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日后有机会,一定为晟曜与谢家当面澄清误解,尽释前嫌才好。
记挂着今日的新娘子——樊双成,便拉着阮良娣一起去新房。阮良娣连连摆手,“你知道我,最不耐这些俗事琐礼的。你自己去罢。”我想着上次在谢府落单,后来还叫晟曜问了几句为何迟归。知道阮良娣素来刀子嘴豆腐心,便央着她陪我。
“罢罢罢,你这人,太会撒娇。连我也心软的。”她果然松口,陪我一同去了内院。
“双成!好漂亮的新娘子!”我笑道。
双成着王妃服制,顶着七翟凤冠,见了我们缓缓转头看过来,勉强笑道:“良娣、昭训,双成有礼了。”
阮良娣奇道:“你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这么差?”
双成苦笑着指了指头上,道:“太重了,脖子已经酸的了不得。”
我伸手过去帮她在颈项揉了几下,笑道:“这才‘端’庄嘛!”
双成睨了我一眼,却在桃花般的妆容下,越发显得眸光温柔似水,只觉娇媚,却连半分不满都没能表达给我。我心中为她高兴,笑道:“遥想当日在自在庄,听了你的心事,我还很为你担心。不想今日就已经是卫王妃了。这可再无遗憾了吧。”
阮良娣也陪着闲话了几句,门外便有丫鬟来请,说二堂那边已经开筵了。阮良娣便起身,见双成依旧拉着我,便道:“你们二人再说说私房话就是,我先去前头坐着,省的席上其他府里的人说没见着东宫眷属。”
我笑道:“谢阮姐姐体恤。”
阮良娣扬起手指朝我点了点,转身带着桑柔朝门外走去。
双成此时温婉含羞的道:“能嫁与心爱之人,实在是幸事。姐姐不也一样么。”
我想起自己与晟曜初相见的场合,想起入府的情形——不,那不是“嫁”,是“纳”!
当下摇头道:“不,我与你不一样。”
阮良娣停在门口的身影顿了顿,然而我并未意识到什么,转而与双成说起了青卓:“也不知青卓如今怎样了?这丫头也不给我们捎个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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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叛(四)()
双成便跟着答道:“厥族路途遥遥,来往信件谈何容易。又不是战报。”
我一想也是,笑道:“虽然音信不通,可庆格尔泰待她很是上心,厥族规矩少,又天高云阔,也许青卓比你我过得更潇洒恣意些。”
双成想了想,“或许吧。我知道宫里规矩多,不过,听说殿下是把你放在心尖上的,难道连你也难得松快?”
我笑道:“不就是为了他,我才把那么多的宫规都守得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呢!”
双成亦笑:“姐姐这跳脱飞扬的性子,寻常可不怎么显露。”
玩笑几句,我担心筵席上阮良娣等着急,便辞了双成,带着如意朝女眷开筵的二堂那边走。
卫王府占地不大,但在京都官宦权贵的宅邸中却极为有名,皆因为卫王府的假山石是一绝。层层叠叠的奇峰怪石,嶙峋错落成一片,高的地方足有两人高,从上面引了一眼活水,做成瀑布的样子垂挂而下,发出好听的潺潺声。
一路行来,满府的红灯笼和铺天盖地的红绸,此时大概快到二堂了,外院宾客的喧闹声也听得分明。
我抬起手,略扶了扶鬓角的点翠镶宝蜻蜓簪,笑对如意道:“这假山若是养的再好些,有野生菖蒲出来,才叫真的好了。咱们徽音殿虽不能累起这么一片假山石,倒可以弄些盆景来——”
如意没有做声,我便笑着回头看去。
然而,就在回头的这一瞬,后颈处一阵剧痛。
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
好痛!
仿佛在波涛中剧烈的起伏不定——我慢慢张开眼,周围是漆黑的。
是在颠簸的马车上?
我抬手揉了揉脖子,忽然惊觉——这不是东宫惯用的马车!
倏地坐直身子,撩开车帘:天已经黑透了,一颗星子都没有,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窗外急速掠后的居然是树林!这不是京都城内!
前后各有几辆马车,紧紧的缀着。可是更远处是一列列的骑士!人影憧憧,瞧不清楚服色。整个队伍人数多,却听不见马蹄声和半点马匹嘶鸣,马蹄上多半包了软布。
钳马衔枚?这是什么队伍?
晟曜在哪里?
我又疑惑又惊惧。
不知不觉将身子探出马车少许。
“请娘子坐下。”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声。
我倒抽一口凉气。
车里还有另一个人?刚刚明明一点动静都没有!
