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狗奴才,竟敢动本大爷的东西,不想活了是吧?”
中气不足的喝声响了起来。
“哟,这位爷,您是?”
拿着冰裂纹酒壶正细细查看的人闻言扭头望着进来的人阴阳怪气的问道。
“瞎了你的狗眼了,本大爷乃苏府嫡子,未来的苏家家主!”
一只脚踏入门槛的那人得意洋洋的说道。只见来人腰间配着手掌宽的玉制宝石腰带,乌上束着二龙吐珠紫金冠,面容虽然不差,却在眼下有一团浮肿的乌青。
来福儿一眼望过去就知道,眼前这人是常年在脂粉堆里趟过的。
“你这狗奴才,这是什么意思?”
见眼前这不男不女的死太监听闻自己的身份后不仅不毫不在意,还将自己最心爱的冰玉湖藏在袖间,苏煜不由得怒了。
这狗东西,真是肥了胆了!
“哼~,还当自己是个爷呢?!”
来福儿端起一杯茶,抿了两口,挖苦道。
“你个下贱东西,胡说八道什么?给本大爷放下!!”说着,苏煜跨步走过来,要从来福儿手里抢下那珐琅描花茶杯。
苏家家大业大,这河湖海上的,没有一处没有苏家的影子。
作为未来的家主,苏煜一向是自诩高人一等的,寻常官吏,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眼前这个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东西?
要是让这个下贱东西和自己用一个茶杯喝茶,那自己的脸面要往哪儿搁?一时间,苏煜气急,好像自己成了那个被脏污的茶杯,被侮辱了似得。
“苏家大爷,咱呐,比出身是比不了你,所以咱是伺候人的,要挨打骂,您是被伺候的,打骂人家。可是,不知道苏家大爷听说过一句话没有?”
来福儿看着死到临头,还在作威作福的苏煜不由得冷笑道。
苏煜抢夺杯子不成,反被来福儿一脚踹翻,压在了地上,正是怒气正盛的时候,那里还会顾及着阉人说什么,当下唾道:“你这断子绝孙的狗东西,竟敢踹你大爷我,看我不把你拖出去喂狗!来人那,来人那——”
来福儿闻言,脸抽动了一下,然后阴沉沉的望了苏煜一眼,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诡异表情。
苏煜声嘶力竭的喊了半天,却没有一个奴才来这里听命。他不由得慌了。今日匆忙赶回,竟是没注意,这宅子里好像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苏家大爷,你喊呐,怎么不喊了?”
来福儿冷笑道。
“你,你,你个狗阉人,干了什么。。。。。。”
苏煜颤声问道。
“咱能干什么呢?咱不过是一个断子绝孙的阉人,只是伺候人的。咱不过是看苏府的奴才们不会伺候人,所以将苏家大大小小的爷们夫人们,请到一处坐坐,有咱们这专门伺候人的奴才,给招待招待——”来福儿淡淡道,但那疯狂扭曲的神色却是出卖了他内心真实想说的话。
“你把他们弄哪儿去了?”
苏煜挣扎着,喊道。
“也不去哪儿,就是换个环境散散心。”
来福儿不咸不淡的说道。
苏煜仍是一脸茫然不解。苏家家大业大,一直以来,上下都疏通过,他实在想不出这帮人为何突然出现。
见苏煜迷惑,来福儿轻笑一声:“来人——”
“公公有何吩咐?”
“将我给大爷准备的礼物,呈上来。”来福儿吩咐道。
“喏。”
没多时,一行人捧着盒子走了进来,依次排好。
苏煜不知所以,望了望进来的人,又望了望来福儿。
“打开。”
简短的两个字儿后,众人纷纷将眼前的盒子打开。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快要熏得人作呕。
苏煜他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养着的,连如厕的地方都点着名贵的熏香,此刻这带着腐臭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时,他忍不住掩面捂鼻,光是闻着那味儿便有些受不了,更别提抬头去看一眼那盒子了。
来福儿见苏煜的反应,似是觉得颇是有趣儿,当下关切的笑问道:“大爷,你这是怎么了?”
“你这狗东西,哪里弄来的腌瓒玩意儿,还不快撤下去!”
