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因为在你来之前,驺尹大人已经来问过我一遍了。”湘靡夫人自己道出了答案。
“驺尹大人已经来过了?是因为他怀疑你吗?”如果是因为驺尹大人怀疑,杀害禾姜的人是湘靡夫人,那就他因为在发现了禾姜的尸体之后,就特地来质问证实,所以使湘靡夫人知道禾姜的死,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可是现下看来,这一家的关系,说是有些奇怪,但好像和案件又没有多大联系。
首先是驺尹大人,他比湘靡夫人小六岁,湘靡夫人今年四十四岁,那么驺尹大人应该是三十八岁。数年前与湘靡夫人成婚,迎娶了有背景,有家世,貌美并且有一副好嗓子的湘靡夫人,还接受了湘靡夫人之前生下的孩子。后来又与湘靡夫人生下他们的儿子召覃。湘靡夫人认定她的嗓子变成今天的样子,是他们害的,但驺尹大人却明显很是顾忌臣肃大人,而且对臣肃大人的夫人禾姜也很照顾,在禾姜被湘靡夫人刁难的同时,派人将禾姜请去,就是故意为她解围吧。
其次是湘靡夫人,生得一副好容貌,还有一个好家室,可是偏偏的早年与人厮混生下一个儿子,成了她一生的污点。后来与驺尹大人成婚,使驺尹大人官途平步青云,但若真如她所说,险些被毒死,还被关在了这里,那么她过得也未必好到哪里。只不过在这府苑之中,她与任何人都不见得交好,只有身边一女奴,看起来对她忠心耿耿。
然后是臣肃大人,他是湘靡夫人婚外所生的私生子,自幼在湘靡夫人父亲家长大,后来被驺尹大人接到府苑中。因为出身为人自卑,快三十了才成婚,和他的生母继父关系都很冷淡,但是对于同母异父的弟弟召覃,他有一种特别的压制。
召覃是驺尹大人和湘靡夫人的儿子,理应是这府苑中的嫡子。可是他与湘靡夫人的关系,应该不是一个冷淡可以形容的,甚至连湘靡夫人身边的女奴都可以鄙夷他嫌弃他,他跟着臣肃大人和我到了这院落外,却怎么也没有跟进来,可见他本人对于见到湘靡夫人甚至是湘靡夫人身边的女奴,都十分抵触。我记得,他跟他父亲驺尹大人的关系,也是水火不容,不过他倒是很听臣肃大人的话。而且召覃和第二起凶案的关系人焯服交好。
到底,到底这一家和朝歌城中的这连续五起命案,有什么联系呢?
“母亲,萧夫人的家奴来传话,请她回去了。”臣肃大人还没有走,原来他一直都站在门外。
湘靡夫人和她的女奴都看向我。
既然得不到可以解开五起命案的线索,那么也不便再浪费时间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
女奴送我出去,打开门,见到了守望。
守望低头候着,“夫人,大人已经勘验完毕,请您一同回去。”
“好,我这边该问的也都问得差不多了。”我现在虽然还找不到证据可以证明,但是直觉上,总觉得这驺尹大人一家和案子似乎还存在着一些什么关系。当然,这并不能排除是因为第五个受害者是死在了驺尹大人府苑里的关系,这千丝万缕的联系,到底哪一条线是虚的,哪一条是实的呢?转过身向臣肃大人告退,“臣肃大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果大人再想到什么可以帮助破案的,烦请大人到客舍来找我们。”
……
“怎么样。”回去的路上,我很疲惫地靠在萧珏身上,然后抬着头问他。
“禾姜夫人证实是被咬断喉咙致死,身体表面没有外伤,可以排除死前与凶手搏斗,甚至是遭到凶手虐待等可能。在炊房里,有大量血迹,确定就是她遇害的地方,禾姜夫人脖颈上的咬痕,和前四起案子死者身上所留下的咬痕相同,不止如此,我还在禾姜夫人的衣服上,发现了少量的香灰,也有麝香的部分残余。”萧珏轻声说着,抬手将我的头往他的肩上又凑近了些。“你呢?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我静下心来,努力克制自己多余的情绪波动,让自己的思维尽量不受到附加条件的影响,“这一家人很奇怪,明明看着都是一个个的正经人,正常人。但是真的可以从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和言语上,感觉得到他们之间那种彼此的冲突。”
萧珏听着也蹙眉。
