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与十三小姐的灵魂融为一体,她才发现,十三小姐这一年躺在病床上,思想早就飘到了老远。这个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的女子,对天机已经几乎全然勘破,早已成了超越鬼神的存在。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上天才不得不剥夺这个姑娘的生命,可也因为如此,张松得到了一具肉体。
那一天,在柳家人为还活着的柳瞻举办丧事的时候,张松借用柳瞻的身子,睁开了眼睛,喊出了柳家族长的名字。
这一喊,不但救了柳十三的命,也救了张松的命。
柳家人喜极而泣,将十三小姐从棺材里抱了出来,可躺在床上的时间太久,柳瞻的四肢早就没了力气,虽然肌肉看起来与当时发病时候差不多,她却已经没有了能够站立的力量。
即便柳瞻已经成了半残废的存在,柳家人仍然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一般宠着,张松虽然不会占卜,可是得益于十三小姐的魂魄仍然在体内,倒也渐渐挑起了大梁。
第314章 江南柳家(3)()
即便柳瞻已经成了半残废的存在,柳家人仍然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一般宠着,张松虽然不会占卜,可是得益于十三小姐的魂魄仍然在体内,倒也渐渐挑起了大梁。
柳十三的声名越来越响亮,张松也与柳瞻成了好朋友。明明共同寄居在一个身体里,但是柳瞻已经失去了指挥肉体的能力,她只能与张松沟通,借着张松的口说话做事。而张松也乐得帮助柳瞻,俩人的默契度越来越高了之后,柳瞻告诉了张松一个惊天大秘密。
“张松,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每当张松开始午休,她就能与柳瞻会面,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柳瞻都是在午休的时候告知给她听的。
柳家人知道柳十三中午必须睡觉的事儿,因此也从来不去打扰她,这样一来也就给张松和柳瞻的闲聊提供了绝好的时机。
“我知道这个瞒不住你。”张松听闻此语却不觉得意外。
“我还知道,你有一个朋友,叫邱落,是不是?”柳瞻的声音从来都是四平八稳的,或许是因为看透了太多世事,因此她早就养成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性格。
张松愣了愣:“是。”
“你的朋友在两百年后会到秋家。”
“你说什么?”张松呆住了。
柳瞻微微一笑,重复了一遍:“我说,邱落两百年后会到秋家,那时候她的名字是秋小落。”
张松目瞪口呆地看着柳瞻,连连摇头表示不可置信。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她根本不敢相信。
“换句话说,如果你努努力,两百年后,你会与她有一面之缘。”柳瞻的声音仍然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她明明在笑,可是语调仍然是那样不温不火的,没有任何感情。
“这太匪夷所思了。”
柳瞻吔眼看了一眼张松:“你从别的世界来到这个世界,让我免于死难,本身就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早就因为窥探了太多天机而遭到惩罚,这具肉体是柳瞻,但也早就不是柳瞻了。”
“可是”
“你只说,想不想在两百年后与她见面即可。如果想,我自是能助你,若是不想,你大可当我今日所言全是胡言乱语。”
这样的选择摆在张松的面前,似乎根本就不用她多思考什么。
不想见到邱落?那是不可能的。
昔日降服飞僵,邱落与飞僵同归于尽,只剩下点点灰烬蔓延在办公室里,对于张松来说,那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一样的场景。
她陪着邱落降服过无数妖魔,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可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种场景。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的邱落,身上的衣衫,头发,皮肤,全都烧焦了,那种样子看起来像是一块人形的炭,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这种样子曾经日夜萦绕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永远无法消散。
她知道,这种事儿难免有死伤,也见过无数次邱落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可从来没有一次,她见到的邱落,是眼前这种惨状。
柳瞻给了她一个见到邱落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我要怎么做?”
柳瞻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再次确认了她的心意:“我必须先提醒你,你就算按照我的说法去做,也只是跟她有一面之缘罢了。”
“只要能见到她就可以。”张松根本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因为那个人是邱落,因为她值得她努力活。
柳十三听到这个回答,语气之中第一次有了一点儿温度:“虽然早就知道你会这么选择,可亲耳从你口中听到,还是很让人欣慰。”
“我要怎么做?”
