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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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有约-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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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院子寂静的像是一座墓园,除了那轻轻的脚步声,再无其他。

    忽的,那脚步声停了下来。

    将夫人的目光从花上离开,看向了那开着窗的室内。

    红木架上的铜镜正反着夕阳最后的余晖。

    她怔怔的看了许久,疲倦的叹了口气。

    “去看看老爷吧。”

    将夫人道。

    “是。”

    刘妈扶着将夫人,转出了园子。

    从那昏沉憋闷的房间出来,将夫人脸上的倦色更多了。

    “刘妈,我从未想过,这一辈子就这么匆匆的过了大半了。”

    “谁说不是呢?日子一眨眼就没了。”

    刘妈也心有所感。

    “既然人的一辈子那么短,那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争来争去呢?”将夫人慨叹着,揉了揉眉心。

    “夫人,凡是大家宅中,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了东风。您若不去争不去斗,怕是今日便不能如此安然的站在这里出感叹了。少爷他,说不得也难以保全性命。”

    刘妈不卑不亢道。

    “你说得对。”将夫人深吐一口气,脸上的疲倦便被坚毅所取代,“山上去看过了么?还缺些什么,再着人送去。”

    “回夫人,浦三儿去看过了。说是一切都好。”

    刘妈道。

    “这个浦三儿倒是个可用的。。。。。。若不是他临阵反水,我当初怕是百口莫辩了。。。。。。将他的月钱提一提吧,看有样貌周正性子温婉的丫鬟配一个给他。”

    “是。”

    “你们决定好了?”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问道。

    “是,先生。”

    三人异口同声道。

    “六子,你年龄最大,要多多照顾他们两个。”我望着一个已具有成年人身量的六子道。

    “我省得。”

    六子憨厚的笑道。

    “泥猴儿,你性子跳脱,然而军中最重规矩,切记克制自己,不能任性胡来。”

    我转向右边的那一个高个子,叮嘱道。

    “知道了,先生。”

    泥猴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小三子,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我看着中间那个明显矮小瘦弱一截的少年,担忧的开了口。

    “先生,我,我不去前线,我去当伙夫,每日只烧饭,没有什么危险。。。。。。”说着说着,小三子低下了头。

    本来参军是六子提出的,泥猴儿一听也要去,他们三个人从小玩到大,如今两个人都要去参军,那怎么能缺了自己呢?是故,小三子决定跟着两人一起。

    好不容易说通了六子哥和猴子哥,但在先生面前他却露了怯。他知道,他的理由那么牵强,瞒不过先生也说不服先生。

    “你真要去?”

    我挑眉,问道。

    “是。”

    小三子露出少有的强硬姿态,道。

    “那你去帐中当个文书吧。只要随着大军一起,应是安全的。”

    我思索一会儿,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将夜(21)() 
“是,多谢先生指点。趣Ω.ㄟb.”

    小三子哽咽道。

    “去吧。自此以后,道路艰险,还望你们互相扶持,一起走的,再一起回来。”我转身逐客。

    “是,先生。”

    三人再一次异口同声的哽咽应诺。

    五年了,昔日的孩子们都长大了。

    他们应该去谋个前程了。

    虽是零碎的时间,但五年积攒下来,我教授的东西也足以让他们在这凡俗中挣得一份好的前程。

    蓬莱岛上的所学,我捡实用的都教给了他们。

    他们不同于阿夜,没有将府的财力做后盾。他们的爹娘姐妹,都指着他们能撑起一片天。

    我怎能阻止?

    身在凡俗,一个人的一生,总是勾连许多枝蔓。你虽是**裸的来,但身边却站立着一堵墙。幼时他们给你遮蔽风雨,等年华逐渐老去,旧墙坍圮,那就该是你站起来的时候了。

    这是一个循环。

    也是应有之义。

    我站在山顶,望着那山小的小村庄,久久不语。

    这一去,便是刀光剑影、鲜血淋漓。

    世事难料,谁能知道,这结局是什么样子的呢?

    无情最是沙场。

    一条命的丢失,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

    我默然走回屋子,关上门,将风九给我准备的三颗保命的药拿了出来。

    “你下山走一遭吧,一人一个,嘱咐他们别丢了,在危急性命的时刻用。”

    我推开门,对着坐在门口不远处望着屋子的阿夜道。

    阿夜没说什么,接了药就下山去了。

    暮色沉沉的时候,阿夜回来了。

    “收好了么?”

