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钟漓月的认知来理解,这些地方就是海盗、贼匪扎堆乱象的大贼窝,因为他们熟悉地形,深谙水性,懂得河流何时急湍何时平静,所以占河为王,向过往的商人索要买路钱,不给就抢。
这么多关卡,每一层剥削下来,等货物到了北崮河,一船的货卖了估计都不够过路费。
不过,她还是很奇怪:“按说沿河沿江地带,都应该很富裕才对,为何他们还要去当劫匪呢?”
“这里的水匪都是五代祖先之前便在此扎根的,他们占据此地的时日甚至比大浣建国时日还长,所以对当地的地形、地貌异常熟悉,外人却极难摸透。由于他们祖先以抢为生,没有留下其它生存之道给后代,所以长久以往,这里的人便养成了既蛮横又懒惰的习性,以抢为荣的思想根深蒂固,即便有人天性善良,可身无所长,也只能靠做苦力赚取微薄的钱财,勉强度日。”
钟漓月心里涌起一阵同情心:“苦了那些人了。”那大少爷那天在前厅和六爷说的‘赵爷’是哪方神圣,他的货船为何能畅通无阻?”
“他的父亲是朝廷招安过来的,后来没有平了乱,无脸回去,便死在了浣京,赵爷和他的母亲过来收尸时,便做起了这个生意。他的母亲家族在那边势力很大,哪一个关卡都要给他们家一些薄面,所以他的货船可以畅通无阻。”
钟漓月这下子明白了。“难怪书上说穷凶极恶呢!原来险恶的不是地势,而是人心。我说怎么对沿江的这几座城池记录得这么少呢!还得我再多看几本书才能看明白。不过这本书还是很不错的,这位大文豪当年要是冒个险闯进这个贼窝去,恐怕就没命写出这本旷世好作品了。”
沈兆言接着说道:“这也是他的一大憾事,所以他写完这本书,交给了弟子之后,便以身犯险,去探个究竟了。”
钟漓月关切地问道:“那后来呢?”
沈兆言缓声道:“借用漓月曾说过的一句话,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可惜了!”钟漓月不禁为之扼腕。
沈兆言拿起茶盏,提醒道:“轮到漓月了。”
钟漓月还在惋惜中,听到这话,急忙调整心态,酝酿一下情绪后,她笑吟吟地说道:“大少爷,表演开始之前,敢不敢跟奴婢打个赌?”
沈兆言斜了她一眼,凉凉地道:“我从不与生意场之外的人赌博。”
“别这么扫兴吗?抛出一个彩头,增加一点趣味性,有了动力,这样奴婢表演起来,可能会不太一样哦!”
沈兆言一副看穿她的表情,直言道:“明明是等价交换,漓月却是多买少卖。”
钟漓月没好气地暗暗白了他一眼,跟他做交易,简直无异于与虎谋皮,赚不到半分好处最后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没了彩头,她提不起兴致来,便恹恹地道:“那好吧,奴婢开始了。”
“行了,你这幅模样,我连看的雅兴都没了。”沈兆言看到钟漓月沮丧的样子,知道她定然不会好好表现,于是只好满足她,“漓月想要什么?”
钟漓月转忧为喜,笑道:“如果奴婢逗得大少爷开怀大笑,那大少爷就欠奴婢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奴婢暂时还不需要,等奴婢哪天需要了再启用。大少爷放心,绝对不是伤天害理或者为难之事,绝对是大少爷轻轻松松便能办到的。”
沈兆言摇摇头,“不妨直接谈钱。”
“谈钱多俗呀!再说,我要得多,你舍得给吗?”最后一句话,钟漓月是嘟囔出来的。
“在生意场上混,整日分毫必较,想不俗也没办法。”沈兆言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故意说道。
“可这是在家里呀!”
沈兆言眼波一顿,微微掀起眼帘,看了钟漓月一眼,她渴望而祈求着的神情叫人于心不忍,于是,他主动退了一步:“只要是我能简单办到之事,我便应了你。”
心里却悄悄打起了小算盘:是不是简单能办到之事,到时候还不是他说了算?
真傻!
第六十九章:脚底痒痒()
“好,奴婢相信大少爷言出必行,绝不会欺骗奴婢。”得到了想要的,钟漓月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看好了,奴婢开始啦!”
