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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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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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中官佯装不当心语失似的,佯装惶恐,连连跪拜道:“老臣可什么也未说……老臣可什么也未说……”

    “你又何须惧怕他们!有孤给你做主,起来说话!”

    赵中官似战战兢兢一般起身,躬身抱手于司马熠一旁,司马熠若有所思,将眉头深锁,目中空放。赵中官便大气不敢出,乖顺地陪着皇帝一道凝着那桌案上摊放了一日一夜的字作。

    司马熠手掌慢慢摩挲过那一排字,他如此已摩挲过无数字,袖口已沁染了墨香。他望了良久,无不叹惋,终究低声道:“孤本亦是相信他的,能写得这一手好字之人,有何心机呢……”

    “陛下说得正是。”赵中官连忙道,“古有云,字如其人,便是这个道理。”

    “可……谢扶瑄……亦不像是歹人啊……”

    “陛下,老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罢……”

    “是……老臣觉着,桓冼马寒门出身,未受过什么官场风气熏染,素来他性情又直率得很,这点无需老臣多言,陛下慧目识人,必陛下比老臣更清楚,而谢扶瑄谢公子就未必了,自小生养于王谢世家,名利场中耳濡目染长大,那心机和手段,非是寻常市井之辈同日而语啊……虽谢公子亦是写得一手好自,可又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前时他有断袖之癖,若非是给王维桢小姐赐婚一事,陛下恐怕毕生亦是蒙在鼓里叫他戏弄了啊……”

    司马熠侧过身凝着俯首恭揖的赵中官,皇帝那张顽劣未脱的由满殿灯火照得明晰,一睫一毫,那面容中显露出竭力的强势和难掩的无助,无所遁形。

    “陛下……陛下是好书法之人,应是明白那手臂对书法之人的重要性,老臣虽不懂,但猜测,那大抵是如性命一般宝贵啊,如今桓冼马失了臂,便如失了半条命,老臣素来听闻历朝历代大晋的文人墨客,听得多的是那头可断血可流,但才情不可废除抹煞,桓冼马又怎会为了保全性命而自废手臂呢?”

    赵中官说完,便拿那对名利场中摸爬滚打一路而来的眸子望着司马熠,眼中全是笃定与恳切。太极殿中灯火辉煌,当中灼热团成一股热风,微微炙烤着司马熠的面庞。

    “你……代孤给南岭王府送去些进贡来的伤药。”司马熠叹了口气道,“此事……便这么罢了。桓冼马与谢公子一半一半来断,你也有理,他也有理,孤懒得费心去理,各大五十棍,孤谁也不偏帮。往后孤不想再听到这类破事!”司马熠啐了口唾沫,舒了舒臂,又道:“孤疲累了。赵中官,孤今夜还是去尔妃那处寝,替孤安排罢。”

第一百八十九章 灰阑两派() 
“小姐——小姐——你醒了!”莺浪哭哭啼啼,直拿那袖抹着泪。

    她本在尔妃那偏破陋殿待得好好的,忽一日后维桢独自去了华林园便杳无音讯,维桢原本是说她那夜许不回皇宫来了,莺浪虽有些担忧,但想着维桢如此灵敏之人,应也无事,也便未担忧,可候了两日,仍未见她回来,也未托人捎句话来,莺浪心急如焚,才四处打听,几日下来,仍无所踪,她心中恐惧,怕出了事,可偏偏维桢去华林园前交待她,无论她何时回,此事绝不可叫尔妃知晓,否则唯她是问,莺浪相比更忌惮维桢责罚她那模样,想来便叫她不寒而栗,才瞒报着一直未说。

    一日天色初晓,乌衣巷内托了人传话莺浪,维桢回了乌衣巷,莺浪担忧了几日,听闻这消息,当即欣喜得大哭不已。乌衣巷来人同好面子,临走时亦是瞒报着尔妃不说。莺浪随着来人一道回去,见了床榻上了维桢,却更惹得一场大哭。

