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满目- 第51部分

　　　　“哦。有熟人照应着也好，可她我也不太了解。”张沐远跟吴漾是不熟，而且体育课那些事儿，他自然也是不知道。

　　　　“哦，她也是最近才联系我的。”何佳念觉得既然自己也讲不出有什么问题，那就不要多说，省得又让张沐远为自己担心。

　　　　就这样，张沐远自第二天起，真的说到做到，每天来何佳念的站点陪她服务。耿嘉嘉和林老师都羡慕得不要不要的，每次喝着张沐远带来的饮料都对他赞不绝口。吴漾对此反应倒是平常，只是偶尔会给那两个好奇的，讲一点高中里张沐远篮球打得多好，何佳念是怎样的文静好学，其他的并不多做评价。

　　　　他们的志愿者工作持续了将近半个月，耿嘉嘉和何佳念是一个班的，又一起同甘苦了这么久，自然关系近了很多，加上不同系的吴漾，她们在d大这最初的日子里，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小团体，也开始一起约着，开学要同去买盆买水壶，挂蚊帐充饭卡，这一系列琐碎，却专属于大学女生们乐此不疲的小游乐。

第107章　秋风春气（一）（）　
秋天的开学，伴随着一阵若隐若现的萧索和那么点儿莫名的离别伤感，情愿不情愿地就这么来了。

　　　　可张沐远还记得夏天自己的承诺，哦，与其说是承诺，不如说是自己的一点点期许，让何佳念教自己写毛笔字的，那个墨色清远，红袖添香的愿望。

　　　　所以这第一个礼拜的周五，张沐远就从四环进三环车穿行几里路，来到了这座城市南部d大的校园。果真是医学院，气氛显然和人文理工都蓬勃发展的j大不同，这里透着一点点清冷，但却执着的研学之气。张沐远其实连自己j大的医学部都没去过，因为，没有何佳念的地方，他都不怎么感兴趣。

　　　　“何佳念，吴漾刚才发短信说一会儿来咱们宿舍找咱们一起回家。”耿嘉嘉和何佳念是口腔的新生，她们宿舍另外两个是临床的大二学姐，所以时间表不一致。吴漾因为和她们先认识了，所以和护理系的人玩一阵，就总来找她俩。

　　　　“哦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我”其实已经上大学了，但是何佳念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直接说，张沐远来接她了。

　　　　“噢你男朋友来接你啊？那我和吴漾一起走就是了。”耿嘉嘉倒是快人快语，没何佳念用词的那些多余的考虑。

　　　　“嗯”何佳念点了头，自己运气是真好，高中时有个明快的卜爱文陪着，一入大学，又有耿嘉嘉这样直率的人作舍友。自己性格里纠结闪躲的那些地方，从来不会被她们嫌弃和在意。

　　　　“喂？吴漾啊？何佳念不和咱们一起走了，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嗯？还要等会儿啊，那行，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下去啊。”说着，耿嘉嘉就给吴漾打了个电话，结果吴漾说是有点东西要收拾，还要再等等才出发。

　　　　于是耿嘉嘉就坐在宿舍里打穿越火线，学姐们刚才都走了，这会儿总算不用戴耳机了，这“咣咣”的火炮声音，在轻快的周五下午，显得那么爽朗。何佳念坐在一旁，无所事事地翻着两页书，嘴角也有清清的笑容。

　　　　“念念，我到你们楼下了。”张沐远走走问问，一路就到了新女生楼下。这是座新建的宿舍楼，虽然看上去不怎么结实，但胜在新，所以还是有几许清丽素爽之感。张沐远的滤镜，唉，只要是跟何佳念搭边儿的东西，你就说哪样是不好的吧？

　　　　“啊？”何佳念一不小心叫了出来，好在耿嘉嘉注意力全在怎么消灭敌军，并未听见。

　　　　“别别，你要不到旁边的图书馆一层等我吧？”何佳念没想太多，就发了过去。

　　　　还未褪去的暑热，加上从北向南长距离的奔波，让张沐远有点头晕，他对d大太不熟悉，所以进来之后又绕了好多弯路，才终于来到何佳念宿舍楼下。而且他还背着个大包，手里提着要换洗的衣服，以及临出校门时特意给何佳念买的水。这让他实在懒得再去寻一个前路，他眉头微皱，有一点无奈，可他终究还是给她发了个“好”，然后又继续向来人打听图书馆的去处了。

　　　　张沐远刚进了图书馆，已是又一次汗湿了衬衫，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座位坐下来，一抬眼，又看见来还书的吴漾。他不得不站起来打招呼，寒暄了两句，又重新坐了下来。

　　　　“你等何佳念呢？”吴漾像是不知情，“你去她们宿舍楼底下等啊。”

