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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慧空乖乖地应了一声,也跑在树下,打起坐来,嘴里念叨着云简听不懂的经文,“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若有持是观世音菩萨名者。设入大火,火不能烧,由是菩萨威神力故。若为大水所漂,称其名,即得浅处……”
云简听了一会,便打起了瞌睡。
“年轻人,打起精神来,”画像的老者和蔼地看着云简,目光中充满了鼓励,“轮到你了。”
那边,九悦和千浔已经开始欣赏起自己的画像了——白色的宣纸上一男一女,水墨的画儿勾勒出明净温顺的眉眼,女孩子偎在少年的身前,笑靥如花,男的丰神俊朗,女的天真烂漫,衣袂翩翩,腰间都挂着一柄长剑。
云简听到九悦银铃般的笑声,九悦总是很喜欢笑,她说,“老爷爷画的比我画的好看多啦。”
“我们一起上?”慧空很热情。
“好吧。”云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慢地爬起身来,意兴阑珊,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犹犹豫豫地飘荡了过来,像远古的一只孤魂野鬼。
慧空站直了身子,双手合十,挺拔得像一棵小松,他似乎只会摆出这个造型。
云简无精打采地站在他身旁,左也觉得别扭,右也觉得别扭,一双手怎么摆都觉得不对。叹了口气,也学着慧空,努力挺直了腰杆,双手合十。想了一会,云简又觉得这样有点傻,于是双手又自然垂回两侧。
……
“好了。”终于,老人家搁下画笔,慧空抢上去看,哈哈一笑,说,“您怎么把我的好兄弟画成猴子了?”
“哎呀,”老人理直气壮,“因为他老是乱动嘛。”
云简凑过去一看,皱了皱眉头,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慧空小和尚被老人家画成了一副凛凛威严、得道高僧的样子,云简与慧空并肩而立,耷拉着两道眉毛,垂着双手,不仅像猴子,还是一只被揍了的瘦高猴子。
“您怎么不再给我加一个紧箍咒呢?”云简想起了他在茶馆里听说书人讲过的《大唐西域记》。
“没问题!”老人爽快的“刷刷刷”地在云简头上加了个圈。
云简愣了愣,觉得好累,一定是刚才站久了。
“我买了!”慧空大大方方地掏出一两银子,喜滋滋向云简显摆道,“这张把我画得特别神气威武,我要留作纪念。不过我们可以再画一张……”
“不必了,”云简眸色黯淡,“我没钱。”
……
第十三章 五彩光华转()
“九悦,没关系的。”云简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哈哈,二十年后我云简肯定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我比你们都年轻诶——”
“惨了,云简你开始说胡话了。”九悦泪眼汪汪,求助地望向千浔,“师兄——怎么办呀?”
千浔心下也甚伤感,问道,“云简,那蛇咬了你哪里?”
云简伸出左手,果然,手背上有两个圆圆的小孔。
“云简,你刚才说其实你怎么了……”九悦抽抽噎噎地问。
“九悦,我其实……我其实喜悦地发现我好像没事。”云简有些困惑地用自己右手食指的指尖戳了戳那两个圆圆的小孔。
“疼吗?”九悦问。
“不疼。”云简答。
“麻吗?”九悦问。
“不麻。”云简答。
“痒吗?”九悦问。
“不痒。”云简答。
九悦想不出别的词了,就问,“难受吗?”
云简说,“不难受。”
“那就是没有知觉了?”
“还是有知觉的。”
“你抱着头,顺着跳三圈,逆着跳三圈。”
云简抱着头,像青蛙一样,顺着跳三圈,逆着跳三圈。
“晕不晕?”九悦问。
“晕。”云简诚实地回答。
“一加一等于几?”
“二。”
“躯干运动没问题,大脑也没问题。”九悦松了口气,又高兴起来。
“那就没事了!”九悦轻松愉快的下了结论,“我就说嘛,云简你这个祸害要活好几千岁的!”九悦颊上还停着一颗泪水,此时明媚的笑了起来,娇艳得像一朵沾了露的小红花。
天下间的医生看到了九悦这样马虎草率的诊断方法估计都会气得吐血。
舒晖看着这场闹剧,即使他涵养极好,一生中没生过几回气,此时也忍不住要发作,断月拉了拉他的衣袖,冷着脸,“我下不了手,你帮我砍。”
“好,我帮你砍死他。”舒晖怒视着云简。
“不是砍他,是砍我的手。”这样的话,断月说的波澜不惊,连声调都没有起伏。
“好,”舒晖的眸光黯淡下去,“我帮你。”
“且慢。”开口的是千浔,“我想试一试,说不定能治好这个姑娘。”
“你会医术?”舒晖的目光中流露出惊喜。
“不会。”
舒晖眉头一皱,“你有几成把握?”
