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分开来便是偏足行军,颇不牢靠。
扶瑄前时瞧见放勋在初梦偏房内有说有笑,醋意萌生。说来他这风流倜傥,指挥若定的大公子,情爱当前却如此稚气,他前时若是吃醋,便是阴沉沉冷冰冰地撒闷气,初梦瞧见了,便会来哄着他,如此他便得偿所愿了,可如今初梦本是不理睬他,叫他连施计撒娇的机会也无。
他因见自己如此酸楚心痛,才心生一计,对龙葵偏爱非常,只叫初梦亦尝尝这食醋滋味,叫她自省收敛,脱离放勋,只可惜那初梦并非一般小家女子,扶瑄竟失算了。
龙葵见此,便道:“初梦姑娘并非有意,扶瑄公子莫责怪她了。”
“初梦,你欲收拾何物?”
“初梦唐突,未知扶瑄公子与龙葵姑娘在此有事想谈,初梦这便退下了。”
“站住。”扶瑄故作强调道,“我话中并无驱赶你的意思。我只道无有下回,今日你便在此收拾罢。”
“好。打扰了,初梦很快便好的。”
初梦说罢便去卧房内一隅起柜剔锁来寻,只听得箱子柜子中金属搭钩的金铜小锁一把一把依次开来,初梦那翻箱倒柜的动静不大不小,可她在这屋内,即便扶瑄再逞强再佯装若无其事,又怎能忍住不往她那处端望呢,一时间,搅得他与龙葵之间全然淡然了前时莲花之比的情韵。
二人不言语,在那头望着初梦寻寻觅觅,间或那窗棂拦着横风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龙葵亦是聪慧之人,知与扶瑄吟风弄月之事,今日是做不成的了,便道:“想来初梦姑娘一时三刻也收拾不好,不如龙葵先行回去,来日再来寻公子畅聊。”
“龙葵姑娘去何处,倒不如我移步你那处去聊?”扶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初梦的反应。
初梦浅笑着欠身敛首,坐着恭送的姿态。
扶瑄一时无语凝噎,可此话出了便如覆水难收,懊悔不得。他自以为机智,可那一刻才发觉,他是是蠢钝的一个,初梦待他与龙葵全然是无所谓的态度,他心下自然悲伤,这才深感自己生生掘了个陷阱掩埋了自己。
“好,那龙葵姑娘,我们走。”扶瑄凝了一眼初梦道,“前时那曲子我只未听够呢,二手连抚未知你我默契竟至如此,知音只恨相逢未早。”
龙葵淡淡笑道:“扶瑄公子言重了。”
“还有勾指的技巧……扶瑄亦是求教。”
可任凭扶瑄如何说,初梦却只云淡风轻,淡笑着躬身于那处静待着,不为所动,只叫扶瑄心中彷徨。
第二百六十七章 斜风沐雨()
不争一时之长短,初梦不是输了,而是酝酿着心中计谋。
扶瑄是她看中之人,平日若说旁的事,她是极好说话之人,可若是情爱之事,她全然无法心中波澜不兴,更甚毫无芥蒂,只她沉稳,不习惯将心思写于面上罢了。
那一头,扶瑄虽身子与龙葵一道去了王夫人那屋苑,可究竟并非他所愿,只是兴致索然,以谦谦君子的风度顺着龙葵心意,与她二手连抚时,他心中并无欢喜,弦下之音亦是生涩,龙葵自然觉察出来了,心中微微酸楚,但面上定然道:“扶瑄公子,龙葵有些乏累了,外头瞧这天色将是大雨,扶瑄公子只快回去罢。”
这话虽遂了扶瑄心意,可却是有些突然,扶瑄忙是自省,是否自己逃离的心思叫龙葵瞧穿了,忙是道:“与龙葵姑娘一道抚琴时极畅快之事,只是扶瑄有些不适,头脑晕乎乎的,大抵是午时晒中了暑气,请龙葵姑娘千万恕罪,来日再是切磋。”
