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兆言伸手阻拦,又指了指一旁的圆桌,淡然道:“放那儿吧!”
“哦。”钟漓月点点头,将饭菜摆好后,她又特意过去做了请示:“大少爷,饭菜已经摆好了,请大少爷移步。”
沈兆言依然低着头看书,只道了句:“退下吧!”身体却一动未动。
“大少爷?”钟漓月小声提醒道。
沈兆言岿然不动,好似没听见。
钟漓月撇撇嘴,猜测他一定是因为上次吃过一回她做的菜,怕了,于是又不厌其烦地解释道:“这次不是酸辣味的,请大少爷放心食用。”
她一副他不吃就绝不罢休的样子。
沈兆言不悦地蹙眉看向她。
钟漓月知道他今天心情可能不太好,不敢惹他。但是,为了能吃上馋了许久的葱油鸡,为了她寂寞了许久的五脏庙,她决定拼一回。
第三十七章:边吃边聊()
钟漓月深吸一口气,慢条斯理地柔声说道:“大少爷,想事情的时候是不能空肚子的,身体一旦饥饿,就会命令大脑停止思考,以此来表达抗议。所以,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先填饱肚子要紧。”
沈兆言的脸色越来越沉,看钟漓月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钟漓月骤然感到周身被一股强冷空气笼罩着,她快要被冻死了。
“不说了。”钟漓月冒险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识相地抿上双唇,用行动向沈兆言表示,她真的不会再啰嗦半句了。
沈兆言却陡然掀起唇角笑了出来。
钟漓月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他笑起来的样子好温柔,好阳光,整个房间仿佛都亮了起来。
“直说吧!所为何事?”沈兆言起身坐到圆桌前,修长的手指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鸡肉送进嘴里,慢慢品了一口,然后又端起装了米粥的碗,先说道:“本不想接受你这‘好意’,奈何腹中荒饿难受,头脑又被你说中,不得思考,只好被你这美食收买。”
说完,他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钟漓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食盒子里端出一碗葱油鸡盖浇饭放到桌子上,眼神中似有祈求之色地说道:“如果大少爷很想奖赏我,这应该是最好的奖品了。”
原来她早有准备!
沈兆言眼眸微抬,瞧了她一眼,了然于心。府里有下人宵禁的规矩,她想吃顿宵夜,但是为了遵守府规,她便给他也准备了饭菜,顺带将为自己准备的那份拿出来。如此,他不同意的话,她也还没吃,不算触犯规矩。如果她吃了被传出去,也不是她的错。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她为达目的所做出的变通,让他惊讶不已。
“咕——!”钟漓月耐心地等着沈兆言发话,肚子却等不了了,咕咕直叫。
看着她一脸期盼地等待着自己,看在她没有先斩后奏的份上,沈兆言嘴角微微一掀,道:“就如你所愿吧!”
“谢谢大少爷!”钟漓月感激地差点流眼泪,“大少爷若是没什么吩咐,奴婢就去隔间开吃了?”
“既然已经拿来了,何必再来回折腾?坐吧!”沈兆言用眼神扫了下旁边的空凳子。
“那奴婢就不客气了?!”有了大少爷的恩准,钟漓月再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她立刻端起饭碗一边坐下一边大快朵颐起来。
她真的已经饿疯了。为了遵守那些所谓的破规矩,为了吃上一顿自己喜欢的晚餐,她一直忍到现在,大费周章地做了那么多的事,肚子都快饿扁了,饿过头后又饿,来回好几次,还得假装淡定。
沈兆言被她狼吞虎咽般的吃相镇住了,本来很简单的两道菜,看着她这吃相,好像人间从未曾有过如此的美味一般。
不过今晚的饭菜确实很合他的胃口,尤其是这道葱油鸡,肉质嫩滑,清凉爽口。
“这些菜式你都是从哪学来的?”沈兆言疑惑地问道。
钟漓月心头一紧,咽下嘴里的饭后,谎也想好了,“因为奴婢嘴馋,所以脑子里想了许久,用什么样的方法,能最快最简单地做出最好吃的鸡。今天看到这些食材,就试着做了一次,这是奴婢第一次做,好吃吗?”
“第一次做?”沈兆言质疑地挑了挑眉。
“这个做法很简单,清水煮开,然后用凉水浸泡一会儿,把肉汁一下子锁住,口感就会嫩滑,最后装盘,烧个热油浇上去,再兑点酱油就可以了。要是用冰块冰一冰的话肉会更嫩。”
沈兆言的眼眸不易察觉地闪了一下,他慢然问道:“你何以知晓?”
