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艺菲半饷没有说话,只是手足无措的盯着脚尖,发着呆。
“好了,你不是要说剿匪的事吗?是不是饿了?”
“没有,对,剿匪的事,我先将羊肠山一带的地形画给你看”祝艺菲说着便拿起毛笔点了点墨汁,在一张发黄的麻布上大致画了一下,又一边解释给淮文涵听,末了便道:“我卧进山寨内的第二日晚上他们便聚在一起开了个会,大概有十一个山头,势力最大的便是五山寨,还有他们的大当家的是个三百年道行的黑熊精,二当家的是会操控毒虫子的术士,三当家的是从蛇肚子里生出来的,有一只黑色的哨笛,吹奏出不同节奏的音调何以御空山中的野兽,这三个人,我要重点先除去”
“艺菲,你。。。。。。。”
“放心,我五百年的道行,加上玄清真气护体,已不是去年的那个小白了,这只大黑熊不成问题,只是老二和老三有点难办”
“为什么?可是你一人打不过?”
“因为我不能乱杀人,虽然他们都啖肉饮血之辈,可应当按照人间的律法来惩处,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羊肠山一带确实流匪居多,而且神出鬼没,先帝在时就常头痛不已,派出官兵围剿多次,都不见效果,反而还会引得大批野兽袭击,从前以为是触犯了山神,没想到竟是因此异人之术”
“哎,他们的所作所为惨绝人寰,我就不一一诉说了”
“我手下能调的士兵只有三千左右,而且精锐大概八百多人”
“山贼那边应该是六七百人,若是从山下向山上强攻,肯定不行,为今之计,还真是只能等公主的送亲队伍赶到,只可惜这小半月的时间,又要死不少人了”祝艺菲瘫坐在椅子上,神情疲惫道。
“这本应是大丈夫行为之事,如今却要仰仗你一个女子”淮文涵沉声通道。
“哎,没办法啊,不过我还是很开心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淮文涵问道。
“三千军队走到观山郡得多长时间?”
“这里离观山郡大概一百六十里,千人步行军队大概要五六日左右,其实这些到不是难题,难的是怎样悄然进军,若是惊动了山贼,引起野兽的袭击,恐怕打草惊蛇”
“恩,你所思也正是我所虑,只可惜,我带着一个人遁术都很吃力,更别说是带整个军队了,哎,若是紫阳在就好了”祝艺菲拄着下巴眉头紧锁。
提到紫阳,淮文涵面色冷了下来,看了眼祝艺菲便道:“你是先将领头的除去,我们在布兵还是。。。。。。”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他们三人都除去恐怕不成,那样五山寨内会乱做一团,到时不容易实施计划,如今那三个头目让我挑拨了老大和老三,老二看起来是个和事老的滑头,我正在想要留哪个”
“如你所述,当是留第三个最好?”
“恩?怎么说?”祝艺菲看着淮文涵,眼睛一亮。
“大当家的是妖怪,肯定不能留”
“恩,这个我也如此想,若是一不小心掠走了公主,恐会误了大事”
“二当家的倒是深藏不露,其实以我看来应该并不是泛泛之辈,实力想必要在三当家之上,其实三当家若是没有那哨笛,才是最弱的一个”
“嗨,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揣摩许久,分析利弊,打算留老三,他那哨笛还好偷,再说我对他也算是了解”
“恩”淮文涵应了声便不再说话,似乎有心事般。
书房门一时静默下来,祝艺菲也望着自己刚才画的那个惨不忍睹的地形图,突然觉得一阵牙疼。
“明日带我去见见你母亲吧,虽然她未必想要见我”
“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怎么突然成了探花郎了?”
“皇上封了个仙妃娘娘,说是出自淮家,随便给我安了个名头罢了”淮文涵突然双目炯炯的盯着他。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晓得他眼神中的深意,如今却是踌躇不定,纠结万分,既怕他误会又怕他不误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守孝三年罢,以后再说”他苦涩的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得尤为虚幻。
“我这个仙妃是做不长久的”祝艺菲觉得还是解释清楚了为好,若是还在乎这份友谊,那么这些事情就必须要有个清楚透彻的结局。
“一直觉得你就仿若那天边的云霞般,美则美矣,却只能仰望罢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
“所以你便处处躲着我?”
“你也知道水里的鱼和天上的鸟是不可能相守的”
“鱼肯脱水,鸟却不肯着陆,哪怕是歇息也只能栖于梧桐”
“鸟困梧桐是为友,而不是为那一树的枝繁叶茂”
“或许吧,鱼永远都是鱼,既然离不开水便只能永远仰望”
“你看到的鸟只有翅膀没有脚,而它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寻找着双脚,等到飞断了翅膀也寻不到,便一切都是尽头了”
“这便是你给我的答案?”