　　　　“哦，我懒得过去了，就在这儿等一样的。”张沐远不知是在维护自己的还是何佳念的面子。

　　　　“嗨，下次你去那儿等，那儿离校门口还近。走了啊。”吴漾笑笑朝他摆摆手，就离开了。

　　　　张沐远听了她的话之后，更没心情看书了，手机里胡乱翻了翻手机报，又等了一会儿，看见何佳念进门，就和她一起离开了。

　　　　两个人先后上了车，张沐远在后排两人座位上捡了个靠窗的就先坐了下来，等何佳念也坐下，他把两人的包都抱在自己腿上，就把头靠在了玻璃窗上。

　　　　车开了半晌，也是无话。

　　　　“你生气了？”何佳念看气压很低，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张沐远把头微微抬了抬，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我哪儿做错了，你说不好么？”何佳念其实特别在意张沐远的一颦一笑，只是他惯常十分细心，照顾何佳念所有的感受，所以反而很难让何佳念察觉他自己真实的感受了。

　　　　“我就是有点累。”其实他还有点烦躁，但他想自己压下去，消化掉，不和何佳念提起。

　　　　“哦那你歇一会儿吧。”何佳念见他恹恹地不爱答话，也是不敢多问。她就是这样，一旦碰到钉子，就会反射性地退缩。可她如今爱他至深，深到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海底几万里，所以她竟下意识地说：“玻璃窗凉，你要不靠着我肩膀睡吧。”

　　　　张沐远本来被热气拱得气鼓鼓的那点儿烦，因为听到小姑娘细弱的声音，犹犹豫豫地说出的这句话，突然就被秋风吹得全散了。

　　　　他心里有一汪笑，是好气又好笑，但他不会错过被溺爱的机会。所以他虽然还是不答话，头却很诚实也很乖巧地靠到了人家的肩膀上。

　　　　她的肩膀那么薄，却那么软，不经意竟还觉察到一丝很细微的花草香气。他突然有点小小的想要报复的心，本来只靠着很少一点肩膀的自己，耍赖地使劲儿往人家那边儿靠了又靠，直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才心满意足地停下，贪婪地享受着这公车上如此静谧温软的时光。

　　　　可何佳念那边，却是翻江倒海，紧张地呼吸都不敢大声了。他们虽然在一起不少日子了，但肢体接触很少，尤其是肩膀之上的位置。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让他靠过来，总之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这第一周学习太卖力，脑子有点使坏掉了，这才导致了不按常理出牌的尴尬后果。可是，作为一个独立坚强的现代女性，这种时刻，只能硬抗。

　　　　张沐远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旁边这小姑娘的僵硬与冰凉，所以他终于是再忍不住笑，手也错过去拉住了她。

　　　　“你不气了？”他因为笑而呼出的温热的鼻息，让气氛微醺，所以何佳念只能用说话来缓解这种更微妙的紧张。

　　　　“嗯”报告，有人拿糖！

　　　　“那你为什么气啊？”何佳念虽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但她还是想知道，他情绪起伏的一切成因。

　　　　“我没生气。我就想让你告诉全世界，我是你男朋友。”张沐远抬起头，又一次在她耳边，说着那些她听一次便要脸红心跳一次的，疑似春莺相共语。

第108章　秋风春气（二）（）　
“好。”她晕晕乎乎地答应着，“你想让我怎么说？”

　　　　“也不用拿大喇叭喊啦。比如，我就在宿舍一层等你啊，或者我来和你一起去图书馆啊，或者，你来我们学校等我啊，诶对，下周我们有一场趣味运动会，你来看比赛！”

　　　　原来是这个！何佳念终于明白他这半天在别扭什么，原来是这件事。她想想，自己也是有点杯弓蛇影了，但毕竟高中时那段记忆在她心里过于苦痛，她虽是进了大学，却不免还有点心有疑虑。可想想有他在，她何时需要疑虑。这样想着，也就摇头笑了。

　　　　可张沐远见她摇头，却是先急了：“你不去吗？嗯”额，又开始撒娇了。

　　　　“不是，我是在笑没什么”何佳念面对张沐远，每每都是嘴笨，无法解释清楚，许多事情，所幸，也就不解释了。

　　　　“那你就是去啦！”糖吃得可好可满意，这位张同学？

　　　　“嗯。”何佳念虽是有点打鼓，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其实她也有点好奇j大是什么样子，而且张沐远急着让全世界知道他是自己的男朋友，哼，自己还着急让让全世界知道谁怕谁！

　　　　这让张沐远回来这一路都显得春风得意，正如那句：“只要人心中有了春气，秋风是不会引人愁思的。”

　　　　这一路御风，两只汗湿了又吹干了的小鸭子就来到了张沐远早已联系好的书法教室。

　　　　古色古香的一间教室，四面墙上都挂着学生的作品，教室后面的玻璃柜子里，有各色书法用具的陈列品。几张枣木长案，经过岁月的刷洗，已经红润油亮，铺得整整齐齐的几沓宣纸，和排列在一起的墨汁，桩桩件件，无不透出，这是一间真正有深度内涵的正统书法教室。

