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太叔奂挑了挑眉。
朱一落忙摆手解释,“不是,太叔将军,下官只是嘴拙,不是太叔将军想的那个意思。是书房里,下官的书房里。”
这还差不多,太叔奂冷哼一声,将朱一落往前一推。
朱一落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难怪宁朝来要瞒着太叔奂行事,太叔奂这性子也太急了些。若是让太叔奂知道宁朝来暗中与乌氏小楼来往,不知太叔奂是这样将宁朝来拎起来,还是直接将宁朝来的脖子掐断。
再慢也慢不到哪里去,两人辗转到了书房。
等太叔奂回去,哪怕是飞过去的,一炷香的时间也该够了。
朱一落进去书房,往木架上寻了一遍,拿出一卷《上邪》,宁朝来是长安才女,说她喜欢这卷书,没什么不妥吧?
“丞相大人说喜欢这卷书,劳太叔将军带过去丞相大人闲暇时看看。”
朱一落双手捧着竹简奉上。
太叔奂冷哼着拿过,大步往回走。
朱一落长长呼出一口气,吓煞他也。
太叔奂与朱一落出去了,木神医以为,宁朝来会毫不客气将他撵出去,没想到宁朝来不但没有撵他,还非常配合他把脉。
只是,把脉后的这这结果木神医变了脸色。木神医竟对自己的医术都质疑起来,反反复复把了三次脉。
宁朝来抽回手,嘲笑道,“身子就是这样的情形,木神医再怎么把脉,情况也不会变好。当初太叔将军强行逼本官用药时,可是神气得很。那日在皇宫,御医说出结果时,却是半晌无语。”
木神医问,“御医看过,那么,大人是知道女公子情形的?”
宁朝来斜睨木神医一眼,“他若不知道,你以为他为何要你跟在我身边。可惜呀,这毒不好解,木神医一定要将结果拿去好好刺激太叔将军一回,最好将他刺激得疯掉。”
木神医把脉的手缓缓收回,宁朝来说得没错,若是将真实情况告诉太叔奂,太叔奂一定会崩溃。
距离他上次为宁朝来把脉,不过隔了十日左右光景,上次一点没有把出不寻常,如今毒素却已经在身体内四处乱撞。
若不能及时配出解药,宁朝来危矣。
“还有多少时日?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宁朝来笑道,“木神医别不告诉,你得给本官说说,本官才能让太叔将军及时为本官准备后事。”
木神医将药匣子,打开复关上,装作听不见宁朝来的话。
宁朝来敛了笑容,拿过大氅披上,挡住衣衫上未干的血迹。
片刻之后,太叔奂来了。
一进屋便问木神医,“把过脉了吗,情形如何?”
木神医思忖着回答,“情况虽不容乐观,但好歹不危及性命。”
太叔奂一愣,他方才给宁朝来上药,见了伤口,只以为是皮外伤,没有伤及别处,却是伤得这样严重吗?
宁朝来冲木神医一摆手,道,“脉也把清楚了,木神医还是赶紧去配药吧,别耽误了本官的病情。”
“去吧。”太叔奂也道。
木神医拎起药匣子,意味深长看了宁朝来一眼,再迈步出去。
他隐约觉得宁朝来话中有深意,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听朱大人说你喜欢这卷书?”
太叔奂扬扬手中打开了看过的竹简。
知道是朱一落拖延时间而杜撰的借口,宁朝来笑笑,道,
“自然喜欢。”
“上邪?”太叔奂愉悦的扬起嘴角,“你我初次相见,便是因为上邪引发的口舌之争,原来你记得。”
原来是上邪,真是巧阿,前世死时有一曲上邪作伴,百花宴遭拒有这曲上邪,此生生命即将殆尽时又有这曲上邪。
宁朝来将竹简拿过,摊开在手间,点头笑道,
“将竹简保护得这样好,可见朱大人也是极为喜欢这卷书的,所以,朱大人不会觉得这佳作是写妖魔鬼怪。”
太叔奂是瞧不起这样诗句的,初次觉得上邪是为邪门歪道,而后觉得上邪上不得台面,入不了耳,再是拒绝她所吟咏的上邪,连带着践踏她的真心。
“我……”
太叔奂想解释,他并非是故意曲解诗中深意,只是那时不爱这样的诗句,却又碍于情面要不懂装懂。
“以前觉得喜欢……”宁朝来打了个哈欠,随手将竹简扔到桌上,“现在没什么感觉了,不就一句诗而已,还是太叔将军明智,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太叔奂被噎得说不出话。
“对了!”宁朝来似是想起什么,问太叔奂,“太叔将军来琉县,不知有没有将救济的银两带来,若是太叔将军亲自带来的银两,我倒是放心的。陛下对太叔将军百般信任,一定是给足了银两,不会因为区区银两而影响你们的感情。”