龙葵低声道:“好说。”
扶瑄行了个朋友间的简礼,便辞身而去。龙葵果真说得未错,那屋外天色只比来时更阴沉些,斜风卷至,浓云压得极低,仿佛快是接连远处青山白塔之巅。忽然,他身后飘飘荡荡起了琴音,扶瑄听不出那是何曲,大抵是龙葵即兴而感之作。那乐声磅礴澎湃,音浪迭起,宛若一叶危舟逆行与翻滚涌沸的江河之上,配之眼前这飞沙走石之景,只觉天地苍茫,荡气回肠。
扶瑄心下难平,回了卧房,初梦已是不见了,只有那微微由风吹得敞开的窗棂“扑扑”地拍动着。扶瑄微微朝她偏房那处望了望,里头并无声响,不过他仍不打算靠近,已是秉持这般久了,又何妨这一小片刻。
照理说,初梦心中是有他的,扶瑄对此虽无切实证据,但直觉教他深信不疑。二人无声地对抗着,如今只瞧谁先秉持不住求饶。
赶在大雨倾盆前,蓖芷怒气腾腾又冲回了扶瑄卧房内,如疾风一般,边走着边是脱着他本已不蔽胸膛的袍衫轻罩,随手一丢搭在木柜上,那拳却是已一下冲着扶瑄胸口重重砸去。
“好你个谢扶瑄,我如今算是看透你了!”
扶瑄瞧蓖芷这神色无是佯装,是真愠怒了,忙是问来缘由。
蓖芷气鼓鼓道:“我将你当做好友,你却勾搭我倾心之人?天下有你这般朋友么?什么二手连抚,什么‘我还要向你讨教指法’,敢情我蓖芷是将龙葵姑娘接来乌衣巷是送入狼窝了么?”
“蓖芷,你误会了,我……”扶瑄一时觉着有些难以启齿,“是……那是我气初梦呢……”
“什么?”
“我特地惹初梦吃我的醋呢……”扶瑄那面色一下染了红,“可……不知为何初梦毫无醋意……我也正郁闷着呢……若我与龙葵姑娘当真有私情,我那厢去了,直闹至深夜才罢休呢,如今还会回来么?我谢扶瑄对天起誓,若我对龙葵姑娘有半点非分之想,只叫我天打五雷轰!”
“轰隆隆——”那一道雷却正是劈下,当空炸裂,闪电一辉将这灰暗天色点燃,亮如白昼。
“谢扶瑄——你果然欺我呢!”蓖芷跳起便要追打扶瑄,扶瑄哭笑不得,忙是求饶,也不知怎的,他心中自问浩然坦荡,可偏是那么巧,雷当巧劈了下来为他作衬。
“即便你说的是,可你又利用我家龙葵娘子!亦不该饶恕!”
“蓖芷大爷——是我错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一回——”
蓖芷稍稍冷静下来,只见扶瑄神色凄怆,无心与他打闹玩乐,忙是收了他嬉皮之颜:“怎了?与初梦不太好么?”
扶瑄似颇为苦恼:“是……她无动于衷……”
“你信我,她是有触动的,而且触动大着呢。”蓖芷却是眉飞色舞起来,轮着他擅长之事便头头是道滔滔不绝,“只她这表现与你不同,我猜,她是淡淡然的。”
“你怎知道?”扶瑄微微睁大了眸子,旋即又哀叹,“我当什么呢,原是前时告诉你了,她无动于衷嘛……”
“不啊,是我蓖芷能掐会算!初梦那性子便是如此,心有何事亦全写在心里,哪是你呢。”
“我怎了?”
“不说你了。”蓖芷笑道,“你信我,今日你勾搭我龙葵娘子一事,正是她告诉我的,若他无动于衷,何须多此一举?她告诉我,叫我来制住你,你说她这心思巧不巧?既气了你,又将事办成。叫我说,这女子真是了不得,若得个男儿身,官场之中必如游龙戏水,游刃有余。”
“那她这会子人呢?”