云岚谷以医术见长,他虽然不精研此道,但对医术还是略有涉猎的。刚才舒晖给断月喂下了各种解毒药剂,又涂抹了各种解毒膏药,还给断月放了血,都无济于事。千浔这样一个不通医术的人能治好断月,实在让他怀疑。
“我没有把握。”千浔如是说。
“我信你。”断月把胳膊伸到千浔身前。
千浔点头,“云简,师伯给你的那颗珠子,借我用一下。”
云简狗腿的把那颗透明珠子献了上去。
千浔盘坐运气,向透明珠子里注入灵力,透明珠子悬浮在断月的伤口上,放出光华,赤、黄、青、蓝、紫五种颜色交替闪烁,那黑气就在闪烁间,疯狂地涌入珠子里,断月的胳膊也肉眼可见的恢复了血色。
“五毒珠!”舒晖大惊。
“蓬莱有仙珠,佩戴毒不侵,五彩光华转,人间毒可清。”《天河宝鉴》对五毒珠的描述只有这句话,但舒晖可以肯定,千浔手中的正是自己的师父云榷祖师天天挂在嘴上念叨着的五毒珠。
传说一百年前,“药王神医”张季凌曾得到过一颗五毒珠,但他自恃自己医术精妙,认为天下间万物相生相克自有规律,原没有什么难解的毒。对那五毒珠竟是弃而不用。可那只是传说罢了,说起五毒珠,却是谁也没真的见过。
“收。”千浔看见断月的伤口处终于渗出鲜红的血液,收回了灵力。那颗透明的珠子滴溜溜地在他的手掌中滚动着,很是欢快的样子。
“哇——师兄威武!”九悦拍掌笑道。
“喂,”云简不服,“那明明是我的珠子厉害!”
“嗯?怎么,你有意见?”九悦斜着眼睛看了云简一眼。
“嘿嘿嘿嘿,当然,浔哥也厉害,浔哥也厉害。但是浔哥你怎么会知道,师父都没有告诉我。”云简喜滋滋地看着手里的宝珠,心想果然还是师父疼我,知道我要对付万毒教,就借我一颗五毒珠。
“是你提醒了我。从刚才那个人的尸体可以看出来,水蛇是有毒的。但你没有事,我就想到了这颗珠子。”
“敢问尊师是何人?”舒晖对千浔行了个礼。
千浔起身还礼,“师父尊紫薇真人。”
舒晖和断月对视一眼,断月摇头,舒晖知道断月也没有听说过“紫薇真人”这个名。
“你欠你一命。”断月起身,美眸望向千浔。
“不用放在心上。”千浔礼节性的笑笑,淡淡的清冷,如清风明月。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小和尚慧空双手举着九环禅杖,清秀的脸被九环禅杖散发出的光镀上了一层灿金,他仰头对着天空大喊大叫,“一二三——开——”
“诶?没反应?再来!”慧空不气馁,这次喊得比刚才更响亮了些,“一二三——开——”
“你在搞什么名堂啊?”云简好奇地凑过去,“诶,你哪来一顶花帽子?诶,这袈裟又是哪来的,哟,看上去很气派啊——”云简刚想拍拍慧空那闪着金光的袈裟,就被金光上传来的大力弹得“哎呦”一声一坐在了地上。
“痛痛痛痛痛。”云简痛得龇牙咧嘴,他抬头怒视着慧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那九环禅杖蓦地金光升腾,直冲云霄,像开辟了一条直通霄汉的金色大路。一个巨大的“卐”字在空中成型,佛光笼罩了整个昌罗城。
“功德之力?他一个小和尚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功德之力!”舒晖揉了揉太阳穴,那佛光太耀眼,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他想用功德之力净化蛊毒,”断月俯首赞道,“了不起。”
“师兄,我好困。”九悦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倚在千浔怀里睡着了。光线从天空中斜射下来,在她粉嫩的脸上朦朦胧胧地铺了一层金光,更增秀美,可九悦的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像是嫌那光线太亮,打扰了她的好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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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_^
第十五章 后话()
天空透出一丝曙光时,小舟在昌罗的另一条河道上荡漾。
“那个圣女,被他们救走了。”断月低沉着声音说。
“没关系。”舒晖轻轻一笑,“师门任务完成了,不是么?”
