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兰就带着个柳芽儿去长安,无权无势的,要去找上阳,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吗?
泠令道,“属下让人骗柳公子,说只要他银两给得足,我们可以帮他杀了上阳公主,于是,他便跟着我们来了。”
“他情况如何?”
泠令回答,“其他还好,但是眼睛,还是老样子,什么都看不见。”
这些年宁朝来找了许多医术高明的医工去给柳兰治眼睛,可柳兰始终不配合,一来二去,拖成了旧疾。
现在柳兰来到紫竹楼,宁朝来定是要想法子将柳兰的眼睛治好。
“就按你们想的一样去做,将他关上几天。”宁朝来叹气道,“我不想他知道是我。”
在这陌生的地方生活了五年,近乡情怯,突然有个故人出现,宁朝来反而不敢靠近。
不过是买个包子的功夫,待他回头,柳兰不见了,这可吓坏了柳芽儿。
柳芽儿将附近的铺子茶坊都找了一遍,遇到人就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失明的年轻公子,这样找了几个时辰,还是没有找到柳兰。
柳芽儿在长安认识的,不过就是那几个人,相府人去楼空找不着,徐少桥去了边疆也找不着,柳芽儿只能去将军府了。
心里着急,柳芽儿将将军府的府门拍得砰砰响。
小令开门道,
“我家大人不见客回吧。”
太叔奂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多少人赶着讨好,要是每个前来的人都能进去,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踏坏。
眼见府门要被关上,柳芽儿忙将手臂塞到门缝中。
没见过这样无礼的人,又怕真将人夹伤,小令皱眉把府门拉开。
府门甫一打开,柳芽儿二话不说往里面冲。
小令一下拎住柳芽儿的衣襟,将人甩到了石阶下。
道,“我家大人说了不见客就是不见客,你一直在这纠缠还是不会见你。要是真有事,改日再来。”
柳芽儿上前拽住小令的衣袖,急急忙忙道,
“求你通报一声,太叔大人认识我家公子的,就算大人不喜欢我家公子,还请大人看在朝来小姐的面子上,帮我找找我家公子。”
小令不确定的问,“你说的朝来小姐,可是宁家女公子?”
“是。”柳芽儿点头。
若是宁朝来的故人,小令可不敢怠慢,忙将人请进府里。
禀告之后,小令将柳芽儿请进书房。
太叔奂刚要让柳芽儿坐,柳芽儿已经跪倒在地。
“大人,我家公子走丢了,在这长安城里,奴才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求大人不计前嫌,帮忙找找我家公子。”柳芽儿磕头道,言语间满是担忧。
太叔奂伸手将柳芽儿扶起,问道,“你家公子的眼睛还是不好吗?”
柳芽儿连连点头,若柳兰眼睛是好的,他也不会这样着急。
太叔奂对小令道,“你先派人四处找一找,一有柳公子的消息,立刻回来禀告。”
小令抱拳离去。
太叔奂将柳芽儿扶了坐下,道,
“你不用太担心,柳公子只要在长安城,一定能找到的。”
柳芽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我家公子说是上阳公主将朝来小姐藏起来了,嚷着要去找上阳公主要人。”
上阳是皇帝的女儿,身份尊贵,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柳芽儿就怕是上阳听到风声将柳兰抓去。
让柳芽儿放心,太叔奂亲自去了上阳的府邸。
上阳公主府长廊两边种的芙蓉花开得正盛,花色清新淡雅,香味悠远弥长。
夏至将太叔奂领过去时,上阳坐在长廊中央摆着的软榻上,正逗着鸟笼里的金丝雀。
太叔奂走上前,拱手拜道,“上阳公主。”
叫的不是上阳,不是公主,而是上阳公主,真是客套又疏离。
上阳看也不看太叔奂,淡淡道,
“将军要事缠身,一年难得有几天闲,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破屋子坐坐?”