    我问。

    “放在怀里的。”阿夜回忆了一会儿,道。

    “那就好。”我默然。

    一夜无话。

    六子他们走的那日,晴空万里。

    飒飒的秋风吹落了一地的黄叶。

    村人们都集中在村口,送别三人。

    杏树下的石磨盘上,坐着六子,站着来来回回走个不停的泥猴儿。

    “走吧。”

    小三子最先开了口。

    日光渐盛,那熟悉的人却没有来。小三子终是放弃,劝说道。

    “走吧。”

    六子挂上包袱,头也不回的率先走去。

    “哎,六子,等等,走那么快干嘛~”

    泥猴儿追了上去。

    山上,一袭布衣的人正在山上负手而立,银色的长正随风飘舞。

    韶光易逝,又是一个四年过去。

    惊蛰日,将夫人派人送来了生辰礼,并接阿夜下山。

    这是惯例了。

    自带走阿夜不成,每年惊蛰——阿夜的诞辰,她都会派人送来贺礼,贺礼都很寻常,却处处用心。亲手做的衣裳鞋袜,还有书籍和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阿夜不说接受,也不说不接受。

    东西一直都搁在那里,一派锦绣,却也伶仃。

    “下山去陪陪她吧。”

    我和浦总管谈完话,出门寻到阿夜,对他说。

    阿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抬眼看我。

    “她每一年都给你做面,去吃一次吧。”我道,顿了顿,叹息一声补充道:“她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是很好。”

    阿夜没说话,沉默的坐着。

    浦总管垂手立在一旁静静的候着。

    阿夜走了过来,隔了十几步的距离,望了浦三儿一眼。

    “走吧,他答应了。”

    我转身。

    也不过半日,阿夜便回来了。

    浦总管送回阿夜以后,望着我欲言又止,但最后也只是叹息一声下去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大致可以猜到生了什么。

    阿夜定是只默默吃了一碗面后,就离开了。

    隔阂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有时候伤口结了疤,你以为没事了,然而实际上,那已经愈合的疤痕之下,还满是疮痍。

    愈合只是表象,内里还需要漫长的时光去修补。

    阿夜十七岁后的那个夏末,他毫无征兆的卧床不起,脸色一日日灰败起来。不过两日,便已是奄奄一息。

    我仔细的帮他检查,没找到病根,却现他体内的生机正在迅的枯竭。

    我望着阿夜憔悴的脸色良久不语。

    这难道就是命运的安排么?

    那三颗保命的药丸若是还有一颗存在,阿夜便可以起死回生、生机重续。但是,在六子他们三人离开的时候,我将那三颗神药一股脑儿交给了他们。

    我想战场刀剑无情,这保命的东西他们三个会更需要。阿夜有我护着,定是出不了什么事。但我漏算了天机,阿夜的病来势汹汹又毫无头绪,除了那救命的药丸,再无他法。

    想至此,我的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苦涩。

    “我要死了,是么?”

    阿夜看着我,认真的问。

    “别胡说。只不过是生病而已,三五日就好了。”

    阿夜听了没有说话,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这两日,他一直这样,睡了醒,醒了又睡。醒来时精神状况也不是很好,没过一会儿又昏沉的合上眼睛。多数的时候,他只是默默的看着我,这一次,却是问出心底的疑惑。

    他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问我也许只是确认而已。

    一句话的功夫,似乎耗尽了他沉睡中积攒的所有力气。听到我的回答以后,他又疲倦的陷入了昏睡。

    我默默的看了他许久,起身准备去打些水来,擦擦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的细汗。

    “你去哪儿?”

    谁知,我刚一起身,他就猛然睁开了眼睛,紧张的问。

    “别走。”

    我还没回答,他就又闭上了眼睛。

    就仿佛只是梦里的一阵呓语,或是我生出的一场幻觉。

    他还是紧闭着眼睛,整个人憔悴的躺在那里,额头上还冒着细细的汗。

    我忍住泪意,掩上门后,转身望着这茫茫的天地,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长夜,前一世你眼睁睁的看着我消失,所以这一世,为了惩罚我,要我亲眼看着你死去么?

