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满目- 第38部分

　　　　“呵呵，那是羊毫。”何佳念拿起一只细顺的羊毫，腼腆一笑。

　　　　“哦哦。原来。”张沐远也笑了，转而又像店主爷爷说道，“爷爷，我要这两支笔。”

　　　　何佳念安静地等他结账归来，米黄色的纸袋古朴在年少之人修长的指节间，沙沙作响，半扇雕花的窗棂剪影打下，这画面真好。

　　　　“喏，小狼毫送给你，小羊毫留给我，排排坐，吃果果。”张沐远突然说得奶声奶气。

　　　　“嗯？”何佳念抿着嘴笑了出来，张沐远这是干嘛。

　　　　“哈哈，我们约好了哦，高考完暑假你教我写毛笔字吧。”张沐远是刚才看着何佳念静立于书卷纸笔之间，皓腕间霜雪已凝，突然想到了若是有幸复刻一二红袖添香，自然安宁。

　　　　“哦。”何佳念还是那样认真答着，他的提议，她总是这样温柔地应着。

　　　　出了门，向再南边前行，有一家有名的茶叶店。

　　　　循着十步开外就袅袅娜娜的茶叶清香，张沐远闻着，便给何佳念掀开了那门口厚厚的棉布帘子，又是另一方天地。

　　　　同样还是古朴简约的风格，茶叶店里更重味觉和温度。所以功夫茶的表演，茶具的精细摆放，茶叶宣传的画与视频，让这里多了几处玲珑的声响。

　　　　尝过了小姐姐推荐的寿眉，飘雪，何佳念独爱的还是那一杯朴素安逸的小叶茉莉。她家里还有茶，所以只是尝尝却并未想要再买。可张沐远不依，他这才精确狙击到何佳念的心头好，怎么可能放任它流走。不由分说，买了两小包，还是分苹果似塞一包在小姑娘的手里。其实呢，是私心里想同步两人不在一起的光景，分秒似香绵。

　　　　然后呢，在街上最后一家有各色英气威武的兔爷儿的护送之下，他们转进了一个寒冬里热得人直要脱毛衣的花鸟市场。在这里还有热带的芭蕉，沙漠里的仙人球，来自蔚蓝海岸的含羞草以及叔叔阿姨最爱的发财树。有小猫，小狗，小兔子，还有仓鼠，鹦鹉，风水鱼。几个神秘的箱子里，不看还好，一看，竟是某种动物园里有人最好奇的爬行动物，吓得何佳念后退两步，一不小心，就靠到了张沐远的胸口。

　　　　微酡与涌动，他俩各自低头一笑，以张沐远揉揉何佳念的头发为台阶儿，在这温暖清香中，继续向前走。

　　　　逃课的两位朋友，虽然错过了些许老师这一下午划过的重点，但却得以一次浸泡在这座城池里一种根深叶茂的文化中，不但如饮米露般得到滋养，更深刻的体会了平时忙碌的城市中少有的来自古城沉淀后的宽阔多样。即使多少年后，这个世事之外的下午也成了一件城南里众生皆已忘却的旧事，至少此刻，他们心里四平八稳。

第78章　它就在那里（一）（）　
这个寒假过着过着，忽然就出了一件大事。一个明星的电脑坏了，然后引爆了整个华语娱乐圈。

　　　　各路人马纷纷各显其能，找资源的，买种子的，虽然不甚道德，但忙得他们是不可开交，都想要眼疾手快地得到一手影像。

　　　　要不说齐冉神通广大呢，他那些小兄弟也都跟他似的，在烟消云散的前一秒不知从哪儿抢到了历经多少辛苦和血泪的全套资源，忙不迭地进贡给齐冉。可交给大哥的一瞬间，非但没被表扬，反而让这位现在终日忙于学习不理政事的冉哥给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但骂归骂，移动硬盘却给人家扣了下来。因为终归是奇货可居，因为终归有足以害死猫的好奇。