苏煜掩着口鼻道。
“大爷不看一眼么?”来福儿古怪的笑着问。
“拿走,拿走——”
苏煜被熏得直冒酸水儿,当然不愿再多受折磨。
“可是,大爷这样也未免太过绝情了些。”来福儿甩了一个眼色,当下,那群站的笔直的人会意,纷纷将那盒子里的东西倾倒出来。
血腥味、腐臭味儿更加浓郁了。
苏煜再也忍不住,撤去手来,大呕特呕起来。等呕够了,却忽然僵住不动了。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静寂无声的苏宅传了出来。
“公公,这~”
看着晕过去的苏煜,一人上前问道。
“留他一命吧,只可惜,一家三十八口,还漏了一口。。。。。。”
来福儿走出来,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长歌,长歌,你过来呀,我在这儿呢!”
粉雕玉琢的小小少年被寸许的抹额蒙住眼睛,呆愣在原地不动,仍由面前的少女呼唤。
“长歌,长歌,你过来呀!过来抓我呀!”
穿着桃色小裙,梳着花苞头的小姑娘笑嘻嘻的继续喊道。翠色的绸带顺着脸颊两侧垂下来,看起来十分的清新可爱。
那称作长歌的小小少年蹲下来,摸索着捡起一个石子,直直的朝着那少女所在的方位击打过去。
少女一个不防,被那带着劲力的小石子打的痛呼起来。
“长歌,你又用这一招!”
苏长歌解下脸上的抹额,淡然的看了少女一眼,开口道:“我找到你了。”
少女闻言噘起了嘴:“这不算。你没有抓住我。”
“我找到你了。”苏长歌淡重复道,然后迈着步子准备离去。
“哼,和你玩真没有意思,要不是大表兄他们都有事!我才不找你个木头玩呢!”少女见状也恼了,跺着脚,气冲冲的先走了。
苏长歌面上却不见丝毫波澜,一双幽潭似得眼睛正望着手心中的一颗朱砂。
这朱砂,是今晨醒来时刚长出来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手心砂(2)()
事先没有一点预兆。
只是微红的一个点,看起来嫣红的像是女子额间常点的朱砂。
今晨现以后,苏长歌本以为是不小心在别处沾上的,还用力擦洗了几回,但终是现徒劳。
微不足道的一个红点,就像是生而俱来的一颗小小的痣,烙在手心,触目惊心的红着。
我一觉醒来,羲皇和尚华已经走了。
昨日的记忆凌乱破碎,还带着醉酒的后遗症。
但想起昨夜上雪巅却没去见一见长夜,心里颇觉遗憾。
这几日未见,昨日又过门不入,仿佛思念又多添了几分,当下便是一刻也多等不了,直直朝那雪巅掠去。
本想着能一眼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却不曾想,搜遍了整个雪巅,也不见那人的踪迹。连那蒸汽缭绕的温泉池也被我来回看了两三遭。
那熟悉的身影,却是半眼也没见着。
出去了?
我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雪巅,伸出手来,接住那片片飘然而落的雪花。
手心里蓦地一阵凉,那是雪花融化后化的水。
微微的寒意涌了上来,我收回手,拢了拢披风,推开了雪屋的门。
吱呀一声——
熟悉的一切呈现在眼前。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前,翻了翻长夜素日里看的书,都是些枯涩的经卷。
放下书,我支着脑袋,直直望着冰窗外的风雪呆。
他会去哪里呢?
一直等到暮色四合,长夜的身影还没有出现。
有的仙人喜欢云游,那百年千年都不归家也是常有的。
可那不包括长夜。
长夜他道心稳固,每日里只是看书练剑,偶尔出去走一遭,也是预感到哪里出了祸患,前去应劫历练。就像是封存已久的宝剑,时不时要出鞘亮出,用以保持长久不折的锋锐剑气。
想至此,我猜测,长夜也许出去磨剑去了,当下,也不多想,便回到炎殿,准备等他回来。
根据我看的记载,长夜外出从未过十天。走出西荒以后,虚渊上的雪巅便是他一直深居简出的落脚点。
十天,在我焦急的等待中,终于到了漫长的尽头。
可是,第十天,我整整等了一天一夜,也没看见长夜踏着风雪归来的身影。
我继续等着。
第十一天,长夜仍旧没有出现。
我心里忽的不安起来。
长夜的实力不容置疑,外出磨剑就如同一次简单的狩猎游戏。有什么能改变他一直以来的习惯,让他逾期迟迟不归?
脑海中,忽然浮现四百多年以前的仙界动乱。难道。。。。。。
我心绪不宁的回到炎殿,偷出风九的追魂镜,心中默念着长夜的名字,掐了繁复的法诀。
古朴的铜镜忽然光华大盛,一个黑衣少年的背影出现在平滑无波的镜面上。
只见那少年正握着一把木剑对着一根竖起来的树桩一下下劈刺,汗水从他的鬓角流下来,那黑衣少年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我翻过镜面,看了看背面的飞禽,流文中嵌着红色的宝石。
这是追魂镜没错啊!