“这样,你看啊,”我歪着头,伸出两只手来,扳着一根根的手指数着给他比喻,“假设,我们先抛开第五个死者和前四个死者之间的联系,单单拿出这一起凶案来分析的话,我个人感觉,似乎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有杀害她的嫌疑。禾姜的夫君,臣肃大人,臣肃大人年近三十才娶了这第一任夫人,而且他的童年有阴影,阴影的来源就是他母亲不清不楚的和外人生下了他,导致他被嫌弃被嘲笑,如果他因为这样而对那些有失妇德的女子怀恨在心因此迁怒的话,他就有可能,是因为禾姜与他的继父或弟弟走得过近而将她杀害。禾姜的家翁,驺尹大人,我得知驺尹大人比湘靡夫人小六岁,看他和臣肃大人的精神样貌,感觉两个人年纪也差不了多少,驺尹大人虽然很护着被湘靡夫人折磨的禾姜,但是案发之前,湘靡夫人身边证实,是驺尹大人派人请去了禾姜,当晚禾姜留宿在了驺尹大人的府苑里,紧接着就出事了,那么驺尹大人是留下她的人,按理说,也可能是为自己的杀人计划设定条件……”
湘靡夫人这个婆婆,显然并不是多喜欢禾姜这个儿媳妇的,对于自己的两个儿子她都能那般厌恶,更何况是儿子的夫人了。如果湘靡夫人认定,下毒害她使她嗓子毁了的人里面,有臣肃大人,那么她对于臣肃大人的敌视,也可能转移到禾姜身上。臣肃大人的性格严谨,而且与禾姜成婚才两年,不见得会把所有做过的事告诉禾姜。禾姜若真如臣肃大人和召覃所说的那么好,她一心想要挽回婆婆和夫君之间的关系,甚至是在婆婆的寿辰前去奉食。她这样的举动,在未解开湘靡夫人的心结之前,禾姜的讨好也可能造成反效果,使湘靡夫人更加厌恶她。
甚至连驺尹大人都怀疑湘靡夫人的话,湘靡夫人杀害禾姜的动机,应该是存在的。
第两百一十五话 酒肆内的相遇()
最后是召覃,“召覃对禾姜称赞有佳,他说禾姜对臣肃大人很好,对他的父母也很好,可是当时当着臣肃大人的面,他只是顺着臣肃的话,将禾姜的优点扩大了一下而已,但是禾姜对他如何,他未必是忘记了表达。也许,当着臣肃大人的面,召覃不方便表达而已。”
“你是认为召覃和禾姜夫人……”萧珏听出了我的疑惑。
“不确定,但是现在并不能从连续杀人事件之中,将禾姜的案子抽出来解释。”因为禾姜的死法与前四个死者太多的地方相同了。“只不过凶手连续作案,时间太过急迫,我们必须早一点抓到他,免得害了更多的无辜女孩。”
我抬着下巴,往上去看他的时候,萧珏的神色再也从容不起来,他的眉头拧在了一起,看起来很沉重的样子。他迟后才发觉我在看他,眉间眼的浓郁散去,试着笑了一下,像是想要告诉我,别太担心。
……
“老板。”我叫了老板一声的同时,走进了酒肆,只是在酒肆中随意晃了一眼,毫不意外的又见了焯服,我故意愣了一下。焯服在听到我声音的同时,犹豫了一瞬也转过头来,我与他点点头,“焯服公子也在这里啊。”
“萧夫人,你的家奴和孩子们呢?”
焯服此话倒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微怔,然后浅笑着走到他那张桌子前,“出来解闷的,带着其他人会破坏好形象,焯服公子一个人的话,方便一起坐吗?”
焯服的眼中,只有些很简单的悲伤,他的情绪真的是太容易解读了,毫无私自的虚伪,抬了抬手,请我坐下。“萧夫人一介女流,也会独自出现在酒肆之中,焯服猜想,如果萧夫人不是有什么新的问题想要向焯服讨教的话,那么可能是遇到难事了吧。”
“老板,加个杯子,然后,再来些好酒好菜。”我正背着身与老板说着,等到老板回到后厨去忙的时候,我才松懈下来,当下的心情很不好。“想来,焯服公子也一定知道了,召覃公子大嫂也遇害的事了吧。”
焯服眼底的迷惘很深沉,他的笑意渐渐从脸上退却,思索了半晌,苦笑着向我点了头。
“我受人之托来查此案,可没想到……”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以焯服的了解,萧夫人应该不会是担心完不成他人嘱托而已。”焯服端起酒杯,浅酌一口。
“我只是想到了我十四岁的时候,”我有感而发,“我十四岁的那年,家中也生了些变故,不过出事的不是我,而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只是可怜那些女孩的家人,一个还未等到绽放,便已经败落的花期,一条条生命无辜逝去,可是留下的人要怎么办?”