“因为……”钟漓月一下子愣住了。冰块在古代是奢侈品,只有特别有钱的人家才有冰窖,酒楼里也会用,但只有非常高档的酒楼才会用冰块做菜。她一个穷苦农户家的女儿,怎么会知道这个?钟漓月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一理通,百里融嘛!泡凉水是因为需要冷,所以奴婢猜想用更冷的冰块的话,肉质会更嫩。大少爷觉得呢?”
会是这样的吗?
他怎么感觉没那么简单?凝思了片刻,沈兆言便摇了摇头,是与不是,与他何干呢?“府里有冰窖,你下次需要用的时候,让管家给你开,就说是我准许的。”
“真的吗?”钟漓月好不惊喜。他不但没怀疑她,还大发慈悲的让她用冰块?正好明天例会要用冰块给屋里降温,降了温后如果还有剩下的小冰块,不就可以做碎碎冰吃了?一想到冰凉可口的刨冰,她肚子里的馋虫就爬了上来,她马上请求道:“大少爷,奴婢一直很想尝试下用冰块做甜品。明日例会结束后,若是还有剩余的冰块,可不可以都给奴婢了?”
“这倒无所谓,但不过,你不能让其她人瞧见。”沈兆言有言在先道。
“奴婢肯定也会给大少爷准备一份的。到时候,就说是大少爷吃不完,赏赐给奴婢的,不就好了吗?”
沈兆言淡淡地说道:“府里所有人都知道,我自小便不吃那些冰镇酸梅汤之类的。”
“大少爷以为奴婢会做那个?怎么可能?”钟漓月挥挥手,笑眯眯地请求道:“如果可以的话,大少爷可否将书房摆着的那对琉璃盏借给奴婢用用?奴婢敢保证,一定会让大少爷看到无比惊艳的甜品。”
沈兆言浅然一笑,对食物方面并没什么兴趣。
边吃边聊,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吃完饭,钟漓月提起上回做的饭菜,道歉道:“上次的事,对不起。”
沈兆言不解,疑惑地看向她。
“你明明不喜欢吃酸辣口味的菜,但是上次你却全吃完了。”
“你是从哪看出来,我不爱吃酸辣的?”
“上次吃的时候,你一言不发,眉头微微拧着,好像心思很重,这次吃了第一口后,你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喜欢吃他还吃完了,没有指责她半句,从这点来看,他的素质还不错。
沈兆言赞赏地点点头:“你的观察很细微。”他还以为她今晚这般刻意讨好,定是有什么不情之请,没想到她只是求了一顿夜宵。他忍不住说道:“听明德说你规矩学得不错,这次例会若是表现得好,就破格升你做大丫鬟吧!”
“额,真的?”钟漓月呆住了,以前成天想着升职升职,可当她差点要忘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又突然得到了。今晚怎么好事连连的?大少爷明明心情不好啊?
“不愿意?”
钟漓月连忙摆手,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怎么会呢?我只是,只是我,太意外了,有点,有点不敢相信。大少爷,你真是个好人!”
第三十八章:生儿子()
沈兆言一怔,目光瞬间凝固在钟漓月清澈的双眸上,“你说什么?”
她说他是个好人!
他自小跟随父亲从商,学会了许多阴险狡猾的伎俩,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极其重利善于算计之人,与他来往的各色人中对他只有防备与小心,对他的违心赞美也不过是‘年轻有为、胆识过人’尔尔,每次的施善行为更是遵随祖训,家规使然。
如今却有人对他说,你真是一个好人!
不是沈家大少爷,与生意无关,只是单纯的在说他这个人。
他是好人吗?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算不得半分好人。
可是她却一脸真诚地告诉他说,你真是个好人!
“大少爷,奴婢最近又遇到了几个不确定的字,能不能再请教请教你?”钟漓月问道。
沈兆言收回心神,随意地问道:“你最近还有空看书?”
钟漓月以为他是在说她没有专心工作,于是马上澄清道:“奴婢是利用晚上休息的时间看的,绝对没有耽误做事和学规矩。”
“那就好。”沈兆言浅然一笑,道:“你倒是勤学!小石头该叫你与他平分学业费才是。说吧,哪几个字?”
钟漓月嘿嘿一笑,拿起中间的茶壶,往水杯里到了点水,然后用手指沾着水在桌子上将几个字一一写了出来。
“这些字复杂难懂,你竟然都记下了?”沈兆言对她的学识程度微微吃了一惊,比之上回请教他的那个字,她进步了不少。
“小石头一共就给奴婢一本书,学完那些简单的,不把剩下这些难的啃了,不是也没别的书可学吗?!”钟漓月语气里满是无奈。
沈兆言慢条斯理地给她做了那几个字的详解,然后带着戏谑的笑意问道:“难道你就没想过,从我这书房里顺几本去?”
