级变换。使得此汤饮起来如浮生幻梦,酸甜苦辣,百般滋味,尽在那短短的一盏茶内。茶尽味尽,一碗浮生,怅然若失。
可是,最致命的一点在于,喝完浮生汤后,这种茶不能饮过三盏。三盏以后,幻梦开启,如烟往事会滚滚而来。并且饮得越多,自我意识存留愈少,陷入幻梦便愈深。所以,我很吝啬,在众仙喝完浮生汤后,给每一位宾客只配了一盏茶。
这盏茶,我称之为“幻梦”。
第七章 波澜()
昏昏沉沉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我扶着似乎要炸裂的脑袋,眯着眼睛看窗外快要消逝的天光。小团子歪在门边,睡得口水横溢,在我推门出来的时候惊醒。看着我醒了,他睁开朦胧的睡眼,幻成一个揉着惺忪睡眼的可爱男童。
“啾啾~”许是昨日劳累过度,小团子维持不了多久人形变又化作雪白的一团。他眨着圆溜溜的眼睛,伸出细长的红嘴喝荷池里的水,心满意足的喝完后,一边咂巴嘴一边抖自己沾湿的羽毛。
青白色的天际一寸寸黯淡下来,有乌墨色的黑气浮在忘川蒿里上方。我忆起昨日的梦境,恍惚间,心底涌过一丝深深的不安,总感觉有什么危险,在不知觉间逐渐逼近。
三日前定在今日未时复命。看天光的明暗,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我收拾收拾,穿好朝服,准备去森罗殿。
刚走出不远,便看着宋帝君、秦广王各带着一对人马驾云离去。看着方向,是冥府的西边。
还没有走到森罗殿,便看见牛头拿着法器急匆匆冲出来。
“牛头,出了什么事?”我伸出蟠龙拐杖,笑眯眯的勾住了牛头的云头。
“哪个不长眼的敢……”牛头冷不防云头被按住,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落云头,心里气愤,忍不住破口大骂。
“臭小子,你骂谁呢?我老婆子虽然眼花,但也没瞎,耳朵也还好好的没聋!”我假装生气,伸出拐杖做出要打他的样子。
待看清勾住云头的是我,牛头收起脸上的怒气,赶忙抓住拐杖道歉:“原来是婆婆,是小子我有眼无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担待担待……”
“小牛,”我收回蟠龙拐杖,严肃的问他:“你告诉我,你冒冒失失的,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哪能啊。”牛头扶住我往一边走去,“婆婆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一向都是这样样子,风风火火的,这不,今天,一不小心,就冲撞了您老人家么?”
牛头赔着笑,避重就轻的说道。可惜,哼,我不吃这一套。
“小牛啊~”我笑眯眯的拍拍他厚墩墩的大手,尽量把脸上的皱纹皱成和蔼可亲的样子:“你,我还不知道么?这些年,冥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称赞你稳重可靠,连老冥王都对你称赞有加。你这样,不是哄我老婆子玩儿么?”
看我似乎快要生气,牛头也不好意思继续装傻下去了。他扶着我走的更远,极其小心的看了看周围,然后压低声音告诉我道:“出大事了,主君不见了……”
“这?”我抬起头,十分惊讶的看着牛头,他点点头,表示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坐实了我的疑问。我惊极反倒镇定了下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知道呢。马面说自从昨夜从您府上回来以后还好好的。今天早晨,本是例行朝会,结果,十殿殿君都快等到午膳了,主君还是没有出现。问宫里的人,都说没看见~~现在派了几个机密的人带人出去找,还没有什么消息……”牛头压低了嗓音细细给我说明了情况。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嘶哑,带着点磁性,这样刻意一压低,变得更加的动人。
闻言,我心底的不安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浓重:“有没有派人去忘川蒿里去看看,今日我看那里的似乎有股淡淡黑气,极其不寻常呢……”
“是?”牛头似乎是很惊奇的看了我一眼,“轮转王大人也是这么说的,让我先去看看。可我不管怎么看都没有看到忘川蒿里上的黑气~”
“你还年轻嘛,怎么和老人家比呢?快走吧,我随你一道看看去~”说着,我挤上了他的云,面上的忧色又重了一分。如果真如我猜测那样,事情可真是麻烦了……
牛头看着面色不善的我,倒也没怎么废话,直接驾着云头飞去了忘川蒿里。
忘川蒿里位于冥府的西边,是一片布满滩涂、长满野草的荒地。沿着忘川河一直走到河流的尽头,便到了忘川蒿里。忘川蒿里位于天地罅隙之间,常年雾气弥漫,如梦似幻。说白了,忘川蒿里其实就是忘川河发源的地方。而忘川河的另一个尽头在人间,被称为归墟。