    维桢自冰室被救下来时,便一头栽倒在迎上前来的婢女怀里,但她状况比初梦好得多,又本是素来雍容颐养的身子,底子丰厚,除了消瘦了些与腕上系铁链处的皮外伤外,竟无事无虞。昏倒是因她饿了几餐食,身子其实仍受得住,只她心中郁闷难遣,才见着营救之人时昏了过去。

    太医这头方才扎毕了针,这银针还未收纳呢,那头维桢已是醒了。

    自然,维桢受囚,那事非同小可。那维桢所住的厢房本也算宽敞明亮,可叫这一群人一道挤入倒成了乌压压灰蒙蒙的一片,王导谢安似朝时才去了官场同僚处交际归来,仍着那身极具代表力的乌青官服未换,便一道来维桢处探望,足见他们心中仍是对日渐盛起的通州王家有所敬畏的。

    床榻围绕前排的自然还有赵氏与放勋。赵氏对这素来“懂事乖巧”的表侄女甚是喜爱,平日维桢那些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未白使力气,只见赵氏眼肿如桃,仍不住地往下掉泪,连锦庭在一旁劝也劝不住。放勋候着时,只轻倚着床旁的柜阁,未是放纵轻狂地笑,却也未露悲伤之色,是平平淡淡地凝着维桢,如同身处梨园观赏着一场与他无干的傀儡戏。

    当中,唯独扶瑄并未现身。

    维桢艰难睁开朦胧的眼,瞧见目光虚焦处一对对炙热的眸子盯凝着她,瞬时便明白了当中来龙去脉。“维桢……见过二位老爷……见过……赵姨娘……兄长……维桢……这是怎了?”只当她从前作弄初梦那会子,她已然于心中预演盘算好了,倘若有一日她自己叫初梦或旁的何人报复遇险,她初醒时该如何说。

    “傻孩子……”赵氏听得那句“见过”,那泪瞬时便如断线珠子似的坠下来,“都这般模样了,话也虚着声讲不出来,还想着问安呢……”

    “礼数自是……要的……是维桢病了么……劳烦诸位长辈来探望……维桢心中更过意不去……”

    “你才醒,少说些话养着元气。”王导亦是为之动容。

    维桢艰难地微微颔首,又忽然扬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肩头随着阵阵颤抖,似病弱娇柔无力,惹得赵氏忙是去过自己的莲花彩绣巾帕帮她抚心口安抚。

    太医即刻被传来替维桢诊治,一番望闻问切后,宣告确实无碍无虞了,众人心中这才如巨石坠了地。维桢忙道:“有劳太医帮维桢诊治了……多谢了……咳咳……”

    “维桢小姐言重了。”

    “你这孩子,果真是世家大户的小姐呢,如此守礼宽厚。”赵氏说着便攥着帕帮她轻拭了拭额眉鬓发处。

    “二位老爷,维桢……咳咳……自知二位老爷公务繁忙,是朝之栋梁……今得二位老爷亲来探望,维桢……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再……咳咳……叨扰耽误二位老爷……”

    赵氏怜惜道:“这孩子总是这么懂事,事事为着旁人着想。”

    维桢忽又惊觉想起何事似的,急问:“宫里长姐那处,你们可去言说了?”

    赵氏听闻直觉有些尴尬,便望向谢安,又望向那些传话的下等人来回禀作报,维桢看在眼里,心中才舒缓放心,口中却忙道:“应是还未告知尔妃娘娘的吧?切莫告知她……长姐为陛下操劳,眼下是皇帝寿诞节庆之尾,尔妃娘娘应有诸多事务需要料理,维桢不愿叨扰,也切莫道与通州父亲知,维桢不孝自小便劳他担忧……”

    谢安顿了顿道:“那好,便依你的意思,不去知会他们了。”