柳瞻给了张松一套极为独特的修行法门。
因为十三小姐卧床一年,四肢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即便后来努力进行复健,可坏掉的肌肉组织和神经终究是坏掉了,惨痛的练习下,柳十三不过是双手尚且能够活动罢了。至于下半身,已经彻底失去了运动的力量。
因为如此,十三小姐便只能常年坐在轮椅上,九州之地凡是有点儿根骨的人就可以修习的法门,对柳十三来说都是不可行的。
可柳瞻,她却有一套独有的修行法门。
因为四肢坏死程度不小,寻常的功夫身法对柳十三而言比登天还难,柳瞻便让张松只修行内功,而放弃所有的拳脚功夫。
柳瞻天资聪颖,张松也不差,俩人一个人教一个人学,心无旁骛之下,内功精进的速度非常吓人。
等到柳十三长到了二十五岁,她的心火之力已经远超柳家所有人,成了柳家内力最为卓绝的人。
柳十三这一番遭遇传到九州大地上,更是掀起了不少的波澜,甚至有人以柳瞻为原型,写了好几出折子戏,有一段时间甚至风靡了九州大地。
在柳十三二十六岁这一年,柳家开始着手安排要招一个入赘的女婿了,可柳瞻也好,张松也罢,对此都极为排斥,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起任何作用,最终还是被柳家人嫁给了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柳瞻不说是天之骄子,至少也不是等闲人能够吃得消的,若说找个略微逊色于柳瞻的人,倒也能让人理解,可柳瞻嫁的那个男人,却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一个庄稼汉罢了。
成婚当晚,张松与这位所谓的相公一道,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说话,对着红烛居然就这么干坐到了天明。
从那天开始,柳十三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不曾离开自己的房间,无论是谁来柳家想见一见十三小姐,都被人以各种理由回绝了,更奇葩的是,那个入赘的十三姑爷,甚至还在自家后院开辟了一块菜地,每天就种菜做饭给柳瞻吃。
从他们成婚开始,再也没有人见过柳十三,柳家人几次试图将柳瞻带出来,可都无功而返,久而久之,关于这个十三小姐的传奇更是被人添油加醋演绎了一通,最夸张的说法就是柳十三在新婚之夜就已经被新郎杀了。
外头传得再如何沸沸扬扬,也不妨碍柳家小院里面琴瑟和鸣的画面。
张松与柳瞻虽说没有接受这个姑爷,可是每天朝夕相对,与这个男人之间也产生了一些感情,只是不是夫妻之情,只是兄妹之情罢了。
第315章 江南柳家(4)()
“云哥,昨天你不是说有人偷偷潜进院子了么?找到那个人了么?”张松与卓云对面而坐,吃着卓云刚做好的粗粝饭菜,看似无意地开口问道。
卓云摇了摇头:“那个人很厉害,我找不到他。”
“奇怪,这两年你的身手虽然比不上顶尖高手,但是对付一般人绝对是绰绰有余的,怎么会找不到人呢?”张松咬着筷子,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瞻妹,你放心,就算来人再厉害,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的。”卓云这人有些木讷,说话从来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老实到了极点,他说要保护她,那么定然是哪怕是死也会保护她到底的。
张松听到卓云这么说,微微笑了笑,却也无心继续吃饭了:“云哥,你也知道,我是柳家暂时预言最准的人,我这几天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而且卜算出来的结果也不太好,我有点心神不宁。”
卓云放下碗筷,深深看着柳瞻:“瞻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不是你们读书人最喜欢说的话么?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死罢了。”
卓云这话说得却是大大出乎张松的意料。这个汉子家里三代单传,父母都死了之后,机缘巧合入赘到了柳府,对外,他甚至都改了姓,叫了柳云。可无论柳家对他如何,他都是不喜不悲的,总是闷头做着柳瞻交代给他的事情,从来不多问为什么,也从来不会懈怠。
张松一直都觉得卓云似乎早就没了求生的意念,与柳瞻交谈了好几次,对方也是这个感觉,可这个感觉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到证实,这会儿听卓云这么说,才真正觉得,卓云早就对生死置之度外了。
“其实你说得不错,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一个死罢了,我连瘫痪在床上那么长时间都经历过,死又算得了什么。”张松说着,朝着卓云浅浅一笑:“云哥,他们都说你是庄稼汉,大字不识一个,可是在我看来,你比任何人都聪明,比任何人都有大智慧。”
“瞻妹,你别取笑我了。”卓云被张松一夸,;连脸都红了。他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菌菇汤,给柳瞻装了好大一碗:“瞻妹,这是今天早上刚采的蘑菇,你尝尝看。”
张松拿起调羹放进碗里,捞出一朵切成了花朵图案的蘑菇,看了看,刚要往嘴边送,却突然察觉出了不对劲。
卓云刚端起汤碗,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刚准备喝,酒听得叮地一声,张松居然用内力直接打落了卓云手上的汤匙:“云哥,别喝,这个蘑菇有剧毒。”
“怎么会”卓云猛地站了起来。
张松示意他别激动,说道:“云哥,你推我去厨房看看,这些蘑菇你应该还有剩吧?”