上阳公主府于三年前建在皇宫宫门不远处,太叔奂每日在皇宫进进出出,从未正眼看过,上阳心里早就觉得窝火,今日太叔奂来了,忍不住冷嘲热讽几句,出口气心里就顺畅了。
太叔奂却回击道,“上阳公主嘴里一向吐不出象牙,方才那句话却说得对,本官事多,自是没功夫理会闲人。”
既骂她是狗,又说她是闲人。在未和宁朝来刀兵相见时,上阳都不知道太叔奂是个牙尖嘴利的。
“不知上阳公主可见过江南柳公子?”太叔奂问。
“将军说的是宁朝来的未婚表哥啊。”上阳斜睨太叔奂一眼,“宁朝来的表哥不见了,你得去问宁朝来,来我公主府找人算是什么意思?将军事多,本公主也不是闲人,谁会去理睬一个瞎了眼的人。”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太叔奂面对上阳,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当年宁相生与宁相生平白无故消失,他不信柳兰也能在长安失去踪迹。
太叔奂回府途中,特意沿着热闹的市集走了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柳兰。
柳兰没找到,却看见了一件奇事。
一茶坊掌柜坐在自家茶坊门口的石阶上与人说着话,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体格健硕的狼,扑上去就将那掌柜的一条胳膊咬了下来,咬下来不算完,还将那血淋淋的胳膊叼去了。
茶坊门口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都说是报应。
好巧不巧,茶坊掌柜以前雇过一个伙计,因打碎了一套茶具,被生生卸了一条胳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平陈与宋()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世上哪有那么多报应,所谓报应,是有人刻意为之。
别人没有在意,太叔奂可听清楚了,那只狼在出现前与叼着胳膊离去时,都有人在吹竹叶。
吹竹叶的人是凶手,狼不过是工具。
能将狼训练得这样听话,非一日之功,背后之人,不是一般人。
管他别人生杀予夺,和他没有关系。太叔奂不愿多事,转身要走,却见一人笑容满面的朝他走过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上阳的表哥,太子的伴读,楚离。
五年前,徐少桥请命去边疆,空下公车司令的职位,便是由此人顶替的。
身为太子的人,没被皇帝打压,反而得皇帝破格提拔,可见此人才能。
楚离拱手一拜,笑着道,“将军一年难得出来走动一次,今日能在市集上遇见,是下官的运气。”
“楚大人说笑了。”太叔奂拱手还了一礼。
“将军方才看到了吧?”楚离摇头浅笑,“人不杀人,用畜生来杀人,现在杀人都不用刀。”
太叔奂不说话。人不杀人,畜生也不杀人,畜生杀的是畜生。
那茶坊掌柜断人胳膊,又被人断了胳膊,不过是自食恶果。
“下官有一事想要将军帮忙。”
“抱歉,太叔从不做自己份内之外的事,楚大人另请高明吧。”
“下官请将军帮忙,不会让将军白白出力,将军不是要找人吗,只要将军答应,或许就能找到人了。”
太叔奂一个冷眼看过来,楚离忙扬起手发誓,
“将军别误会,一,下官知道将军在找人不是因为下官在将军府安插了眼线,而是刚才遇见了贵府的小令,是他告诉下官的。二,人不是下官抓的,下官不知道他的下落。三,下官不是想用这事儿做要挟,逼将军帮忙,只是希望将军帮下官忙的同时能找到要找的人。”
不过一个眼神,楚离能看出这么多东西,要说他怎么能够讨得皇帝欢心。
太叔奂淡漠道,“楚大人请说。”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楚离嬉皮笑脸的说道,“就是长安城里最近不大太平,总有官员家里时不时的会死上一两个下人,闹得人心惶惶的。”
这事儿太叔奂也知道,那些官员官职大小不一,年龄参差不齐,只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他们都瞧不起江湖门派,回回上书都要请皇帝***湖门派。
“江湖门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要是联合起来,朝廷捉襟见肘,没有应对的良策,为今之计,只能安抚。”
“楚大人是要我当说客?”
“不敢不敢,下官可不敢差使将军。”楚离赔笑,“下官是想,要想说服其他门派,先要说服各门派之首,紫竹楼。只是江湖险恶,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要是进去有龙潭虎穴之称的紫竹楼,恐怕有去无回,所以啊,想请将军与我一道。将军或许不知道,紫竹楼不仅杀人,还能帮忙找人。”
紫竹楼从前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近几年越发狂妄嚣张,只要给得起价,官员也照杀不误。
楚离这一说,太叔奂倒是想去紫竹楼一趟,探探紫竹楼的虚实,若是可以,不妨让他们帮忙寻找宁朝来。
“公子。”
花蓉将房门推开,启娘推着轮椅进去。
屋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明了。
待花蓉点了灯,宁朝来才看到角落里的柳兰。
柳兰发丝凌乱,挡住了半张脸,衣衫破烂不堪,不像贵家公子,倒像沿街乞讨的花子。
宁朝来眸子冷了一冷,她让他们将柳兰关起来,可没让他们将他弄成这副模样。
听见响动,柳兰从角落里站起,摸索着坐到软榻上,肆无忌惮的笑着说,
“都说紫竹楼的公子是玉面罗刹,谁又知道竟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住口!”启娘厉声喝止。
宁朝来摆手花蓉与启娘退下。
“听说公子想要上阳公主的命,公子首先得明白,公主的价比平常人的高出许多倍。”她道。
“只要能杀了上阳,无论你们要多少银两,我都给。”
宁朝来心中五味杂陈,柳兰之所以萌生杀上阳的念头,无非是因为她。
五年前,她让柳兰等她,如今柳兰找到她了,她却还在犹豫要不要与柳兰相认。
柳兰要的,是一个纯纯粹粹的宁朝来,而她,不再纯粹,也做不回宁朝来。
“他们从哪里将公子带来的,我会让他们将公子送回哪里去,公子的这笔单子,紫竹楼不接。”
“为什么不接?”柳兰解释,“柳府五年前遭了大火是真,可是仍有资产,你们不用担心我给不起价。”
宁朝来沉下声音,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不接。”
启娘进屋将宁朝来推回竹楼。
花蓉迎上来道,“公子,那人是江南柳府的公子,未遭大火前富可敌国,如今也是腰缠万贯。”
宁朝来递给启娘一个眼神,随后骂道,
“一群见钱眼开的东西,紫竹楼何时沦落到需要从一个瞎子身上赚银两的地步!”
