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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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缘-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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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听了顿时笑出声来,道:“曜儿,你别怪皇祖母管得多。你也不小了,该上心了。”

    晟曜应道:“是是是,皇祖母,孙儿知道。这一向不是忙于战事政务么?”

    太后颔首:“倒也是。你去岁击退厥族叩关,今年也一直忙于历法修订、大旱蝗灾等政务,如今又是叛军内乱。唉,储君难为,又逢多事之秋,辛苦你了!”侧首想了片刻,笑道:“说起来,去岁你征战北地之时,曲昭训为哀家所作的那幅琼林苑《冬日春景图》,实在精妙。”

    转头吩咐身边的万公公道:“去拿来,也叫大家都看看。什么是家人和睦、六合同春。”

    万公公躬身一礼,很快便带着内侍将画取来了。众人赏玩一回,都凑趣笑言:“果真春意盎然,画中孩童情态各异,却都讨人喜爱极了。这不就是太后儿孙绕膝的样子嘛!”

    太后看着万公公小心翼翼的将画卷了,嘱咐道:“好生挂回去,别弄损了。这可是哀家的心头好。”又带笑看了我一眼。

    我躬身道:“太后慈爱,谬赞小莞了。”

    太后接过身旁杜尚宫递上的茶盏,慢慢的呷了两口,目光在晟曜和武尚华的方向游移片刻。

    将茶盏交回杜尚宫后,对皇后笑道:“看这满殿丽人,我只当曜儿是个风流的。可他身边除了太子妃,就一个阮良娣和曲昭训有位分,着实不太像话。若是将来诞下皇孙,不是正经嫔位所出,也不成气候。曜儿自己顾不到这上头来,你我做长辈的,却不能不为他考虑几分。”

    皇后看了我一眼,向太后回道:“当初本有升位分的旨意,是这孩子自谦大度推让了。还做了“竹露滴清响”的点心宽慰我。照我说,这么懂事知进退的孩子,位分也该抬一抬。”

    太后笑道:“既如此,传旨就是。东宫昭训曲氏,即日起擢拔为东宫良媛。如今已是腊月里,册封礼战时从简,就定在三日后吧。”

    我不由怔住了。

    实在没有想到,在被幽禁近两月后,竟然被如此轻松和意外的抬了位分。

    皇后笑吟吟的提醒我,“不起身谢恩么,还愣着作甚么?这本是你早就应得的。当日兵祸,你不顾己身相护本宫和太后,又与曜儿两心相眷,如此至孝至纯,良媛的位分,你当得起。”

    我抬头见晟曜眼中蕴着淡淡的欣喜,已经起身离席向太后行礼。便亦随在他身后半步跪了下来,叩首道:“谢太后恩典。”

    太后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曜儿大婚已满一月,晋封王府旧人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罢了。惟愿我晟氏皇族和睦,传承有序,社稷绵长。曜儿,你可明白?”

    晟曜应声道:“是,孙儿定不会叫皇祖母失望!”起身时顺手扶了我一把,慢慢松开,自行回了坐席。

    我红着脸,也回席上坐下了。小声对皇后道:“母后,殿下正与小莞闹着别扭呢,哪里有两心相眷?”

    “你当我们都看不见么?自你坐在了这里,他那眼睛,除了盯着自己面前的酒盏,可有看过别处?年轻人闹别扭是常事,世人打小都是这么过来的。小闹怡情,可别拖的时间太长。再说了,他去北地,就把你和阮良娣托付给了本宫,本宫还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偏在哪里?”

    皇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续道:“本宫不知他为了什么事生你的气,非要牛心左性的锁闭徽音殿。看上去,倒像是小时候得了心爱之物怕被废太子夺去,要找地方深深藏起来、护起来的样子。却也弄得他自己日日不自在,早将三魂六魄落下一半在徽音殿了。这还不是两心相眷?难道你对他,不是如此?”

    “就算这样,母后,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说了出来,小莞可羞也羞死了。”我略带娇嗔的轻声说道。

    皇后觑我一眼,故意道:“这就羞死了?本宫可还指着你诞下麟儿呢。”

    见我将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便又含笑低语道:“我琅琊王氏一族诗书传家,向来笃信生母的言传身教对子嗣是否成器至关重要。母后眼光不会错,你出身不高,却与世代经学的顾府渊源颇深,品性、气度、才学、见识俱是上佳。若是你与曜儿开枝散叶,本宫十分乐见其成!”

    我一张脸几乎红的要透出血来,感念着皇后的看重和慈爱,到底依礼回话道:“是,小莞谢母后抬爱。”

    晟曜此时又望过来,正与方才皇后所说一般无二。我顿时羞恼,手上的帕子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搓揉成一团。

    皇后见了,不由低叹道:“何苦来,你们这对冤家!”