焯服的目光开始变得浑浊,或许是我的话,加重了他对于缗惠的愧疚。
酒肆老板这会儿已经将我要的酒菜端了过来,他自始至终低着头,不敢看我们一眼。我与焯服虽然同桌,却各用各的。
等到老板离开之后,焯服突然放下了杯子,“萧夫人,缗惠的死,可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我正提手将酒倒在杯子中,听到他这么问,便停了下来。“目前知道的线索是,缗惠小姐死的时候,遭受过很严重的虐待,在她的尸体上没有呈现出直接伤害,大多以淤青形势在死后几日内逐渐浮现,几乎遍布全身。可以确定的是,杀害缗惠小姐的凶手,和其他包括禾姜夫人在内的四件案子,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凶手对缗惠小姐,有特别的仇恨呢?”
焯服呆滞。
我端起酒杯,将酒水一口吞下,才细细回味着这所谓好酒的滋味,这也算得上是好酒吗?
“缗惠小姐,她不会与人交恶。”焯服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也喝了一大口酒。
“缗惠小姐她对你善良,是因为她喜欢你,可不见得她对所有的人都善良。单从被虐待这一点,焯服公子你也一定想到了,凶手对于缗惠小姐的憎恨到了多么严重的地步。说真的,我只是在想,会不会是其他爱慕缗惠小姐的人所为呢?”如果是因为求而不得,一心爱慕着缗惠,可缗惠却一心一意地爱慕着焯服,凶手因爱生恨所以杀人是有这个可能的。
焯服苦笑着摇头,“缗惠她平日里都养在府苑之中,甚少与人单独接触,后来为了帮助焯服,才屡次顶撞她的父亲臣谨大人,与焯服相见。所以萧夫人猜测,缗惠可能是因为其他人的爱慕而遭遇不测,焯服不敢苟同。”
“缗惠小姐她,从不与府苑外的其他人来往吗?”这么说不就等于绝断了这一种猜测的可能吗?
如果缗惠小姐从不与外人往来,养在深闺之中,那么与她相识,能对她恨之深爱之深的人,确实也就不存在了。可不是因为凶手因爱生恨的话,那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非要在他可以轻易杀死这样一个女孩的同时,还要折磨她,虐待她?!
“看来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我不得不承认。
焯服无奈,“而且,缗惠小姐的性子很好,除了因为焯服而与臣谨大人争执的几次之外,从不见缗惠小姐与谁有过争执,她待人和善,性情温顺,又是个善良纯粹的女子,不大可能是得罪了人,使人如此害她。”他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因为放不下,才向我说出,“其实那日,萧夫人询问过焯服走了之后,焯服又仔细想过萧夫人的话,焯服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
“现在没有其他人,焯服公子想到什么都可以说。”我将酒杯放下,以示郑重。
焯服担忧不下,“焯服想不明白的是,为何焯服明明不知,缗惠小姐却与焯服有约的事。”
他疑惑的果然是这件事。
“其实,当日在来找焯服公子之前,我也曾经因为知道缗惠小姐与焯服公子的约定,而认为焯服公子有作案的可能,透漏出这个消息的人,是缗惠小姐父亲府苑上的一位奶妈。可是后来焯服公子否定,与缗惠小姐当晚有约,更何况连与焯服公子一直在一起的召覃公子,也都否定知道此事。而且不止召覃公子,连这酒肆的老板都可以证实,案发当晚,召覃公子和焯服公子你就在这里喝酒喝到天亮,你们是在案发的时间过了之后,才从这里离开的。因此,你有人证证实不在场,我没办法再怀疑你了。”
“臣谨大人府苑上的奶娘?”焯服公子注意到的重点不是他的不在场证明,反而在意的是这位奶娘。
“怎么了?”我直觉他可能发现到了什么。
可焯服却无能为力的摇了下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从前这位奶娘对焯服的刁难。”
说得轻松,但是,“那焯服公子,似乎是对这位奶娘有些印象了。依你之见,这位奶娘可不可能,是因为想要陷害你,所以才说出当夜缗惠小姐是去见你的这个消息?”
缗惠有情郎,甚至是缗惠出事当晚是去见情郎的。这些消息,都是这位奶娘透漏给自己家人的,结果没想到被孩子听到了,恰好她的孩子就是昀儿所认识的那些孩子其中之一。
按照焯服的说法,这位奶娘刁难过他,因此可以认为,奶娘对焯服没什么好印象。如果是因为之后缗惠出事,奶娘逞一时口舌之快,将自认为的疑点告诉了家人,只是为了在家人面前显示她知道的内情,结果没想到自己随便说说的话,被孩子传了出来,似乎也有一定可能。
焯服竟然再一次摇头否定,“不。”他接着说,“如果说是臣谨大人府苑里的奶娘的话,现今还在府苑中做事的奶娘,也只有一位,就是缗惠小姐的奶娘。缗惠小姐同她奶娘的关系很是亲近,她的奶娘也是因为真心护着她,才会与焯服为难,焯服相信,缗惠小姐的奶娘不可能为了陷害焯服,而掩盖当日的真相,使杀害缗惠小姐的凶手逍遥法外。”
这,这焯服竟然替可能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