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朝来看着双眼红肿的司笑语,有些尴尬,
“多谢徐大人关心,朝来一切都好。你们方才说什么呢,一见到我便噤声了,莫非是怕我听了去?”
听宁朝来叫自己徐大人,徐少桥心间有些委屈,看了一眼司笑语,心里更觉得烦躁。
徐少桥本是摆脱上阳才勉强答应娶司笑语,本以为娶司笑语过门之后便万事大吉,只是府中多了个人而已。
不料怕什么来什么,司笑语终日缠着他,稍有不如意便哭哭啼啼,旁人不知,还以为是他如何欺负了她。
徐少桥来将军府,一面是想来看一看宁朝来,另一面,希望太叔奂与宁朝来能够劝劝司笑语。
宁朝来刚坐下,身子才挨到圈椅,司笑语便朝她怀中扑了过去。
“姐姐,我是匈奴人不假,可我自幼生长在长安,从未听说过能在新婚喜气还没殆尽之际去关外的规矩。此番,将我的身份置于何地?”
作为新妇,自是不愿夫君远离,司笑语的这番心境,只怕每个女子都有。
可是,“嫁了便从夫,夫君的决策若关乎大事,岂能因为儿女情长耽搁,司女公子的身份,只是徐大人的细君,而徐大人是一朝之臣。若无国,何处能安家,女公子自然也不愿意自己的夫君被情事牵绊,对吗?”
一口一个徐大人,一口一个司笑语的夫君,徐少桥听得难受,便也口不择言了。
“丞相大人所言极是,丞相大人果然深明大义,感情的事的确不值一提。可话说回来,遇到了生命中在意的那个人,清醒如丞相,不也糊涂了一把吗?”
徐少桥的目光从未这样凌厉,想必是真的怒了,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初、昔日,这样的词便是一把利刀,一刀刀的将宁朝来凌迟过,是看不见伤疤的痛。
太叔奂看着宁朝来,当宁朝来瞳孔中有过黯然的时候,他居然有小小的窃喜,他要的,不过就是她的痴心不改,他甚至奢望,宁朝来会像从前一样直言不讳,扬言仰慕于他。
第二百章 说怿女美()
可宁朝来没有,太叔奂盼望的,宁朝来一个字没有提起。她无聊的玩着手指,笑着对徐少桥说,
“徐大人也说了,清醒如我,糊涂一把几乎毁了,又怎敢再糊涂?年少无知却又轻狂,总是因为奢求天上遥不可及的皓月而忽略了眼前触手可得的一抹亮光,待皓月光来时,烛光己尽,月光再亮,终究照不亮我前行的漫漫长路。所以,徐大人,你或许可以听听佛家的话,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善待娇娇红颜,莫待他日空余恨。”
是是是,宁朝来就是天上的皓月,不是他能够肖想的。
“丞相大人一语惊醒梦里人,下官受教,既是良辰好景,怎容我虚耗,家有纤纤细君,便不去风尘漫天之地自讨无趣了,告辞!”
徐少桥负气般牵起司笑语的手,拂袖离去。
宁朝来始终淡淡的笑着,她以为司笑语一直住在将军府,是太叔奂,从未料到司笑语喜爱的会是徐少桥。
既然司笑语如愿嫁给了徐少桥,徐少桥身边也有了关心照顾他的人,她便希望他们佳偶天成,可以走到最后。
太叔奂知道宁朝来并不如表面上看去那样意,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说道,
“语儿三番五次去求乌氏小楼,才求得将少桥调回长安做官,少桥本是不乐意的。但朝来几句话便叫少桥负气,必定不会前往边疆。可惜我的计划都被打破了,少桥留在长安,朝来也不会前去规劝,试问,我该去哪里再寻个合适的人去边疆?”
太叔奂笑得眉眼弯弯,并未有一丝不悦。
宁朝来懂得,徐少桥与司笑语,无论是谁,但凡需要幸福的机会,太叔奂不会啬于赠给。
更何况,要不是太叔奂权倾朝野,麾下人才济济,她也不敢三言两语将徐少桥激走。
“宁朝来,你说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若是我真心想要怜取眼前之人,而眼前之人却不肯,你说,我该如何?”
含沙射影的便是将话题移向了自己。
宁朝来轻笑道,
“太叔将军是明白人,眼前之人是哪种人,太叔将军看得很透彻。既已知晓最终的结局,何苦浪费时日?若真要有个解决问题的方法,太叔将军可以换个有结果的眼前人。”
芍药怯怯的垂下头,这样直白的话说出口便只剩尴尬,太叔奂是真心的表白,而宁朝来,似乎也是真心的拒绝。不只真心,还不留余地。
芍药感叹,这般好的一段姻缘,可以羡煞世人,为何宁朝来说不要便执意不要。
太叔奂漠然看着脚尖。
换个有结果的眼前人,他也可以活得轻松点,可他的眼里从来就只有宁朝来一个人,去哪里换?
