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九瞟了白念一眼,闲闲道,没想到你这么娇怯的女子,心里也有这么豪迈的一面。
白念红了脸,不再说话了。
我虚虚踹了风九一脚,你不喜欢就别来啦,我和白白一起去。
白念抬头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风九却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道,这么好的主意,怎么能不算我一个呢?
我朝白念挤挤眼睛,她的脸更红了。
谁也没想到,那一个约定再也没实现。
八方学宫没了,白念死了,风九而今重担压身,也没了玩闹的心思。
到了那期盼的佛冥诞时,一切,已物是人非。
我没有架起火堆,也没有猎杀荒兽,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不断盛放烟火的夜空。
一夜孤索。
在我并不知情的时候,一双冷冽的眼睛在雪峰的暗色阴影下看了我许久。
一千五百岁生辰那日,风九为了让我开心,照着以往父君和母后在时商量好的样子,为我举办成年生辰宴。
一切的一切,都照着曾经幻想和憧憬的样子来了,可是,我却再也没有了当初那样雀跃的心情。但我面上还是笑着,欢畅又开心的笑着。
风九说:“小妹,你今天真好看。”
要是父君和母后见了,一定会很开心。
他的潜台词没说出口,可我却明白,那后面未完的那一句是什么。
在我人生这样重大的日子里,父君和母后都不在了。他尽心尽力的使得一切和从前没什么两样,自是不会提起那些痛苦的成分来徒惹伤心。
我们彼此欢笑,内心都带着涩涩的苦。
直到宴会散尽,独自相处,我才敢将眼泪落了下来。
那一坛私藏的醉花颜被我喝得一干二净。
那是风九凯旋归来时,我费心搜罗的。
只为在历尽磨难之后,将那一个约定实现。
可惜,再也用不着了。
喝完一整坛醉花颜以后,我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随手掐了个诀,踉踉跄跄的朝外飞去。
在风九在外征战的时候,我终于学会了驾云驭火。
那些曾经胆怯的、害怕的、不通顺的地方,在无数个难以安眠的夜晚像是被一只大手,一一导向通畅。
灵气流动的出于意料的顺利,毫无凝涩之感。
就好像一直以来的禁锢,被什么忽然打破。
我想起了蓬莱岛,那些睡去的课堂。
飘渺的束缚,众人却感受不到。独有自己无力的面对着,尝试挣脱。
那样玄妙的感觉,却慢慢随着日子的推移在减少。
若是我没有猜错,我体内的束缚就是在那时一日日抄书的静心和坚持中,被一一解开。
终于,在这惊天巨变后,面对内忧外患,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一路疾驰,冷冷的风从峰上不断地往下刮。
细碎的雪花从暗黑的夜里一点点往下掉,不远处,有一朵发着微光的岛屿浮在半空,那是永远明亮的不夜天。
“好大一朵烟火啊,父君,母后,白白,你们看见了么?”
说完,我一个趔趄,栽倒了下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简陋的雪屋里。
走出去一看,一个玄色的影子正挽着剑花在飘飘而下的雪间倏忽来去。
我不敢惊扰他,停住了脚步。
谁知道,那人却是极其潇洒的挥手后斩,将那漫天的风雪生生劈出了一片无雪无风的安然天地。
玄色衣衫轻飘飘的落在了安然天地内,随之落入眼帘的是那乌墨的发和冷如寒星一般的幽深双瞳。
他的脸全数被遮在银色的面具下,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可怖的气势。
“谢谢你带我回来。”
没有回答。
“昨夜多有打扰,请问仙友道号,以后必定相报。”
没有回答。
“打扰了,就此告辞。”
我讪讪的往前走,昨夜宿醉的脑仁又钝钝的疼了起来。
一个不小心,踩如那大雪虚虚盖着的崎岖,一只脚往下一陷,顿时要摔倒。
长夜眉头微微皱了下,然后将手里的宝剑,直直伸过去一抬,那踉跄的身影终于正了起来。
长夜又一动不动的站着,仿佛刚才那个出手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我站稳以后,再次道谢。
那个带着面具的玄衣男子一脸不耐的转过了身子,然后目不斜视的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啊——”
我看着那人远去的影子,暗暗嘀咕道。
声音虽小,却瞒不过耳聪目明的长夜。闻言,他脚步一顿,出现了少有的情绪波动。
“长夜——”
清冽的嗓音伴着呼啸的大风传入耳朵,让我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这,是他的名字?