回头看去,隐约看出是一名表情木然的黑衣女子倚坐在车厢另一侧,单膝曲起,右手搭在弓起的膝盖上,而左手——握着一把剑,剑鞘通体赤色。
“这是谁的马车?我的婢女呢?”压下满心惊惧,我直截了当的发问。
“娘子不必知道。等到了地方自有人跟你说明白。”那黑衣女子说完便挪开眼不再看我。
“到什么地方?什么人跟我说明白?”我敏锐的抓住她话里的关键。
可那女子冷漠的表情纹丝不动,径直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我心中如轮转:之前我明明在卫王府内去往筵席的假山旁,如今却在京都城外敌友不明的马车上。之前后颈处的剧痛提醒我,这应该是劫持。可为什么我好端端的在马车里,并未手脚被缚?这队人马绝不是晟曜手下,那晟曜在哪里?可知道我被劫持了?
我见马车越走越急,而那女子任凭我再三询问,都是闭目养神不再开言,心中愈发焦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下,外面传来明显压低的声音,“原地休整一刻钟。”
我挥开车帘,直接跳了下去。
然而不等我站直身子,那黑衣女子已经悄无声息的落在我身侧,“娘子去哪里?”
我勉力镇定自己,道:“我要更衣。”
那女子听了,朝后抬起一只手,止住了四周因为我突然跳下马车而快速围上来的兵士。闷声道:“跟我来。”说完朝马车左侧的树林走过去。
我跟在她后面,进了树林,她手中还握着那柄赤红的剑。山风吹来,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我得想法子逃!
按捺住心中的惊惶无措,我飞快的打量四周。这片树林一眼望不到头,若是能甩开这黑衣女子,倒是可以找地方先躲避起来。反正眼下一片漆黑,这些人既然马衔枚,自然也是不敢点起火把来找的。
可是我辨不清方向,也不知树林里可有蛇虫鼠蚁,或者走兽之类。
但不管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先逃开这队人马,再回到东宫,回到晟曜身边。
他肯定知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正左右张望,黑衣女子忽然停下,“就这里吧。娘子快些。”
我看了看她,又故意回头看了马车那边,提起裙子朝树林里又走了十几步。黑衣女子也跟着走近。
我斥道:“这里席天慕地的,连个遮挡都没有。你站远些,背过身去。”
那女子目光扫视我一眼,依旧一言不发,身子倒是转过去了。
我略略松了一口气,绕到一棵大树后面。见那女子一动不动,立在原地背对着我,便蹑手蹑脚的朝反方向走了二十来步,见那女子依旧没有反应。不由大喜,顿时发足狂奔起来。
我身上还是去卫王府赴宴的衣裙,繁复富丽的淡紫色拖尾在地面的积叶上一扫而过,顿时发出沙沙的摩挲声来。我心中着急,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伸手将裙子拽了起来,攥在手中。脚下迅疾移动,朝树林密处奔去。
也不知跌跌撞撞的跑了多远,“嘶”的一声,有避之不及的枝条抽打在脸上,我却顾不得。却不妨脚下一绊,顿时扑倒在地上。我压下惊呼声,快速抬起头打量,见不远处有一丛灌木,便就势爬过去,匍匐在地。喘息不已。
再抬起头时,我怔住了。
那柄赤红长剑正杵在我面前的地面上:静默,却透着显而易见的压制的力量。
我颓然低下头。
黑衣女子的声音不带丝毫起伏:“娘子累了,去马场上歇息就是。”
我苦笑一下,悉悉索索的站起身,答了一句:“好。”
待她转身走出数步,我再也控制不住,大声疾呼:“来人啊,救命!”依旧朝她的反方向飞奔开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叛(五)()
那女子忽然笑了,“这徒劳无功的事情,你倒上瘾了。”当下一个起纵,便轻轻巧巧的落在已经跑去几丈开外的我身前——那把赤红长剑横在了我眼前。
我喘息着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娘子应该心知肚明才是!何必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你受命于谁,我是太子昭训,皇室内眷,若你送我回京都,太子必有重谢。”
黑衣女子木然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冷笑道:“太子?若不是他派人剿灭连环坞,我师门也不必作鸟兽散。你省省吧。”
我哑然。
这女子是连环坞的人。
柳氏倾覆之际,雇人行刺晟曜,就是连环坞不知死活的接下了雇佣。晟曜顺势交给墨棣,领着聂舞阳,带兵士剿灭了连环坞。这下可真不好脱身了。不过,她也许不知墨棣和聂舞阳已是晟曜的人。
我只好胡乱试上一试,笑道:“可否告知尊姓大名?我倒是识得你连环坞的故人。”
那女子面露思索神情,自言自语道:“当日师门折损极大,许多人都被当场斩杀了。还有谁在?”
