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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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缘-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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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淑妃么,我努力回忆着,“听闻蒋淑妃艳绝后宫,多年来盛宠不衰,膝下又有九公主和十一皇子,她为何会和卫王有了来往?”

    萧王“嗤”一声轻笑,“皇族、世家、文臣武将,彼此间关系盘根错节,一时半会的何必操心那么多,横竖会有消息送来。你且说说徐氏的事情。”

    本来过来乐道堂之前我已有些想法,可听萧王说了这些话,倒担心自己考虑不周,拖累了萧王的决定。便只简单道:“下狱的四位太医,盛副使自己和白院使家的子侄都牵涉了进去,皇上一时半会估计还不会有决定,若是王爷有考虑,准备对昨日之事有所表态,以安皇上的心,那便宜早不宜迟,迟恐生变。只一样,小莞一并求了王爷,若能让纨素妹妹不伤心,便是更好了。”

    萧王思量一会儿,沉声道:“孤王这便上道折子,恳请父皇放太医还家。”

    我与他对视片刻,微一踌躇,“上折子是不是太过正式了。既然皇上昨日让下了狱,便是大家都心中有数不过是迁怒。可既然皇上说他们有罪责,那在明面上便是无罪也是有罪了,只是圣上恩典赦免他们而已。既然是恩典,您上了折子,圣上若是准了,这恩典可就是王爷给的了。不知皇上日后想起来会不会介意呢?”

    萧王略一沉吟,点头道,“你考虑的有些道理。孤王还是进宫,向父皇当面呈请的好。”

    我仰头见他肩头尤有绷带,不无担心道:“可王爷的伤势不宜进宫。”想起昨日在大殿上太子步步紧逼,心中黯然,轻声道,“左右皇上那里也是想大事化小的,王爷不妨和鲁学士他们商议个周全的法子吧。萧王府总要有个立场让圣上放心。”

    萧王沉思片刻,便下了决定,道:“此事不用再与他人商议了。孤王这就与母后送消息,请她在父皇面前代为呈请,就说六皇子宅心仁厚,不忍父皇因为心疼自己的伤势,再多惩治了人去。带累父皇失了心爱的宫人,已是儿臣不孝。”

    当下唤琉璃,“去传外书房的杨丰进来。让他来之前先换了进宫的大衣裳,一会儿从这里直接进宫,代孤王给皇后宫中送两盆菊花去赏玩。”

    我心中明白,那杨丰托名为清客,真实身份是萧王谋士吧。萧王借为当值的太医求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威帝自然明了萧王苦心,而纨素的家人也一并受益,倒是一举数得。

    我一边想着一边起身行礼,徐徐告退了。

    过了几日,萧王伤势慢慢养的好些,左胳膊已能抬至肩膀的位置,虽然再抬高依然疼痛,但比之前几日已是好了许多。

    这日午间,在乐道堂和萧王一起用膳。这时节正是螃蟹肉肥味美之际,大厨房便备了四只在桌上。赤芙过来要帮我掰开,我摆摆手,“自己剥着吃的香甜。”

    转头见萧王正由琉璃服侍着喝一碗黑鱼汤,促狭一笑道:“王爷快快好起来吧,不然这蟹肉寒凉,您也是吃不得的。’充盘煮熟堆琳琅,橙膏酱渫调堪尝,一斗擘开红玉满,双螯啰出琼酥香’,也只好让小莞先享了口福吧。”

    说着将手中满黄的蟹壳在他面前晃了晃,转头自顾自的拿小银匙挑着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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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感激(上)() 
萧王见我同他玩笑,知道我是见了他那日心中郁结,如今逗笑想他心思疏朗些。也不多说,只含笑喝汤,看我津津有味的吃着蟹肉。

    见屋里只有赤芙和琉璃在,便道,“父皇从善如流,太医们都还家了。只因怠职罚了三个月俸禄。”

    我听了吁出一口气,笑道,“果然王爷疼惜徐妹妹。这才是给她的真正的彩头呢。”

    萧王哑然失笑:“你怎知你自己没有彩头呢。礼部堂官已经知会了府里,明日册封曲昭训的明旨可就到了。”

    我微微一愣,手上顿了下,不过须臾便回过神来,学了萧王素日满不在乎的口气道,“好么,人家今日吃了两只蟹,这便’二甲传胪’了嘛!”

    正玩笑间,外面守着的萧王另一个大丫鬟南红进来报说,“阮良娣来看王爷了。”

    我将手中的蟹腿轻轻掷在盘中,笑道,“王爷的美人来了。小莞一会儿便找个由头告退了吧,这桌上的醋可是够了。”

    萧王被我怄的直笑,眼底嘴角都是笑意。

    我便起身净了手,出去外间迎了阮良娣进来。

    果然阮良娣见了萧王,便娇嗔道,“王爷如何不叫了硕人一起呢,多个人也多份热闹不是。把硕硕一人丢在庆颐馆,不管不顾的呢。倒叫小莞妹妹看了咱们的笑话。”

    我让着她在萧王身边坐下,又帮着琉璃给她安置了碗筷,方坐下继续吃饭。在资历老于自己的人面前,何必多说什么,多说多错罢了。只恭顺着,也就完了。

    萧王只讪讪的笑,一时之间屋里安静着。三个人用餐举止皆是优雅轻柔,汤匙碰碗的声响亦是极低的。

    阮良娣用的很少,却总有意无意的打量我。

    我暗暗腹诽,阮硕人多半在乐颐馆已是用了餐,听说萧王这边午膳是我陪着,这才特意赶了过来的。这得有多不放心我呢!