“你又想要什么答案呢?”
“你心里的答案”
“这就是我心里的答案”
淮文涵沉默了,不知何时,窗外起了微风,骚动那些稚嫩的芭蕉击打在百叶窗上,发出宛若敲门般的声音,在整个寂静的可怕的书房内回响不停。
“是淮某唐突了”
“文涵,若我生在此地,定会感念你的情谊,只可惜我也是有苦难言”
“我知道”
“你若是知道便不会始终耿耿于怀了”
“艺菲,我有些累了”淮文涵单手撑着额头,长睫低垂而下,在睑处印出一大片宛若蝶翅般的阴影,略带憔悴和枯朽。
“那你好好休息吧”祝艺菲起身,离开,在关门的那一刻,看了看伏在案上的男子咬着唇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强词夺理,都是借口”淮文涵突然发狂般将桌子上笔墨纸砚挥落在地,墨汁溅起飞落在他洁白的长衫上,盛开如梅。
“你还躲在那里做什么?”淮文涵突然对着书架那处的矮窗后晃荡的黑影冷声道。
“表弟,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卿利从侧门处进来,面色有些惊诧的道。
“没事”
“表弟,你们。。。。。。。”
“你都听到了吧”
“恩,啊?没有,你也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什么鱼啊鸟的,真不太懂”
“你要回去高密我不拦着,只是别弄出太大的破绽来,艺菲是个很聪明的人”
“表弟,你也知道,我。。。。。。。”
“这次是皇上要办,有艺菲在,这些山贼恐怕不是对手,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等着”
“表弟,我那些金子。。。。。。。。。”
“金子?你狠的下心将自己的妻妾儿子送给他们炖了吃,到现在竟是舍不得一箱金子?”
“表弟,不要以为表哥就是怕了你,就凭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成的了什么事?我送出妻妾可以再娶,再说每年不用做生意东奔西跑就能得到大批财富,你三哥不是也参合了一脚吗?别忘了,若不是我出的银子,你连葬老母的钱都没有,更别提现在做了一州的太守,不过就是顶个空名头,现在跟我大呼小叫,哼,给我备马车,我要回观山郡”
“你若是敢把我三哥的事透漏出去,我定要你好看”淮文涵目龇俱裂的看着一脸得意相的卿利。
“行行行,你让我好看,好看,快备车啊”
淮文涵缓了一会,叫来了谨言吩咐了几声,看着卿利的身影消失在门廊处,舒了口气,打开窗子,放进一丝清凉的风,看着对面厢房内似乎正在脱衣的女子的倩影,沉默的发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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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四章 小哑()
祝艺菲与淮文涵深夜谋定剿匪事宜之时,炎晗在紫阙宫内正在用膳,见到窗外飞进来一只淡蓝色透明如水的鹦鹉,登时激动的一跃而起,将手一伸,便见那鸟飞到他掌心处,呱呱叫了两声后,张口吐出一卷白娟。
此鸟便是祝艺菲惯用的搜魂符所化,原本是用来寻找亡魂,自从受了紫阳的启发,便也学着当信鸽使,无比的快捷安全。
“是艺菲来信了吗?”赵古兰也停箸问道。
“恩”炎晗打开白娟,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难看字迹登时皱了皱眉,却依旧耐着性子看了下去,越看脸色越沉,读罢后已经彻底成了青黑色。
“怎么样了?她一切还好吧,没遇上危险吧”赵古兰紧张的绞着手帕,面色也变了几变。
“没事,好着呢”晓得两人之间姐妹情深,赵古兰又怀着身孕,不敢让她太过担心,炎晗将白娟攥在手中,看了看满桌子的佳肴顿时没了胃口便道:“你先好生歇着,朕有事先回上书房了”
言罢,也未等赵古兰起身恭送,便急匆匆的带着邓太离开了。
“绿曦,皇上有些不对,是不是艺菲出事了”赵古兰一把抓住正在端汤的绿曦,若不是绿曦眼疾手快的避开,险些将那汤碗打翻。
“没事的,娘娘你多想了,可能是在那边遇上点麻烦需要支援吧,皇上估计是去想办法了,娘娘,您就别多心了”
“好端端的,怎么不派那些个大臣去,偏要。。。。。。。。”
“嘘,娘娘,这话可说不得,别让有心之人听见,皇上既然派仙妃娘娘去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好好养胎,若是等仙妃娘娘回来见你这憔悴模样,定要骂奴婢的”
“你不是很厉害么?都敢与她顶嘴”赵古兰说着笑了起来。
“奴婢是很敬佩她的,天色不早了,娘娘,您还是先休息吧”
“也好,本宫是有些乏了”