    “请老爷们与赵姨娘恕维桢不告而别之罪。”维桢那苏合着的眼眶内忽然泪涌如注,一颗颗滚圆的泪珠不住地往下掉。赵氏心头随之勾连起一阵酸楚,一道又红了眼眶:“你这老实孩子,受了委屈总自己咽着不说,久了是会憋出病来的。”

    “维桢……前时自觉在府内无地自容……便去寻长姐宽心,可毕竟是皇宫重地……长姐亦是身不由己……她平日又需操持后宫繁杂事务,维桢无法为长姐分忧,更甚叨扰她,心中过意不去……便在那日午后兀自出宫采办些长姐喜食之物想着回去恭敬长姐……”

    “小姐原是为了这个!”莺浪抽泣这道,“尔妃娘娘正蒙圣宠,那宫里什么都有,又何须劳烦小姐亲自去买,更险些……”

    “可维桢觉着,宫里匠人做出来的,总不如维桢亲自为长姐挑选出来的恰意。可不曾想……却半路忽然眼前一黑……醒来便是在那阴冷冷的冰室里了……”

    “维桢。”谢安低沉而肃然,听她气息提上来不少,才柔声问,“你瞧见凶徒样貌了么?”

    拥地满满当当的厢房内一下鸦雀无声,恍若声音油然遁灭,众人屏息凝神,一下将目光汇聚在这位雍容而病弱的小姐身上。

    “我……”维桢抬眼望着众人期盼目光,悄悄深吸了口气,“并未看见……”

    当即便有一阵轻微而绵长的叹息在厢房内漫开来。

    放勋本是疏懒地倚在柜旁,唯独听见这句话,才将目光投向维桢那处,意味深长地凝了她一眼。

    谢安与王导相视一眼,稍显失望神色,维桢忙道:“是维桢无用,未看清那凶徒面目,是维桢无用……可惜那冰室太暗,维桢又是自身后被人偷袭……对了,府里的初梦姑娘与维桢一道被囚了,她可看见了?“

    谢安闭目微微摇头:“初梦姑娘仍昏迷着。”

    维桢心中喜悦之情一下泛涨,但面上却是焦灼难过,竟能泌出几滴泪来滑过眼角。她轻泣道:“初梦姑娘似伤得重,维桢在那冰室醒来时,初梦姑娘已是在那儿了……啊……维桢的头……好痛……”

    “小姐,太医叮嘱了莫太动心伤神!”

    “可维桢想帮着多回忆起些……为何……一忆那噩梦惊魂之事,便是头痛欲裂……啊……”维桢提臂轻衬着额,眉黛皱紧,“可……维桢不明,为何要囚禁维桢与初梦姑娘?”

    “是呢,我家小姐素来待人宽和,从不与人结仇结怨的……”

    “恐怕,是冲着王谢世家来的。”谢安淡淡道,“委曲你们为王谢受苦了。”

    “啊……维桢似有些印象……大抵维桢获救的前几个时辰,有名男子来寻初梦……说些……”维桢佯装羞愧之色,望了赵氏一眼似寻寄托,“说些情啊爱啊的……不堪入耳的话……但维桢身神迷迷糊糊的,那冰室又暗,辨不清来人……”

    “你是说,此冰室案,是因初梦与男子有情事瓜葛,才牵连了你?”谢安那对幽深的眸子深若寒潭,叫人身处其旁却无从洞悉底下波澜,维桢说毕便是心虚,更有些懊悔,从前赵氏且好糊弄,谢安到底是名利场中一路披荆斩棘过来之人,倘若为了污蔑初梦却失了自己在长辈间的信誉,便是得不偿失。

第一百九十章 未宁片刻() 
“许是维桢昏糊涂了,产生些幻觉也未可知。”维桢忙讲那话润饰地可进可退,“初梦姑娘素来在府中内敛少交,应不会与男子不清不楚的。”

