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焰的目光一动,看他的模样,不过十二三岁,却已历经艰难险阻。他身上的毅力,确实非常人所能及。能让一个人坚持下来的,只有两种东西,爱和仇恨。她不知道,加诸在这个少年身上的,是哪一种。
原先见他年纪轻轻,却会歧黄之术,她还颇感惊讶。不过现在,知晓了他独自经历过那些艰苦恶劣的生存环境,会些救伤的本事,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司空焰突然感觉有些口渴,想起水壶中还有一些灵水,便取了出来。
“别喝!”无间突然一把将司空焰手上的水壶抢了过来。
莫非此水有异?
司空焰顿时露出警觉的目光,皱眉道:“怎么了?”
无间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道:“你难道不知道,有孩子的人不能喝灵水?”
慕忘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无间那句“有孩子的人不能喝灵水”。他怔怔地看着司空焰的腹部,目光又是惊异,又是欣喜。
司空焰愣愣地盯着无间,似乎完全没听懂他的话。
无间见他们二人的反应,皱眉道:“你们还不知道?”
司空焰低头一阵沉吟,不知如何作答,她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无间摇摇头,继续用木棍搅动火堆。
慕忘靠近司空焰,将她半拥入怀。他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腹部,虽然没有丝毫动静,但这个举动足足让二人都愣了半晌他们有孩子了?
无间不理会二人,又道:“之后你尽量少用灵力。你身边带的那把剑看起来戾气很重,小心为上。”
无间言罢,司空焰方才想起于岩层上拾到的那把剑。她复将长剑拿起,拔出剑鞘一观,此剑剑身柔韧细长,极适合女子。剑上虽是有些旧色,但确实锋中带寒。
“这是绯影剑?”慕忘从她手中拿过那把剑。
“绯影?”司空焰听闻这个名字,顿时一怔,她曾在师父给的剑谱上见过此二字。绯影是上古之剑,传闻千年前,风姝也曾使用过它。
原来是因为这把绯影剑,方圆几丈的土地才会显出红色。
司空焰想了想,道:“既然拾到此剑,也是机缘,不如带回风城再说。”
慕忘见她身边无他物防身,便同意了。
夜晚天寒,慕忘正欲将外衣脱给司空焰,却被她阻止了。她没有多言,但慕忘知晓她是怕他受冻。
“也好。”慕忘眉眼微扬,笑着解开黑衣,将司空焰整个身子裹进衣中。他拥着她,脸贴在她的耳畔,轻声道:“这样便可。”
司空焰面颊微红,却没有挣开他的怀抱。不知过了多久,她唇角的笑意才悄然咧开,脸上仿佛冰雪消融。慕忘握住她的手,仰望着苍穹——星辰满天。这片地域上的夜空,与皇城不同,此地星辰更清明,更辽阔。
那个叫无间的少年背过身去,显得有些孤单。冷风毫无间断地吹过这片石地,让沉睡的万物都为之一颤。
太冷了!
终于在寒风中熬到了清晨,三人动身朝遗迹深处走去,很快就看见了那个神秘的灵殿。
无间知道那是属于风城的灵殿,自己作为外境之人,不便进入。他朝二人拱手道:“我该回花城了,你们多加保重。”
不过江湖过客,萍水相逢,来去皆匆匆。这一面,也许便是终章。
司空焰回礼道:“就此别过,多加保重。”
无间没有多做留恋,转身便离开。
看着无间远去的身影,司空焰心中五味陈杂。如此坚毅逞强的人,必然不甘于命运的摆布。只希望他今后的人生,不要太过坎坷。
慕忘捏了捏她的手心,她方才回过神来。二人对视了一眼,便踏入了灵殿之中。他们牵着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但灵殿四下一片寂静,二人丝毫没有受到灵力阻挠。
这个灵殿不像风城的降神殿那般空旷庞大,几眼便能看清全景。殿内也没有烟雾缭绕,唯一吸引人的,大抵只有墙上那些色彩艳丽的壁画。
壁画中有红叶漫天,有魑魅横行,每一幅都有着久远的历史与故事。司空焰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幅绿色藤蔓上,那明显是风神藤。但奇特的是,那藤条竟然是生长在一只狐狸的尾巴上,不多不少,刚好九根。
她正欲细看,手突然被慕忘拉了一下。司空焰回头,顺着慕忘指的方向望去——那是灵殿最深处的一面墙,墙面砌着黑色的砖瓦,瓦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二人走过去一看,上面的文字便是风城沿用了千年的文字,即便有几个词用法相异,也不难读懂。
“姝灵?”司空焰有些茫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词,按照墙文的意思,姝灵便是风城创始者风姝的灵力。
慕忘的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司空焰看了几行,也开始心惊。风城史卷中提到过风姝亡故的始末,千年之前,行走在大荒之中的风姝为救一名被魑魅缠住的婴孩,不惜牺牲自己,祷告天神。天神创造了风,才将邪祟驱走。
但这面黑墙,揭示了一个史卷中不曾提及的秘密。风姝死后,灵力除了合着血肉化为永生不死的红叶树,以及通过降神殿创造风神外,还有剩余的三分之一姝灵四散,进入了不同的人族母体中。
千年来,得到姝灵的人们会互相吸引结合,诞下子嗣,将姝灵逐渐汇聚延续。如若母体有多个后代,姝灵则会由长子继承。最为重要的一点,正因为姝灵一脉中的传承者需要将姝灵延续下去,所以他们的婴孩不易受伤死亡。
“这么说,拥有姝灵的婴孩即便面临危险,也有极大可能活下来。就像冥冥之中命运的刻意安排。”慕忘看着司空焰。
命运这两个字着实有些可怕,明明看不见摸不着,却似真有一双手在暗中操控。
司空焰失神地后退几步,难道她就是姝灵一脉,这便是那场大火的真正原因?