“太叔将军数日称病未早朝,也许还不知道,陛下命我与楚大人前往琉县雪灾之事。原本不欲与太叔将军说,怕扰了将军清净,可将军府中,太叔将军为主我为客,是走是留,于情于理,也该同将军说一声。”
再一次撇清关系,她就这样厌烦他,怕和他有丁点瓜葛?
“于情于理……”太叔奂反复玩味着宁朝来的话。
“芍药,扶我回去吧。”宁朝来道。
“是,女公子。”芍药慢慢吞吞回答。
还没走到宁朝来跟前,便见太叔奂将宁朝来抱起,眨眼功夫,太叔奂朱红深衣下摆消失在墙角。
芍药愣愣的张大嘴巴,收回还没落地的一只脚。
太叔奂会突然将她抱起,宁朝来震惊不已,双手不知不觉环住太叔奂的脖子。
转而想到他们之间不适合太过亲密,宁朝来又松了双手,这一松手,宁朝来真正落入太叔奂怀里。
太叔奂的手,落在她腰间与腿上,点燃她的每一寸肌肤,灼热非常。
宁朝来小脸微红,不自然道,“我并非不能走,太叔将军还是将我放下吧。”
宁朝来这样娇羞的模样,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了,太叔奂舒心的笑了笑,抱宁朝来的手愈发收紧。
“当日我也曾这样抱过你。”太叔奂道。
当日,还是宁朝来从千金阁跳下崴了脚的时候。那时多好啊,全天下的人都说宁朝来喜欢太叔奂。
宁朝来浑身绷紧,身子往外挪挪,更不愿靠近。太叔奂故意松了手,宁朝来惊呼着,双手缠绕回太叔奂的脖颈上。
太叔奂哈哈大笑,笑声传遍长廊。
宁朝来垂眸,掩去眸中情绪。
终是回到房间了,宁朝来不安定的心终于可以静如止水。
“多谢太叔将军。”宁朝来冷清道。
连个眼神都吝啬得不愿给他?太叔奂满心的欢喜僵在脸上。
火炉里的炭火发出噼啪的轻响,像紧握的东西骤然炸裂。
太叔奂抱着宁朝来,一动不动的站在软榻边。
他们隔得这样近,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却又隔得这样远,似乎永远也看不真切。
“柳兰有什么好?”太叔奂发问。
缠住太叔奂脖子的手倏然一紧,继而松开。
“多谢太叔将军。”
宁朝来重复之前的话,人已挣扎着从太叔奂怀里跳下,站在地上。
太叔奂一手将宁朝来拉入怀中,严肃的问,
“柳兰可以叫你阿来,可以亲吻你,可以让你为他肝肠寸断,他有什么好?”
宁朝来别开脸,“那是我的夫君,他叫我阿来,亲吻我我为他肝肠寸断有什么不可?”
是真心话,长长的睫毛尚且没有动一下。
她喜欢柳兰,他没有阻拦,她说要嫁给柳兰,他便真心的祝福。
可柳兰死了,她要再找一个携手一生的人,也该是他了。
太叔奂冷着脸问,“那乌氏小楼呢?”
她对乌氏小楼为何又亲近了,不是那么讨厌的吗,为何肯接受赐婚,肯嫁到那个让她嗤之以鼻的荒野之地?
“因为他是我下一个夫君。”
这一句,也是真心话,从她的眼里,他没有看到一点其他情绪。
一个夫君不够,还有下一个夫君,宁朝来待他,便是这样冷酷无情!
太叔奂一把将宁朝来甩到软榻上,欺身而上。
身下的人,眉眼如初,举手投足都能撩拨他的心,可是,岁月却不能如故。
他若不留,宁朝来是不会再回来他身边了。
趁人还未回过神,太叔奂扣住宁朝来的后脑勺,吻上那片红唇,辗转啃噬。
唇的柔软与芬香,这是梦里都想抱一抱的人,此时就在眼前,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妖冶美丽他欲罢不能他迷失心窍他的唇辗转向她的耳垂。
宁朝来伸手推了一把太叔奂,冷笑着问,“这便是太叔将军的待客之道?”
眼里的冷是做不了假的,太叔奂猛地起身。
宁朝来坐起,理平衣裳上的褶皱,道,“将军府不是久留之地,明日,我会让启娘来收拾行装。”
第二百零一章 自牧归荑()
太叔奂背对宁朝来站在窗边,道,
“如果是刚才的事,我承认,是我失态,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但你要离开将军府,宁朝来,在我点头之前,这不可能。”
语气中带有示弱,但又不容反驳。
“那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太叔将军再不踏进这房中一步,我会住在将军府,住一辈子都成。”
宁朝来以退为进。
不能彻底摆脱太叔奂,但也不能事事受限于太叔奂。
太叔奂回头看着宁朝来。
宁朝来又变了,不再那么强硬固执,嗜血中又带了柔软,经历那么多事,她不会轻易放下仇恨的,可她,最近连报仇都不似之前殷切了。
宁朝来的改变,必然是与乌氏小楼有关的。
太叔奂坐到软榻上,问,“朝来,说吧,乌氏小楼承诺给你什么?”
