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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片 处处闹贼()
“我自家都顾不过来了,还管别家丢鸡少鸭?而且,捕快那点薪俸够我养家糊口?你出生就掉米屯里,不懂我们穷人辛酸。”赵青河道。
董霖有意无意瞥了夏苏一眼,笑得滑头,“夏妹妹听见没?你家义兄如今改头换面要当好一家之主,你今后别老气得他买醉。要是真缺银子,来找我,我帮衬着,千万不要让人再变回傻大个去。”
夏苏好气又好笑,想过后这般回应,“从前早是一笔烂账,你们都道不提,我也就不提。不过气不气的,我不好答应。只能说,只要做人该做的事,而不是人去做蠢熊的事,我自不会找他麻烦。”
董霖大笑,对赵青河道,“早带这位妹子出来,我也早真心把你当兄弟,今后再来个亲上加亲,喊你一声大舅子。你这妹妹妙极了,我喜欢啊。”
赵青河面上云淡风清,说话顶毒,“你喜欢有个鬼用,要我妹妹喜欢才行。顺便多一句,我妹妹人见人爱,你要求亲,得排队候着,等我们接贴子。”
董霖其实是直爽脾气,与赵青河新混得亲近,把夏苏也当了自己妹子,说话不经大脑罢了,哪里是真有男女之情,表达一时喜欢的情绪就算,拱手走远。
马车重新上路,这回两人有聊天。
赵青河道,“董霖这个人,听大驴说起,当初虽在一个圈子里混着,他与我很生疏。如今再看,倒是个可交之人。他家境富裕,长相纨绔,做人做事却很认真,不仗着有钱就欺人,读书马马虎虎,肯定考不上官,但就是喜欢办公差,挺有志气,你不用担心他的人品。”
半晌,夏苏回,“你的朋友,你该担心,我不担心。凶手——真是桃花楼的人么?”
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赵青河的朋友,果然世事难料?
赵青河笑声微妙,不知有多少层心思在里面,“我可没这么说。那小子做事虽认真,考不上举人,头脑到底不如要当状元的。我只说凶手可能是芷芳认识的人,他自己一厢情愿定了桃花楼,与我无关。”
“这些事看似都与你无关。”芷芳毫无生气的脸闪过脑海,夏苏想,聊天可以帮她淡忘一些吧。
“看似?”他说过这丫头聪明没?“明明就是与我无关。”
她想了好久,才得出这条思路,“你说你不爱管闲事,难道管得不是自己的事?”
啪啪啪!赵青河拍手。
“虽然花了不少时日,妹妹能想到这个地步,哥哥再不会小看你了。”
夏苏额角跳,一点听不出他高看她的意思,满满讽刺她反应慢。
“我送岑小姐去常州探亲,归途出事,认为自己是被害的,自然要留在当地,查一查与自己被害有关联的线索。”赵青河笑她慢,但这么些日子下来,他也信任她,“苏州城里连续发生失窃,而同样遭窃的桃花楼还引出杀人灭口的命案。想一想,我要是当时死在常州,不也是一桩命案?我对桃花楼的小偷感兴趣,对芷芳的死感兴趣,无非是这些事让我感同身受罢了。多巧,常州也闹贼。”
“也没多巧,哪个地方没有小偷小摸的事。”到家了,夏苏跳下车。
大驴拉着一张长脸,将马车牵到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嘟嘟囔囔道什么说话不算话。
赵青河嗤笑一声,“你自说自话,我可没说今晚带你去,别掉张驴脸影响爷的心情。”
大驴嚷起,“小的驴耳,少爷你偷骂,我都听得到。”
赵青河直乐,大声道,“我就是说给你听的,何必偷骂?还好你今晚没去,不然保准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不信我,你问苏娘。”
大驴真问夏苏。
夏苏简单说了湖面浮尸的事,大驴吓得拍胸脯,直道还好没去,还说他八字****,特别容易招惹不甘上路的冤鬼。
赵青河毫不忌讳地说道,“敢情多亏了你,少爷我才能回魂。”
“少爷别吓唬小的,你自个儿失足掉下山,是背过气,哪来冤气?”大驴怨念消散,认真给马卸车喂料。
泰伯走出来,“少爷可有别的吩咐?不用的话,我们就先歇了。”
赵青河道声不用。
“泰伯。”夏苏细声道,“真不用等门。你们早睡早起惯了,跟着我们这么晚睡,身体会搞垮的。我们又不是没手没脚,还年富力强,厨房里东西都现成,怎么会饿肚子?”