当时司空夫人清空了天浔镇,唯独将她的母亲遗漏在镇上。她的母亲正在分娩,难产之下无人照料,已濒临死境。但姝灵保护着这一血脉的传承,必然不会让司空焰如此轻易死去。她体内强大的姝灵无法释放出来,近乎崩裂的能量在周围聚集,引发了一场无法扑灭的大火。这场灵火愈演愈烈,燃遍了十里天浔。
这似乎是最为合理的推测。
司空焰的手指逐渐发凉,她看着慕忘,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章 心忧天下谁解(4)()
乌云闭月,暗夜无光。
一辆马车疾行在山道上,车夫感觉脖子上痒痒的,伸手一探,竟抓出了一条黑色的小虫
司空焰与慕忘出了蛊城遗迹后,便立即启程回皇城。一则,是司空焰有了身孕,诸事多有不便。二则,是获悉姝灵一事,需回降神殿查证线索。
司空焰坐在马车中,看着车外漆黑的夜空,思绪杂乱。姝灵一脉,听起来真有些荒谬,没想到她的身世竟是这样
慕忘拥着她,十指相扣。他有孩子了,这种感觉很奇怪,像生活突然被打破重组。多了几分期待,亦多了几分担忧。
“回去之后,我便请医圣前来瞧瞧。”慕忘柔声道。
“好。”司空焰无意识地答应着。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正发呆的司空焰差点摔出去,好在慕忘紧紧抱着她。
她眉间一皱,撩起帘子,外面的车夫已不见踪影,只有黑洞洞的夜色与幽冷的月光。
慕忘松开拥着她的手,神色亦有些困惑。
司空焰躬起身走出马车,但才刚探出身子,一个人影突然将她扑倒在地!
慕忘一惊,立即纵身而出,试图一掌劈中那黑影。正在此时,又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挡在慕忘面前。慕忘的灵力狠狠打在那人身上,人影顿时飞出许远,再无气息。慕忘凝神一看,已死之人竟是那车夫!
慕忘灵力再凝,却发现浑身上下已无气力。他回头一看,发现他们方才坐的马车中,早就爬满了黑色蛊虫。
司空焰也发现自己被下了蛊毒,浑身动弹不得。一把匕首正横在她的脖颈上,刚才扑倒她的人影逐渐从暗中走出。那人阴笑道:“风城之主,好久不见。”
慕忘见到那人,神色顿时一变,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慕忘冷冷道:“你竟然还没死!”
纹隐大笑道:“想不到吧,我等的就是今天!”
纹隐说着,手中的匕首有意无意地在司空焰脖颈上滑动。他昔时于皇城假扮慕嵩,篡位失败后,只得继续暗伏!他早已隐忍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跟踪二人到此地,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住手!”慕忘厉声,“你的目标是我,放了焰儿,她是无辜的。”
“无辜?”纹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看慕忘的目光仿佛是看着一个无知稚子,“她是司空家的人。风城之中,还有谁是真正无辜的吗?!”
“你想如何?”慕忘紧盯着他。
“我要你回皇城之后,灭了君家全族!”纹隐瞪大眼睛,面容扭曲道,“君家当年灭了我蛊城,那么,今朝就得尝尝亡族之痛!”
司空焰闻言,神色一变,她恨恨道:“痴心妄想!”
她话音刚落,那匕首便在她光洁的脖颈上,划开一道口子。
“纹隐!”慕忘大怒。
“别着急。”纹隐同样厉声,他脸上露出诡谲的笑意,“我还有一件事可以告诉你们,司空焰,就是姝灵一脉的终结点!”