花蓉与启娘立马跪下,道,“公子息怒。”
“只听他们说此人来时带了珠宝,属下是后来才知道他是瞎子。公子明鉴。”启娘道。
宁朝来一掌拍在轮椅上,“好一个明鉴,若不是我兴起前来看一看,这招瞒天过海是不是就成功了?立即将人送走,若有下次,严惩不贷。”
“是。”启娘弱弱应声。
“蓉儿去准备一身干净衣裳,将人打理好。”
“是。”
花蓉起身离去。
“别跪着了,起来吧。”宁朝来看着启娘,放柔了声音。
她与启娘一唱一和,只是想不动声色的将柳兰送回去。
“柳公子眼睛还没治好,就这样让他回去吗?”启娘问。
是啊,就这样让柳兰走吗,是不是太忘恩负义?
泠令匆匆来禀,“公子,朝廷派人前来,意欲安抚。”
启娘道,“我将公子送回房中,再去处理。”
“今日的事启娘怕是做不了主,来的是公车司令楚离。”泠令稍微停顿,再道,“与太叔将军。”
宁朝来轻笑,“太叔侯南征北战,何时会管这样的琐事?”
泠令与启娘相视一眼。
太叔侯早在三年前病故,后事一过,太叔奂便接了太叔侯将军的位置。
他们想着宁朝来不愿提起往事,尤其是不愿提起太叔奂,便没有将事情告知宁朝来。
谁成想,太叔奂会登门造访。
“左堂主说的没错,此事若是启娘处理,唯恐处置不当,还是有劳公子亲去。”
宁朝来看一眼两人的神情,摇摇手中的折扇。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我以归()
古宅的大堂里置了两张矮桌,桌上摆了新沏的茶与刚采的果子。
太叔奂与楚离被请进,各坐在一方。
楚离将屋中摆设看了一圈,咋舌道,
“怪不得说紫竹楼刀枪不入,无所畏惧。将大堂里的这些玩意儿拿去卖了,也能买不少兵马。”
太叔奂捧起热茶,轻呷一口。
紫竹楼能与朝廷作对,武力与财力自然雄厚。
“不知将军进来紫竹楼,有没有一种被漩涡吞噬的窒息感?”
表现得形象一点,楚离说话的时候,特意用双手掐住脖子。
有人噗嗤笑出了声,楚离下意识往屋外看去,并没有人。
太叔奂盯着他们对面的墙壁,声音从那里传来。
他们看不见墙壁后边的人,但墙壁后边的人能看清他们。
宁朝来盯着太叔奂看向他们的眼睛,道,
“不知太叔将军与公车司令两位大人来紫竹楼有何贵干?”
“是这样的。”楚离起身,对着对面墙壁一拜,“紫竹楼的楼主或许不知情,紫竹楼中有人私自出入长安城官员家中杀人。”
宁朝来哂笑,“不知情的公车司令,紫竹楼的人,都是我授意去杀人的。”
楚离一愣,这紫竹楼的主子果然嚣张跋扈,他已经给了台阶,只要下去,紫竹楼与朝廷就能和睦相处,相安无事,那人却不领情,直言自己就是要与朝廷作对。
楚离问道,“不知楼主为何要去官员家中杀人?”
“公车司令,紫竹楼本就是杀人的组织,你问我为何要去杀人,这不是与大人拿着朝廷俸禄还问自己为何要为朝廷卖命一样吗?”
“可楼主想杀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朝廷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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