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许阁老便上折子要告老。皇帝当朝就准了,但又说朝中缺人,把许家的外官调了回来二个,再不提什么全族辞了官的事。关家上请巡监的也准了。还叫关家的长子袭了关阁老的爵。
不过下朝往长宁宫来,是免不得要提“听说你在关老夫人面前放了大话?”
椿心都是揪起来的。她没少听关姜讲,做皇帝的,没有一个喜欢别人揣摩自己的心意。
齐田还在翻册子呢,只说“他家那么惨,你人心善,想也想得到了。”举重若轻。
楚则居笑“我心善吗?”
齐田点头“要不你怎么会自己都在逃命,还捡了路边上的我呢。”
两个人相视。齐田一脸认真,楚则居脸上有笑意。
楚则居出去,那笑意便淡了。问长贵“你以为我我心善吗?”
长贵拿不定主意,犹犹豫豫“陛下自然是心怀天下的。”又连忙说“还好娘娘明理,为陛下分忧。若不然,关家与许家还得闹到前朝去。陛下有得烦了。现有娘娘助力,陛下以后只有更顺心的。夫妻齐心,其利断金嘛。以前各朝的帝君,都要羡慕陛下呢。”
楚则居笑“就你会说话。”但心情看上去不错。
这边齐田找了两天,才终于得了信,椿说入宫晋选的人中,确实有一个叫阿寿的。
齐田虽然一直就是在找这个人,可真的找到了,却也非常吃惊。难道一切都是真的会发生吗?丢下手里的册子,便叫椿领路去。要看看这个阿寿是个什么人。
椿虽然纳闷,不知道主家找这个人做什么,但只要是齐田吩咐她也就不再多想。
两个人去的路上,齐田突然问她“如果你知道,自己与家人或许会为了一个人而死,而这个人现在就在你面前,但现在她什么坏事都还没有做,你会怎么办?”她不确定就一定是阿寿害自己,所以这一切都只是或许。
椿一时也做不了决定的样子“这可难了。”
齐田也觉得,这确实很难。人怎么能因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获罪。可自己与家人的安危又确实可能会受到威胁。
一行人到了花园里,就看到一群入宫晋选的小娘子们在玩投壶。穿得争奇斗艳,其中不乏姿容出众者。
齐田看着她们,心里却没有波澜。只专注搜寻,问“是哪一个?”
椿往一个穿紫色衣裳的人指“那个。徐家三房的女儿。徐鳞同夫异母的妹妹徐钰,小名阿寿。”
齐田十分意外。
果然那个穿紫色衣裳的小娘子跟她以前在徐家是打过照面的,不过没有什么存在感。不知道原来是徐鳞的妹妹。
长得极其普通,别说倾国倾城,便是‘清秀’也算不上。
这个人就是圣宗皇帝喜欢的人?喜欢她什么呢?
宫人见到齐田,连忙行礼,小娘子们也跟着跪了一地。齐田叫她们都起来,问徐钰“你叫阿寿吗?”
徐钰胆子很小,虽然见过齐田几次,可现在一叫她,她还是非常拘谨“回娘娘的话,是。”
齐田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她除了点头,摇头“回娘娘的话,是。”“回娘娘的话,不是。”再没有别的话。
这份小家子气,也不像是装的。椿私下去打听,一同来晋选的都说,她一向就是这样。所以人缘不好。另人都不爱跟她来往。
第二天,齐田便叫了徐铮来。
徐铮还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不过脸上喜气十足,齐田跟她说着说着,她就盯着一处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问到徐钰很不以为然“妾生女。因着徐家没有女儿,也只得送她来。人家都送了人进宫,我们徐家总不能不送的。”
不过也为齐田不平“人生一世,却不能嫁给意中人。要守着这么个三宫六院的人活一辈子。”说着竟然还要流泪了。
齐田吓了一跳,连忙拿帕子给她。
她擦擦眼角,见齐田半点都不上心还不以为然,更是火大“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成亲,什么叫一辈子!”
齐田反到要安慰她“人跟人不同。有人会有意中人,有人不会有。成亲的目地也就各不相同。你觉得要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才值得。说不定我觉得嫁得有所得,才叫值得呢。”叫她什么也不为,就因为‘喜欢’而嫁人,她才觉得恐怖。手按在剑上,寒气直往心里冒。
喜欢一个人就好像一种治不好的病。什么也得不到,还要丢了性命。这种观念在她心里树大根深。
“什么叫有所得?你得了什么?好好一个人,凭什么要为家族利益牺牲自己。”徐铮越说越生气。
齐田无奈,好容易才劝好了她。
两个人手牵着手,说了好一气的话。徐铮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又兴致勃勃说起自己新得的良驹来。
一直呆一下午晌,徐铮才回去。
齐田不过多聊了一会儿天,就积了一堆事情要办,等都理完了,也是要上床睡觉的时候了,关姜这时候却匆匆进来。说徐铮自刎了。
齐田手里的东西一下就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方才还好好的呢。“是什么事?”