    一时用餐毕,南红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上了茶,换了琉璃和湛露去用膳。

    我端了茶盏,拿碗盖子轻轻拨着浮沫,送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茶汤温热宜人,显见着是掐着我们用完餐的时间,撇去了第一泡才送上来的。萧王身边的人,果然被调教的好着,各人也是用了心。

    喝着茶水,感觉齿间回甘,正小小的惬意着,阮良娣忽然不紧不慢的说道:“小莞妹妹重阳大宴上不曾失礼,便连日常用餐也是举止有度,看来明日接旨的行止也是不用我提点的了。我听说明日礼部堂官要来,原本还担着老大的心。”

    我闻言正要接话,谢过她的提醒。却见她一声嗤笑,转头将手中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只是,听闻小莞妹妹不过是公主府的小小女婢出身,那这通身的气度和见识,却是从何而来呢?”

    我不防她这样问话,倒愣住了。今日不过和她一起用了餐,出身便险些被她揣摩了去。

    我一时语穷,只得憨笑掩饰:“谢阮姐姐夸奖。小莞哪里当得起。好在公主府和萧王府都是天潢贵胄之家,小莞行走其间,也能受些仙囿阆苑的教化之功。阮姐姐和叶姐姐又不藏私,常常提点。”

    说着只觉后背一阵发麻,难道她知晓了什么么?

    阮良娣精致的眉尾略抬了抬,浅浅一笑,道:“难道不是你早就心气高着,一心攀龙附凤,故而比着诸位贵人用心习得的么?”

    她的话语这样浓的挑衅意味,这样不经掩饰的厌恶,然而我的心却一寸一寸的舒展了——还好还好,她不过是要借着我托身公主府奴婢而折辱我罢了。并不是探查到了什么消息。

    于是,我只烟波氤氲的望了萧王一眼,低了头道:“姐姐教训的是,日后小莞必当更加勤勉用心。”

    随即起身向萧王行礼道:“谢王爷赐饭。多福轩今日刚从堇夫人那里领了月例,湛露跟着我在这里,也不晓得屋里的人能不能发放明白了。容小莞先告退了。”

    萧王面上看不出什么,只轻轻颔首。我含笑又向阮良娣屈膝行礼,携了湛露的手退了出来。耳边传来阮良娣好听的嗓音:“连屋里下人们的月例银子也这么着紧的,还真是一身铜臭,难登大雅之堂。”

    我脚下一滞,在外间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到底忍了下来。

    刚出了乐道堂,湛露见我脸色有些苍白,便拿话来安慰:“阮良娣就是这个脾性,莞夫人可别恼她反伤了自个儿的身子。王爷可是把您放在了心尖尖上呢!”

    我搭着她的手略紧了紧,“我省得。”

    打发了等在门口的暖轿,沿着花径慢慢走着回多福轩。

    这几日都是大好的晴天,干燥的风牵着明晃晃的阳光扑面而来,温暖而明朗。微斜的日头将远处的翠色也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一阵风吹过,花径外围种着的几株梧桐树飒飒作响,缓缓落了许多叶子在路上。我脚上穿着一双葱绿地滚粉梅的软缎鞋,稳稳地踩在了枯黄落叶上,发出好听的咯吱声。

    这本是我幼时最爱玩的把戏。

    可刚入公主府的那年秋天,十二三岁的我被吩咐去扫整个正院的花径。人小体弱,扫帚比我的个头还高,又忽逢家中惊变,心中郁结、惶恐不安,也只得咬牙忍泪,一点一点的清扫。

    扫完一段路,一阵风起,又有叶子飘落。

    于是,再扫。

    不知公主府奴仆放饭的规矩,中午去的晚了,连残汤也没有。

    忍着腹中饥饿下午好容易清扫完了。累的晚饭也不想吃,回到下人房,当时还是一间大通铺的居处,赤芙被分在大厨房操持杂役,也不在一处。

    两只手掌皆起了水泡,火烧火燎的疼。也不敢哭出声,只好拿又硬又重、散发着霉味的粗布被子蒙着头,低低饮泣,无声落泪。

    第二日早饭,顾不得粥烫嘴,抢着先喝了两大碗。

    依旧去清扫,自己琢磨着改了用力方法,有了经验,倒比头一日快了不少。

    中午时分将清扫的黄叶堆在一处,正要去厨房领饭,迎面遇着房府的七小姐邀了一众女伴来公主府赏桂子。

    注:“二甲传胪”:古代文房用品中会出现螃蟹用双螯钳夹一根芦苇的形象,其实是取其谐音“二夹传芦”来寓意“二甲传胪”。“传胪”即“金殿传胪”,是皇帝宣布登第进士名次的典礼,“二甲传胪”的艺术题材,是古代读书人对金榜题名、功名利禄的美好祈愿。徐渭画的杂画册?螃蟹(故宫博物院藏)中就自题“传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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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感激(下)() 
一停人中倒有三四位是家中常来常往的。担心被认了出来,只好跪在了离花径有些距离的黄叶堆里,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那两天雨水不断,黄叶堆早已是满带泥泞。泥水很快就从印蓝粗布的衣裙外渗了进去。

