瞧着那张炳远去背影,信誓旦旦仿若那初梦已是瓮中之鳖,一阵清风凌过湖面,撩起涟涟碎波,也挑得桃枝的心微微收紧,酥酥痒痒的。亭中一旁侍奉的婢女又与谢全换了一盏热茶,桃枝只醉心于花园小径那头,待张炳带那小贱婢来便可一雪前耻。时光如东去湖水静流,树影换移,日头又爬向西去少许,又换了一盏茶,却也不见张炳回报,桃枝稍稍有些心焦了,这两府宅邸虽大,来去也不过小几里路,莫不是当中出了什么岔子了?正盘算着,张炳的身影不负她盼自花园小径转角的树丛间跃入眼帘,桃枝喜上眉梢,骤然又暗淡下去,却只见张炳禹禹独行而来,神色急迫,不见初梦。桃枝不由得也慌张起来,不待她问,张炳向谢全禀道:“老爷,初梦……她中毒了。”

    谢全听罢,依旧面无表情,只瞥睇了一眼膝边跪着的桃枝,道:“那去瞧瞧她罢。”

    桃枝听闻却是颦蹙蛾眉,瞳仁颤动,乱了心绪,也不敢再望老爷此刻神色,只赶忙起身战战兢兢跟在老爷身后朝灶房那头去。

    谢全临身灶房时,灶房里外较传膳时还要热闹,婢女仆从们进进出出端盆送水,形色匆匆,更有甚者在一旁哭哭啼啼,众人见老爷来了,慌忙行礼,那几个哭着的婢女终而抑制不住,仓皇哭道:“老爷,初梦……她快不行了!老爷可要救救她啊——”

    一旁张炳急忙将扑倒在地的婢女们扶起,道:“已去请太医来瞧了。你等先收了眼泪。”

    谢全问:“她究竟如何中毒了?”

    婢女抽泣着道:“回……老爷,初梦吃了前时维桢小姐欲倒掉的烤乳鸽,中了毒了……”

    谢全又问:“那鸽肉上果真有毒?维桢小姐可有波及?”

    张炳回:“已遣人去问了,维桢小姐未食,并未中毒。”

    “敢在乌衣巷内落毒,真乃胆大包天。”谢全道,“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张炳,需尽一切之力救回初梦,待她好一些,我亲自来问此事。”说罢目光又在墙角寻见了畏畏缩缩的桃枝,打量了一眼,扬长而去,只留得桃枝受了这一冷眼心中更为忐忑,心中思忖着初梦怎会也中毒了,且生死未卜,事件更是扑朔迷离,但话已出口,犹如覆水难收,若冒然改口,往后她将更无立言之地,骑虎难下间,碍于情面,桃枝毅然下了决心,索性证据不足,不如一口咬定便是初梦,而中毒即是她自食其果。

    小半个时辰后,扶瑄亲自领着太医来了,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众人只见扶瑄公子化作一股疾风旋驰而来,身后的老太医们自是步履蹒跚跟及不上,扶瑄遥距他们差了几丈远时,忽的回头,有些动气道:“快着点!”

    众人大惊,扶瑄公子素来以儒雅温和著于世,这还是众人头回见他如此迫切,慌了神色,也便跟着赶忙进屋查探有何可帮着打点一二的。

    扶瑄抛袖一挥,险些将门帘打到门口候着的婢女脸上,他顾不得这些风度礼仪,只焦得额凝豆珠,目光颤乱,问道:“她怎样了?”旋即太医左右而开迂拢于大通铺沿边,守在床头的婢女识趣退开,其中一名太医转身与众人道:“请诸位于屋外稍后片刻。”

    扶瑄出门前又恋恋不舍回望了一眼初梦,彼时她正静默地安躺于铺上,纹丝不动,面若漱雪,长长素睫低垂眸底,唇抿浅娇,仿若梦寐中一般。扶瑄望着美人,一时有些情不自禁,万般心绪涌入心头,竟在眸间泛起了泪花。

    扶瑄出门后避着众人收拾了泪,婢女们亦是焦急万分,纷纷伸长了脖颈外里头张望,即便是窥见纱窗内一二浮动的身影也是好的。扶瑄见一婢女溜开人群跑去墙角跪地祈拜,口中念念有词道:“各路大仙在上,信女祈求初梦平安渡劫,前时信女不该冤枉初梦是下毒之人,若初梦有何三长两短,信女也是犯下大错,求大仙开恩……”婢女转身,却不料扶瑄正立于她身后,吓个不轻,又经不住扶瑄几句逼问,一五一十讲事情原委吐露于他。

    日落西山时,太医终于大开房门而出,面有宽色,众人连忙涌入房内查探初梦,虽脸色依旧清白,但人竟是醒了,只颇为虚弱无力提气不得。太医边收纳之施针包谍,边叮嘱道:“中得毒深,加之她底子本就弱,经这一泄,险些送命,好在催吐得及时,才可挽回。晚膳还需调理些清粥与她饮服,再吃几贴药,待痊愈后再来开些丸类调理。”

    扶瑄亦是喜形于色,忙叫人领太医下去打赏。婢女们四散打点,取药的取药,熬粥的熬粥,却又有因此事而延误的晚膳横亘在前头挡着,先得加急制备妥一府的餐食。

    扶瑄上前道:“你们忙去罢,初梦由我照顾便好。”婢女们忙道谢,投身紧急伙情之中。

    扶瑄回了通铺边,悉心将门掩盖以防初梦吹风受了凉,坐至铺沿,瞧着初梦半寐迷离的眸光,极是不忍,唇齿颤动,半晌方憋出一句:“还好么?”

    初梦听了这一句,反倒是笑了,却唇角轻颤,笑得吃力。

    扶瑄也自知说得不好,折腾得去鬼门关闯了一遭,怎会好呢,只好搔搔头问:“饿了么?我去做些清粥来喂你。”

    初梦将虚睁半合的眸子紧紧一闭,顿了一顿,而又睁开,这双眸子集千种风情精粹于一身,颦笑于内,不需言语亦活灵活现,此刻又似乎在送波道“好”,扶瑄心领,舒眉展目,连出两口胸中闷气,喜道:“那我便去制备你,你好好待着。”忖了忖又觉放不下心,踟蹰不前,初梦看透,微微抬颔,似在催他去吧,扶瑄又回瞧一眼,扬声唤来了灶房里婢女,替自己照看初梦。

    扶瑄公子从前也是衣来伸手之人,也从未有什么机缘需躬亲煲粥,故而一番忙活之下依旧手足无措,倒是一旁婢女们见了他满手沾着黏浆的样子颇是滑稽,于心不忍便将他带至府里本已熬好的一大锅晚膳粥前指了指,扶瑄也羞愧难当,又担忧初梦饿着,只好假借现成的盛了一碗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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