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的外甥啊。”白曜蹲在一颗大石头上,又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犹如一盆冰水浇在她滚烫的心间,瞬间感到浑身透着刺骨寒意,好在现在不是白天,月色掩盖了她倏然褪去血色惨白的脸,才没让白曜看出什么不对来。
“……秦牧宇?”她默了两秒,还是不愿听到这个消息的再次确认道。
“嗯。”
“和……谁?”林淮竹艰难的问道。
“温菀,温氏家主之女,你不知道这个事啊?那你还这么高兴的样子。”白曜奇道。
“……我只是方才见月色正好,一时兴起,出来走走。”林淮竹脑中凌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乱答道,“对了,天色已晚,山上风大,小心着凉,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这副神情不属毫无活力的样子,白曜也瞧出来不对劲了,毕竟从未听过哪个妖族还会受凉的。
看着她恍惚离去的背影,白曜歪着头,黑豆大小的眼里透着不解。
“我说,你刚才那幅表现,那只鸟肯定已经起疑了。”离开了一段距离后,殷璃才敢在识海里出声。
“哦。”起疑就起疑了吧,林淮竹面上无精打采,一副随便怎样的沉闷表情。
“我说你啊!”殷璃见她这幅鬼样子,颇有些怒其不争的味道,“你既然喜欢他就直接跟他挑明啊,上一世你就这么怂,藏在心里不敢说,这一世难道还要走一样的老路吗?!”
“殷小璃……”林淮竹听着她说的这番话,突然在心里问道,“你认识的徐长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殷璃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淮竹却也不是真心想问她要个答案,她漫无目的的在黑黢黢的山道上溜达着,缓缓说道:“我认识的徐长安很骄傲,却也很固执,他相信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他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旁人怎么也强加不了他,同温氏定亲,他必然是没有反对的。”
殷璃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在识海里静默不言的听着。
林淮竹叹道:“我终究,还是回来晚了。”
一百年的时间太长,长到足以改变一个人,以及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的位置。
“也许……也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呢?”殷璃绞尽脑汁的为他找了借口出来,“也许他不是因为喜欢才答应娶那什么温菀的!”
“那就更糟了。”林淮竹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居然还能冷静的同殷璃分析道,“他既然同意与温菀结为道侣,便说明他已经放下了,你说,这个时候我再出现,于他而言,会被处在何种位置?”
殷璃沉默两秒,带着轻轻的叹息说道:“你也就只有在徐长安身上才会瞻前顾后,思虑这么多了。”
林淮竹没有否认,徐长安对她来说,就是如此重要的一个人,哪怕自己过得再不好,也希望看见他平安顺遂。
从白曜那得知了这个消息过后,一连数天林淮竹都没有出过自己的小院子一步,这反常的现象不单被两仪峰所有人注意到了,就连其他峰的弟子也都有所察觉,私下里纷纷议论。
“你该不会真的是因为唐师兄用道心起誓与你只是普通师兄妹的这件事才萎靡不振,闭门不出的吧?”云舒坐在她的侧屋,吃着灵果随口问道。
“怎么可能。”林淮竹瞥了她一眼,有气无力的回道。
“那你做什么这副样子?”
林淮竹趴在案几上,懒洋洋的样子明摆着不想说话。
“好啦好啦,你也别做出这副死样子了,今晚我们云海峰有夜宴,你来是不来?”云舒推了推她,问道。
“夜宴?好端端的弄什么夜宴,不怕你们的掌座师叔罚你们啊?”听闻这个消息,林淮竹总算舍得分点关注给她了,“再说了,那是你们云海峰的宴席,我一个两仪峰的,瞎凑什么热闹。”
“看样子,你果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啊。”
林淮竹被她这话吊起了胃口,忙转头看向她问:“什么消息?”
“你师父的外甥,我们云海峰秦师兄的未婚妻已经到了太初门,听说近日宗门便要为两位订亲了,今晚是专门为她设宴接风的,你身为秦师兄的娘家人,自然也可以来。”
温菀?林淮竹一听是她,心里一沉,张口就准备说不去,但又架不住心底想看看对方的念头,低头犹豫了片刻,方才嘴硬回道:“那还是去看看吧,这么热闹的场合怎么可以没有我。”
云舒毫不意外她的决定,事实上,如果听到林淮竹说不去,才是真的会让她吃惊。
因为温菀是晚辈,今晚的设宴便只有平辈的弟子在场,秦江澜是不会出现的,而她身为大弟子,如果说不去,难免会惹人多想。
两人又闲聊片刻,送别了云舒,林淮竹便开始忙活起来。
“你在做什么?”殷璃看着她的举动好奇问道。
林淮竹干劲十足的说道:“为了今晚的宴席做准备!”