    殿内众人自太后降旨后神色各异。硕人和纨素对视一眼,俱都抿唇笑了;武尚华的不快都摆在了脸上,正举箸大嚼,瞧着反有几分真性情的可爱;其他姬妾有羡慕的、不忿的,有带着甜笑希望能得我提携的,也有清高不屑一顾的。

    其中,以管惠英的神色最为变幻不定、精彩纷呈!

第二百零九章 足衣() 
家宴到了戌时初也就散了。

    武尚华带着东宫诸人拜辞太后,立在慈安宫前恭送了皇后。转头瞟了我一眼,明晃晃的冷笑一声,也不理管惠英几个刻意讨好的,径自踩着小内侍的背登上抬辇走了。

    阮良娣和纨素过来,笑意盈面:“曲良媛,改日可要请我们?”

    我亦笑着,轻声道:“等殿下亲口撤了锁闭徽音殿口谕的那一日,必定请二位来。”

    纨素一愣,婉言道:“你跟殿下,还……冷着呢?”

    阮良娣听了便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殿下天之骄子,你就放软身段哄哄殿下又怎么了?他是个那样容易心软的人。”

    我状似不上心般,笑道:“小莞若有姐姐一半会哄人的本事,自然就可以了。不如,姐姐教教我?”见阮良娣果然柳眉扬起,赶紧躲开两步到了纨素身后,探出头朝旁边努了努嘴,笑道:“庄重啊姐姐!如今东宫里除了太子妃,你这位良娣可是首位。”

    阮良娣回头看了眼四周,见一大半的姬妾尚未离去,好些人更是着意看着这边。便悻悻然收回要拧我脸蛋的手,“且放过你吧。”

    三人又说笑几句,我让着她二人也坐了抬辇先回了毓德宫。

    翠浓上前俯身为我套上木屐,又把粉缎滚金萱草纹样绣鞋上头缀着的绒花球儿理了理,方起身道:“好了。”我点点头,带着佟嬷嬷几个慢慢顺着宫道朝回走。如意挑着灯笼在前,加上宫道两边铜座琉璃瓦灯罩里的光亮,映着地上厚厚的白雪,十分亮堂。

    此时雪住了,但天色已晚,宫道上比来时落得更厚的积雪,要明日早起才有小内侍清扫出道来。木屐踩上去便陷进雪里几分,不一会儿绣鞋便被浸湿了。

    被夹道里的冷风一吹,便觉寒从脚起,禁不住打了几个寒战。翠浓伸手将我头上银紫色缎面观音兜系得更紧了些,又觉出我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指冰凉,忍不住低声嘟哝道:“良媛发善心不坐抬辇,这会儿冻病了可怎么好?”

    那兜帽系紧了,边上一圈儿风毛便挨在脸上,我顿觉痒痒的,立时拿帕子捂住口鼻,打了老大一个喷嚏出来。

    佟嬷嬷几个便急了,一叠声的说“册封在即,若是病倒了,可不是好兆头。”正说着、担心着,后方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回头看时,却是太子仪仗过来了。

    我轻饬道:“噤声。”带着几人侧身而立在路旁拐角的阴影里,等着那十二人的抬辇过去。

    今日席上皇后所说,已叫我对晟曜的怨怼去了大半。倒是他,虽然对我处处留心,却明显依旧是心结未解,尚未转圜过来。我一时也不知还要如何剖白说明自己的心意,想着天长日久的,他自然会明白过来。

    我咬着唇,心底甜意苦涩一起涌了上来:到那时,我要让他为我在他这里所受的委屈……

    这会儿路上遇见,还是不做声的好。如今他是储君,除却威帝,便是大齐最尊贵的人。在这毓德宫之外、宫墙之内,若我没忍住当众拌嘴或是别扭闹起来,可真不好收拾了。

    尽管他是抚琴弄箫的风月王爷、还是赫赫君威的明日帝王,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都是那个我心之所系的闺中郎君。

    可旁人眼中,却非如此。

    正垂眸盯着脚下白得十分晃眼的雪,那抬辇却停住了。厚重的帷帘里似乎有人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抬辇便正落在了我身边。晟曜淡淡的声音传来:“上来。”

    我一时愣住,翠浓在旁边轻轻扯了我一下。我看了眼周围,近卫、宫人林立。没法子,低头应了声:“是。”便在翠浓的搀扶下登上了宽大的明黄步辇。

    辇内温暖如春。

    晟曜正沉着一张脸斜倚在一旁,腿上搭着件黑貂毛皮大氅,手上抱了个手炉。见我进来,抬起眼皮瞟了我一眼,便将眸光移了开去。伸手将面前正在看的册子翻了一页。

    我不由腹诽。叫人过来,又这样。

    既然如此,方才便权当没看见我,岂不更好?说起来,这帷帘遮的密密实实,我们一行人又避在阴影里,他怎么就瞧见了。一边不自在的漫无边际乱想着,一边挪了挪跪坐着的腿,将打湿了的脚朝后缩了缩——辇内铺着柔软的白狐皮,适才进辇来,我的木屐便已经在上面留了两个水印子。

    他又将册子朝后翻了一页。

    我垂着头,用眼角余光瞧过去,他都是用右手翻动的书页。左手腕上的伤也不知恢复的如何了?辇内这么暖和还用了手炉,不记得他畏寒啊!身上那件明黄冬裳常服是秋猎前家令寺就进上的,那日在徽音殿试着刚刚好,如今似乎大了点。

    视线悄悄再往上移动少许:下巴上有一溜儿青色胡茬,嘴唇好像有些干。

    我忽然怔住了——他墨玉般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他不是正在看折子吗?