　　　　“这里真好，和我小时候上美术课的教室特别像。”这熟悉清朗的气息，夹杂一点点老教室特别的味道，让何佳念突然想起小时候那段毫无城府的岁月来。

　　　　“是吧是吧！我小时候就在这里上课外班来着，结果后来这里改教书法了，我前几天来，结果老师竟然还认识我，这才借给咱们用一会儿的。”张沐远很开心，何佳念能喜欢这里，简直是对他办事能力的最大奖赏。

　　　　“嗯，你想学写什么字？”何佳念绕着这教室转了两圈，觉得一切都那么合心意，但她很有教养，不会轻易去触碰那些柜子中的展品，只小心地观赏一番，便回到了长案前。

　　　　“我爱何佳念。”这氛围太恬静，人的防备太松，张沐远没过大脑，于是中枢神经指挥他的舌头，舌头带动声带，声带怂恿眼神，眼神恣意地毫无闪躲地流向了何佳念。它们竟然合起伙来整他！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是绝不可能了！张沐远一时楞在了那里，刚才在车上那一点点泼皮全都不见了，还是那个清瘦害羞的少年，定定地站在原地。

　　　　何佳念也是没想到，他竟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自己跟着愣了一会儿，旋即低下了头，说得害羞：“那我可就，不能跟你写一样的了。”

　　　　“要写一样的！写一样的！”求生欲和归属感促使张沐远赶紧改错，“我瞎说的！”

　　　　“嗯？”何佳念声调一抬，这可把张沐远吓坏了。

　　　　“不不！我爱何佳念是真的，但是我没想说出来，诶，我也不是不能说出来，我嗨，写什么全听你的！”越描越黑，张沐远干脆平躺放弃。

　　　　“好吧。”何佳念忍不住笑，哼，刚才还气鼓鼓的小皮球，现在这番局促的样子还真是可爱。nono！自己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啊，现在要想想写什么才好。“我们写点绛唇吧。”其实何佳念想到了几个，最后还是觉得从儿时就喜欢的李清照最好。

　　　　“李清照的那首吗？”张沐远条件反射般地问。

　　　　“嗯。”何佳念难掩这共鸣中的欣喜，点头笑着。其实她不知道的还有呢，张沐远自从高二时从卜爱文那儿知道何佳念最喜欢李清照的词，这两年，竟然一点点地把她所有的词全背下来了。

　　　　于是诗书都是很通的两人，在此处确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们写一整阙还是就写半阙？”何佳念已经握好了那支张沐远早就买好的小羊毫，此刻，她握得极轻，却隐含了气势，仿若一个即将为大地普降甘霖的司雨的仙女，在等龙太子赠一声春雷。

　　　　“写一阙吧。”张沐远轻声说。他想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她写，然后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学，这过程，当然越慢越好。

　　　　“好。”镇尺抚平宣纸的皱痕，墨色轻染了一个角落，然后就是行云流水的挥毫，墨迹由闪亮变平实，纸张也跟着轻微闪动，窗外刚好路过一阵风，卷了一点香浓却含量极微少的桂气，就这样，将一整个画面都晕染得全是清甜。

　　　　看着夕阳中这无可挑剔的画面，张沐远半颗心很用力地跟着写，另半颗心却早已一个人穿越了云层，在天际的另一头所有思绪里徜徉了。眼前的一切太美，和这个粗糙应付的世界，格格不入，所以挡住了情人的眼睛，也让他们相信，只有自己看到的，才是真实的。

　　　　直到何佳念推推他的手，张沐远才发现，自己“嗅”的那一点已经长得太突兀，墨色透过了整张纸背，好像直直地出卖了自己的心思，这让他多少有点窘迫。

　　　　“所以这张就要重写了。”可此时的何佳念却是一脸耐心。

　　　　“我刚才走神了。”可能人们在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上，恰巧是伴侣最擅长的事情上，都容易退回到小孩子的位置。张沐远也是这样，怯怯地解释。

　　　　“没关系，但是再写一阙就来不及了，我们各写半阙你看怎么样？”

　　　　“好啊。我要下半阙，因为我要把青梅嗅。”所幸一不做二不休，讲明了这心思。

　　　　“这是什么理由？”何佳念脸皮薄，只想装一个最后的不懂。

　　　　“因为我们就是青梅竹马啊。”罢了罢了，诚实到底吧。

　　　　“”有人为了忍住不笑，手上的轻颤却是诚实的可惜，又浪费了两张宣纸。好在这次犯错的是老师，要还是那个三心二意的学生，只怕他们回家的时间就又要拖得更晚了，连这一点点落日都赶不上了。

第109章　秋风春气（三）（）　
按张沐远的安排，何佳念在周五中午就提前来到了j大。

　　　　张沐远为做榜样，带着何佳念深入教学楼、图书馆、体育场、食堂、医务室。要不是宿管阿姨武张飞般的眉毛威震四方，他怕是还要带着她一起大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