关姜也说不清。“徐鳞做宫中防卫,徐家的人进宫来找他,我恰巧在才听见的。”
齐田慌忙就把衣服往身上套。也顾不上穿太多,裹了一件就跑。关姜不敢拦,连忙叫椿抱衣裳跟着。
一行人直往宫门去。
这时候天都挨黑,各宫都落了锁,惊动了人一道道宫门重开。阿桃叫不住人,一时又找不着马,连忙回头去抬撵来,这种天气,步撵走得慢,追上去的时候,齐田已经到宫门口了。
守门的一见皇后来,连忙跪礼,虽然不合礼制,可皇后就在面前,他也不敢不开。
步撵一路小跑过去,椿和关姜都被甩到了后头。
到徐府门口,齐田跳下撵,就遇到正出来的徐鳞,他一脸卒郁,见到齐田怔了怔。
齐田一只脚穿了鞋,一只脚光着全是泥。里头就穿着睡觉穿的亵衣,外头裹了件大衣裳。头发都是散的。
看到徐鳞出来,手都在抖,拉住他问“……阿铮是不是……是不是没了……阿铮是不是死了。”
徐鳞连忙扶她宽慰“还在。还在的。你缓缓气。”
她陡然松了口气,才觉得脚软。
徐鳞见她这样也不是办法,连忙领着她进去“我给你找双鞋。”
“阿铮在哪边?”齐田急忙往里头走。不知道这个当口,他还去找什么鞋,鞋有什么要紧的。
没走近徐铮的院子就听到一阵哭声。徐夫人哭得泣不成声“你这是拿刀戳我的心啊。我养你这么大,是为了什么!”
第85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比心)这二天家里事情多了一点时间不是那么准。以后我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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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走近徐铮院子就听到一阵哭声。
徐二夫人泣不成声“你这是拿刀戳我的心啊,我养你这么大,是为了什么?”
门外守着几个嫫嫫,也是面有悲意。见到齐田过来,吃了一惊,想进屋禀报,又顾着尊卑不敢在皇后面前转身就走。犹豫间齐田已经匆匆越过她们进屋去了。她们连忙往身后徐鳞看,徐鳞嘱咐她们“去把徐铮的鞋子找一双来。叫下头的人不可乱说乱走。”
徐二夫人见齐田来,连忙就要起身。
如今齐田身份不同往日了。
齐田拦她“徐铮怎样?”
徐二夫人只是垂泪。贴身的嫫嫫掀了垂幔,请齐田进去,里头徐铮躺在塌上,一脸惨白,脖子上已经包了起来,但身上的衣裳还没有换,全是血,红盈盈大片大片。可以想像当时惨烈。
旁边塌下还有丢弃的剑鞘。剑到是早就被拿走了。
下仆轻声报说“皇后娘娘来了。”徐铮闭目躺着,眉头搐动,但也没理。闭着眼睛谁也不看。
垂幔外头徐二夫人还在哭。
齐田见徐铮有气,那一颗心才放回去,劝徐二夫人“我与阿铮说说话。”
下仆也劝“今日看到的人不少……”这些还得徐二夫人去处置,不然传出去别人怎么说?好好一个小娘子,以后怎么办。
徐二夫人哪怕是难过,也只得打起精神来。好在这里有齐田陪着,她到也能安心先把外头的事安排好。
等徐二夫人走了,齐田叫屋子里的下仆也都出去。只剩她与徐铮两个,一下子就清静下来。
“你饿了没有?”齐田踌躇了一下问。你叫她做点什么,简单,劝人却是最难。
自然得不到回应。
见徐铮不肯说话,她也不再逼问。不过着急的劲头下去,人又知道冷热了,透心的凉意涌上来,连忙上塌,偎到徐铮的被子里。
她身上冷得跟冰一样。徐铮不肯睁眼睛,却问“你怎么这么冷。”声音是哑的。
“都入了冬了,怎么能不冷。”
徐铮翻了个身,把头埋到她颈窝。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齐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的背。“你要是觉得在家呆得闷,不如到宫里去陪陪我罢。或者你要去哪里,我找个由头,下懿旨让你如愿。天高地远,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多好啊。总比死了,孤身一个躺在冷冰冰的地下要好得多。”
徐铮闭着眼睛,低声说“你下懿旨叫老天给我长对翅膀出来罢。做人有甚么好呢,我不想做人了。想做只鸟”
