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
柳易扶额,这本就是个固执报仇的木疙瘩,谁插手都不好使,自己一个劲儿生什么闷气呢!
“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看看药抓好没有。”
柳易微叹口气,关门走了出去。
“你怎么过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长歌问我。
我微窘,没有答话。
片刻后,长歌续道:“下一次不要这样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刀剑无情。太危险。”
长歌这一次养伤,养的许久。腹部的伤口本就狰狞,再加上后来暗卫那一剑,在打斗中崩裂的伤口再一次遭受重创。
一个月后,海棠花下,站着两个颇为般配的人。那女子一头银丝似雪,着红衣斜靠树下。男子一身玄色衣衫,墨如瀑,正伸出手来,目光专注的将掉落女子肩头的花瓣摘下。
海棠白嫩的花尖泅出点点殷红,如胭脂初染,娇媚可人。
风拂过,不仅青丝随风而舞,那花枝也是好一阵颤动。
此情此景,端是分外和美惑人。
“这世间,没想到,还真的存在一见钟情。”
柳易感叹着摇摇头,扇着折扇走远了。
长歌的伤势一日日痊愈,这安宁的时光也到达了终点。
上一次,因为他的固执坚守,导致任务失败。虽然后来他杀了窦仲弥补了过错,但处罚却仍是无可避免。
“放心吧,也就是一顿皮肉之苦。没事的。”
看着坐立不安的我,柳易端起一杯茶,用茶盖撇开浮沫儿,轻啜一口后,安抚道。
但我却仍是放心不下,不知为何,总是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忽略掉了。
这不安,在傍晚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我终是坐不住,奔了出去。
凭着感觉的牵引,我来到了君再来的大门。
一道灵光从脑海中闪过。
不——
我心下大骇,冲了进去。
一路横冲直撞,直达那熟悉的房门。
用力的推开,却见翠儿正弯腰放下食盘。
见我到来,翠儿放下盘子,惊喜出声:“风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顾不得寒暄,直接问道:“你家姑娘呢?”
“姑娘正在小憩。风姑娘找我家姑娘有事?”翠儿问道。
“没,没什么。打扰了。”我闻言松了一口气,准备告辞。
葵姬正在小憩,那长歌应该没有和她碰面,一切都应该还没生,为何我的心却这般不安呢?
临湖小榭。
本该小憩的葵姬倚靠着栏杆,面色憔悴的看着湖里各色斑驳的游鱼。
“小风筝,你飞的太远了,我已经够不着了,说好的十年呢,你怎么失约了。。。。。。”
鱼食被高高的撒下,葵姬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汹涌而出。
事情要从上午说起。
她等了十年之久的人来了,不过却是装在一个精致的小坛子里。
华飞看着眼前颜色艳丽的女子,将家妹的遗言一一转述。
“那年筝儿逃到边关寻我时,涉河渡水,风餐露宿,本就不怎么好的身子骨更差了。大漠里缺医少药,环境又恶劣,筝儿在这境况下,熬了九年,眼看着。。。。。。却。。。。。。”
华飞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一个大男人竟当着外人的面流下了眼泪。
葵姬看着眼前这个瘦黑许多的二少爷,想起当年他自边关回来时,那一身甲胄加身的少年英武模样。
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眨眼,那记忆里那意气奋的二公子成了眼前这么个黑黑瘦瘦的汉子。虽然英武之气未减,却多了几分不合年龄的劳累和沧桑。
想当年,他给华筝和自己做风筝的时候,那清亮的眼神,如今,竟是再也见不着了。
他今年也才三十刚出头吧,可看起来,却生生老了十岁似得。
葵姬捧着手里温润沁凉的坛子,将面颊贴了上去。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小风筝——
十年未见了,不曾想,再次见面,却是阴阳相隔。
当年的睿王府,除了二公子之外,便只剩下自己了。
葵姬看着水阁下的鱼儿,木然的投着鱼食,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临走前,华飞对她说,将举大事,盼望襄助。
葵姬并没有立马答应。
她对睿王府所有的感情,都来自于温软善良的华筝,如今华筝没了,在她心里,睿王府也已经没了。
可是,二公子却是华筝还剩下的唯一亲人,更何况,华筝的仇和那身居高位却听信阉人的昏君有着最直接最深切的关联。
若不是他昏庸无道,睿王府怎会被满门抄斩充官?若睿王府不败落,那凭着好药将养吊着,华筝也不会才刚刚成年便落的这般凄凉的下场。
她那般柔弱,是怎么在那酷热又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的?还有那满是膻味的奶茶和牛羊肉,她又是怎么熬过来的,明明在府里的时候,闻到一点腥膻便会反胃好几日。
葵姬不知。
她将永远不知。
因为华筝,已经化作一捧灰白的细灰,装在那小小的一方坛内。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手心砂(19)()
苏长歌沉默不语。Δ
对面的长老盯着苏长歌,仿佛在等他的回答。
“最后一次。”
沉默良久,苏长歌终是妥协道。
“好,事成之后,你自去过你的田园生活,堂里也不会叨扰你。这一次行动的佣金,抽取百分之三十给你。”
长老道。
“不必。”苏长歌站了起来,打开了门,整个背影都浸在夕阳的光里,“此间事了,希望长老们能遵守承诺,让我离开,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那如火的影子在灯下站了起来。
跳跃的灯火在她脸庞上映上温暖的光。
她没开口,但那关切的眼睛,却已经把所有她想说的话都透漏出来。
你没事吧?