殷璃看着她将所有衣服跟饰物放在床上认真挑选的模样,顿时无言。
女人啊,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是决计不肯在情敌面前露怯的。
夜宴设在云海峰宫殿的后厅,酉初进场,林淮竹带着即墨微生进来后找到自己的位置跪坐下来,被安排在云舒旁边。
而她辛苦选了一下午的衣服,最终还是放弃,选择形容装扮皆与平常一样的来参加夜宴。
不要误会,她不是怕了温家的人,她只是不想表现的太刻意,让秦牧宇难做。
虽然她知道,就算她穿的千红万紫过来,以秦牧宇目前的情况,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她就不给自己多找没趣了。
“你把即墨师弟也带来了啊?”云舒瞅了眼坐在林淮竹另一侧,垂眸看着案几的沉默少年,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
“嗯,今天是秦师兄的未婚妻第一次上太初门,于情于理,我们都该来,只是小师妹还没引气成功,这种场合不太适合她,我就只带了师弟一人来。”林淮竹摘下一粒摆在桌上盘子里的葡萄,边吃边问,“怎么才这点人?我还以为是整个云海峰的弟子都会来呢。”
她粗粗看去,也就几十人吧,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整个云海峰?怎么可能呢,那得多少人啊。”云舒也随她一样,望着厅内的人边吃边说,“今晚来参加宴席的大多都是云海峰的执事弟子、或是与秦师兄交好的弟子、再来就是你们了,至于我呢,则是借了我姐姐的光,才有资格进来的。”
云舒的姐姐云倦是负责云海峰掌座日常事宜的执事弟子,以她的身份,带一两个人进来不成问题。
林淮竹了然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即墨微生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目不斜视的看着桌上的酒杯,以他这沉默寡言又容易腼腆的性格,像这样的场合肯来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林淮竹也没指望他能和自己款款而谈,幸好还有个云舒,不然她真是要给闷坏了。
厅内谈话声不绝,所有人都在与自己相熟的人交谈,唯有他们这一桌最是安静,林淮竹也不在意,翘首以盼的看着入口,等着一睹温菀真面目。
“你见过秦师兄的未婚妻吗?长得怎么样?”林淮竹本想自己亲眼见上一见的,但她实在憋不住,忍不住开口小声问道。
“见过啊,是个大美人呢!”云舒也跟着小声回道。
“……有多美?”
“这么说吧,如果她在太初门,绝对能进前十榜,而且跟你不是一个风格的。”
太初门的弟子私下里为那些女弟子排了太初美人榜,美人榜前十位,林淮竹排第八。
这不是说她不如前面几位长得美,主要是她在宗门里的事迹太盛,在得人心这一块上难免要吃亏。
云舒说温菀与林淮竹不是一个风格的,是因为林淮竹的美,不仅仅是长相甜美,还在于她的动,是很张扬明媚、鲜明生动的美。
而温菀的美,则是恬静如水、清扬婉兮的清泠之美。
林淮竹听完了她的解释,更是认真盯着门口,想要看看到底是不是像云舒说的那般月下美人之姿,是否配得上俊美无双的秦牧宇。
第二十三章()
夜宴过后,林淮竹一身酒气的同即墨微生在两仪峰山道分别,随后抬脚往山顶走去。
司澈近几日不在太初门,因此到了晚间,两仪宫只有秦江澜一人在,他正屏气凝神,坐在几案前抄写经书,忽闻一股酒味传进殿内,他放下手中的毛笔,视线望向门口,等着人进来。
须臾,门口出现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步子轻盈稳当,毫不停滞的直朝他这个目标而来。
“师父。”林淮竹坐下来,一脸严肃状。
秦江澜静默两息,方才无奈开口:“这次你又做了什么?”