    从院角的厨房到长夜居住的小屋,不过二十几步的距离,我却走得无比的艰难,就好像体内积蓄的力量随着步子的落下而迅流走,整个人都只凭着那脑海中唯一的意念在行事。

    他的额头上正在冒汗,定是十分难受,我得帮他擦一擦,至少让他能稍微感到舒爽一些。

    擦干了额头上的汗,看着他蹙眉的模样,我忍不住伸出了手。

    临近傍晚,阿夜再一次醒来。盗汗的情况得到了缓解,整个人都显得有了几分精神。

第一百九十六章 心有千千结() 
“我梦见你走了。┡┡ 趣 .%b.”阿夜看了我一眼,反手握住我冰凉的手,垂下眼睑轻声道。

    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语气带着怅惘,不同于以往的平板。呆滞的眼睛也忽然有了灵动灿然的神采。

    “我一直都在。”我看着阿夜的变化,明白了这一次清醒代表着什么,不由得涩声道。

    “陪我出去走走,好么?”阿夜忽然说道。

    我没有拒绝,给他披上衣服之后,被他反握了手。十指相扣,缝隙被填满,一瞬间,我又差点落泪。

    人有的时候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明明之前我还为阿夜的呆傻而较劲儿、生气、耿耿于怀,此刻我却宁愿他能永远傻下去。只要活着,傻不傻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阿夜却清醒了。

    清醒后的阿夜握着我的手,绕着草堂,到达溪边,走向山顶、树下,甚至厨房。

    山上每一个他曾踏足过的角落,他都重走了一遭,像是重看待这个熟悉的世界。

    他握着我的手,不松也不紧,力度恰恰合适。他的掌心是暖而干燥的,这让我想起雪巅上燃烧的火焰。

    草堂外的石榴正是惹人的时候,饱满嫣红的果实颗粒分明的挤满硬皮,风一吹,便掉落熟透的一颗,啪的一下摔在地上,裂成触目惊心的数瓣儿。几颗晶莹的榴子滚落在地上,如同宝石碎后的残骸,说不尽的凄艳迷离。

    默默的走了一圈儿后,阿夜拉着我在青石上坐了下来。他从袖里掏出一个笑口的石榴,撕开表皮,慢慢的开始剥榴果。

    晶莹透亮汁水饱满的榴子被放在我的手心。

    他细细剥着,一粒一粒,小心又温柔,剥完以后,直接将剥好的果实放在我的手心,然后仍旧低头专注的动着手指。

    我一直望着他。

    他轮郭分明的侧颜,他灵巧翻动的手指,他低头那专注又温柔的模样,他微微侧着的头和散落的漆黑长……

    这所有的所有,无一不在提醒我,我一直守着的人,将要离我而去。

    他的呼吸会停止,他身上的温度会慢慢消失,他会化作一具冰凉的、动也不动的躯壳,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具冰冷的躯壳会慢慢朽化,化作尘土。所有存在的痕迹都会被时间抹去。

    想到这些,我看着手心那颗颗饱|满都觉得颇为惊心。

    “怎么不吃?”

    阿夜察觉出了我的不对,问道。

    我没答话,只是沉默的望着他。

    若是以往,他剥石榴给我吃,我除了开心,便是欢悦了。可是此刻,在此情此景之下,我看着眼前的他,心中只余酸涩。

    这酸涩像是哽在我喉咙眼儿里的一枚刺,不上不下,哽的我难受不已,又无从说起。

    晶莹的榴子在齿间乍开,清甜的汁水四下溢出。不过片刻,苦涩的嘴里便蔓起一股芬芳。

    “好吃么?”阿夜问。

    我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榴子喂给他。他却摇摇头,继续喂我。

    直到一整只石榴被食尽,夜色也随之悄然而至。

    随着暮色的降临,时间的流逝,阿夜的精神终是坏了起来。

    他似是用尽了全部的精力,整个人迅的萎靡,我扶着他到了床上之后,他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

    “下辈子,你来找我吗?”

    他问,清亮的眼神儿像是坠入星辰。

    我怔住,忘了回答。

    “下辈子我不傻了。”

    阿夜垂眸,轻声补充道。

    他还记得我说过我不喜欢傻子。

    哪怕那颗痣已经挖掉了,哪怕我说过我喜欢他,哪怕那个春天的不愉快已经揭过了数个春夏,他还是担心。担心我之前所说的都是为了安慰他,担心我这一世觉得太过惶然而心生疲倦,担心我不再去寻他今日便是诀别之日。

    那石榴树栽了多年,每一年夏末都挂满沉甸甸的果子。

    阿夜喜欢吃石榴,因此每年夏末,等石榴果熟透的时候,我每日会摘两个,撕开硬皮,将晶莹嫣红的榴子放入白瓷碗内,递给他满满一碗。

    而今,角色交换。

    清醒的他,剥开石榴,一颗颗喂我。

    那么固执,又那么认真。

    像是急切的想要证明什么似得。

    命运没有给他太多时间,他就做了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

    在剥开那个石榴之后,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而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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