    维桢此是又为自己铺了条后路,倘若桓皆其人真叫王谢挖出了来,佐之前时桓皆潜入乌衣巷寻初梦,污蔑他二人男女之事反目成仇,既而叫桓皆供述变作脱罪乱咬,亦是一招毒计。

    谢安望着维桢,面上并未流露什么可供参阅的神情,只道:“此事自会与你王伯父一道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待,你且安心颐养。”

    “是呢,维桢你放心,老爷们一言九鼎。”赵氏道,“头痛的话便莫再回忆那段往事了,过去了只当是过去了,你这厢房内倘若缺什么需什么,直管与姨娘来说。”

    维桢谢过赵氏,又过了大抵半个时辰,她与长辈们断断续续说了些话,表达她对当下受伤却劳师动众的歉意,赵氏又宽慰了她几句,众人这才陆陆续续自厢房回去了。赵氏在诸多主人中走得最晚,她临走前,忽然又说道:“不如维桢搬去姨娘那处一道住,姨娘孤单单一人独住,平日也烦闷,有个如此贴心伶俐的表亲侄女一道同住,又可照顾你一二。”她于心中,对维桢确是怜爱,又因扶瑄那事而有愧疚难安。

    维桢心中猛然抵触,面上却是受宠若惊的神色:“这怎好呢,维桢只怕自己太闹太乱,扰了姨娘的清净地。”

    莲心见此,她亦有私心不愿与维桢同享一个屋檐,忙哄道:“姨娘,维桢小姐说得在理,姨娘素来吃斋念佛,维桢小姐还年轻着,她又孝顺,来了又不好不随着姨娘的口味,这可多为难维桢小姐呀。”

    “也是呢。”赵氏恍然大悟似的,目光仍留恋于维桢身上,“倒是疏忽了这一层,维桢你瞧姨娘,想起事来便是一头热,今日之事也将这头脑冲昏了,罢了罢了。”

    “姨娘,莲心姐姐说的那些,维桢倒未想及。姨娘邀维桢一道同住,是维桢之福分,跟随姨娘一道礼佛吃斋,不胜欢喜,但维桢确实担忧,维桢总有些做得不周之处,姨娘那苑又如此庄严,唯恐冒犯呢。好在,到底还是同在乌衣巷内,离着也不远,维桢得空便会过来拜访探望的。”

    “好孩子。”赵氏含笑道,“你呀,当真比姨娘那两个儿更孝顺。”

    “扶瑄兄长与锦庭兄长是男儿,自有男儿的事务需身在外,维桢哪儿敢与他们比呢。姨娘待维桢如此好,维桢自然应是报晓。”

    “姨娘,该是诵经之时了。”莲心上前搀起赵氏的臂,赵氏微微颔首,笑望着维桢:“那姨娘便先回去了,你好生静养,稍后莲心会送来些珍药与你。”

    “谢姨娘……请恕维桢不能躬亲相送……”

    维桢装作艰难挣扎着起身去送,莺浪见状忙上前配合着,彼时赵氏已背身向那大门而去,莺浪眼疾手快,喊了一声:“小姐,莫起来,动了伤口,当心身子。”旋即便是维桢“哎呦”一声呻吟。赵氏无疑转身回来瞧,才见那维桢颤颤巍巍痛苦起身之状,忙上前将她安抚回床榻上:“不是说了不必起身相送了么……你这孩子,怎如此实在呢……”

    维桢朝赵氏笑了笑,但蹙紧了眉,极是痛苦似的。

    赵氏帮她掖好被角,又叮嘱了好些话,临走前又说了些与先前大抵上相同意思的话:“你这般好的女儿家,将来不缺好人家,如今只是姻缘未到,他日必能苦尽甘来。”云云,维桢应声连连,又耗磨了小半个时辰才确实回去了。

    而此次外人一走,维桢竟罕见地未发脾气,只是怔怔地抬眼望着梁柱屋脊出神,神色出离,莺浪自然了解维桢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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