飞过粼粼波光的忘川河水,牛头在的河水渐渐变细的一块平地按落了云头。我有些疑惑的望着牛头,他赶忙解释说在忘川蒿里已经到了因为里面一切法术都会失灵所以在外围停下来。其实我疑惑的倒不是这个,忘川蒿里不仅是一切灵与魂的最终归宿,也是一切灵与魂聚集形成的地方。在这里,新生和消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这些东西,在我几万年前坐上孟婆这个位子的时候,已经一清二楚。我感到奇怪的是,忘川河的源头看起来像是枯竭的。一般河流都是源头水流充足滚滚而下,到了尽头逐渐转入地下,地上只有浅浅的一股细流。但忘川河,怎么会~难道和忘川蒿里忽然出现的黑气有关~
许是看我盯着忘川河出神,牛头体贴的说:“婆婆,您在外面歇着,我去四周走一走,看看有什么什么消息~”
“忘川蒿里是禁地,非三界主宰不得入……”我拦住牛头,急急说道。
“没关系,我带着蕴灵池的水,不碍事的。不过这分量,只够我维持一炷香的时间……”牛头打断我,掏出一个泛着浅紫色波光的小瓶子摇了摇,解释道。
虽然忘川蒿里是禁地,一般修为不甚高的仙家进入以后会仙灵散尽有来无回。所以,创世之初,女娃大神留下诏令:忘川蒿里,非三界之主不得进入。三界之主,包括天界之主天帝,冥界之主冥王,人界之主人王。但是,如果带着蕴灵池的池水,则可另当别论。蕴灵池池水可以保持仙家仙灵在一定时间内不被忘川蒿里内的灵力撕碎。
“小心。”我无话可说,只得再次嘱咐一遍。
第八章 翻船()
牛头走后,我在忘川河边坐了下来。不远处的忘川蒿里在轻纱似的雾气里显得缥缈不定。我抬起头,忘川蒿里的上空还是一片清朗,并没有什么黑气。我疑心是自己的错觉,便用法力开了天眼,奇怪的是,眼前所见到的仍旧是一片清明之气。大量的灵力在忘川蒿里翻腾,和往常一样,不时有一道白光飞出,或者有几点绿光飞来。
我收了天眼,长舒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虽说忘川蒿里划归冥府,但实际上,它独立于三界存在。三界的神、人、妖都诞生于此。到最终,也会回到这里。所以,忘川蒿里其实是一切的起点和最后的终结。但是,由于其重要,也由于其灵力太过于霸道,女娲大神下了一旨神谕,只准许三界之主进入。而妖界因为战败被天帝逐出三界之外,流放在大荒之地,便不得入内。原来妖王的位置被冥王代替,这让妖界很激愤。并且自妖类被流放后,族群一直衰落。他们认为,这和失去忘川蒿里的庇护有很大关系。妖王请求恢复女娲大神的神旨,但是,天帝不准许。所以,几乎每隔几千年,都会有心高气傲的妖类强闯忘川蒿里。一代代,不绝不息。妖界认为,只要扭转若干年大战的结局,他们就可以恢复往日的生活,妖界肯定会再一次繁荣起来。但是,由于战争和流放,妖界已经衰弱不堪。所以,他们把目光放在了歧路上:那就是进入忘川蒿里,找回各代妖王的灵,创造新一代比以往都强大的妖王,带领妖族走向中兴。
天庭也知道这些,于是便命令冥府严加防范。幸运的是,虽然出过几次意外的情况,但这几万年倒也没出什么大的风波。我掐指一算,和上一次妖族兴风作浪的日子刚隔了不到四五百年,便也略略放下心来。
天光一寸寸消失,黑暗逐渐笼罩了世界。牛头还没有回来,我百无聊赖的坐在河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失去了白昼明亮的光线,夜色下的忘川河似洒满了星光,静谧朦胧。听小钟说,人间有一个传说,讲得是一对相爱的男女,被王什么娘娘用钗子划了一条河拆散,那条河好像叫什么银河,从人间来看,银光闪闪,如同众多星辰织就的一条璀璨缎带。我不知道这个传说是不是真有其事,但我知道一个基本的事实,天庭里没有河。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那故事里的那条河只可能是忘川。并且,这个故事的结局,也没有这么凄美。如果真要形容,这个故事其实可以算得上凄惨。因为,忘川河隔开了凡间和冥界。如果一人在河之此岸,一人在河之彼岸,那么,排出两人都是神仙之外,很有可能,一个是人,一个是魂魄。这就是俗称的,阴阳相隔。当我把这个推断告诉小钟时,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十分认真的说:“婆婆,你不去命司真的是浪费人才……”