    一行人薰香习习,穿着木屐,身边簇拥着的丫鬟打着伞,袅袅婷婷的走了过去。

    远远听见一位小姐细声细气的说:“你公主嫂嫂府上为何要让人扫走黄叶,'碧云天,黄叶地',何其有意境呢!留着不是更有秋意吗?”

    房七小姐是姨娘所出,两年前养在了老夫人跟前,方才能出入公主府。平日最怕别人瞧她不起。闻言觉得丢了脸面,便回答道:“公主不是忙着陪伴太后和曲太妃么,哪里会看见这样的小事。多半都是下人们愚不可及、自作主张罢了。你是闺阁千金、脂粉才子,何必与傻子们论短长?”

    一行人说笑着去得远了。后面的话语已不可闻。

    我木然跪在雨中。心痛难耐,泪水早已淌了出来,又混着雨水流下下颚,滴在泥泞的黄叶上。

    良久,我仰头看着千丝万缕的雨线,拿袖子拭净了眼泪。起身去了厨房。

    “咯吱??”我又踏上了一片枯叶,扭头朝湛露道:“昔年西施在吴宫有响屐廊,如果踩踏落叶起舞,大概也能颇有相通之处。”

    湛露和连娣儿都笑:“夫人真是另辟蹊径,好巧的心思!”

    好巧的心思么,我抿着唇也笑了,带动耳边的碧玺石耳坠子轻轻摇动,挨在腮边有几点凉意。

    在公主府做洒扫清洁一年有余,十四岁的我依然出落的越发美丽。公主府的侍卫们在二门外换班时总会朝院子里的花径上多看上一看,外院管事们偶然进正院回话遇见了,喉头便莫名滚动几下,多盯上两眼才继续脚下的步子。便是内院才留头的小子们没事也爱在我洒扫的地方打个转。经常故意踢飞我扫拢的杂物,然后怪叫着、互相推搡着跑开了。

    这些倒也罢了。

    刚满了十五岁那年的二月里,永嘉公主的房驸马爷得了庶长子。因夫妻俩到了三十出头才得了儿子,虽说只是驸马收的通房秦氏所出,府里依然张灯结彩,大宴宾客。

    不少平日里连公主府角门都进不了的人也跟着进进出出了几日。

    那天也是这样的好晴天,刚抬了姨娘的秦氏找了她娘家兄弟秦二进府,在驸马面前讨了个内院采买的差事。

    姐弟两人春风得意的说笑着从我面前经过。我依着规矩停了扫帚,垂手立在道路旁,让着他二人并丫头婆子们通过。

    可秦氏的弟弟斜眼瞧着了我。当下便过来将我拉扯到了秦姨娘面前。

    呲着牙说:“姐啊,把这个丫头赏了兄弟吧。你兄弟屋里的婆娘还缺个小的伺候呢!说出去也是你弟妹,在家做活或是来府上出入的,若是没个标致的小的在后面跟着,也落了驸马长子他亲娘的脸面不是!”

    秦姨娘乌亮的眼睛把我上下一打量,“府里居然躲着这么个狐媚子,哪天万一让驸马看见可怎么好!你带走倒是应当的。只是这丫头是正院的,虽然只是个没等级的粗使丫鬟,我还是得跟正院管事妈妈说上一声。你且等上几日。”

    秦姨娘兄弟听了,就撒娇撒痴:“兄弟我也不瞒你,前几日大外甥办满月酒,我就瞧上这妮子了!这都憋好几天了。你也不怕火大了,憋坏了你兄弟。”

    一边说一边用钳着我手腕的手朝我袖子里滑。

    我顿时羞极,咬牙死命挣开他手,跪在了地上,仰头对秦姨娘道:“姨娘明鉴。婢子一直在洒扫上,从不进内院。对驸马爷也绝没那心思。求姨娘让婢子在府里待着吧。”

    秦姨娘听了便恼了,“怎么着,瞧不上我兄弟么?那还真就是你了。”说完对身后跟着的丫鬟说道,“把你耳坠子取下来。回头我再赏一副金的给你。”

    我抬头看去,在场的人不是幸灾乐祸,就是不愿得罪了风头正劲的秦姨娘,避开了我求助的目光。

    秦姨娘将那丫鬟现取下来的耳坠子丢在我面前的地上,“喏,这就算是定下你了。”

    说完拉着她兄弟出了二门,好远还能听见他们姐弟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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