她在问。
苏长歌眸色深了深,忽然想起了那夜色中的木小屋,就着月色归来的他,推开门,便见着这样一幅场景。
灯火如豆,有人在灯下等着他归来。
若是眼前之人,好像,这样也很不错。
想至此,苏长歌不由得微愣。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将她纳入了那归隐的计划之内?
苏长歌忽然觉得喉头有些紧,他摇摇头,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回来的第一时间,便到了她的屋子。纵使不说话,只是沉默的坐一会儿,也觉得甚好。
红衣女子张开欲说些什么,但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他走出屋门,融入黑暗中。
第二日清晨,我刚打开房门,便看见长歌在门口站着。
他似是站了许久,墨上沾了晨露,**一片。
“你——”
犹豫了片刻,他终是开了口。
“你愿意和我一起隐居么?”
我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我明白了。”
等了一会儿,见我不回答,长歌面上波澜不惊,眸子深处却掠过一层失望。
转身欲走,手臂却一下子被抓住。
“你说的是真的?”
“嗯?”
苏长歌侧,仿佛并不明白为何会此问。
“你刚刚说的。。。。。。”我欣喜不已,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虽然从未对长歌说过,但在窦仲死去之后,这的确是我的想法。
“自然。”
苏长歌郑重应承道。
“一言为定。”我伸出手。
默了一会儿,苏长歌伸出手来:“一言为定。”
随着话音的落下,空气中传来清脆的击掌声。
击掌为誓,再不变更。
苏长歌隐匿在那浓黑的夜色里。
灯光下,密谋的身影聚集在一起。
不知名的虫叫声,躁乱的响成一团。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剩下的,明日再议。”
英武又疲惫的男人撑着上身,道。
三三两两的人影散去。
苏长歌屏住呼吸趴伏在屋旁的密枝间,动也不动。
瘫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英武的汉子吹灭桌上的灯火就寝。
昏昏沉沉间,忽然感到一道杀气追来,睡梦中的男人睁开眼睛,狼狈的躲了开去。
“你是谁?”
华飞喝问。
来人却不说话,一道剑影追着一道剑影,接踵而至。
华飞本欲去取挂在床头的武器,奈何却被步步紧逼到床角。
被褥扔了一床,枕头被砍成两截。
手无寸铁的华飞终是避无可避。
“程——”
那一句还没喊完的声音哽在脖子里,再也没了出的机会。
一床狼藉。
来者悄无声息的又潜了出去。
松聚客茶楼。
葵姬遮着面庞,焦急的等待着。
谁曾想,一直没有等到华飞的人影。
她本想告诉他,她的决定。
谁知道,一直连等了两日,也没等到那该到的人。
“去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
葵姬对着身旁的空气吩咐道。
微风一闪,葵姬的丝轻动片刻,便顺贴的垂落下来。
下午,君再来,正调试琵琶的葵姬却等来了那晴天霹雳。
铮的一声,弦断了,水葱似的手指割开一道口子,殷殷的血从中流了出来。
“谁做的。”
隔了片刻,方才听到那平静无波的询问。
“暗枭堂接的单子,一剑封喉。”
多余的话已经不用说了,能达到这般实力的人中,除了那排名第一的杀手,别无分家。
葵姬垂眸,面色不变,那因着用力而暴出点点苍白的手却泄露了她此刻心中的想法。
“走吧。”
葵姬抬起头,抱着琵琶,开门走了出去。
这又到了她登台的日子。
这一日晨起,现长歌竟少见的换了一身天青的衣衫,头上戴了端端正正的方巾。脱却黑衣化身书生的他,少了一分肃杀和疏离,多了几分儒雅和清俊。整个人的气势看起来弱化了几分,但那寒星似的双眸和轮廓分明的面庞却因着那柔和下来的气质,更加突出的教人移不开眼睛。
“怎么样,弟妹,长歌这一身打扮不错吧?”