　　　　齐冉选了个外面即将下雪的阴天，拉上厚窗帘，把u盘插进了电脑。可就在他看到设备连接成功的一瞬间，一片小图已经加载出来的时候，又突然负气般地将u盘猛力拔了出来。

　　　　他冲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猛地灌了几口水。真扎牙！

　　　　你答应过谁，要做什么人？可还记得？鼓噪的头脑中好像突然金光一闪，听到一个白齐冉，清晰地问自己。是是是，清醒点，别打开。齐冉赶忙点头。

　　　　可有魔鬼头小獠牙的黑齐冉也是及时赶到战场，不断不断地给他耸动，没事没事，所有人都在看呢，不看又能高尚到哪儿去，不过是感动自己的一场戏吧！

　　　　齐冉觉得自己要被身体里的两股力量给裂成两半了，他怎么突然就需要面临如此艰难的困境了！上天于心何忍！

　　　　“叮”手机突然一想，吓了他一个机灵。

　　　　“喂？齐冉啊？出来打球吗？”是陆宇辰，这家伙最近也是天天上辅导班，上得快生出绿毛了，这不刚有个空档，赶紧就开始组织球局。

　　　　“打啊！诶，你听说xx门了吗？”齐冉心里正乱，一听有出汗的机会赶紧抓住，但他心里太不安定，所以忍不住探探陆宇辰的话头。

　　　　“听说了啊！这么爆炸的新闻我能没听说？怎么了？”陆宇辰一听齐冉问这事儿，声调立刻兴奋地高了八度。最近铺天盖地娱乐头版头条，就数这一条最显眼。

　　　　“我嗨没什么，就挺震惊哈。哪天打球啊？”齐冉想说来着，结果还是咽了回去。再看看吧，再说他跟陆宇辰也还是说不出口。

　　　　“噢，后天下午一点半，美校篮球场，那儿你认识吧。”陆宇辰想说你以前不就是混那片儿的嘛，结果也给刹住了车。毕竟，现在大家总在一起，还是要留点儿面子，不能老戳人家过去那点事儿。

　　　　“行，那到时见。”齐冉嗯嗯啊啊地挂了电话。

　　　　打球张沐远自然也去。话说关于打球，张沐远心里一直有一个小小的隐秘的愿望，一直都没说出口。可能是灌篮高手看太多，他很希望何佳念也在场下看他打球，然后中场休息，自己明明已经屡屡扣篮得分，偏偏要若无其事地回到看台，嘴角偷笑着接过何佳念递过来的一瓶水，一条毛巾什么的。那种虚荣心的满足，对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可能是众多无上光荣中最潇洒的一种了吧！

　　　　但机缘不凑巧，这种时刻从未出现过。在学校他们顾忌老师同学，所以每次球赛，何佳念都远远地坐着和卜爱文一起看看就好，哪里敢靠前。可好容易放假，他和几个要好的哥们儿打了吧，就更不好意思叫何佳念来了，需要她一个人傻坐着就算了，这几个傻驴要是一起哄，张沐远倒不如直接自绝于前给何佳念谢罪，才来得更痛快一点。太难为情了，连他自己想想也便算了。所以这点儿遗恨，张沐远最终选择了一个人吞下，唉，希望以后上了大学就有机会吧！嗯一定会有的。

　　　　就这样，各怀一点难言的心事的张沐远和齐冉以及一个闷坏了的陆宇辰在美校门口镇定相见。那边儿对阵的是老朋友，徐亚文和他另两个兄弟。

　　　　几轮下来，大家都觉得好久没活动的筋骨又重新打开，血液再不似冬天惯常地冻住而是鲜活地流动起来，汗水四溢，酣畅淋漓。

　　　　不一会儿画风突转，休息的几个人在场边坐下，安静地饮水，像农舍里谁养的一排小鹅，毛色柔亮，性情安顺。

　　　　徐亚文突然开口：“哥儿几个都看xx门的新闻了不？”