第二百一十九章 如三月兮()
宁朝来这样“看得起”他,太叔奂倒觉得不好意思,他被李素舞的事所困扰,终日烦躁,而后又只顾着来琉县见宁朝来,根本没想过银两的事,宁朝来提起,他也只能故作镇定的说道,
“我是先来的,银两应该明日能到。”
宁朝来看着太叔奂耳边不自然的一抹红,什么都懂了,不屑的笑了笑,倒也没有拆穿。
“方才你让朱大人带回什么准信儿?”太叔奂问。
看宁朝来对朱一落的态度,对朱一落的信任可比对他多。
走了柳兰,来了个楚离,赶走徐少桥,又多了个朱一落。宁朝来身边,好像从来就不缺守候的人。
想到此处,太叔奂心中五味杂陈。
“本官是让朱大人去查查穆紫的消息呢。”宁朝来哂笑道,“陛下能将太子派到琉县来送死,说明他要找的人找到了,这可不就是穆紫的功劳。”
宁朝来对皇帝深恶痛绝,对穆紫的感觉也好不到哪里去。
太叔奂浅叹,“你若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
“别。”宁朝来摆手,笑道,“穆紫可是太叔将军的生母,将生母送到本官手里,岂不要被天打雷劈,只要她出现过,我能找到的。”
太叔奂眸子黯了黯。
他护穆紫选择阻挠宁朝来,结果穆紫自己去寻了皇帝,他的保护毫无意义,宁朝来这里,也不会原谅他。
都说得不偿失,他却是满盘皆输。
——————我是郁闷的太叔奂的分割线——————
大门再次被叩响,贺赖开门,冷眼看着门外的人。
这人来了四五次了,若不是乌氏小楼说要客气相待,他真想一脚将人踹出去。
那人客气一拜,道,“草民奉丞相大人之命前来求见王子。”
贺赖耐着性子,再一次说道,“王子回了匈奴,少了十天半月不会回来。你之前带来的锦盒,我已让人送去匈奴,王子看过后,会直接回信给丞相大人,我再说一次,最后一次,你不要再来了。”
若这人再敢来,他便真的不客气了。
贺赖砰的关上大门,往后院走去。
不料才走到院子中央,又听到了叩门声。
贺赖气冲冲的跑过去,猛然拉开大门,也不管门外站的是不是方才那人,直接挥拳过去。
“阿弥陀佛。”只缘一手竖在胸前,一手握住贺赖的拳头,轻声道,“施主拳头带风,可惜用的都是蛮力。”
和尚看似没有用力,但贺赖觉得整只手都麻麻的,没有知觉。
这和尚长相平平,武功竟如此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对得起他在江湖上的名气。
只缘无意为难,很快收回手,道,“贫僧来拜会你家王子,不知王子可否得闲?”
乌氏小楼对这和尚,素来恭敬,贺赖让开身子,将人请了进去。
乌氏小楼半倚在书房的软榻上,凝视着手里的绢布。
宁朝来要他带她走,若是真心想要与他走该有多好,已经有了选择,却还是忍不住犹豫。
“王子。”贺赖叩门,道,“只缘大师来了。”
“请。”乌氏小楼说着,将绢布塞到怀中。
门推开,只缘进来,带来清风霁月之感。
乌氏小楼起身相迎,笑道,“大师请坐。”
只缘坐到圈椅上,开口便说,
“丞相大人送来书信,王子并不回复,丞相大人派来的人,王子避而不见,看来,王子心中已有了定论。”
乌氏小楼轻笑,虽只是皮笑肉不笑,这和尚也是个,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不知只缘大师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乌氏小楼走过去,为只缘倒了一杯茶。直觉告诉他,只缘在这些事里打转奔走,不可能是凑巧。
只缘不答,喝了茶以后,端着茶杯问,
“王子没有想过丞相大人为什么会突然要去匈奴,还表现得很急切吗?”
“为什么?”乌氏小楼强笑。
只缘和尚一说,他倒觉得宁朝来是表现得太急切了。是宁朝来那里出了什么事,迫使宁朝来要离开长安去匈奴吗,还是宁朝来有其他主意?
“宁朝来中毒了,命不久矣,若去得晚了,怕见不到宁相生。”
只缘说得多轻松,他只是在一说别人的事,宁朝来的死活与他是无关的。
可听只缘说话的乌氏小楼却是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人拿针扎了一遍。
宁朝来中毒了,命不久矣?
“太叔奂身边不是有木神医吗?木神医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医工,有木神医在,难道还救不了宁朝来?”