她说罢,给赵青河使个眼色。
赵青河反应很快,“苏娘说得对。入夜之后,我和苏娘怎么活,您二位就别管了,且不说一顿不吃饿不死,就算厨房里没吃的,苏州城里还没吃的吗?您二位是咱家的宝,身体第一。实在不行,还有大驴呢,让他跟着我们日夜颠倒就行了。”
夏苏听得无比别扭,但找不出理由顶嘴。
泰伯呵笑着点点头,走回屋里去,很快熄了小院子里一面的灯光。
大驴听得清楚,苦脸苦眼,“我的好少爷,小的每晚必须睡足四个时辰,白日睡再久,一天也跟没睡过觉一样,日夜颠倒还不要了我的命。”
赵青河撇笑,“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臭驴毛病?只不过让泰伯安心,故意那么安慰他而已。要睡就去睡,谁能拦住驴子撒泼打滚。”
大驴高兴地嘿应,把手上的活儿利索干完,准备回自己屋睡大觉,却还到堂屋门口,装模作样对赵青河说一句,“好在不是少爷一人守天亮,还有苏娘陪着,我杵边上,反而碍眼不是?”
“滚。”赵青河作势起身,挥着拳头。
大驴撒丫子蹿回屋,销上门。
夏苏热了糖丝儿酥,端着甜薯水,一出厨房就看到赵青河要揍大驴的假动作,只觉好笑,“大驴说浑话,你真该揍他一顿,不然管不住了。”
“你说话我得听,下回保管真揍。”赵青河接过托盘,转脚要进书房,却见夏苏不跟,“怎么?又困了?”
夏苏点了点头,但并没有马上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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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片 生存之道()
夏苏道,“我想,如果两地的窃案和芷芳的死真与你摔下山坡有关,恐怕就不是普通小偷这么简单,最好还是报官,或者一五一十都告诉那位董师爷,由官府去查。”
“官府要是有能力,不管小偷普通还是复杂,早解决了。关系到我自己的小命,交给别人去保,我很难放心。要知道,聪明人多烦忧,从前傻呵呵想不到也还算了。”赵青河一手将托盘举过肩,微笑着,眼里明睿,“我也不瞒你,托你的福,我已知窃案背后的某种意图,只待进一步查证。官府良莠不齐,容易打草惊蛇,而我找不出害自己的凶手,即便有赵府的保护,也寝食难安。”
夏苏有些怔忡,“你比我强。”
她无法与害自己的恶人硬碰硬,只会逃,甚至逃出来了,还深深害怕。
“不,并非我比你强。”
独自躲在庵里,认他娘为亲,哪怕不情愿,也跟来了苏州,夏苏显然在逃避一些人一些事,不止他看得出来,只不过一家子都装作不知。
“因为我不是孤军作战。俗话怎么说来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跑不了,就只能比着,瞧谁先死了。你今晚早些睡吧,赵大老爷明日请宴,晌午前要出门的,别睡眼惺松,让人笑小辈不懂礼数。”以某人的慢吞反应,最后那句会被无视。
那正是赵青河的目的,不想对那么小的事多作解释。
夏苏果然没在意,只感慨明明无奈的一番话,赵青河却说得那么轻松。她看他转身入屋,从书架上拣了本溪山先生说墨笈,一边啃饼一边翻起书。
“不用看那本东西。”她道。
“嗯?”他抬眼挑眉。
“溪山先生说墨笈上说到的古画,十之**是杜撰的。”他读书,她从干看到此刻,忽然眼里容不下这么一粒沙子。
“啊?!”他很吃惊,“书铺老板郑重推荐,说溪山先生是当今大鉴赏家,北地盛名”
“溪山有鉴赏之能,却无高洁品性,想要他题跋一幅假画,字字算钱即可。说墨笈是无良书商请他杜撰,说假成真,抬高说墨笈中所提到的书画价格。书商给溪山先生写书费可比润笔费高得多。”说完了,夏苏往自己的屋门走去,经过书房的窗,赵青河居然已趴出窗台。
“妹妹这是要跟我同一座庙了吧?”不再茫黑的墨眼,没有了月光,居然还澈亮,也无近来莫测高深,心思十分简单明了。
夏苏踏进屋门一只脚,却又缓缓收回,侧眼望赵青河,“我可不想当和尚。”说什么同一座庙?而且她哪有他那么多深不可测的心思?“顶多坐船可以不挑船夫。”同坐一条船。
赵青河一听,眸墨刹那漆深,又刹那明曜,“妹妹信我,我一定好好撑船,就算沉,也要把妹妹先送上岸。”他需要她的信任。
夏苏撇嘴,习惯了不给赵青河好脸,只能做到神情少变化,但她一脚才要过门槛,没想到那位还有话——
“既然要建立相互信任的关系,彼此就要坦诚。哥哥我说句大实话,之前一直犹豫,不说又总觉得不尽责。妹妹对吴二爷说那句‘早去早回,赶得及回家过年’,很是不妥。”
夏苏脚尖踢到槛,差点踉跄,随即深呼吸,重新跨出屋子,冷着表情长长哦了一声,“你倒说说,如何不妥?”