　　　　“看了啊！你说这tei也太不专业了，当事人简直晴天霹雳好么。”

　　　　“话说一夜起来就下不到了，不知道哪儿还有。”徐亚文的朋友杜刚遗憾感叹。

　　　　“瞧你丫这出息，非礼勿视懂不懂？”徐亚文一巴掌拍了过去。

　　　　“艹，你丫轻点儿，我不就那么一说么！”杜刚疼得龇牙咧嘴。

　　　　“不过丫说得对啊，真是光速删完了，有点厉害。本来不想看，现在还有点想看了。”徐亚文这种是不是就属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别人下载啊。

　　　　有贼心没贼胆儿的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八卦，全无注意一旁略有戚戚的张沐远和神经紧张默不作声的齐冉。

第79章　它就在那里（二）（）　
尤其是齐冉，紧闭着嘴唇，脸红不说，还覆了一层细汗，仿佛一个说谎的小孩，临近被揭穿的断崖。

　　　　“诶，这两位，发表两句高见？半天了嘿，一句话不理，神游到何方了这是？我们的话题太浅薄？张沐远装就算了，齐冉你也不八卦了吗？”徐亚文突然觉得自己的左手边这俩人有点安静得不寻常，可偏偏好死不死地把齐冉提溜出来。

　　　　“我我不看娱乐新闻啊。”齐冉这句话答得是驴唇不对马嘴，眼神也是各种飘忽。

　　　　“真的假的？现在真这么清新脱俗了？”徐亚文不信，这就是以前这片儿都有名的冉哥。

　　　　“我们冉冉现在可脱俗呢。”陆宇辰也是个不知内情的，傻傻地跟着添油加醋，各种讲述齐冉怎么好好学习来着，听得那几个美校的哥们儿是一愣一愣的，大喊不可能。

　　　　可齐冉那个装满秘密的气球，在这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聒噪中越来越濒临极限，所以他的脸不再发红，而是干脆转向了一种熟过了的酱紫，令人生疑。

　　　　“你不舒服啊？”还是张沐远观察力较之其他几个更好些，可能因为未参与刚刚那轮热火朝天的讨论而冷静不少，率先看出了齐冉的异常。

　　　　“没没”齐冉也分明感觉到自己发烫的脸，但绝对要矢口否认。

　　　　“哟，别是中暑了吧？”徐亚文一拍脑袋，“不对啊，这大冬天的丫中什么暑啊！”

　　　　又把大家给逗乐了！

　　　　“我看是冻着了。”陆宇辰一手摸着齐冉的，一手摸着自己的奔儿头，别说还确实有点烫。

　　　　“行了，我看要不咱今儿先打到这儿吧。一会儿我陪他看看去。”谁让张沐远是大哥呢，责任感使然，也真是心累。

　　　　“行，那下次再约。你别说，活动活动，这老胳膊老腿儿都轻便多了。”徐亚文豪爽一笑，显然又一个活宝。

　　　　张沐远告别了那群哥们儿，又得来照顾剩下的这个齐冉，两人拿到车，就开始像最近的社区医院骑行。

　　　　一路上，冷风很硬，嗖嗖地迎面吹来，吹得张沐远的眼睛都有点想流眼泪，可是却竟然无法撼动半分齐冉的粘膜。他看似一场坚强，坚持了好一会儿，咬了几次牙，在心里反复了几回，终于做出了决定。一个急刹，飞身下车。