木神医救人无数,只剩一口气的人经他救治,就算到了鬼门关也会被拉回来。木神医妙手回春,总不可能束手无策。
按理说,乌氏小楼在意的是江山,若按只缘的说法,他选了大汉,便是得不到宁朝来的。他得不到的宁可毁了,那宁朝来死了更好,他与太叔奂谁都得不到。
可是,听到宁朝来要死了的消息,他高兴不起来。
“只缘大师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今日能与我说,定然是有办法救宁朝来的。”
乌氏小楼坐到软榻上,指尖微颤。
“呵呵,”只缘笑得和蔼又仿佛嘲讽,“红尘多纷扰,看来小楼王子也逃不过被世间俗世困扰的局。”
乌氏小楼一开始说喜欢宁朝来,不过是喜欢宁朝来的美貌与才情,后来说宁朝来,不过是喜欢宁朝来的名声与地位,而今说喜欢宁朝来,是真的喜欢宁朝来。
逃不出七情六欲的人选择放弃儿女情长,乌氏小楼的抉择,真的对了吗?
只缘拿出一个玉瓶放到桌上。
乌氏小楼眼睛瞬间有了光彩,“大师给的,是解药吗?”
“是解药无疑,有了解药,以此作为要挟,太叔将军会同意丞相大人随王子离去的。”
“大师有什么要求?”
凡事有因果,只缘不会平白无故给他解药的。没有将解药给太叔奂,可见只缘想得到的,在他身上。
只缘捻着佛珠,珠子一颗颗从指间穿过。
许久,他才道,“贫僧要的,不需要王子舍弃什么,但也非王子不可。贫僧希望,王子能带丞相大人去匈奴,将她留在匈奴,但是……也希望王子能够好好对她。”
只缘对宁朝来,是不可言明的感情,不想宁朝来逃开乌氏小楼的束缚,也不想宁朝来过得不好。
只缘和宁朝来,认识吗?他们是什么关系?
乌氏小楼的疑问一个个多了起来。
长安城里,并不如他看到的一样风平浪静,他们,这一群人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第二百二十章 彼采萧兮()
太叔奂一来,琉县的有关事务都由他全权掌管,宁朝来便形同虚设,但也乐得过几天清净日子。
自宁朝来遇刺以来,启娘便寸步不离跟着宁朝来,以防宁朝来再遇到危险。
这夜雨雪交加,宁朝来没有遇到刺客,却等来了皇帝的圣旨。
前来宣旨的是自幼跟在皇帝身边,最得皇帝喜爱的老太监,小夏子。
小夏子不是孤身一人前来,还领来了众多侍卫,是做了强行将宁朝来带回长安的准备。
宁朝来坐在轮椅上,轮椅靠窗,启娘站在一边,手里握着许久不曾佩戴的长剑。
小夏子抱着圣旨进屋,看见宁朝来,忙笑着拱了拱手,客气道,
“杂家见过丞相大人……不知丞相大人近来可好?”
宁朝来打开折扇,随意摇了两下,笑着回答,
“不过一个瘫子,再好能好到哪里去,换句话说,已经是个瘫子了,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小夏子赔笑,“丞相大人风姿绰约,不可妄自菲薄。”
“公公直接宣旨吧,若太叔将军回来,恐怕公公就没法向陛下交差了。”
宁朝来哂笑,连下一道圣旨都要挑太叔奂的时候送过来,皇帝对太叔奂到底是太过忌惮还是太过宠爱?
小夏子将圣旨打开,见宁朝来与她身边站着的人都没有行礼的意思,又将圣旨收回去,道,
“杂家就这样说吧……”
圣旨里的,无非就是皇帝直言宁朝来杀了太子,要宁朝来回长安受审。
“回长安啊……”宁朝来煞有介事的摸了摸下巴,“琉县的事是陛下交由我处理的,事情没有办好,可不敢回去。”
小夏子故作为难,“丞相大人,正因为怕大人太过劳累,这才让太叔将军前来替代。”
启娘拔出长剑,直指小夏子脖颈。
道,“这位公公,莫以为我家公子成了劳什子丞相大人,便要听那皇帝老儿的话,要乖乖去送死,你若不识相,我不介意教教你怎样为人处事。”
猜到宁朝来不会随他回长安,但没有料到宁朝来会毫不客气将剑架到他脖子上。
小夏子照顾皇帝那么多年,谁会不给他三分薄面。
见宁朝来没有阻止的意思,小夏子道,
“丞相大人,此事不是老奴说了算,兹事体大,老奴人微言轻,做不得主,丞相大人可否让这位先将长剑放下。”
宁朝来扬手启娘退下。
“下属不懂事,冲撞了公公,公公可别往心里去。”宁朝来笑道。
小夏子摸摸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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