“长夜?”
我喊了一声。
那人却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前走去。
“哦,原来真是幻听啊,还以为他开口说话了呢——,原来真是个不会说话的啊!”
我失落的自言自语,准备转过身子下山。
长夜一听,差点刚刚抬起的左脚一顿,差点踩上自己的右脚。
“咦——,停下了脚步,是听见我叫他了么?再试一次吧——”
我假装不解,清了清嗓子以后,再次喊道:“长夜?”
长夜闻言愣了愣,不知如何反应,就听见那红衣小姑娘又在身后小声嘀咕。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误终身(1)()
“没有回头,难道,不仅不会说话还听不见?再喊一两次吧,长夜——,长夜——,长夜——”
长夜平静的心震荡了些许,泛起了层层涟漪。他微微偏过头,轻轻的应了声:“嗯?”
那望过去的一眼,因为情绪的波动,犹如河面破冰春意乍现,像是千言万语都囊括其中,似夜晚的星空,深邃又迷人。
完美曲线的侧脸罩着银色的面具,在那微微侧首的瞬间泛起一层妖异惑人的银光,散乱的发丝轻旋落下,勾起的下颚棱角分明。
在这漫天的风雪中,我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了一下又一下,迅疾又猛烈。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我一直郁郁的心中破土而出,努力想要绽出青嫩的芽儿。
我对着那双迷人的眼睛,一下子笑了。
长夜微愣了一下,方才惊觉,自己竟是上当了。
反应过来的长夜并不知道,那一眼后,那烙入眼底的狡黠笑容,便是再也忘不掉的纠缠故事。
“你今天有什么事那么开心?”
风九放下手里的玉箸,问我。
“有么?”
我立马正襟危坐,反问道。
“还狡辩,嘴都裂到耳根了,真丑——”
风九挖苦道。
“你看奏本看眼花了吧。”我坚决不承认。
“欸,我家小妹长大了——”
风九看着对面一脸飞红抵死不认的红衣女子一眼,晃悠悠的起身感叹道。
长夜在第二日的午后,又见到了那日那个红衣白发的女子。
他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涎皮赖脸。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自今日起,我便跟着你,为你鞍前马后,报答你的恩情。”
“不必。”长夜冷冷道。
“我那日看你屋子挺乱的,不如帮你收拾——”
话没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那雪屋已经关上了门。
长夜不动声色的垂下手,准备继续练剑。
“你练剑这么久了,饿没?不如,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不答。
“累不累?我给你擦个汗?”
不答。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么?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是不是很闷的慌啊?”
回答我的,是刷的一下刺过来的凛然一剑。
长夜虽没说话,但我清楚的在他冒起火焰的眼睛里,看到了大写加粗的闭嘴二字!
我讪讪的闭嘴,走到一边,看着漫天风雪里的那挥剑的人影。
不知为何,这两日那带着面具的人影总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可无缘无故,总不好来见上一面。
于是,只好拿着救命之恩借口上来一趟。
谁知,这人依旧是冷冰冰没有生气的样儿。
于是,我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聊这么消极这么没有活力呢?甚至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肯定是一个人待太久了,不与人交流的后果。
被我三五下一激,长夜果然露出了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嗯,真好。
我看着自己的成果,面上讪讪的,心里暖暖的。
不要太感谢我,冰美人,你救我一命,我帮你变回正常人。咱俩个谁也不欠谁的。
按捺了一会儿,我拍了拍身上积下的雪,跺了跺渗入寒气的脚。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长夜剑招更凌厉了一些,那潜藏其中的杀气又重了几分。
“阿嘁——”
就在我抬头看长夜练剑的时候,一朵冰凉的雪花钻进我的鼻腔,冰冰痒痒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长夜剑一抖,当下一个漂亮的回旋,落下身来,走到了那裹成一团的红衣女子眼前。
“走。”
冷冷的一个字。