    他眸底渐渐兴起一丝玩味,唇角微翘,便要说什么。岂料辇内太过暖和,冷热交替间我一时不防,竟又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猝不及防的,让他也呆了一瞬。

    一时之间,我尴尬极了,拿帕子捂住口鼻,小声分辩道:“不是有意的。”

    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

    继而是在胸中沉闷的笑,后来握手成拳抵在口边不停的笑,末了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我深觉丢脸极了,昔年闺中教养是把对着人打喷嚏视作严重失仪的。见他笑得促狭,脸上羞得发烫,又有些气急发恼的道:“叫殿下笑话了。小莞自己走回去吧。”说着便直起身子去掀帷帘。

    冷不防被他一手握住了脚腕。因失去平衡,人也一下斜卧在了白狐皮上。

    他唇边依旧噙着一丝笑意,将折子放进一边的书柜暗格里。伸手将我脚上木屐脱下来,又将已经湿透的绣鞋除了去。我支起身子,用力要将脚缩回来。他手上力道却让人挣脱不得,到底被他将足衣也褪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章 春() 
温热的手掌覆上冰凉的双足,一股暖意混合着酥麻便从足底蔓延开来,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抬眸看他,他亦盯住我看了一瞬,乌黑眼眸中似有火苗跳动。

    不过须臾之间,他将唇角笑意敛去,别开了眼睛。

    我心中顿时一沉,如浸冰雪。

    却又很快发现他左手大拇指正在我脚面上无意识的摩挲,与他素日把玩心爱玉器的动作一般无二。不由自主软软的喊了一声:“殿下。”

    他微微一怔,身子绷紧了少许。旋即松开手,朝后挪开一些距离。

    然而睨我一眼,又抬手把自己搭着的黑貂皮大氅揭起,盖在了我脚上。清淡的答了一声:“何事?”一边把手炉也放进了大氅里。

    我拥住貂皮坐起来,问道:“殿下何时才能收回锁闭徽音殿的命令?”

    他眉尾一跳,答道:“那要看你何时才能让人放心。”

    “我怎么让人不放心了?”我不由添了一丝恼意,“你知道被幽禁有多难受吗?”

    我张大眼睛嗔怒的看着他,心底默默的加了一句:最难受的是看不到你的样子,听不到你的声音,触不到你的温柔。

    他忽然揽住我的腰肢,迫我靠近他,低叱道:“不要总是提醒我!”

    “提醒什么?”

    他松开手,侧过头去。额角隐隐青筋显现,似乎在抑制什么情绪。“没什么。”

    我心中一软,不由自主伸手抚上他的额角,“为什么不信我,你心里到底怎样呢?你这样,小莞并不好受的。”

    他突然拉下我的手用力握在掌中,目光沉凝,语声低促:“顾明琰,不要提醒我锁闭了徽音殿,那是在提醒我一直以来对你用强权、武力相迫的卑劣。你本是他未过门青梅竹马的妻子,却终究叫我得了你。可即便这样,即便我也瞧不起自己的卑劣,我也绝不会放手!”

    这话里蕴含着种种意思和情绪,如惊涛拍岸般将我定住了。

    尚不知作何反应,蓦然一股大力将我按倒,眼前一暗,是晟曜炙热的唇压了下来。他身体的重量压制着我,唇舌交缠间,吻得十分霸道,不容细微抗拒、不容躲闪退缩。一阵阵眩晕中,我原本抵在他胸口的双手反将他衣襟紧紧抓住了。

    此时步辇晃动一下后停了下来,有内侍尖细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外传来:“殿下,裕德殿到了。”

    晟曜身子一僵,突然低头在我唇上重重咬了一下。见我嘤咛一声,线条优美的喉结滑动数下,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你好好在我身边,我自然会解了禁令。”我犹自喘息着说不出话,只见他随手理了理衣衫,掀开帷帘下了抬辇。

    隔着厚重的纬帘,他的声音听上去那样混沌不明,正吩咐宫人:“送良媛回徽音殿。”

    外头有内侍应下了,步辇便又缓缓移动。我将帷帘轻轻挑开一角,却只见着他矗立在裕德殿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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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辇停下时,翠浓早拿了干净鞋袜等着。我换好后下了辇,正是徽音殿外殿门处,殿外守卫并未撤走。而殿内诸人已经得了我晋封的消息,点亮了满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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