命司,顾名思义,就是给凡人写命的地方。通常是,根据该魂魄生前的所作所为,判断该魂魄可继续轮回,还是打入十八地狱受苦。这是冥府十殿殿君的主要工作之一,被称为命判。如果该魂魄命数已尽,便会自然飞会忘川蒿里,不再入轮回。若是该魂魄生前没有什么大过错,便可准许入轮回六道,再次进入凡间。此时,便需要通过该魂魄的所做所为开始写命。命司的人通常都文才了得,经常把一旨普通命判写的波澜起伏。比如,在第一殿判得一魂可入轮回,根据生前功过,命判如下:入人道,男身,王侯家,早年富贵,晚来凄凉。姻缘多舛。此时,通过命判,命司便可发挥天赋,创造出一部精彩不亚于凡间折子戏的曲折故事。比如说,命司可能会写成这样:某某某,京都人氏,父某某因战功封某某王,娶妻当朝某某公主。某某年间,某某某出世为长子,颇得宠爱。十三岁某某某娶妻某氏,二人恩爱。然好景不长,某氏三年无所出。某某某奉母命娶妾某某氏,婚后两月结珠胎。爱屋及乌,更兼某某氏温柔可爱、明媚动人,某某某移情某某氏。见妾氏得子夺宠,某氏暗暗幽怨,时常泣涕,自此缠绵病榻,不过月余,一缕芳魂,便随风而去。七月后,某某氏得产女,女活母死。某某某经此两重打击,誓不再娶。常焚香辟谷,告慰亡灵。父母无法,只得顺其心意。经年,父因被控谋反,府邸被抄,万千家业,一朝消散。父入狱,母入宫求情不得,当场触柱而亡。太后怜惜外孙,特令宽容。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某某某仍旧按律被流放……
我揉揉脑壳,收回纷乱的思绪。夜色渐深,牛头仍旧毫无消息,冥府也没有多派人过来。想是冥王大人已经回府。如果冥王大人已经在冥府,不妨告知他情况,让他走一遭,也免去多浪费蕴灵池的圣水。要知道,蕴灵池池水,十分难得,几乎要隔上千年,才可收集一小瓶。我忍不住站起来,捻了一个诀,准备腾云回去看看情况。
“呔!”
谁知道,刚幻出云形,一声似洪钟般响亮的大喝,生生把我从云上给喝栽下来。一头扎进了忘川河里。
妈蛋,是谁这么不尊重老人家,开这种玩笑,是不是还要说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河是我开’……我暗暗吐槽,捻起一个诀稳住身形,刚准备抬头看看是哪个小辈恶作剧时,一股巨大的水柱瞬间包裹住了我。暗道不好,凝聚灵力准备破水而出,却发现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一晃神间,冰凉的河水已经从我的鼻孔喉间涌进,朦胧间,感觉到一只冰凉凉的小手握住我的手腕,一股寒气从皮肤钻入了骨头……
看来,我孟婆,今天要在家门口翻船了……
第九章 血粒蜘蛛()
入水以后,睁眼四看,并没有什么异常,想低下头看抓住我的冰凉小手,却发现身体已然僵硬。
水里几乎是漆黑一团。饶是我是一个有着几万年修为的老神仙,也分不清河里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竖起我已经不太灵光的耳朵,去探听四下的动静。然而,除了哗哗的水声,什么也听不见。
悠悠然落入河底,河泥柔软的触觉并没有如预期一般出现。冰凉的小手似乎离开了我的身体,那侵入骨髓的寒气也消失了大半。
“婆婆,婆婆?”熟悉的声音回荡在我耳畔,吃力的睁开眼睛,牛头那憨厚的大脸盘子出现在我眼前。
“小牛,你~怎么~在~这儿?”我吃力的挣扎起来,疑惑无比的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牛头在几个时辰前进入了忘川蒿里。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忘川河河底?
“别提了。”牛头叹了口气,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
原来,牛头刚刚进入忘川蒿里不久,就听到了一阵缥缈哀婉的乐声。就像是被乐声牵引着似的,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了乐声的源头。
那是一汪三尺见方的水潭,水面闪着亮晶晶的光芒。那若有若无的乐声就是从那水潭底下传来。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牛头伸头去看。只见那水里有一群穿着银色衣服的小人儿。由于水的漾动,衣服在水里飘动,宛如一个个发光的银色水母。衣服的银光折射出来,使得水面变得亮汪汪的。小人儿一个个都拿着做工精致的小版乐器坐在那儿演奏。细细看来,小人人大概不足两寸,都长得粉雕玉琢,扎着一个古朴的小发髻。但表情显得千篇一律,有些呆滞。他们或坐或站,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乐器,宛如一个小型的演奏会现场。奇怪的是,小人的脚上都带着巨大的银色脚链。哀婉的乐音从水下传来,空灵温柔,带着一股淡淡的哀伤,使闻者忍不住伤心落泪。
一晃神间,牛头似乎看见一个小人儿对着他伸出了自己小小的手。那是个吹横笛的小人儿,玉色的笛子被他横在嘴边。与其他人呆滞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