“有是有的,我这就带你去。”卓云对张松的话向来言听计从,一听张松心有疑虑,他马上推着张松去了小厨房。
卓云早上进山采来的蘑菇这会儿还有不少飘在水里,一朵一朵,跟棕色的小花儿一样,煞是好看。
张松凑到这些蘑菇的面前,从水里捞出几朵蘑菇看了看,脸色剧变:“果然有毒蘑菇。”
也亏得张松是个现代人,曾经跟着邱落一起去过云南降魔,在那里,她跟邱落不明所以吃了云南本地产的在市场卖的蘑菇,结果那些蘑菇不少有微量毒性和致幻的东西,吃得她跟邱落飘飘欲仙不说,甚至差点送到医院去打点滴洗胃。
那一次之后,她与邱落算是认识到了云南市场上卖的蘑菇有多么奇葩。这其中,有一种蘑菇,生长在山间,外表看起来与一般的蘑菇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但是香菇脚却不如一般香菇带着点毛毛的顺滑感,反而有些刺手,这是用来区分普通香菇和毒蘑菇的唯一方法。
眼下张松手上拿着的蘑菇,香菇脚抓起来就有点儿刺手,那种毛毛躁躁的感觉像是断掉的钢丝刷被握在手间一样,有些刺挠难受。
“怎么会瞻妹,我不是故意的。”
张松看着水里的蘑菇们,摇了摇头:“云哥,这不怪你,这些毒蘑菇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所以量不大,就算我们全吃了也不过是晕上一天罢了。”
卓云一听,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难道是我不小心采错了蘑菇?”
张松却否认了卓云的想法:“你如果也能认错,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恐怕是有人偷偷浑水摸鱼扔进来的。”
张松说着,扭头对着虚空喝道:“兄弟既然连戏弄我们的手段都拿出来玩了,再藏着掖着似乎没有意思了吧?还请见上一面,好好聊聊。”
“瞻妹,你是说,是那个闯进来的神秘人做的手脚?”
张松耸了耸肩:“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柳家人虽然再也见不到柳十三的面,却从来没有断掉她这边的一切用度,有些疑难不决的卜算,柳家人仍然会塞小纸条进来,让她帮着裁断。
柳家人已经把她当做了幕后军师使用,而且这个军师还失去了大部分生活能力,必须依靠别人的照顾,柳家人是绝对不会对她下手的,算来算去,只有昨天闯进来的神秘人,才可能这么做。
“十三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张松从没想过自己这么一声喊真的能把神秘人给喊出来,可那人似乎就喜欢玩出其不意,张松一喊,那人居然当真出现了。
“居然是个女子。”
“怎么?不可以么?”那女子的笑容很是雍容华贵,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点诡异莫测的神秘感,她俯下身子,却仍然和张松保持着安全的距离:“难道十三小姐觉得女子不配有见到你的能力?”
“姑娘这话有失偏颇,只是外界早就盛传我已经死了,为什么姑娘还会寻到这里来?”
那女子挑了挑眉,语气有些轻快:“大概是因为同为女人,我能感觉到吧。”
“真是一个好玩的解释。”张松听着这人说话时候的语气动作,总是会不自觉想到邱落。
不工作的时候,邱落也是这样的模样,带着一点青春少女应有的俏皮与可爱,但是又有些深沉老练让人不敢小看她。
第316章 江南柳家(3)()
不工作的时候,邱落也是这样的模样,带着一点青春少女应有的俏皮与可爱,但是又有些深沉老练让人不敢小看她。
眼前这个女子,明明与邱落没有一点儿长得相像的地方,可是张松总觉得她就是邱落。
“好不好玩的总之我见到你了。”
这个姑娘似乎一点儿也不怯生,明明只是第一次与张松见面,说话的样子却像是多年老友一般,她说着,甚至还自己主动将张松给推到了房内。
卓云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等到这个姑娘推动了张松的轮椅,他才回过神来,下手就是一个杀招。
可推着轮椅的姑娘动也不动,硬是用自己一身浑厚的心火之力,将卓云给震出了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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