钟漓月站到书桌前面,将盘在头上的发髻散了下来,勾出一缕放在嘴唇上装作胡子,然后绷直身体,学不倒翁的样子来回踱步,最后又模仿起卓别林大师的经典动作,两只手臂在空中不停地比划,头颅也像木偶一样僵硬地左右转动,每个动作都像在演绎一幅画,连在一块儿看就成了一部完整的戏剧。
表演完这个,沈兆言只是嘴角微微勾起,并没有大笑连连。
为了防止他不买账,钟漓月开始模仿各种动物的姿态,时而扑腾着双臂,时而弯曲双腿,捶胸顿足,几乎整个动物园的动物都被她学了个遍。
沈兆言一忍再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一改往常冷静自持的形象,朗声地大笑了出来。
钟漓月见到成效,也跟着高兴起来。不过她仍然没有停下,继续将自己会的那些挨个都表演完,才喘着粗气赶忙跑去喝水。
哎,谁让她答应了以讲故事来换取他教识字呢!可怜她黔驴技穷,挖空心思也想不出什么好故事了,只能换成表演了。
等她学有所成以后,再也不会随便答应别人什么事了!
钟漓月在心里告诫自己!
平静的夜晚因为一阵爽朗的笑声而有所不同,外面的夜色因为星星的闪耀也显得格外深邃。
日子在安静与欢乐中交替着慢慢消逝,转眼,便到了十六。
前一日,明德没有跟着沈兆言出门,而是留在府中跟程逸之交接参加婚宴的事宜。
浣国的婚宴都是男女双方各办各的。沈家与平家不交好,但是与范家是世交,所以沈兆言明日要出席范家的宴会。
礼单程逸之早已备好,明德要做的就是清点出来,为了避免出错,他又特意挨个做了检查,然后才放心地亲自带人送过去。
到了第二天,沈兆言穿着一身暗紫色长袍,另有一层丝绸外衬,平添了一丝神秘和高贵之气,这样的打扮不仅将他卓尔不凡的气质完美地体现了出来,而且不显突兀,属于低调的奢华美。
“这身战袍穿得好!一定能亮瞎所有人的眼。”钟漓月暗赞道。大少爷表面上好像平静无波,实际上还是很在意这次婚宴的。可惜范千金不能亲眼看看,不然有可能会立即悔婚。
范家在浣京是大户人家,产业只比沈家小一些。范家的嫡女出嫁,必然会大手笔地举办婚宴。
跟随沈兆言的马车随行至中央路段,钟漓月便感到浓浓的喜庆味萦绕着全城,路两旁的百姓大多数都聚成一团高声谈论着这次婚事,有人手里拿着喜蛋,有人手里拿着红包,就连地上都零散地铺着红色花瓣,仔细闻闻,仿佛空气里也有一股甜丝丝的芬芳之气。
这种大场面的婚礼必然是轰动了全城。钟漓月用心聆听,还能听到远处响着唢呐和炮仗声。再望望马车里,大少爷一直默不作声,两个窗户都垂着帘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哭晕在里面?
“大少爷,我们走了有一半路了。”钟漓月试探地做了个汇报。
里面传来一声淡淡地“嗯”声。
说明还没晕。
钟漓月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大少爷哪有那么脆弱?
很快,马车来到了范府。
范府的门口停着许多马车,十分拥挤。车夫费力挤到了前面,停下车请大少爷出来。
站定后,钟漓月看了一眼外墙,似乎像重新粉刷过了一遍。
还没到门口,范老爷便迎了上来,笑哈哈地对沈兆言恭维道:“可把沈老板给盼来了,老夫还以为沈老板事务繁忙,今日不会来呢!”
“范老板哪里话?嫡女出嫁可是头等大事,晚生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前来道贺才是。”
“沈老板也来了?”
“张老板。”
今天来参加婚宴的人大多都是相互认识的,沈兆言一来,便有许多人跟他打招呼。沈兆言从容地一一应酬,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世家公子哥的高贵和大气。
这是钟漓月头回跟着沈兆言出门,以前开例会面对下属时,沈兆言是威严的,身上总是若有似无地流露着清儒之气,让人感到遥不可及。这次他面对的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客套话自然少不了,可钟漓月觉得这样的他更接地气,比之前更加真实。
被家丁引到中央的位置落座后,依然有许多人过来与沈兆言打招呼。
不过,钟漓月发现也有人在指着他们这边窃窃私语,八成是在说大少爷跟范千金之间的事。
钟漓月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将这些人的视线挡住了。
“这里不是沈府,你出了丑,丢人的是大少爷。”春乔发现了钟漓月的小动作,便下意识地开口提醒道。
沈兆言还以为钟漓月有什么事,侧眸问道:“怎么回事?”
“额,脚板底有点痒痒,所以动了一下。”钟漓月糊口诌道。
明德忍不住笑了一声,旋即便收敛起笑意,恢复正常。
“不必太过拘谨,没人会注意你。”沈兆言淡淡地说道。
这句话无疑是打了春乔的脸,春乔知道自己自讨苦吃,便低下头去,不再多说半句。
“是。”钟漓月嘴上虽然说‘是’,但是心里却想,他们一进门便引来了无数的目光,关注点全部在沈兆言的身上,他真的感觉不到?
