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强烈抗议;那群杂牌军有什么资格在正三品参将大人手底下操练。
他们不够格。
景夏听闻此,心情很是微妙;这会儿想起他是正三品参将了;早干嘛去了。
对比景夏的淡定自如;他手下领的那些兵士可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了。
王大山是这群杂牌军隐形的头目;这年头物质匮乏;大多数人都长得瘦个矮小,王大山却罕见得长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所以大家第一印象就觉得此人不是好惹的。
后来相处久了;他们发现王大山这人特讲义气,头脑又比他们聪敏,久而久之,他们隐隐有了以王大山为首之势。
现在简陋的帐篷里,围聚了一堆人。
“大山哥,你说现在怎么办?那些正规军闹着要抢走参将大人,参将大人走了,以后我们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头领啊。”
“对啊,我来边关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吃饱喝足,每天身上都暖洋洋的,感觉特幸福。”
“而且参将大人特好,说话算数,也不嫌弃我们弱的弱,矮的矮,都一视同仁。”
“要是参将大人真的不要我们了,那以后我们何去何从啊?”
王大山打断他们的丧气话,“什么何去何从?就算退一万步说,参将大人真的不要我们了,大不了我们就是回到以前,以前怎么过,现在还是怎么过,这半个月的好日子都当是便宜得来的。”
“再说了,参将大人又没明说不要我们了。”
这话说出来,王大山自己都不信。但现在士气低迷,如果这个时候大家先放弃了自己,参将大人只会对他们更失望的。
他们这些杂牌军本身就是被放弃的存在,不论是兵器,粮食,衣服,永远都只能捡正规军不要的。
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没有好的武器,怎么上战场厮杀,那不是拿命去填吗,那些人又凭什么讥笑他们只会捡漏。
若是可以上战场,谁他娘的愿意窝窝囊囊的待在后方,整日整日的受闲气,看不到未来啊。
王大山最初其实也是一名正规军,只不过脾气爆,得罪了人,被贬到了杂牌军来。
苦难的生活磨平了他的锐气,让他脾气变得平和不少,也学会动脑子了,不再想以前一样只知道喊打喊杀。
但是出身终究是硬伤,他的出身不好,只是一个泥腿子,后来他家没钱,干脆投了军,没钱的泥腿子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别看他现在好像人模狗样似的,特别可靠的样子,还不是这么多年跌跌撞撞,一步一个脚印硬生生走出来的。
有时候受了委屈,八尺高的男儿也会在夜深人静时红了眼眶。
现在他稳重的安抚其他兄弟,其实心里比谁都没底。
原本那个参将来的时候,他跟所有人一样,都没放在心上。
可是后来当那个青年真的拿出正规军的待遇对待他们时,他心思动了。
他私下偷偷打听,发现这位参将大人来历非同一般。
他竟然是当朝亲王的嫡公子,被圣上赐了封号的嘉世子。
真正的皇亲贵胄。
像他们这种泥腿子恐怕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见到。
现在活生生的世子爷站在他们面前,王大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努力,他的付出没有白费,那位世子爷果然注意到他了。
眼看着一切都往好的发展,谁知道正规军那边闹这么一出。
王大山不得不怀疑这位世子爷的身份泄露了。
王大山从来没有现在这么恨过,他那么努力,那么努力才走进了世子爷的眼,如今眼看着就要功败垂成,没人能体会他心中的沮丧。
一群人在帐篷里互相说着彼此都不相信的安慰的话语,却不知这一幕落在了高台上有心人的眼里。
“青翎,你怎么看待杂牌军?”
穆青翎半垂着头,不懂他突然发问什么意思,试探道:“青翎拙见,世子听听就行。”
“青翎认为,本都是士兵,原就不该分什么正规军杂牌军,自古患寡不患均,这么区别对待,肯定迟早都会出事的。”
景夏听言,若有所思。
“统统,女主真的是个很适合战场的人啊。”
系统深以为然。
原本的世界走向里,景锶当初就是从这些所谓的杂牌军里做突破口,里应外合,最后坑杀了三十万士兵的。
而穆青翎却能一眼看出症结所在,景夏不得不佩服,有些人天生就点亮了某种技能点的,旁人羡慕不来。
景夏收回心神,问起了另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青翎,如果让你一辈子待在这里,你愿意吗?”