停了许久才继续说“做了鸟,短短地活几年,什么也不记得,愿意飞到哪里去就飞到哪里去。快死了才记起来自己是谁,飞回来,变成肥料养一颗桃树。来年结成好吃的桃子。别人奉给他吃,他也许会问,哪里竟有这么好吃的桃子呢?你就跟他说,这只鸟飞过了多少地方,见过多少山川风雨,是怎么死在树下……”
说着声音渐渐小下去,脸上还挂着眼泪,就沉沉睡着了。
齐田也是疲惫,精神松懈下来,迷迷糊糊眯了眼睛。
徐鳞与下仆一道进去时,两个人都已经睡着了。齐田半边身子盖着被褥,跟徐铮头歪在一起,踩脏的脚伸在塌外悬空挂着。
下仆看到那半截小腿露在外面,吓了一跳。连忙低声对徐鳞说“郎君还是……”
徐鳞却打断她的话“皇后娘娘要在这里病了,陛下必要责罚。还不快去烧热水,再找双鞋子来。”正色不虞
下仆一想到也是。连忙转身就去了。
出去外头遇到其它的仆人要进去,又生怕人多嘴杂,曲解徐鳞的坦荡给徐氏招祸,连忙拦住“里头正在劝着人,别进去添乱。快去烧了热水来。”
把人都分派走了,自己胆战心惊,想回屋里去,又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守在门口也不敢去别处。
可就这么站在外头也不是办法。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重着步子,进去一看,齐田脚已经缩回被子里去了。徐鳞恐是生怕徐铮突然醒过来,再做傻事。坐在垂幔外头守着。下仆松了口气。也不再出去,陪在一边。徐鳞回头看了她一眼,到也没有说什么。
不多一会儿,椿和关姜才赶到。见到徐鳞守着,十分吃惊,不过再想徐铮这一场闹,到也就了然。万一徐鳞不在,徐铮再闹起来误伤了齐田才是大事。再说徐鳞身为亲卫,主理宫中防务,保护皇后也是他职责所在,便也不说什么。
几个人陪在垂幔外头,大眼瞪小眼守着。
齐田睡了一会儿就醒了。她还惦记得在天亮前回宫去。自己出来一趟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耽误的时间越久,越麻烦。
因为是匆匆出来,椿衣裳都没有拿全。好在有徐铮的可以用。
齐田还以为自己不小心睡着要把褥子都蹭了泥,起身一看却没有。脚上除了指头缝里有点干了的泥印子,别处到是干净的。想来也是下仆细致。
装扮好了,嘱咐下仆看顾徐铮,再有什么都要报给她知道,便出门来。也不惊动徐二夫人。
外头大雪飞舞,徐鳞身姿昂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打伞,迎风在雪中,见她出来便迎上来“臣下送娘娘回宫。”站得太久,眉毛上都挂了一层白霜。
“你陪我走几步罢。”齐田说。
关姜知道两个人有话要说,把手里的伞递给徐鳞,自己和椿远远跟在后头。
徐鳞举着伞,退在半步之后。与齐田顺着寂静雪夜里的街市往宫门方向去。看着齐田的侧脸却在想,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想起来她站在花树下跟自己说话,对自己笑。一切似乎并不是多久以前的事。可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两个人才走了几步,齐田就停下来。徐鳞掩饰地低了低头,才顺着齐田看的方向,发现徐家门不远的地方站着个年轻和尚。
他眉目出众,一身是打满补丁的百衲衣,脚上穿着草编的芒鞋。这么大的风雪,斗笠也没有戴,身上积了一层雪。粗看都不以为是个真人。
齐田向他走过去,走得近了才发现他的百衲衣不是深浅不一的颜色,而是被血渍浸湿的。他向齐田礼一礼。不言不语。
徐鳞面有怒色,却还是说了一句“徐铮没事。”
那年轻和尚对他也照样礼一礼,打了个手势,转身便踏雪往鱼跃山的方向去。
齐田原是想问徐铮的事。可现在看来,也是不必问了。但她也没有想到,竟然是个出家人,还不能说话。这么一想,大约徐铮是上次在大庙的时候认识他的了。
“我竟不知道。”齐田难免自责。
徐鳞摇头“不是今天闹出来,谁也不知道。她喜欢谁不好,徐家的身份并不算太差,哪怕是世族子弟呢,也未必是不能成的。偏偏喜欢一个出家人。”
说着脸上到多了一分讥讽“说来,喜欢谁不喜欢谁,要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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