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汉子目露欣喜,随即又带上迟疑。
“可夏家这边,我们的契约怎办?”
胡海露出会心的笑。
“蒋家最近缺人,若是你们过去了,赔偿夏家的钱,就由蒋家出,不仅如此,蒋家一年还只收三成租,剩下的,就都交由给你们。”
闻言,在场的人双眼放光,“胡管事,你说的可是真的?蒋家真的愿意帮我们赔偿那一百两银子,还只收三成租?”
“千真万确。”
胡海的话,无疑是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剂,当即有人说道。
“若是这样的话,我们还留在夏家受这个大小姐的气干嘛,夏家气数已尽,还死命克扣我们,再呆下去,还不得将人活活饿死,各位,我张三决定了,去投奔蒋家,我还有一家老小需要照顾,对不住了各位!”
张三的话惹来一阵唏嘘,在场的人都有些迟疑,有些人只是想着发泄一下,可没想到胡海竟然真的能提出来建议,而且张三当即便欣然同意。
有几个汉子踟蹰了一会儿,紧接着又有一个汉子站了出来。
“我李四也愿意去蒋家,我不愿意再呆在这里受这个大小姐的剥削了!”
张三李四一带头,立马有几个人也拖拖拉拉同意了。
胡海正满意地点着头,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娇脆的声音。
“原来胡管事,竟然这么熟悉蒋家的事情?”
这话一出,众人瞬间惊楞住了,再当看向来人时,刚才还口若悬河的一群人瞬间瘪了声,尤为张三李四面色变得最为难看。
胡海转过身,面上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大小姐。”
“胡管事,听说你与蒋家十分亲近?还要为我的佃户们找新的东家?”
夏楠面上依旧是一派笑颜,可这笑容,却让在场一干人等心惊。
“大小姐,您许是听岔了,我方才只是为他们分析一些蒋家的种田策略而已。”
夏楠走到胡海身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绕到张三李四等人身边,走了一圈。
等她回到童先生身边时,却是拉下了脸色。
“胡管事,您是这片的管事,我夏家待你不薄,可你却‘以身作则’,带着我的人去投靠蒋家,你居心何在?”
“大小姐,冤枉啊,胡某绝对没有,若是您不信,可以问问张三李四他们。”
“对啊对啊,胡管事绝对没有这么做,大小姐您要相信我们。”
许是被抓到,一干人等额上都不由得频冒冷汗。
“噢?那这是什么?”
夏楠掌心一块墨绿色的木块,木质莹润,在阳光下更显表面流萤般的光滑,那入目的‘海’字,瞬间刺疼了胡海的眼。
“胡管事,这东西,你该不会不认得吧。”
“胡海,你没有想到吧,到最后,会是我亲手将你揭发出来!”
阿恒目光死死盯着胡海。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又继续说道,“当年你强迫我母亲生下我时,就该想到如今的场景,我至今都忘不了,她怎样惨死的模样,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做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呆在你身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我母亲报仇!像你这样的人,人模狗样,挂着一张伪善的面孔,实则是一副魔鬼的心肠!”
“这阿恒不是胡管事身边的左膀右臂吗?”
有人不惊疑问。
阿恒的话,让在场的人一阵惊愕,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继续说道。
“你们这群人,真的以为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真的是为你们好吗?什么蒋家会为你们出赔偿的钱,还只收三成租,全是他编出来的假话,这个人早已依附蒋家,若不是这个人,去年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蝗灾,庄稼怎会损失惨重,你们又怎会解决不了温饱!”
阿恒的声声指责历喝重重落在众人心间,有人心中一片震惊,依旧是不信。
“你有什么证据?!”
“胡管事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就凭大小姐手上这个,你们不会不知道,蒋家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块属于他的木块,而这块刻着‘海’字的,便是胡海的!”
阿恒一番话说完,有些人仍是呆愣着,目光转向胡管事时,满满地不可置信。
“胡管事,对吗?”夏楠薄唇轻启,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她唇中发出,清冷娇脆。
胡海没说话,目光却望向夏楠身后的阿恒,目光他的目光,一片憎恨。
“你真的是当年那个孩子?”
