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转马头,回桃林!”
大雄怔了怔,目光滑过车厢内,隔着车帘,里面很安静。他瞬间了然,放慢了马速,然后调转马头,往回走。
因为本来就走出不远,这回去也就一眨眼间的事情。
在桃林边停下,周清然抱着昏睡的沐九歌跳下马车。
他看向大雄,目光凝重:“替我跟你们大人说一句,好好照顾九歌。”
说完,他抱着沐九歌走进桃林,大雄犹豫了一下,还是紧跟了上去。
第72章 深夜树林()
夜深露重,寂静的小树林里,站着一位白衣出尘的少年,墨发不扎不束,发丝随风轻扬。
手中摇着一把折扇,风流潇洒。
他对着另一俊朗的男子,抿唇轻笑。那模样,竟有几分女子般的妩媚。
“清然兄,何必这般冷着脸,你我好歹有些日子不见了呢?”
周清然安静的望着对方,一会儿后,方才开口,声线无波,“不知凌公子,要怎样才愿意将我的蛊毒解了?”
凌绾折扇掩唇,眼波流转,光芒璀璨,“你这不是已经清醒了吗?解不解,又有什么关系?”
周清然哼了一声,自己受制于人,内心委实崩溃发急,可也无可奈何。
摇摇头,苦笑,“哼,这两日你召唤不到我出来,才不得不让我清醒过来。也许下一秒钟,你就又会让我陷入神智混沌之中去了吧。”
凌绾笑了笑,收了折扇脚步轻移,靠近一些,诱哄道:“要不这样,你还是告诉我,兰因公主在哪儿?我便替你解了蛊毒。”
周清然不耐烦的轻嗤:“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兰因公主不满周岁,便被家父一把火烧死了。这事情,全天下皆知。”
“哈哈哈……”凌绾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大笑起来。
笑罢,他望着周清然,了然般点点头,“不错,全天下都知道。”
停顿了一下,他眸色一冷,讥讽道:“可是国师烧死的不过是一只剥了皮的猴子而已。真正的公主早就被送出了宫。”
周清然垂了眸,自顾自地嘀咕:“有这样的事情,我还真没听说过呢!”
“周清然,不要跟我打哈哈。”凌绾不耐烦的警告道:“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周清然含着一丝浅笑,如朗月清风,“不知就是不知。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哦,也许我变成鬼以后,可以去阎王爷哪儿替你问问,公主投胎到了哪户人家。”
他眼里打趣的笑意,令凌绾更加恼怒,可也只是一瞬间。凌绾软了嗓子幽幽说道:“如今皇室族人,几乎被斩杀殆尽。难道我们不应该更加团结一心吗?”
这话的确触动了周清然,他缓和了情绪,好奇地问道:“你如此费劲心思地找公主,做什么呢?”
凌绾也不想再隐瞒,直言不讳道:“当年凤梧国国君与我们青鸾国交好,并订下一门娃娃亲,许诺,若是白薇皇后诞下公主,将会是凤梧国的太子妃。此事,也不是什么秘闻。但是,你可知,信物是什么吗?”
周清然看着凌绾认真的面孔,脑中回忆起过往。
他当然知道信物是什么,便是一只骨笛。他曾听父亲说过,那不是一只普通的骨笛,是半阙大岳王朝景陵的地图。
只是这件事情只有当事人几个知道。这凌绾虽是皇上的亲侄子,可从小生活在宫外,未必知晓。
如今青鸾国灭国三年有余,皇族被屠杀,皇宫被毁大火烧了整整五天五夜,宫人无一幸免,何等的惨烈。
既然如此,他又是从哪儿打探到消息的?
他想知道兰因公主的下落,就只为了要景陵的地图么?
凌绾见周清然沉思,趁热打铁继续洗脑道:“灭国之恨,诛杀族人之仇不共戴天。你我不得不报,你说对吗?只要找到景陵,寻得菩提珠,再有睿亲王的帮助,必定让苏傲血债血偿。”
这些,周清然何尝不想,可是,他更加顾及她的性命。
轻叹了一声,拍了拍凌绾的肩膀,无奈道:“可是,我是真不知道公主在哪儿,父亲从未对我说起这事情。还有,即使找到公主,那信物也未必在她哪儿啊?”
凌绾想想,似乎说的也有理。可是,他还是不相信,国师临死都没跟自己儿子说出,当年火烧公主的真正内幕。
邃认真的凝视着周清然的眼睛,问道:“国师当真不曾说过这些么?”