我见她有些恍惚,脚下朝后退了几步。那女子没有反应,我转身就跑。
却在此时,身后传来黑衣女子有些迷茫的声音,问道:“你说的是谁?”
“我!”
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突兀的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这声音冷冽异常,却叫我觉得有几分熟悉。
与此同时,疾奔中的我一头撞上一个坚硬又有些温软的地方。一阵金星乱冒,我睁大眼睛看去,黑暗之中依稀可辨的白皙的面孔、清冷的神情——墨棣!
我心头一松,顿时绕去他身后站着,口中道:“救我!”
那黑衣女子此时咬牙道:“墨棣!你欺师灭祖,不得好死!”顿时扬剑出鞘,先将剑鞘掷了过来,带着呼啸声扑到墨棣面门。
墨棣端立不动,那剑鞘裹挟劲风,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墨棣闷哼一声,退了半步。血一下子涌出来,顺着鬓角淌了下来。
他抬起胳膊,缓缓拭去流至下颌的血珠,冷声道:“师姐,我必须带走她。你打不过我,何必逞强。”
那黑衣女子在车上时的木然神情已经全然不见,代之以狂乱愤恨,“笑话。我黎厉娘怕过谁来!即便打你不过,我便用牙齿咬也要咬下一块肉来!啖肉饮血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刹那间剑光逼人,这名自称黎厉娘的女子已经持剑攻到了墨棣身前。
我仿佛听见墨棣无奈的叹了口气。
忽然伸手揽住我肩膀,朝后飞快的掠过地面,转瞬之间立在了三丈开外。墨棣的玄色衣衫在冰凉的夜风中微微鼓起,“我敬你是师姐,已经让你三分。”
“谁要你让!纳命来!”黎厉娘再次逼来。
墨棣将我推开,右手一抖,灰色长鞭灵蛇一般缠上了黎厉娘的剑身。劲力吐出,黎厉娘手中长剑顿时脱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芒,落在了远处的地面上。谁知道黎厉娘确也是个狠的,长剑脱手的瞬间,就地一滚,蹂身而上,手中赫然是两把蜈蚣样的短钩。
近身相搏,蜈蚣钩就占了轻巧灵活的便利,墨棣胸前衣衫顿时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此时便将长鞭弃了不用,手持一物迎上,挡住了黎厉娘手中双钩。
我凝神细看,竟是他那日在观鹤台吹奏《平沙落雁》所用的玉箫。
此时箫与蜈蚣钩相击,竟在暗夜里激出几星火花来!
我不由自主退了半步,人也焦急起来——墨棣出手明显有顾忌,不愿伤了他这位师姐。可时间一长,马车前后的兵士们势必要寻声而来。那时候,若弓箭环伺,再有一轮轮的围攻,即便墨棣武技卓然,要脱身也难了。何况,还要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
当下急切的提醒墨棣:“速战速决。”
墨棣回头,薄唇中简单吐出两个字来:“聒噪!”
我顿时无语。
然而一抬头却见树林与马车相接的那个方向,有一队黑影朝这边快速移动过来——估计见黎厉娘与我迟迟不归,兵士们真的找来了。
我急得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却无计可施,只能看向墨棣。
他此时也已发现那队兵士,下手立即凌厉起来。身形一闪,绕在黎厉娘身后,挥箫击上后背。黎厉娘顿时朝前踉跄几步,吐出一口血来。然而这女子十分狠烈,身形未稳,已经扭身将手中蜈蚣钩旋转着朝墨棣胸前插了过去。墨棣侧身避开,蜈蚣钩直直的没入他身后的大树。
我伸手捂在唇上——好险!
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扭住了双臂。我挣扎着回头一看,竟是两名兵士,不知何时已经包抄过来。
“墨棣救我!”
扭住我的兵士不容我再喊出第二声,伸手把一团布帛塞在我口中。两名兵士一左一右拖住我便朝树林外跑去。
所幸墨棣发现了这边的异样,纵身过来,两掌格开兵士,托住我朝树林中疾驰而去。身后传来黎厉娘的叫骂声:“墨棣,你要作死么?这女子是谢家要的!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谢家!
我顾不得迎面急速而来的风涌进口中,焦急张口问墨棣道:“谢家!哪个谢家?”
墨棣低头看我一眼,寒星般眸光闪动:“五皇子,谢武侯、威远候、霍长风举族反出京都。你若不归,你兄长势必被牵连下狱。霍长风带走佐辕大营一半兵马,明珝在拦阻过程中已然受了重伤。”
“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