紫阙宫时同往常暂且不提,炎晗拿着白娟连夜招了大臣们商议,直到天明早朝时分,也没有个结果,正在这时,祝艺菲的第二封信也送到了炎晗的手上,正气急败坏的炎晗看罢那第二方白娟上的寥寥字迹,眉目才舒展开来,内心的焦急和烦躁逐渐缓和如初。
早朝上,炎晗提了这羌州流匪一事,一时间文臣武将竟是都不愿领此差事,最后还是齐欢主动请缨前往,炎晗大喜之下,直接封了个正四品的威武将军,并御赐了兵符,命其带领几百精锐连夜赶去庶郡与祝艺菲汇合。
朝廷上派兵而来的事,祝艺菲并不知道,再说传信之人若是能有搜魂符那么快自然不愁,只可惜她在太守府内一连住了七日都没能接到丝毫消息,齐欢对于野兽伏击官道之事也并不知情,再加上有炎晗的叮嘱,几乎是心急如焚,彻夜不眠的赶往羌州之地。
这一日下午,略微整顿了一下,便与淮文涵告别,一路遁向羊肠山,直到夜半时分,方才疲惫不堪的从土中钻出,刚好是五山寨与官道之间夹着的那座矮山上,正靠在斜坡的树干下坐着歇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水时,忽然听到两个不甚清晰的说话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只听一个声音道:“大哥,你上次吃的那个人头呢?”
“干嘛,有事?”
“头你都吃了,身子就给我呗”
“你傻啊,那身子埋在土中,刨不出来”
“说来也怪,就跟长土里似得,我刨了半饷只刨出个小坑来”
“哎,要饿死了,这一代都没有人能吃了”
“怎么能没有,山寨的地窖里”
“那地窖你能进得去,我也进不去啊”
“哎,你看,那有个小孩”
祝艺菲仔细听着,刚开始只觉得两人的说话声很粗憨,与正常人的发音方法不同,就站起身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没想到居然是两只几乎瘦成了腊肠般的老虎。
原来是两只老虎在说人话,真是放荡的年代谁都可以成精啊,本来不打算管太多,突然听到一阵咿咿呀呀的熟悉的声音,转身一看,两只老虎居然围住了一个细瘦的黑影,而那黑影摇摆着双手,似乎极为恐惧和惊诧。
引了道天火符一看,那与自己不过十米之遥的黑影正是小哑,而且就是他孑身一人。
天火符的光亮虽然微弱,却也足够引起了两老虎的注意,他们转过头看了眼祝艺菲便扬首啸几声,转身冲入暗林深处,逃掉了。
挑了挑眉毛,祝艺菲第一次有了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终于不是自己先跑了,小哑看见是她,急忙跑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便向着西边不要命的奔跑。
正摸不着头脑的祝艺菲一边跟着跑一边问道:“小哑,怎么,出什么事了”
小哑不说话,直到气喘吁吁的跑出百十来米方才力竭摔倒,祝艺菲急忙将他拉起来,正要详问,突然被其扑入怀抱的动作惊诧不已,紧接着便是呜呜呜的哭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祝艺菲心里发酸,抱着他,山寨中若是还能说像个人的大概就是小哑了,一切残忍不仁已经快将他稚嫩纯真的心灵腐蚀殆尽,但那仅存的良知和人性依旧没有消失,那双浑浊的眸子暗藏的清澈和坚忍令人无法不心动。
“姐姐,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嗨,我怎么可能。。。。。。。你。。。。。你会说话?”祝艺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震的险些魂飞魄散。
“恩,我都是装的”小哑将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捋了捋,擦着眼泪道。
“这。。。。。。。”哑口无言的感觉是什么终于体会到了,心里忍不住暗忖:奥斯卡影帝都没有你会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被抓到山上的?”开始祝艺菲以为他也是流民,快要饿死才忍不住上山做了贼。
“我是我父亲送上山的,小哑声音低沉了下来”
“啊?为什么?”
“我父亲是羌州首富卿大老爷,我是他的大儿子卿北洺,我娘亲还有两个姊妹都被山贼煮成白肉吃了”小哑说着又留下眼泪来。
“你说你父亲是羌州首富卿大老爷?是不是叫卿利?”
“恩,姐姐认识我父亲?”
祝艺菲顿时觉得背脊发凉,周身倏然像是在不断过电般,突然想到那一晚在太守府内迷糊之中听到的对话,登时觉得心头像是炸开了锅,血液瞬间变成了滚烫的沸水,几乎要将她所有的皮肉都烫成熟肉。
“你父亲将你送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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