穆青翎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望着辽阔的土地,幽远绵长。
景夏还看不懂她眼中的情绪。
“如果真能一辈子待在这里,青翎求之不得。”过了许久,她才说出这么一段话。
景夏不明白,“这里的环境很艰苦,风沙袭面,如果你待在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容颜老去的。”
穆青翎讥讽一笑,“什么狗屁容颜,不过是张皮罢了,百年后都将化作枯骨,有什么可在意的。”
“人生短短几十载,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才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景夏面色那叫一个纠结复杂啊,他偏开头,不让穆青翎瞧见他的神情。
“统啊,女主的思想觉悟这么高,我有点,有点儿”
'hold不住。'
“对。”景夏一口赞成。
说白了,他终究是个俗人,但不代表他不敬佩这些人,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让更多人有了幸福。
景夏想明白这些,也不再纠结了,他放下了什么负担一般,语气轻松的说:“如果我把这些杂牌军收编了,你愿意替我管理吗?”
那语气就像在说,今晚吃什么一般的随意。
穆青翎懵了好一会儿,才脱口问道:“你认真的?”
景夏冲她眨眨眼,笑问:“这种事还能开玩笑吗?”
“你”穆青翎直直的盯着面前的青年,神色几度变换,最后统统化作了感动。
她不顾男女之防,主动抱住了景夏,声音哽咽,“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景夏。”
景夏回抱住她,会心一笑,“不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轻轻拍着穆青翎的背,还有心思说笑,“那么你愿意帮我管理吗?毕竟杂牌军鱼龙混杂,人数又多,我一个人可管不过来的。”
穆青翎把头埋在他怀里,闻言,声音闷闷的道:“愿意,就是累死都愿意。”
“傻姑娘,你累死了谁来替我管理啊,所以你也得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穆青翎被逗得噗嗤一笑,用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突然,她擦眼泪的动作停了,精神焕发的脸也渐渐失去了颜色。
“景夏,我是个女人,我不能替你管理士兵的。”
穆青翎第一次这么沮丧,天知道她有多想要得到这个机会,可是再大的机缘在性别面前,都变得那么的遥远。
她不能那么自私,如果只是她孤身一人,以后被发现了,大不了一死了之,可她不是,她还有哥哥,还有爹娘,还有将军府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口。
如果以后被爆出她女扮男装混迹军营,头一个欺君之罪就跑不了。
若是欺君,当斩三族。
梦想和家人的性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穆青翎苦笑一声,垂下了头,语气难掩失落,“对不住了世子,恐怕我帮不了你。”
这样颓丧的穆青翎,犹如一只向往天空,并且有能力翱翔九天的苍鹰,被活生生折断了翅膀。
一生只能在地上,仰望遥不可及的天空。
景夏的心蓦地一疼,细细密密,快速席卷他的全身。
这样的天赋不该被强行压制,这样的人才不该因为性别被淹没。
景夏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他双手把着穆青翎的肩膀,认真又严肃,“青翎,如果我说,我以世子的名头,以我以后的前途,我的性命来为你做保,你敢不敢赌一次。”
穆青翎茫然的抬头望着他,还没从刚才的失落中回过神来。
景夏耐着心,再问了一遍。
“青翎,我以世子的名头,以我以后的前途,我的性命来为你做保,你敢不敢赌一次。”
穆青翎总算听进去了,她不敢置信的盯着景夏,眼珠转动,眼眶里一会儿蓄起了泪。
“景夏,你不用为我”
“我自愿的。”景夏深情的注视着她,那双眼睛灿若繁星,“我想为你做一点事,仅仅如此而已。”
在那双如同黑宝石的眼睛注视下,穆青翎重重的点了点头。
很多年以后,每当她仰望夜空,看着天上亮亮的繁星,她总会不自觉想起那一日,青年在高台上对她说的话,那是世界上最甜蜜的告白。
两人从高台上走下来,景夏深怕穆青翎反悔,还在不停地给她灌鸡汤。
“青翎,你知道吗,我希望有朝一日,世人看待你的时候,只会评价你的成就,而不是把目光定格于你是女子的身份上。”
“我知道这个目标很遥远,可人若是没有梦想,那活着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你天生就该在广袤的土地上驰聘,你不该如同寻常女子那般困于方寸地,不要浪费了上天给你的天赋。”
不要浪费了上天给你的天赋!