阿恒冷笑,望向他的目光从一开始是憎恨变成了满满的厌恶。
他竟然连他都不认得了。
果真是薄情寡义之人。
当年若不是他对他的母亲用强,又为了维持自己和善的好名声命人将他母亲生生折磨致死,他或许不会这么恨他。
事实了然已摆在眼前,在场的汉子除了震惊之外,再无其他表情,几乎都心慌着不敢再望向夏楠。
“胡管事,我想,我们有需要好好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正如你所说,我是蒋家的人。”被扯去了面具,胡海也不再伪装。
“想我为夏家卖心卖力这么多年,可夏家给过我什么?守着这一片庄稼,每年能得到多少?呵。”
夏楠默然。
“大小姐,夏家是长远不了的,山高皇帝远,夏威侯府再厉害,手也伸不了那么长,您就别再坐困兽之斗了,老老实实将这块土地交由蒋家,这样还能全身而退。”
胡海说完这番话,便深深望了一眼阿恒,转身便离开。
夏楠却蹙起了眉。
胡海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困兽之斗,不将土地交由蒋家,就不能全身而退?
她无暇思索,便对上了底下一群人。
“你们也瞧见了,胡海是蒋家的人,若是你们有人想跟他走,我绝不挽留,并且,夏家也绝不向你们索要一分赔偿,权当对你们的补偿。”
夏楠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紧接着,真的有几个人站了出来,为首的便是一直以胡海马首是瞻的张三李四。
“你此话当真?”
“当真!”
说完,几人真的便随着胡海的脚步而去。
底下的汉子也有几分悸动,但却是留了下来。
这些人或许还未信服夏楠,可目前的情况,夏楠还是很满意的。
“各位,我给过你们选择,但你们选择留了下来,这便意味着,你们与我是同条船上之人。我向各位保证,今年保准你们有收获!”
有人犹豫着。
“可这地经过这几番折腾,再种稻子,只怕还是无果啊。”
“谁说我要种稻子了?”
“那是”
“种莲藕,种大豆!”
夏楠的话一出,底下佃户皆瞪大了眸子。
莲藕大豆这些东西,他们从未种过,更是不知这些东西该如何栽种,夏楠也不嫌麻烦,详细与他们细说了一番。
“各位既是信任我夏家,那夏家自是也不能让你们失望,今年便不收租了,莲藕土豆可以拉去城镇上卖,换来的银钱便留给你们自己,等这块地养上两三年,再种回稻子。”
解决完胡海的事情,又将庄稼的事情交代一番,余下的便交与童先生管理。
夏楠与抱月,则先驱车回了府。
这府原是纪氏命人在这边所建,交由这边的管事居住,久而久之,也被冠上了胡海府邸的名称,夏楠这回,可没那么便宜他。
原以为进门会经历一番唇舌之战,可让夏楠意外的是,她一路走来竟是格外地顺利,守门的小厮并未拦着她,穿过垂花门再进入大厅,却并未见着胡海的身形。
倒是见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他不是已经走了吗?当日不辞而别,而今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夏楠并未多问,只是唤了他一声。
“阎公子,你的伤口可痊愈?”
“已无大碍。”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悦耳,夏楠抬眸,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前者正端着青花瓷茶盏,右手微微提着茶盖,修长好看的手指与蓝白交加的青花瓷相映,格外好看。
“夏小姐,在下许是要再叨扰一段时日。”
夏楠一怔。
他这话是
“有些事情还未解决,叨扰了。”
有些事情还未解决?夏楠蓦地想起他带血的一身伤,阎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会带着一身伤。
不过很显然,这些事情并不是她可以知晓的。
夏楠寻思着这边的事情大概已经解决了,她只需再呆几日,等到新管事到了,她便回京。
如此想着,她便应了下来。
“阎公子尽管住下,还是那儿的厢房?”
后者轻轻颔首。
两人正端坐着,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悸动。
“这儿是我的府邸,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是胡海气急败坏的声音。
胡海面带愠色,门口小厮却绷着一张脸,死死拦住他不让他进去。
“请你离开。”
胡海气结,这些人都是他挑选出来的,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着他,这儿明明是他的住址,可如今,他竟然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这边的吵闹也惊到了夏楠他们。
夏楠秀眉一挑,出了前厅,便见到一脸气急败坏的胡海。
她见着门口两个小厮死死拦着他,也不由得起疑。
如若她没记错的话,这府里的人,都是胡海的人,怎么这些人都反了过来?
夏楠眸光一转,脑中忽而划过一张冰冷俊颜,再联想到方才他在大厅之中自若品茶的模样,一个想法蓦然在脑海中传开了。
莫非府里的人都被他驯服了?