周清然点点头,“不曾。”
凌绾失望,抬头看向夜色浓郁的树林,长长一声喟叹。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了一会儿,凌绾还是替周清然解了蛊毒。
都这样折磨他了,也没能让他说出真话,看来是当真不知了。
周清然瞧着一只黑乎乎软糯糯的虫子,从自己的手腕处钻出来,这全身毛孔都竖起来了。
又看凌绾这样翩翩少年,美得像个小娘子似的,竟然拿漂亮的手指那么一捻,宝贝般将摄魂蛊小心翼翼的放进瓷瓶里。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为什么这一美一恶心配在一起,竟然毫无违和感呢?
“啾啾!”
此时,一只鸟儿不知从树林的何处飞了过来,站在凌绾肩头,转着滴溜溜的圆眼睛,抖了抖五彩斑斓的尾羽,朝主人献宝似的叫了几声。
凌绾抿唇轻笑,满满的宠爱,他收了瓷瓶,食指点了点鸟儿小脑袋。然后从袖兜里拿出一纸包,打开。
鸟儿开心的扑腾了两下翅膀,脑袋一点一点的啄食着纸包里的粟米。
第73章 你丫混蛋()
周清然双手抱胸,看着这一人一鸟,有些无语,这都什么嗜好啊!
不过,不可否认,在这静谧安宁的夜里,这画面还是很美的,美的他都移不开眼睛,心都跟着柔软了。
不一会儿,鸟儿吃饱了,愉快的飞走。凌绾这才眸光轻移,看向正望着自己的周清然。
“清然兄还不走么?”
周清然笑了笑,“把散魂刀给我吧!”
凌绾一愣,挑眉,“何意?”
周青然不答反问:“睿亲王可知你真实身份?”
凌绾摇摇头,捻着自己一缕秀发在指间缠绕着。
周清然又问:“你在京城搞出那么大动静,他可知是你?”
凌绾继续摇头。
周清然舒朗地笑了笑,“莫羽尘不是省油的灯,这事情,总要有人扛的。”
凌绾这会儿完全明了,不可置信地问道:“我那么对你,还杀了你最心爱的人逼你,你竟然……”
心爱的人?
呵!
周清然鄙视自己搞出来的那么一出闹剧。
不过,他也觉得心虚和懊悔,他不该为了掩饰自己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而最终害死那么一位善良的美丽女子。
思及此,他赎罪的心更甚了。冷然道:“就这么决定了,把刀给我!”
凌绾想了想,右手一翻,一柄短刀出现在手中,他目视着通体黝黑的刀身,指腹轻轻划过刀刃,心里五味杂陈。
周清然从他手里,霸道的一把抢过散魂刀,“玄剑山庄还是留着吧!日后总有用的上的时候,那秦忠昊心思不定,得给点好处。”
语毕,他飞快地消失在树林里。
凌绾望着周清然离去的地方,愣了神,继而,心莫名的不安焦虑起来。
凌绾盗取散魂刀在京城杀人,除了想要杀了那两人,同时也想嫁祸玄剑山庄。
既然秦忠昊不可用,不如,让他与苏傲先干一架好了。
可如今看来,似乎这个决定太任性,错的太离谱了!
这将会害死这个男人的性命!
…………
沐九歌从昏睡中,逐渐苏醒过来,她看着熟悉的床铺房间,心里一股邪火,顿时蹭蹭的往外烧。
“周清然,你丫的混蛋……”大吼一身,腾的坐了起来,她揉着后脑勺,下手真特么的狠啊……
听到动静的大雄跑进房间,他看见已经跳下床,急吼吼要往外走的沐九歌,一愣。
不是已经给她服用了软筋散了么?
她怎么跟没事人一般?
难道药失效了?
“大雄,你这个帮凶,老子捶死你去!”沐九歌急红了眼,狠狠一记左勾拳,重重击打在大雄的脸颊上。
大雄被力道冲击的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你这个疯婆子!”大雄捂住瞬间红肿的脸,也恼火了。
沐九歌一愣,“你……你……,老子……,我……”
“就算长的丑,你好歹也能有点女人的样子?”大雄见沐九歌被揭穿老底而窘迫的脸,有些得意,自己情急之下随便一骂,竟然还是对的哟!
沐九歌这才觉察到,自己是中计了。恼羞成怒的瞪了大雄一会儿,然后想想,算了,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咳了两声,缓解气氛,梗着脖子道:“我们这就回京,我必须去找周清然。”
大雄站到了门口,“不许去!”
沐九歌知道,硬拼是会两败俱伤的。她想了想,“这样吧,为了,不暴露身份,我换回女装可好?”