“走了啊。”
“走去何处了?”
“那我怎知,我又不是她何人,不权管着她。”
“你这话不就意在讽着我这做她屋主长公子的疏漏了?”
蓖芷眯眼一笑,只叫他修长凤眸更迷离:“不敢不敢。”
“她那女子……我有些吃不定……”扶瑄微微低下了头。那入屋的狂风曳动他淡蓝色祥云纹冠巾,叫他更显逸逸风姿,节节松茂。
“奇了!世上竟也有叫你觉着吃不定的女子!你扶瑄公子可是常在花丛走,片叶不沾身的呢!是么,玉面郎君?”
“莫那我打趣了,我是说正经的。初梦这女子,好像经历太多,又背负了太多,我时常不懂,她那小小的身子,清灵的容颜,怎是那般饱经沧桑之人,我想不明白……”
“这乱世,只教人一夜成长啊——”
“你这小人老腔的语调又是从谁人那处学来的?”
“我也不小了吧?”蓖芷却直瞪眼,“不过比你稍小那么数年罢了,民间早已是娶了好几房妻了。”蓖芷忙是岔开话题道:“那如今你打算怎办?反正龙葵姑娘的主意你是莫打了。”
“我可怎办……”抚恤一声长叹,“终究是向她求饶了。我知她这心结唯有她才可解开,但我愿等,愿陪着她,如今我有些太急功近利了。”
“我来时只见她在偏房内,你随我一道去向她致歉!”
“我……”
“去啊!情爱面前谈何尊严?”蓖芷一把揪起扶瑄,“你说你,你对着那些名门闺秀花魁艺伎时倒是泰然处之,拿出你那翩翩公子的气度来呀,怎的一到初梦这处却万事不灵了呢?”
那屋外呼啸的狂风稍稍息止了些,如此便预示着催城压山的滂泼大雨已是极近了,蓖芷半拉半拽扶瑄走在狂风中,朝着偏房那道极是诱惑的虚掩之门而去。
“放勋,你真好……”
却听初梦的声音自屋内柔楚楚地传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冲冠一怒()
扶瑄那颗本已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收紧了。
不待蓖芷拉住他,已是一个箭步冲入屋内,直撞的那雕门镂空木花碎了些许落在地上。
屋内二人显然未预料扶瑄会忽然闯入,心中一惊,忙循着门口来望,只见一枚本是儒风玉质的少年此刻已是怒发冲冠而来,二人还来不及思索,扶瑄已一把揪起放勋的衣襟,那眸光犹如凛冬寒风搜刮,直直地逼视着放勋那淡淡含笑的眸子。
“王放勋,我的人你也敢碰!从前我顾念着初梦的颜面对你一忍再忍,不想倒成了对你的纵容!”
“砰”的一声,扶瑄说罢便是重重一道拳点落在放勋面颊上,那屋外大雨排山倒海倾覆而来,声势极造,乌衣巷的青瓦朱栏一瞬间便叫浓灰的氤氲吞没。
“你当我没脾气么?”扶瑄愤然,那声冰凉如铁。
放勋稍稍跌了一跌,却并未倒地。那一拳扶瑄打得颇重,只叫他束发撩乱。放勋抬起那对黑曜石般的眸子,轻轻仰头规整了碎发,沉沉一笑:“扶瑄,你竟怒了。”
扶瑄眼中闪着凌冽的光,直直地盯视着放勋。
放勋嘴角渗出了血,丝丝汨汨一道淡红色的痕,他似乎也意识到了,只用手背一擦,抬起眸子,那目光中毫不退让,更是不屈。
蓖芷同是震惊,忙去拉住扶瑄。
“扶瑄,你才是变了。”放勋哼笑一下,仰起身子,唇角扯着轻谑的弧度。
这话分明是帮着初梦回应扶瑄前时说她的那句气话:“初梦你变了。”
放勋的维护之心昭然若揭。
扶瑄自是生气:“你以为你是她谁?”