话音刚落,林淮竹已经把先前放在储物袋里的吃食取出来,一一摆放在几案上。
放在几案上的书卷已经被秦江澜收起,他低下头,看着三、四道菜,犹豫先从哪里下手。
要说林淮竹有什么癖好,那就是喜欢下厨。
不仅是心情烦闷之时会做几样小菜,就连喝醉了酒也一样要展露几手。
而判断林淮竹是否喝醉的方法,就是看她有没有去折腾厨房。
秦江澜此刻看到那几碟子红彤彤的油花,十分确信林淮竹不仅醉了,心情还很烦闷。
他原本已经辟谷几百年,早不知食物是何滋味,可自从收了林淮竹以后,这山里的野味他近乎吃了个遍,俨然一副要把过去数百年没吃到的东西全都尝一遍的样子,让秦江澜深感无奈。
秦江澜紧紧盯着桌面,在林淮竹炙热的目光中,他夹起一片笋,缓缓塞进嘴里,心里莫名心疼他后殿的那一片竹林,希望他明天再见到那片竹林的时候,不会太惊吓。
“怎么样?好吃吗?”林淮竹撑着下巴看秦江澜吃下去,认真问道。
“……嗯。”秦江澜带着鼻音的声音艰难答道。
这一碟的红油竹笋不知她放了多少辣油,笋一入喉,辛辣的刺激味道直接窜入喉腔,差点没把他眼泪给呛出来,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尽全力压下,话都不敢张口说一句。
“师父你再试试这个,这个麻辣藕片,味道也很不错。”
秦江澜一个从不吃辣的人,看见这几碟红油油的菜,眼角隐隐抽了抽,抱着视死如归的信念又塞了一口,终于让林淮竹感觉满意,这才离去。
她这一走,秦江澜才松了口气,看着这桌小菜,低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过后,他还是吃一口菜配一杯茶水的吃完了林淮竹做的菜,坐在那里忍受着肚子传来的不舒服感。
由于林淮竹前晚喝断了片,次日醒来,虽然日头高照,但她只觉得浑身懒怠,并不想动。
“哎,我突然好同情清远道君啊。”室内寂静中,殷璃突然开口说道。
“怎么了?我昨晚又给师父做菜了?!!”林淮竹想起自己以前的种种劣行,惊吓的坐起来问。
“那可不,你做一碟菜,差点没把那罐子辣油全倒进去,我看着都害怕,清远道君居然还吃了两口。”
秦江澜是在林淮竹走后才吃完那几碟菜的,因此殷璃并不知道秦江澜全吃完了,还以为在她们走后被他倒掉了。
“所以……”林淮竹试探的问道,“我昨晚喝醉后,只是给师父做了一顿极辣无比的小菜,没做什么旁的事?”
殷璃不动声色的反问她:“你希望发生什么?”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不希望,什么都没做最好!”林淮竹连连摇头说道。
“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你昨晚不仅做了,还做的十分令人震惊。”
林淮竹内心忽地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有些不敢往下听了。
殷璃没给她躲避的机会,直接把昨夜发生的事完整的描绘了出来。
因为事先得到掌门的允许,夜宴上便不限酒,因此宴席到了后半部分,其余山峰的人也都慕名赶了来,厅里一时乱糟糟的。
原本林淮竹只是安静的待在自己的席位上吃东西喝酒,并未参与其中,直到纪语芙来叫板,她一下爆发了。
“‘反派死于话多,所以能动手就别吵吵,以后这就是我两仪峰山规,先打再说,不服来战!’我真是这么说的?”林淮竹呆滞的愣在原地,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那可不,你一说完,你师弟立马应道,对方不服气,冲上来跟你们打了一架。”
“那最后呢?最后是谁赢了?”林淮竹赶紧接上话问道。
“当然是你们啊,你没发现自己身上毫发无伤吗?”
林淮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没受伤。
“原来我跟师弟这么厉害啊,以二对多还能全身而退。”知道自己赢了,林淮竹转而开始得瑟起来。
殷璃翻了翻眼皮,道:“我建议你先看看你的储物袋再说。”
储物袋?
林淮竹不明所以的掏出自己的储物袋,查看了一下里面的物品,瞬间石化。
“怎怎怎……怎么回事!我师父给我准备的那一沓六阶符文呢?!”
“都被你甩出去了啊,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毫发无伤的?”
林淮竹倒吸了一口气,后背冒出阵阵冷汗,感觉到自己心跳正在剧烈加速:“……殷璃。”
“嗯?”
“我这下,大约是要被关进试炼之地了吧?”
六级符文的攻击力可比元婴修士一击,威力强大,她甩出去了几十张,那群弟子不死也伤啊。
“放心吧,没死没伤,当时云海宫的防御大阵都被你打出来了,大家躲在里面,没遭受到攻击,而你生生把防御大阵给打碎了,厉害吧?”
“……厉害。”何止是厉害,这下掌门恐怕连想来找她谈谈心的念头都有了,林淮竹内心透着深深的绝望。
“那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林淮竹抬头望了望天,发现已经是晌午了,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出了这事一般不都是在半夜就要把我带走了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