大雄想自己也未必是这个古灵精怪一般的女人对手,与其让她偷跑了,还不如跟着。邃点点头,“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沐九歌上次回京,没有带走啊宇送的那套天青色襦裙。
这会儿,刚好可以换上。当然,她揭下易容的面具后,还是用上了易容粉,掩盖了真实面目。
大雄乍一看到,盯着沐九歌的脸,瞧了又瞧,“你这戴着人皮面具么?”点点头,赞道:“以假乱真了都。”
沐九歌斜他一眼,“这才是我的真面目,傻瓜!”
要说起来,这也算的上是沐九歌的真容,无非就是调暗了肤色而已。
大雄这才恍然,啧啧,这女人隐藏的太深了。
话说回来,大人许是早就知道这女人的底细了吧。
第74章 月黑风高()
回到京城,沐九歌自然不敢回镖局,让大雄去打听了一下,知道周清然也没有回镖局。
两人随便进了一家酒馆,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着。
“我带你去大人那儿吧?”大雄咽下嘴里的馒头,说道。
沐九歌心里纠结,闷头喝茶,也不答话。
大雄又道:“在大人哪儿,最起码,你是安全的。”
“我现在想知道我二哥在哪儿,他到底想干嘛?”沐九歌瞪对方一眼,语气不善,“你别老提你们那自以为是的大人。还有,我觉得,你没必要再跟着我了。”
大雄觉得自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气不过,霍地站了起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下就算被大人责骂,他也不想再保护她了。
再说,她与之前判若两人,只要自己不作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么想着,大雄还真的离开酒馆,走了。
沐九歌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轻松了。她又灌了一杯茶,猜测着周清然的去处。
心里隐隐不安,脑子里有一种直觉,在不停的想冲破某种压制跑出来叫嚣。
杀人案就算不是周清然干的,但是一定与他有关系。
否则,莫羽尘不会多次打听周清然的底细。
周清然到底是谁?
沐九歌一直觉得自己属于神经很大条的人。
只要对方对自己无害,她就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真实身份。
因为她觉得,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她做为对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何必去探究。
活在当下,与人为善。开心快乐过一天,才最重要。
可周清然对自己,或是,自己对周清然,好像总有那么一丝说不清楚的不同。
这件事情,若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人,沐九歌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如此焦心。
为何对他会有如此不同?
思来想去,沐九歌得出一个结论。
一年多前,当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睁开眼睛见到的第一人,就是这位救了自己一命,还好心收留自己的人。
所以在平日里,总是对他多了一份依赖,久而久之,心底深处,便萌生出了一份亲情来。
现在沐九歌觉得,作为妹妹的自己担心哥哥的安危,那可不就是这种焦心的最好的解释了吗?
沐九歌又坐了一会儿,暗自思忖的同时,也耳听八方。
周围有人在小声的议论着什么,虽然,沐九歌拉长了耳朵,还是听不清。
只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些词汇,比如:“刑部、杀人……灭国、郑将军……”
也不知是什么点触及到了深层的记忆,沐九歌脑子猛地一阵尖锐的疼,差点没抽过去。
她用力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疼痛才稍稍舒缓了些。
接着,沐九歌好像想明白了些什么。
又坐了一会儿后,她结了账,出了酒馆。
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嘴角漾开一抹浅笑。
今晚将是月黑风高夜,非常适合做些什么的好天气!
余丞相府里,主屋西边厢房的房梁上,换回男装打扮的沐九歌,已经在那儿坐了一个下午。
廊下的灯笼光,穿过格子纱窗透了进来,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微微晃动。
她无趣地,又剥了一颗麦芽姜糖塞进嘴里,用力的嚼着,瞬间甜蜜里夹杂着一丝辣,在舌尖蔓延。
糖块在口里与唾液充分融合,香甜的气息令人欲罢不能。她贪婪的吞咽,舌头更是兴奋地不断翻搅。
眉眼染上愉悦,双手漫不经心地将糖纸来回折叠,不一会儿,一只小巧的纸鹤跃然于掌心。
沐九歌将纸鹤放在房梁上,已经第十二只了。
口里的糖已经完全融化,独留甜蜜滋味仍在刺激着味蕾。
沐九歌再次探手进怀,摸了摸,失望在摸出最后一颗糖的时候,被笑容驱散。
她有些不舍的,慢腾腾的剥开糖纸,手指捻出褐色透明的糖块,放在舌尖舔了舔……。
亥时的更鼓声已经敲响,四周一片死寂。
沐九歌将整块糖放进了嘴里咀嚼……
糖纸又被叠成了纸鹤,第十三只……
闭眼,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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