“哦,你又是她谁?她的主人?却连她心中所虑亦无法解决,故而她才来寻我办事呢。谢扶瑄,往往事情发生,皆是有缘由的,在质问他人之前,不如先想想自己是如何做的?”
扶瑄望了一眼初梦,她早已面色绯红,垂首不语。扶瑄虽瞧不清她容颜,但那闪烁的眸光却是低首也掩藏不住。
“我是她倾心之人!”扶瑄大声道。
“哦?是么?”放勋不以为然道。
“我不是,你是么?”扶瑄闪步上前,蓖芷只以为他动了那一拳便好了,便未拉住他,只见扶瑄如前时般揪住放勋衣襟,力道极大,威严逼人。放勋那襟口绣着瑞兽花纹,前时已叫扶瑄一攥揉地皱皱巴巴的,还未抚平,已是又扯在一起。
蓖芷一时措不及防,亦惊了一跳,那心只如那团衣襟绣花似的纠集一处。
“王放勋,我警告你,今后敢再来撩拨初梦,莫怪我谢扶瑄不顾惜儿时玩乐的情面。”扶瑄说这话时犹如他父亲谢安那般如冷涩冰泉,话语之中听不到丝毫波澜,却叫人不寒而栗。
蓖芷忙又冲上前调合,只叫扶瑄先松手,有话好说。
“谢扶瑄,你若真心倾心于她,又怎会叫我有可乘之机趁虚而入呢?”放勋震了震衣袍,轻笑道,“既然你也与我撕破颜面了,我不妨直说。你自幼师便是如此,占有欲强,凡事觉着自己身为陈郡谢氏长公子,便样样需是有份,如今瞧见我倾心初梦,你气不过她是你贴身婢女,只欲抢过去一足自己私欲,可你当真有想过么,初梦需要什么?”
“王放勋,挑拨离间对我与初梦是无用的!”
“初梦需要的是安定!”
扶瑄怔住了。
放勋哼笑一声,气定神闲。
扶瑄转向一旁初梦,她那清瘦的面容如打薄了芙蓉血玉,上头的血丝清晰可观,自远远望来,便是红晕晕淡粉粉的一片,宛若莲中上乘而出彩的粉莲。她的眉目及低,似不愿叫人看清她神情,愈是如此,扶瑄便愈有求知探寻的欲望。
放勋道:“初梦心中事从来不说,并不代表她心中无事,你要一名女子如何隐忍,才可将在你这大公子身上受得磨难淡忘?”放勋那声“大”着重了音,激得扶瑄心中一颤。
“扶瑄,你不信任初梦,你待她毫无耐心!”放勋又道,“你前时听见她那句‘你真好’便冲入屋内,你可知她切实想说得是什么?她那时说得是……”
“王公子,算了!”初梦道。
“不,让我说,今日我要说个痛快!扶瑄,初梦都为你唤我作‘王公子’来,那心意你还是不明么?我预料她前时只想对我说‘你真好烦’,那‘烦’字还未出口,你却慌慌张张进来一副捉奸见双的模样,此是信任她?扶瑄,我着实瞧不惯你所作所为,如此佳人摆在面前,你却如此轻慢自私,凡事是以自己感受强作他人标尺。如此我才想着待初梦好,好叫她无再追随你,日日以泪洗面!”
扶瑄那眼瞳如起了涟漪的湖面般颤动着:“初梦……你是这般想我的么?”
“无关初梦,是我自己这般想的!初梦从来不说他人是非,万事再苦也只自己担着,此些你竟全然置若罔闻,一心一意追求着你心中所谓计谋,为你兄弟王苏之复仇,扳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