钟漓月矢口否认道:“怎么可能?!奴婢是那种人吗?”
沈兆言挑眉。
钟漓月被他盯得有些心虚,他的眼神就像一股无形的飓风,她奋力地抵抗着,却因为力量悬殊太大,最终败下阵来,“好吧!奴婢承认,确实有过那样的想法。难道想想也不行吗?”
“心中所想,便会驱使身体行动。还未做,只是时候还未到而已。比方说,”沈兆言一本正经,眼底却含着笑意:“你这碗饭……”
钟漓月不服气地撇着唇,叹了口气,如实说道:“大少爷放心,就算奴婢再想也不会那么做的。春乔盯得紧,府里规矩又那么严,奴婢还有那么多的错在身,哪还敢再犯一丁点的错?”
她的坦诚让沈兆言失笑不已,一肚子歪理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如此可爱。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精明起来堵得人哑口无言,诚实起来又让人罚也不是夸也不是?
沈兆言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后,他又板起脸肃然地道:“官家的千金追求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厨艺女红为首重,其次为德品,然后才论学识。商家千金看重妻妾位份,攀比所嫁之人的身家财富,懂持家擅财计为首重,农家女则看重纺织、养禽、播撒耕种。知否?”
沈兆言慢然地之乎者也一大堆,钟漓月听半天,总算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他不就是问,你一个农家女,学识字干嘛?
“大少爷,你说漏了一件事。凌驾于首重之上的,对于不管什么样出身的女子都很重要的,甚至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靠它的事。”
“哦,何事?”
钟漓月带点讥笑道:“生儿子啊!”
沈兆言微怔,眼底划过一丝失望,良久,他漠然说道:“原来你是打算靠这个,难怪!”
钟漓月哂笑道:“奴婢我可就另当别论了。不管奴婢将来生男生女,丈夫必须一辈子只疼奴婢我一个。他要是敢不要我们母女,我就一脚把他给蹬了,给孩子重新找个爹。”
沈兆言脸上浮出骇然之色,她的想法怎会如此荒诞不经?
钟漓月轻蔑一笑,“奴婢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饭也吃完了,她站起来收拾桌子。
出门之前,沈兆言叫住了她,然后从书架子上抽出一本书来,递给她道:“这本书适合你现在的水准看。”
钟漓月眸光一亮,赶紧放下食盒子走过去接书,兴奋地先翻了几页,嘴里不忘说道:“谢了。”
“不是白给你的。”沈兆言却说道。
钟漓月手一顿,暗暗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抬头看他,等他开条件。
“你不是很会讲故事吗?以后每晚都由你一人值夜,除了伺候茶水之外,另再讲些故事。”
跟生意人打交道,果然不能掉以轻心!钟漓月颇为不情愿地道:“那些故事有点幼稚了,不适合你听。”
“那就讲些不幼稚的。”
“可我就会讲那几种。”
“那是你的问题。”沈兆言伸出手,欲讨回书:“若是做不到,或是拿一些劣质的故事随意敷衍我,这交易便作罢。”
钟漓月一把将书往后缩,脸一绷,干脆地道:“成交!”
“讲得好了,还另外有赏。”沈兆言翩然一笑,道。
钟漓月两眼放光:“什么赏?能不能赏点实在的?”
“可以。”温柔地说完,沈兆言又无情地加了一句:“就从你所欠的债务里抵扣。”
钟漓月想了想,总比没有好。“那段子算不算?”
沈兆言不理解‘段子’的意思。
钟漓月给他讲了两个有趣的小笑话,沈兆言点点头,“抵扣一文钱吧!”
听到这句话,钟漓月当即像打了鸡血一样,“还有还有……”
“今晚不想听了,”沈兆言故意不紧不慢地道:“日后再讲吧!”
欲速则不达。也好,反正看到点希望了。
钟漓月将书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提着食盒子回到了宿舍。她将食盒子洗干净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前,刚要推门,身后陡然响起一个声音,像虫子在叫:“咕咕,咕咕,咕咕。”
钟漓月定神细听,声音又消失了。
“嗯?”奇怪地左右张望了几下,钟漓月没看到有什么东西。此时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春乔掖着衣襟从屋里走出来。
肯定是出来找她的。
钟漓月轻轻地喊了一声:“春乔。”
春乔一惊,身体哆嗦了一下,见是漓月,不由皱眉斥问道:“你跑哪去了?还不快进去?不是告诉过你,晚上除了值夜的丫鬟,谁也不准出来乱跑?”
钟漓月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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