“不要担心,不是感冒,只是一个雪花,它钻进了我的鼻孔,我的身体很好的,倍儿棒,在雪地里打滚也没问题。。。。。。”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长夜拎着扔下了雪巅。
“没想到,样子冷冰冰的,心地还很好嘛。”我拢了拢披风,望着高耸入云的雪巅感叹道。
“也罢,今日便听你的吧。我们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今儿个一天——”
第二日,我刚一露面,就被扔了下来。
我再次努力上山,却发现,下了禁制,上不上去了。
第三日,我抱着一堆设置禁制的书认真研读,然后信心满满的去破阵,失败后,再次回来研读阵法。
半日后,发现那样实在是太过浪费时间,便在山脚放了一座仙宫,抱着书边翻边试。
足足试完了两大摞禁制大典,那雪峰的禁制却是悍然不动。
“欸——”
我望着可望而不可及的山巅,叹息一声,收起所有的书,然后将仙宫留在那里,施施然远去。
长夜在风雪中点指划开,山下的场景顿时变得清晰可见。
一座精致的小竹楼出现在面前。
夜里,一夜积雪。
那碧色的小楼上染上一层雪白。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雪越积越多,主人却一直没有回来。
长夜略略思索了会儿,便飞身而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屋里东西都是竹子造的,竹椅子,竹桌子,竹凳子,竹床。。。。。。一片碧色晶莹,在这寒冽的空气中,散发出清淡的竹香。
桌子上,还放着一杯微冷的清茶,恐怕主人匆忙走的时候,正准备喝茶。
长夜看了一会儿,推门出去。
伸手一点,那竹楼上波纹流荡,一行不羁的小字露了出来。
风酒酒——
认主痕迹没有消失,很可能是主人走的时候忘记收回了。
长夜犹豫了会,将整个竹楼收到了掌心。
“一,二,三,四,五——,四,二,三,一,五——”
我一遍遍念叨着。
“小妹,你干嘛呢?”
“这是我新想的预防老年痴呆的法子,你看,红红火火听了多激动——”我一本正经道。
红红火火啾啾了两声,迈着蹒跚的步子,要来啄我的头发。
一条雪白的影子落在红红火火面前,亲昵的啄了啄它脖子上的毛。
红红火火立马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忘记了我背后说它坏话的大仇。
“啊——,成了!”
心念一动间,我高兴的几乎快要跳了起来。
“什么成了?”
风九饶有兴趣的问道,最近见我不再郁郁寡欢,整日里神神秘秘的往出跑,风九也好奇的很。
第一百四十三章 误终身(2)()
“一件大事。”
我边跑边扔下回答。
等了五天,他终于收下那竹楼了。
那该进行接下来的一步了。
“咣当——”
长夜从闭目养神中睁开了神光湛然的双眼,目光牢牢盯住了那个发出声音的罪魁祸首。
小小的竹楼从桌子上滚下来,砸在地上,翻了好几下。
一个小小的红衣小人慢吞吞的从倒翻过来的小竹楼里爬了出来,站在地上,歪着脑袋看他:“你怎么变得这么大?”
长夜冷冷的送了一个高贵冷艳的艳的眼神过去,没说话。
许是终于察觉出了,那红衣小人摇身一变,化作一个银发的少女。
少女面容极其艳丽,却天生带着一股清冷的禁忌之感。这种奇异又矛盾的组合,不但没让人感觉到违和,反而使得她显得更加光彩夺目。
“好久不见——”
少女转着乌溜溜的眼睛,神采飞扬。
长夜默默的看了少女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目不斜视的走出屋来练剑。
这一次少女没有像以前那样聒噪的喋喋不休,但仍旧站的很不安分。
一会儿蹲着,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玩一会儿雪,一会儿拍拍毛茸茸的斗篷。长夜在练剑的同时,甚至眼角的余光都看到了她那斗篷上微微颤动的绒毛。
和前几日一模一样的陌生感觉又出现了,长夜将手一顿,霜剑化作一抹银光没入眉心。
踏着风雪,他走到少女身边,静默无言的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伸出了手轻轻一提——
“放开,放开,你又干什么你。。。。。。”
毛茸茸的斗篷下,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反抗。
“你不会又扔我下去吧,喂,说话呀,长夜——”
御风而下,很快就到了山巅。少女犹不死心,反手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斜着墨丸一般灵动的眼睛望着他。
“聒噪。”
终是忍不住了,长夜冷冷的吐出了心里的评价。
“欸?”少女似是被他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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