“平安喜乐。”宁朝来笑答,眼里满满都是满足。
短短相视一眼的时间,太叔奂从确定宁朝来不喜欢乌氏小楼到不确定,再由不确定到确定,确定宁朝来喜欢乌氏小楼。
不是太叔奂胡思乱想,只是他从来不相信宁朝来喜欢他,所以也不相信宁朝来喜欢过他。
喜欢尚且没有,哪里来的喜欢过。
宁朝来的心里,最的是柳兰与徐少桥,现在,多了一个乌氏小楼。
不管在意多少人,宁朝来的心里,总是没有太叔奂。
难怪,她的唇与她的心一样,冷得没有温度。
启娘站在门外,道,“太叔将军,宫里来了一位公公,说是陛下请太叔将军进宫一趟。”
太叔奂自嘲的笑了笑,一言不发走出房间。
启娘进屋,摸了摸宁朝来的手,拿出一件大氅给宁朝来披上。
“启娘,”宁朝来默了默,道,“这段时间,紫竹楼的事交给泠令打理,你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吧。”
若是有启娘陪同,方才那样尴尬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启娘点头,宁朝来要她如何,她就如何。
“公子,你以前也与太叔将军一样,不确定对方的真心吧?”
都是不确定的,以前是宁朝来不算多太叔奂对她有没有感情,如今是太叔奂不确定宁朝来对他有没有感情。
爱得多的一方,更为如履薄冰,走得轻了,怕来不及走到彼岸,走得重了,怕失在当下。
“去见见乌氏小楼吧。”宁朝来道。
启娘摇着头推来轮椅。
府门被叩响,一下一下,不缓不急,不轻不重,很是耐心。
贺赖开门,启娘的脸蓦地闯入眼中,启娘身后的台阶下方,宁朝来坐在轮椅上,手里撑着把墨色纸伞,眸子清明。
乌氏小楼宁朝来,不惜断了他的一只手臂,贺赖对宁朝来,不是不怨,也曾恨过,可看着眼前的人,他却恨不起来。
这女子,执拗起来,是铜,刀枪不入,平静起来,是水,
柔情备至。世间女子的动人之处,在她身上体现得恰到好处。
乌氏小楼对宁朝来念念不忘,绝不是一时兴起。
贺赖道,“女公子请进。”
院中还是那片花,色彩缤纷,芳香馥郁。
乌氏小楼听到轮椅声,迎了出来,见宁朝来对着院中的花出神,不由失笑,
“朝来到底是爱花之人,时隔五年,再来这个院中,最先看到的,还是花。”
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宁朝来轻笑,“不是我看到了花,是花自己闯入了我眼里。王子闲情逸致,是在煮茗。”
启娘将伞上的雪花抖落,收了放到一边。
乌氏小楼笑着将宁朝来推进房中。
房中火炉备足,一进去,暖意由脚底往上。
乌氏小楼伸手去解宁朝来的大氅,宁朝来直接起身,避开乌氏小楼的手,一把将大氅取下,放在轮椅上。
“朝来只在外人面前是瘫子。”宁朝来笑道。
一句话说得乌氏小楼眉开眼笑,没有什么能比宁朝来说他不是外人更能让他高兴。
不是外人,确实不是外人。
宁朝来坐到软榻上,望着桌上煮沸的香茗,深深吸了吸鼻子,道,
“王子这茗,是不是煮得老了些?”
乌氏小楼听罢一愣,却见宁朝来已经伸手倒了一杯,放到唇边。
“既是煮老了,不喝也罢。”乌氏小楼握住宁朝来手里的杯子,面上微不自然。
宁朝来拉开乌氏小楼的手,笑道,“能喝到王子第一次煮的茗,可是幸事,若不喝,岂不可惜。”
“你怎知道是我第一次煮茗?”乌氏小楼眉眼含笑。
宁朝来抿唇笑笑,轻声道,“猜的。”
确实是猜的。
乌氏小楼愉悦的扬唇,坐到宁朝来对面。等宁朝来抿了一口,急忙问,
“味道如何?”
宁朝来口味挑剔,味道一般的东西,是入不得她口的。
宁朝来却说,“煮老了一分,味道更为醇厚,极好。”
乌氏小楼像个受了夸奖的孩子,羞涩得红了脸。
呢喃道,“朝来若有空,
便来教教我也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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