可他为什么要帮她?
夏楠不解,可心中却没来由一阵畅快。
夏楠不理会在门外蹦跶的胡海,欣欣然回了屋,而胡海闯不进去,只能愤愤然离去。
就在他离开之后,一道黑影却紧随着他的脚步而去。(。)
089 从未如此憋屈()
莲藕跟大豆的种子很快便备好了,有了夏楠之前的保证,佃户们便多了几分干劲,干起活来也勤快了许多。
夏楠正在房里核对这些年来淮南这边的账单,没想到越对越不对劲,放下账单时,她的双眉早已紧蹙。
知道底下的管事或多或少手脚并不怎么干净,可没想到这些年来,胡海私吞的公款数量竟然如此庞大。
就拿去年分发下来抗蝗灾的银钱来说,这些银钱几乎全部入了他的私库,不仅如此,就连原本分发下来的物资也被偷减,导致物资紧缺,佃户们十分不满。
明面上的好人实则的坏人!
夏楠忽地想起那个叫阿恒的少年,童先生说,他在胡海身边呆了六七年了,从不被重视,到后来的重用,无不取于他的努力,一名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竟能压抑着心性在他身边呆了那么久,这才是让夏楠最为惊讶的。
这样的人,若是真心重用相待起来,定会是一个重兵利器。
夏楠正思索着,忽而有敲门声。
抱月开了门,正见一农夫弓着腰进来。
只见他原本高大的身形此刻弓着身子,怀中抱着一块用粗布包裹的东西,整个人小心翼翼的,见到夏楠时,双眼这才露出释然的神色。
夏楠不解,那农夫却怔怔望着抱月一眼。
“先把门关上。”夏楠唤了抱月,才看向农夫,“无碍,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吧。”
那农夫见此,这才将怀中的粗布放了下来。
夏楠认得这人,这农夫正是昨日将口风透露与她知道之人,名为周树。
周树生的小眼睛,塌鼻梁,厚嘴唇,长相着实不好看,一副面庞又无比黝黑,着实算不上好看,但却是最朴质无华的。
“大小姐,今日我们都应了您的要求,将庄稼改种为莲藕大豆了,可就在我所栽种的那块地,竟然挖出了这个。”
周树将覆盖住里面东西的破布取掉露出里头的东西,见那东西被弄脏了,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还用衣衫擦了擦,生怕夏楠介怀。
夏楠看在眼里,目光了然。
只见那破布之下,是一个锦盒。
锦盒由于长时间深埋在地底下,沾染上不少泥土,有些泥土已然渗进到缝隙里,看不出原来的花纹,夏楠只能隐约瞧着,这上面原本是鎏金雕刻的纹路。
锦盒上锁了一把锁,不知放着什么东西。
周树见夏楠蹙着眉,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生怕夏楠误以为这东西是他弄成这样的。
“这锦盒,是你在地里挖出来的?”
“是的,今早我去地里栽种,本想着先松下土,然后一个不小心铲子铲深了,再想拔出来,没想到却碰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我便寻思着往下挖,没想到便挖到这个盒子了,当即我想都没想,便来找您了。”
周树交代了一番,又想了一想,添了一句。
“大小姐您放心,这盒子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
也就是除了他跟夏楠抱月主仆两人,无人知晓了。
“你做得很好。”
周树将锦盒交与夏楠,便先行离去了。
夏楠仔仔细细研究了下锦盒,可这锦盒她却无从打开,上面的锁头似是加了好几层的固,若是没有钥匙,是根本打不开的。
夏楠思索了片刻,便将锦盒收了起来。
不一会儿,却有小厮传话说,蒋四公子上门了,身边似是还跟着个胡海。
夏楠眼神一凛,“请客人到偏厅吧。”
她让人回了话,却又慢条斯理在屋里收拾了起来。
夏楠将从童先生那里得来的信件拿出来,又看了一遍,这才重新折回去。
信件是从京城夏威侯府传来的。
能送信与她的人,除了纪氏,也别无他人。
纪氏将对她的思念诉说了一番,又叮嘱她早早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早点回京,生怕她在外面受苦,又说道,夏颖下个月便及笄了,纪氏打算让她给夏颖当赞者,苏氏也没什么意见,夏颖的态度更是让她捉摸不透,竟是也同意纪氏这种提议。
夏楠想了想,便回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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