“吴二爷虽是慧眼识人,托他的福,妹妹才能赚到银子养家,说到底也不过才做了三回买卖,实在称不上交情熟。”这句话在心里盘旋半天,一直一直吹气鼓风之感,憋得慌,正好夏苏有了同船的觉悟,赵青河觉得不吐不快,“所以一路顺风这等问候词就很足够,后面那句有点过了,你又不是他家中内眷,他早回晚回,能不能回家过年,同你半点不相干。你这么说,他可能误会。”
是么?夏苏沉吟。
“还有董霖。”另一处不妥,“你与他头回见面,就说什么人哪熊哪的,口齿太伶俐。他万一两面三刀,并非我的朋友,岂不是丢大了你哥哥我的脸面?妹妹要知道,男人呢,多数不是好东西,特别喜欢招惹聪明可爱的姑娘。今后你在外面走动,千万要装得傻一点笨一点,没头没脑,你抿下嘴角的样子就很好,灰不溜秋的,一点不招人眼。”
是么?夏苏再沉思。
“世道艰难,对女子更是,妹妹要记住保护好自己,中庸和低调是生存之道,必须学会不露锋芒。”一吐为快,心中终于觉得舒坦,赵青河缩回书房去了。
夏苏在门口沉思半晌,但觉赵青河的话句句她都听得懂,其中主旨是让她在外行走要小心,可连起来就十分不通畅,尤其提到董霖时,说他熊是让他丢脸,但和男人不是好东西有何干系呢?
只是她想到头昏脑涨也没结论,加上这晚经历的事在脑子里打转,最后干脆当成赵青河脑子不清楚,回屋休息。
一夜无话也无梦。
第二日,夏苏一身朴素旧裙出屋来,听泰婶说起今日要见赵大老爷的事,才隐约想起昨晚赵青河提过,只是像给她喂了一颗囫囵枣,吞了也不自知。
他怕她说不,知道她贪睡,醒过来也近晌午。他人还不在,只让乔阿大来接。甚至连她不好意思让泰婶为难都猜测精准。真是算计到家了。
没办法,夏苏只得换上一套干娘为她亲手缝制,样式不新却没穿过两回的月华裙,难得梳一款流云髻,别了朵烧金缠瓷海棠花,但觉自己所花的心意比穿衣打扮更重,点到即止。
泰婶说还是素,可也知夏苏平时衣着习惯,唠叨两句就放了人。
夏苏看到乔阿大就内疚,因为这位大叔连着被她甩了两回,道歉都变成多余了,只能光笑着不说话。
倒是乔阿大,神情自然,当成笑话来说,还道每回这么一出,他就多拿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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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片 两位老大()
夏苏这才知道,赵青河不但补偿了乔阿大,还夸他有眼力,把车赶走得正是时候,否则可能引起官差怀疑。
乔阿大精神抖擞的,平时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个人,原来也有当“夜行者”的潜质。
不过,今天是白日驾车,天光好,太阳大,影子难藏,没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发生,一路平安抵达太湖。
太湖边上有不少名庄,秋蟹还肥,赵大老爷选得一家擅做湖鲜,隔间的仿唐建筑,全枫木,绵雪白纸格门全部向阳,园子没有苏州园林的繁杂,只从太湖接入一个花形的水池,池边围了白石子作岸,迷你的桥,迷你的舟,客人点了菜,还能直接看伙计从水池里捞鲜,若是季节暖时,客人也可以下舟,当作余兴。
夏苏从老车一下来,饭庄里立刻迎来两列伙计,吓得她几乎想要回车里去,但乔阿大和车已让一个伙计领走。
她一直知道江南的奢侈比北方更精致更讲究,可她不爱这调调,吃个饭还让人众星拱月。
这些人也是,好歹先问上一声,不然只是走错路想问路,岂非白白兴师动众?
她在那儿拧着足尖,战战兢兢,犹犹豫豫,希望两列人赶紧消失,让人能正常走路。
“人不是已经到了嘛。”赵青河的声音,赵青河的身影,如这日正午的阳光直投,压平了夏苏晃荡不已的心湖,“苏娘,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吧。”
“我说华夫人,您这儿待客周到是不错,但对每个人都摆出迎宾阵仗,就有点吓坏我们这等平民百姓了。我要不是正好出来接妹妹,她可能会装作问路的,然后打道回府。”
赵青河身旁有一位中年妇人,面貌文秀,长及脚踝的湖绿金绣夹衣,大牡丹织锦百褶裙,接着假发的云鬓繁髻,戴一套宝石头面,簪金雀大钗,富贵之极。
华夫人笑不露齿,流云袖一挥,众伙计立刻进庄,而她自己骋婷婷走到夏苏面前,挽着夏苏的胳膊带向门口,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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