二人闻言,皆是一惊。
司空焰真的是姝灵一脉?还是姝灵融合的终结点?
慕忘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这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有人想要她身上的姝灵,所以她的命很珍贵。”纹隐阴险地冷哼一声,“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纹隐丢下这句话,便带走了司空焰,很快消失在黑暗中。慕忘想要追上,奈何浑身发软,几乎跪倒在地。他额间尽是冷汗,艰难地抬起头,漆黑的夜里,已再无人迹。
方才纹隐逃走的方向,明显是皇城。
龙吟崖上,一眼便可看尽整个风城。空中弥漫着灰白雾气,与尚未明亮的天空融为一体。
慕忘恢复后,日夜不休地追踪着纹隐的踪迹,果然回到了皇城。他的目光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中来回穿梭,心意浮躁。下了这龙吟崖,便是外皇城。但慕忘没有着急入皇城,因为一个灰白人形挡在了他的身前。
“恭迎我主。”栖迟俯首道。
慕忘的面色极其难看,他冷冷看了栖迟一眼,目光中丝毫不掩猜忌。纹隐还活着,而苏幽与栖迟竟然无一人察觉?还是他们根本就在隐瞒?他和司空焰前往天浔镇的行踪十分隐秘,只有亲近的几人知晓。又究竟是谁,把这个消息泄露给了纹隐。
慕忘意味不明道:“你如何得知,孤会在今日归来?”
一团灰白雾气从栖迟身上脱离出来,飘到慕忘面前。雾气在空中碾成一张薄卷,几个金色的字渐渐在薄雾中浮现。
栖迟眉眼低垂,看不清神态,只听他道:“这是纹隐寄送至内皇城的书信,要求用君家全族之命换取司空姑娘。”
慕忘看着那书信的内容,面色又阴了几分,不容置疑道:“孤不会答应纹隐的要求。”
栖迟知道慕忘的回答定是如此,但仍旧言道:“那司空姑娘的性命”
慕忘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顿时爆发出愤怒的目光,沉声道:“三日之内,你若是寻不回焰儿,便重新回降神殿去,孤定让你永生永世不得再出!”
“王请息怒。”栖迟的身影退了几分,眉角上竟还藏着笑意,“即便您不下令,我与苏相也定然会将司空姑娘安然寻回。”
“这么说”慕忘沉声,“你与苏幽都知道纹隐未死?”
“臣不敢。”栖迟答道。这回答却是巧妙,不敢,不敢什么呢?
慕忘连日奔波,不免有些疲惫。现下冷静下来,语气也掩去浮躁:“君家是功臣之家,无论如何也不可拿他们的性命来做交易。”
“那么臣倒是有一个方法,风城的天牢鬼狱之中,还关着不少当年蛊城战败之人,其中就有纹隐的旧友。而听闻,纹隐可是极重情义之人。”栖迟整个身子四处飘散,与龙吟崖的云烟融在一起,“或知或罪,其惟千秋。王何不以战去战,以杀止杀?”
栖迟的暗示很显然,是要慕忘用纹隐的旧友,逼他现身。
“旧友?呵,你以为纹隐如今山穷水尽,还真的会在乎?”慕忘怅然一笑,“以战去战,以杀止杀。孤年少时,何尝不是这样。世人皆以为孤派君墨出征蛊城是为一己私欲,也未尝没有道理。如今想来,此举委实欠妥。孤登基之初,民心不稳,加之风城兵力不足,蛊城却术法精湛。虽说终是收了蛊城,亦致风城将士死伤无数,君墨身染重疾”
慕忘抬手似要去捋发鬓,却见他灵力一亮,七丝细发齐齐断落。他转手一推,那断发便浮在石案上,两端牢牢贴至石壁。慕忘落手一拨,竟奏出琴弦之音。
一去经年,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解他的人却越来越少。质疑、苛责、阴谋、篡位世本无情,却逼迫人有情。那一曲沧海龙吟将他心中的苦闷尽皆释放出来,如沧浪汹涌,惊涛拍岸,声声迫人心弦。音愈急,愈引清越沉浑之感。
曲罢,慕忘起身走至悬崖边,俯视着风城内的繁华景象,芸芸众生。这龙吟崖下,蔼蔼皆臣民,而君王,却只当一人。
慕忘放手挥袖间,只听他深叹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一章 痴人算尽三千界(1)()
外皇城的河畔浸在一片浓雾之中,司空焰靠在一棵红叶树下,正昏迷不醒。
“看来慕忘还是舍不下他的风城,那么只好让你去死了。”纹隐眯起双眼,他手中拿着一把古老的匕首。匕首尖端泛着寒光,猛地朝司空焰刺去
突然!一道紫光掠过,将纹隐的匕首弹开。
一个黑色的影子落在水中,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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