断月从袖中拿出一个金铃,那金铃小小的,像出绽的三瓣莲。“你自己收好。”断月面无表情地把金铃抛给舒晖。
“噬魂魔铃,看上去真像是小姑娘的玩意儿。”舒晖摇了摇那个小铃铛,听着它发出“呤呤呤”的清脆声音,笑了笑,“魔铃啊魔铃,你告诉我,你的使用方法是什么?”
断月说道,“万毒教这次除了杀光了赵府上的宾客,对其他人倒还没有动手。我用化尸水把他们的尸体化了。他们要找的圣女,就是赵家的新娘子林桉桉……”
“管她是谁。”舒晖笑笑,眼睛眯缝起来,“我只在乎,这小小的昌罗,怎么来了这几个的有趣的人?风灵根、五毒珠,还有那个我都要怀疑是不是哪个佛祖转世的小和尚……”
”还有……“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的是还有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少年,他的剑法很强,灵力也不弱。那个人就是——“
断月寒冰一样的脸微微动容。
”哈哈,没错,那个人就是我!“舒晖得意的笑道,断月没事,他心情大好。
……
晨光熹微。
小树林里。
“咦?”丁文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正躺在一个人的膝上,惊叫道,“张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诶,不对,程兄,陆兄,袁兄……”那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不正是他平日里吟诗作对、煮茶论文的好友吗?
几个俊俏的小生陆续醒来,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都红了脸。
他们看着一堆燃尽了的篝火,沉默地听着天光着的鸟鸣,努力的回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大写的尴尬。
“啊,我想起来了!”张秀才一拍手,“我们昨天是在商量要不要一起去参加明年的文朝试。”
真的吗?有这回事?丁文一肚子怀疑,但看到大家都流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自己也跟着连声附和道,“那个什么文朝试,是一定要参加的世人见识见识我们昌罗才子的厉害!”
……
街道上。
“喂喂喂,死东西,醒醒,”刘大妈拎着隔壁老王的耳朵,大骂,“你睡我们家门口干啥子啊!”
“有病啊你!谁要睡你家门口!”老王强睁着惺忪的睡眼,耳朵上传来的痛意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打了个寒噤,有没搞错啊,这还真是刘大妈门口。可是自己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你个死鬼,口水都流到我家门槛上了,还不承认。”刘大妈骂骂咧咧,“有种进来,我跟你算算账。”
……
清水镇。
“诶诶诶,那不是昌罗的朋友吗?你瘟疫好了啊。”
“放屁,你才得瘟疫了。”
“哦哦哦,那太好了,我还担心你死了呢。今天是三月十八,你欠我的银子今天该还了吧?”
“今天分明是三月十七!”那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三月十八!”
“三月十七!”
“十八!”
“十七!”
……
“我去,还真是三月十八!”
三月十七这一天,凭空的从昌罗百姓的记忆中消失了。
十日后,帝都派来查案的大理寺丞薛至正带了十几官兵在昌罗溜达了一圈,好生安抚了一下昌罗的百姓,宣旨免了昌罗三年的赋税,又指派了一个新的清水镇镇长。最后,薛至正绞尽脑汁写了份报告就此结案。报告上写道,昌罗邻镇皆有见昌罗金光冲天之异象者,古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家家主服得仙丹得道成仙,连带着满堂宾客一同升天了。
“清水镇牛四为何横死对岸?新婚之夜,赵府上下连带宾客为何人间蒸发?昌罗广场纵火案,究竟是何人所为?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是神降的天罚还是妖鬼的作乱?”好多年过去了,昌罗茶馆的说书人还喜欢用这个段子开头。这些都是后话了,在此揭过不提。
……
九悦醒过来的时候,千浔正拿着一块干净的白毛巾浸了水,拧干,捋平,换下了她额上覆着的那条。
好凉爽。
清凉的气息让九悦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些,她眨了眨眼睛,刚要爬起来,就被千浔了肩膀。
“九悦,”千浔蹙起眉头,“你发烧了。”
“师兄师兄,”九悦拉着千浔的衣袖,很是兴奋,“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变成了一只小狐狸,还是白色的呢。”
千浔又好气又好笑,“也许是一只狐狸梦见变成了你。”
“哈?”九悦愣楞地看着千浔,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