柳易摇着折扇,调侃道。
长歌没有答话,却在我看过去的时候,双颊泛起了薄红。
“用完早饭以后,我带你去市集走走。你看需要什么,都买下来。”
长歌轻声道。
幸福来得迅猛又热烈,使人感到如坠云端。
太好了——
我看着身边目光清正表情严肃的长歌,心里那一直提着的心终是安安稳稳的落了下来。
采购之后,便是隐匿田园、瓜田豆架,那些纷扰的事情便再和我们无关。远离这一切以后,便和葵姬再无交集,那既定的命运便不会出现。
难道,这一世长夜的命运已经被我改变了么?
我的目光落到了身旁之人垂落的袖口之上。
许是感受到我注意的目光,长歌不解的看了过来。
我赶忙摆正目光。
迎面走来一对因着偷偷牵手而相视一笑的夫妇。
甜蜜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终是没忍住,偷偷回眸看了一眼那靠在一起微晃的宽大袖口。
这,就是夫妇么?
一想到,不日我和长夜也将过上那样的日子,就感觉双颊烧的厉害。
苏长歌顿住脚步,顺着身边之人的目光看了过去,眸色幽深起来。
“额,走吧——”
我觉长歌在看我,当下有些赧然。
谁曾想,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伸了过来。
“嗯。”
苏长歌淡然应道,但那微红的耳朵,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和忐忑。
一缕热气蹿上我的脸庞。
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最初好像只是想看长歌手心那一个断情劫的红痣来着?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手心砂(20)()
这,这是怎么展成这样的?仿佛是因为我偷瞄了一眼,长歌他,他以为我也想这样?
我心虚不已的偷偷四顾,现周围没人注意,当下心里暗暗高兴,于是,装作没事人一样挺直了胸膛,一本正经的随着长歌在市集内闲逛了起来。Δ
一整日的收获。
买来的东西早已让店家着人送了回去。
我和长歌走出酒楼,看着夕阳下的街道,像是罩在梦中一般。
俗世的烟火,琐碎又温暖。
那一刻,我看着身旁的长歌,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若是能一直这样在一起,哪怕他变不回长夜,只是凡人长歌,也很好。。。。。。
“买了这么些东西,真是金盆洗手?”
柳易看着眼前堆积的物品,问道。
“嗯。”
苏长歌淡淡应道。
“我看弟妹身上也没多一两件饰,你就准备这样带人一起归隐?”
柳易问道。
苏长歌不解的望过去。
柳易见状扶额:“你,总得给人家买个定情饰物吧?比如玉簪子啊、手镯什么的。”
苏长歌腾地一下站起来。
“你去哪儿?”
苏长歌未答,但那架势却告诉柳易,自己将要去做什么。
柳易看着外面黑魆魆的夜色,长叹一口气道:“要去也是明日去了。今儿个入夜了,店铺都关门了。”
第二日,到了约定出的时候,却没有看见长歌。
“耐心等待,会有惊喜。”
柳易摇着折扇,一脸神秘的说。
我只好按耐住心情,等着长歌到来。
另一边。
君再来。
苏长歌站在门口,看着那与赵嫣然极其相似的葵姬,默然不语。
他的怀里还揣着一根雕工精巧的桔梗花簪子,犹如一束温柔的月光。
“怎么不坐下?”
葵姬看着站着不动的苏长歌,笑着询问道。
“葵姑娘有事么?”
苏长歌向来直来直往不会拐弯。自从明确知道葵姬不是表妹之后,他便再没执着过。今日之所以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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