　　　　“哎，你干嘛！”张沐远前面还应付着风呢，齐冉后面就给他来这么一杵子。这演偶像剧呢？人物出场也不对啊！

　　　　“我不去医院。”齐冉大声说。

　　　　“拿点儿药，要么你马上烧起来。”张沐远对感冒的病程倒是十分了解。

　　　　“我没病。”齐冉大声说。

　　　　“呵，行行，你没病啊。”张沐远心里琢磨着，一会儿回去得怎么跟何佳念吐槽今天演苦情剧自嗨的齐冉。

　　　　“我有xx门的全套资料，但我不敢看，也不想删我快爆炸了！”齐冉终于说了出来，一下子觉得轻松。

　　　　可寒风中剩了张沐远自顾自凌乱，原来这小子是为这事儿紧张啊！可你干嘛告诉我啊！我能解决什么问题啊！你这不是，平白徒增我的烦恼？！

　　　　就这样，两人在风中站着，互相看着，一句话也不说。如果空间转换，周遭换个悬崖飞瀑，那这场面必是江湖顶尖剑客的对决，剑气如雪，风吹草落。

　　　　不过，sorry，此时二位被吹得像狗窝一样的发型，极好地提醒了各位看官，想象力，收！

　　　　“还是，删了吧。”过了好久，张沐远断舍沉思的结果炼成出炉，“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我自己也不知道标准答案。但这一是别人的隐私，二也足够乱了咱们自己的心思。我就觉得这个。。。。。。始终应该是神圣的。嗨，徐亚文说得对，可能我太装了啊，但我总觉得拿它当电影看，终归是不好。”张沐远话说得并不重，因为他明白面对这样的诱惑，少年人需要抵抗的是怎样的冲动，就连一心要清净的自己，有时竟也是在危险的边缘忽隐忽现。所以他说了自己的看法，但最终还是要齐冉自己抉择于一线之间，是魔是仙，哪里是立下可断。

　　　　“嗯，我知道了。”齐冉听了之后，又站了良久，没有再看张沐远，点点头，骑上车就走了。

　　　　后来，没过多久，网上的资源真的一个也不见了，齐冉因此呼天抢地人生从此缺了一块拼图不能完整，再也无法补回来，而这一切全都怪张沐远的怂恿。

　　　　可其实，他们都明白，在这一场欲望与寂静的博弈中，他们得到的远比失去的更多，因为他们学会了尊重，也慢慢有了面对这个无限残忍、威逼利诱、漩涡潜藏的世界不后退的一点坚定。

第80章　香香（一）（）　
何佳念的生日是在一阵强力的熏香中过去的。其实平日里她从不熏香，这是什么缘故呢，便要从她生日的前几天说起了。

　　　　最是一年春好处，张沐远同学是自打一过了除夕就热烈地期盼着今年二月十四的到来，在他看来，何佳念出生的日子真好，和自己一同度过这第一个，嗯，还有以后每一个情人节，再过不需一个星期，又可以一起庆祝生日，这便是生来就带着恩赐的小仙女才有的特权。看看，张氏滤镜又来了！

　　　　他计划得太细太美，可能在空间位移之时，惊动了三中某位校领导的一席春梦。其实是寒假里参加了一个教育总结会，突发奇想要提前给高三年级开学。上传下达，飞鸽传锦帛，13号返校，14号就上课，张沐远所有的计划统统泡汤，逛街游览弹琴是一个未成，而只剩下晚上的京剧票得以苟活。这还得看当天晚自习是哪位老师大驾光临，肯不肯看在大家都是突然“被开学”的难师难徒的份儿上，早点放学。

　　　　还真好，咱们晚自习是体育刘老师来看，不到六点半，他就大（zuo）发（bu）慈（zhu）悲（le），放了这帮猴崽子们西行。

　　　　“念念，一会儿你能晚点儿回家吗？”张沐远的眼睛里好像有流光溢彩。

　　　　“行咱们一起走吧？”何佳念有点紧张地确认这件事，她已经不再适应在没有张沐远的陪伴做许多事了。

　　　　“当然，就是要一起，所以我才问你哒。”张沐远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心下雀跃。

　　　　“嗯。”只要和他一起，何佳念甚至不需要问去哪里做什么。

　　　　就这样，小女孩就跟着小男孩骑上车，骑过了一整条灯火并不算灿烂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