我再次将镜面翻过来,还是那个正在劈砍的黑衣少年。
难道,法诀错了?
我心中默念着长夜的名字,再次掐了一遍诀。
镜面再次亮了起来,层层飘絮般的浮云散开。
眼前的场景为之一变。
一群一般年纪的孩子正两两对决,手里都拿着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匕。
我一眼望过去,没见那熟悉的身影,却再次看到了之前那个练习劈刺的黑衣少年,他也拿着匕和人对峙着。
真是奇怪,为何这次追魂镜不起作用呢?
追魂镜是长夜在大战中练出的一个法宝,用以禁锢魔族的魔魂,因此名为追魂。等到大战结束后,这杀伤力颇大的法宝便被风九搁在一旁,充当普通的铜镜使用了。
偶尔,他不愿去朝会,就用这个镜子,远远的听众臣的奏议。
我曾经见过一次,觉得十分好玩,便央他教我。我学过以后,因为灵力不足,只能看个大致的影像,却是不能隔空传音,也听不见声音,于是在看过几次红红火火的踪迹后,再也没兴趣了。
今日蓦然想起,不曾想,法诀却是不灵了。
难道,是隔得许久未用,我掐错了?
当下,又急急的去找风九。
风九听我一说,当下姿态随意的动作几下,那铜镜便化作半人高的镜子,立了起来。
浮云散开,再一次看见画面。
一片血红。
耳畔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
一双沾着鲜血的脚出现在画面中。
向前,向前,踉跄了一下,却仍是坚定不移的往前。
喘|息声越来越清晰了。
画面中的人似乎是累了,弯下了身子,画满中出现了弓着的腿,一只沾着鲜红的手正撑在腿弯上。
我一直紧的心放松了些许。
那是,属于一个孩子的手。
我望向风九,风九却饶有兴趣的盯着画面。
“哥。。。。。。”
我终是忍不住的开口,去被风九挥手制止。
“追魂镜,从不出错。”
他知道我的疑惑,坚定的说道。
我只好按耐住焦躁的心,接着往下看。
但直到一炷香的时间完毕,整个镜面都没有再出现别的画面。
一直都是孩子在跑,不停地、拼命的往前跑,就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追着他一样。
天空一直是血红血红的,脚下的路也仿佛永远都看不见尽头。
镜面恢复原本朴实无华的样子,我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风九。
“这是一个梦。”
风九简短的说。
梦?
我闻言更加疑惑。
不是寻寻找长夜的踪迹么,怎么会看到梦境?还是说,这个梦境,是属于长夜的——
我抬头,正碰上风九对过来的眼光,我知道,猜测对了。
追魂镜在使用的时候,和施法者的心神是相连的。
就像我方才看到那黑衣少年练剑时一样,他的感受清晰的传递给了我。
为了避开梦境,过了一盏茶时间后,风九再次施法,这一次,我惊讶的叫了起来。
“不可能。。。。。。。”
“怎么?”风九问。
我把先前用追魂镜看到的场景述说了一遍。
风九蹙眉,沉默良久后反驳我道:“不,还是有一种可能的。”
“什么可能?”我不解的问风九。
“下凡——”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手心砂(3)()
我闻言一下子愣住了。Δ
不错,确实是有这一种可能。
但入凡尘渡劫的神仙,多是尘缘未了的仙人。长夜出自西荒,本就是孑然一身,怎会下凡去渡劫?
“他是历练突破去了。”
风九下结论道。
我了然。
按照仙界的惯例,仙人都会入凡尘去走一遭,尝尽世间百态后方可脱出来。若不是这一次的仙界大乱,我们这一批都会被送到凡间去历练。
听了风九的话,我心里一松。
凡间历练,不过几十年光阴。依照长夜那冷情的性子,只一世便会脱回来。没什么可担心的。
“啧啧,没想到,他会选这个劫。”
风九看着追魂镜感叹道。
我收回思绪,将目光放到追魂镜上。
只见先前那坐在山坡上举目远眺的黑衣少年,正在一个院子里坐着,手里拿着一把刻刀,低着头,不知道在刻着什么。
“什么劫?”
我看了许久,也没从那少年捉着刻刀的模样里看出什么异常来,不由得问风九道。
“三世断情劫。你看他手心的那一红痣,这是三世断情劫的标记。”
风九闲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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