这句话犹如一个引子,彻底引发了她心中所有被压制的渴望,乃至于她今后终其一生,都将它视为至理名言,撑着她一路走下去。
穆青翎真的是个天生的将领,如果不是她女儿身的限制,恐怕她的成就不在她父兄之下。
现在景夏给了她展示的舞台,她尽情发挥着身上的所有才能,犹如宝剑出鞘,光芒四射。
尤其,景夏力排众议,以一己之力对抗边关其他势力,强势收编杂牌军,自掏腰包,让其一应待遇与正规军相同,刷足了这些前杂牌军的好感。
又有穆青翎管理得当在后,短短一个冬天,竟然隐隐有赶超正规军之势。
所有人都不明白,这群乌合之众为什么爆发出这样强大的潜力。
只有景夏和穆青翎清楚。
因为曾经身处深渊,所以当机会来临,他们会不顾一切的抓住。
当人有了强烈的进取心,那么强大只是早晚的事。
巾帼不让须眉(十六)()
景夏听过很多名人名事;羡慕过历史上那些英雄伟才;可是听过就听过了;因为那些人;那些事;离他太远;他不能感同身受。
可是如今当他亲手打造出一个未来的英雄;内心的激动兴奋,难以言语。
他几乎是耗尽了所有的能力,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给穆青翎铺建一个舞台。
当初他往上京传的信回来了,与他所想的一般,晟帝和太子对他收编杂牌军的事没有意见;但是对于他如此提携一个女人;深感不解与反对。
尤其是太子来信中,直白的算得上是斥责了;责骂他被女色冲昏了头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景夏默默地扛起了所有的压力;他只是一遍遍的往上京去信;他也不说其他;只把穆青翎做了什么;取得了什么成果,事无巨细的写上去。
末了,再添上几句哀求之语。
努力或许没有回报;但是他不努力一把;他肯定会后悔的。
至于结果如何,一切尽人事,听天命罢。
景夏写完今日的信,让心腹送去上京。
然后理理衣服,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校场上,他收编的近万杂牌军已经在练习了,人数太多,参差不齐,管理就是一个大难题。
所以,景夏第一次运用了他嘉世子的权利,给这些人做出了官职的承诺,另一边快速给晟帝去信。
晟帝对于景夏啥事都跟他说的态度很满意,思考一下都是些低品级的官职,所以由他去了,但是有一点,必须平衡军中其他士兵。
到时候若是因此出了乱子,唯他是问。
景夏美滋滋的应了。
然后让这些人互相角逐,选出伍长若干,什长若干,百夫长若干,小都统若干咳咳,这个没有若干,毕竟小都统也是个不小的官儿了。
穆青翎现在就是个小都统,小都统手下掌管着五百人,权利不小了。不过景夏还是觉得有点儿配不上穆青翎的能力。
好在他也没有真到冲昏头脑的地步,现在军营里抗议的声音越来越大,再不管,就真的出乱子了。
所以,在一个春风和煦的上午,景夏宣布,谁若是不服,不拘身份都可以上来挑战,只要真的有真本事,他都能许诺给他官职。
但同样的,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没有上过战场的兵不能服众。
所以,凡是他许诺过官职的,当夷族来犯,必须第一个冲上前去奋战。
果然,景夏此言一出,所有的抗议声都没了。
有那雄心壮志的,眼睛里都燃烧着熊熊烈火。
嘉世子可是说了,不拘身份,只要有真本事就可以去挑战他手底下的武官。
只要他们赢了,他们也能有官职。
至于第一个上战场什么的,怕什么,定让那夷族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一时间,军营中的士气竟是空前高涨。
总兵见此,默默地把告状的密函收了回来。
算了,人家跟圣上是嫡嫡亲的伯侄关系,现在歪打正着,他这个外人还上去添什么乱,别到时候被迁怒了,哭都不知道去哪儿哭。
这些由杂牌军收编的正规军,源源不断的注入新鲜血液。穆青翎以一当百,愣是从一群糙汉子中杀出一条血路。
实打实的过人武力,军中没有一个不服的。
景夏面色平静,心里的小人却乐开了花。
咩哈哈哈哈,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给青翎升官了。
当然,信中他隐瞒了这一点,只说手下有个勇人,武功了得,有勇有谋,是个可造之材。
鉴于前几次,景夏所说与他派去的暗卫所查如出一辙,所以这次晟帝没有怀疑。
景夏得了信,心里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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