转眼间,吉时到了。
范老爷和范夫人穿着一身喜庆的正装出现在宴席前,发言感谢各方朋友的到来,一番致辞后,便宣布酒宴正式开始。
众人举杯,开始畅饮。
城里的宴席和农村的宴席不太一样。农村的宴席大都是流水席,大家围着圆桌吃饭,吃完一轮换一轮,乡邻之间一边喝酒一边互相调侃着,不仅吃好喝好,还能聊得开心。城里的宴席则要拘谨许多,尤其是像范家这样的大户,前来贺喜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人越有钱,相互之间就越需要保留一定的距离,何况生意场上,利益当头,跟你交好的那几个合作伙伴未必相互之间也交好,所以,每个人都是独立而坐的。
因此,从座位的安排与分布上也能看出一点端倪。
那些坐得很远的,基本上可以断定是家产薄弱的;像坐在最中心的,自然便是商界的大佬们。
倒不是钟漓月乱猜,或者瞧不起人,而是从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和行动分析出来的。
第七十章:撞上醉鬼()
坐在中央的包括沈兆言在内,一共有十人,他们全都悠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被后面一群人轮流过来敬酒。这十人每个身上都散发出一种高冷范,如果不是地位使然,他们这样谁还爱搭理他们?
不过退一步讲,他们也挺可怜的。明知这些人身上没什么利可让自己图,但也绝不随便得罪人,但凡过来,必定应酬。
钟漓月和春乔一杯接着一杯的给沈兆言斟酒,一直忙着。沈兆言话不多,每个人应付一杯酒当做是回礼。
杯盏交错间,一壶酒很快倒完了,春乔晃了晃酒壶,然后禀告道:“大少爷,酒壶已空。”
“这么快?”沈兆言轻吐酒气,皱眉说道:“再去取一壶来。”
“大少爷,两壶酒下去了,还是别喝了吧!”钟漓月见沈兆言虽然语序正常,但是面颊微红,眼神有点飘忽,估计他的酒劲快要上来了,便开口劝阻道。
沈兆言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春乔去拿酒,“还有几位长辈那儿没有敬酒,不能不去。”
他的身体晃晃悠悠的,钟漓月趁机扶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低语道:“大少爷可以扶着额头装一下晕,然后出去透口气,缓缓再回来。”
“啊?”扶在另一侧的明德听到后,吃惊地看着钟漓月。
“大少爷可别说自己不会弄虚作假?”钟漓月故意刺激道:“你可不像那种实心眼的人。”
沈兆言勾起嘴角,凑到钟漓月的眼前,笑言道:“那在漓月心目中,我是哪种人?”
他的吐息离得很近,眼神微微迷离,直直地凝着自己。钟漓月能清楚地看到他深邃的黑眸中映着她的身影。她感觉自己仿佛也吸进了几丝酒气,神情有点恍惚了。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片刻,春乔拿着酒壶回来了,她给沈兆言的酒杯斟满,然后站到了一旁。
“大少爷?”明德小声地提醒道。
“漓月未免太小瞧我了,两壶酒不到一斤,能奈我何?!”沈兆言食指轻轻点了点钟漓月的鼻尖,说完后便站稳身体,端起酒杯走向旁边的那桌。
钟漓月呆立在那儿,整个人都傻掉了。
刚才那个小小的动作,犹如蜻蜓点水一般跃进她的心湖,平静的湖面瞬间漾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能散去。而他迷离的眼神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如何都挥之不去。
许久,她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那厮,他好像没事人一样正与众人觥筹交错饮酒。春乔和明德正在他左右伺候着。
切,把人撩了以后自己跑了,什么人呐!
钟漓月撇撇嘴,转身准备过去。
酒过三巡,正是宴会热闹起来的时候,大家都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四处敬酒套近乎,钟漓月这一转身,恰好撞到了经过她身后的人,那人本来就喝得醉醺醺的,脚下不稳,被她这么轻轻地一撞,立刻轰隆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钟漓月一惊,慌忙蹲下身去查看情况:“公子,你没事吧?有没有磕到哪儿?”
那人吐着酒气,豪迈地大手一挥,道:“没~事。”边说着,边在钟漓月的搀扶下从地上坐了起来。
“确定没事?”钟漓月紧张地看着他,问道:“那我扶你起来吧!”
“不~~~用扶。”醉酒的青衣公子一把推开钟漓月,逞能地自己爬了起来。
他刚站起来,身体还没站直,就两腿一软,重新瘫到了地上。这时被推倒的钟漓月正从地上立起身体,还没容喘口气,就又被压倒了。
“哎呦我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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