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有旁人看见龙敢落下地底的,此时也不可思议极了,若不是爆炸的余威还在,他们不敢分心,此时恐怕早已将他围起来,要来个刨根问底了。
“公子,您怎么出来的……”
龙不留语音未尽,那一点话尾便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他脸色突然僵住,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忘了呢?公子的事情岂是他这种小人物能询问的。
先前为了搭上廉溪真君的船,他随了公子的意,跑去廉溪真君的轿撵上一番言道,语言之中很是占了公子的便宜,看来现在是还没从角色中出来,不知不觉就托大了。
龙敢轻轻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那眼神淡然而平静,却无端端叫龙不留心中生出恐惧。
他正想请罪,驭着云高高在上的廉溪真君,看到底下这一番情况,却突然开口了。
“龙敢?”
“弟子在。”龙敢仰头,温和又不失恭敬地回答道。
廉溪真君与周身几位交换了下眼神,不知道传音说了什么,几位真君真人都一齐朝他看过来。
“你上来,我等有话问你。”
“是。”
龙敢一点没有犹豫的答应了,步履不停,直接一跃上去,看也没看那边欲言又止的龙不留。
龙不留还有周围其他修士,虽然都好奇,却不敢直视头顶的几位真君真人,唯恐冒犯了他们,只好自己一边抵御爆炸余波,一边交头接耳着。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爆炸,威力有这么大……”
“就是啊,先前的巨响隔了有两三息,这些沙砾流石才随余波荡过来,足见这爆炸中心离此处有多远了,可就是这样,这余波也不可小觑,真不知道爆炸中心的威力,会有多恐怖了……”
“是啊,灵气场都被炸的波动了,我身体里的灵力到现在还受着牵引,静不下来呢。”
“真可怕……这样会不会影响到听梵谷的师傅们布阵啊?”
有人仰头看了看手势繁复,又透着一种庄严和安宁的听梵谷众人,不由忧心。
他们还在结阵呢,就遇上灵气场不稳定,这要是影响到阵法怎么办?
这铺天盖地的怨灵,他们普通道修再怎么打散都只是一时之功,愁云加持之下,没一会儿又会重新聚起来。要真正解决,只能看佛修的度化**了。
“放心吧,轮不到你愁,元珩大师堂堂元婴期佛修,这么一点小问题能影响什么?”
“说的也是……”
他们悉悉索索念叨着的同时,龙不留却心乱如麻,在心里为自家公子狠狠提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真君们会问到什么程度,万一直将公子来此处的目的都要刨出来,可怎生是好?
不过他这属于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人家龙敢在上头,气定神闲地应付着各位威势强大的大修士,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么说,你完全是无意摔了进去?”
“弟子莽撞,的确如此。”
“摔进去,就立刻昏迷了,直到刚才才醒来?”
“弟子无能,的确如此。”
“……”
诸位真君反复套着话,叫龙敢上来的廉溪真君却一句话也没问。
他目光幽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给身边的青鸾传音了一句:“清酒,去找她。”
“哼。”
清酒底气不太足地哼一声,然后乖乖拍了拍翅膀,高高飞起来,不见了身影。
龙敢轻轻瞥了一眼过去,却恰好和廉溪真君的目光对上,轻轻一触,随即立刻分开,彼此都没什么反应。
与此同时,愁云深处,还有一棵树好不委屈,正欲哭无泪地哀叫着。
“女娃儿啊,你不是答应咱要帮我的吗?食言就算了,还自爆法器?”
“早前就叫你别自爆法器的啊!”
他仰天,不甘地长叹一声。
没错,没有了诸多怨灵的压力,人面树也轻松了一些,龙日天虽然刚才已经元神不稳,但此时被一炸,又给惊醒了过来。
他看着被爆炸余波扫得四分五裂的身体,简直无语泪流。
不行,他绝不能就这样面对接下来要接踵而至的各种修士,他现在这状态太危险了,没准儿就会被直接灭杀,好一点的,也是被当成什么古怪东西,拘禁起来研究。
他还指望回到自己的身体复仇潇洒呢,这怎么行?
龙日天一急,脑袋里又莫名多了些陌生的记忆,他知道,这是人面树本身的记忆,以前他还不愿接受呢,此时倒是来得及时。
他几乎是无师自通地,通过残余的那一点点感应,感觉到了斗嘴的所在,斗嘴的气息此时时隐时现,还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跳跃移动着。
龙日
天咬了咬牙,就着那一点点主干的残枝,
第七十五章 苏醒()
时眠此时,正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她茫茫然呆立在那里,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怎么了?怎么会在这儿?”
她不自觉地道出了心声。
本以为只是微不可察的声音,却在这一片了无生息的寂静中,意外的响亮。
“吓!”
时眠被自己的声音吓得一愣,下意识捂住了嘴。
这么一来,她却清醒了一点。
“嗯?我之前,是昏过去了?”
她想起来自己晕过去之前的记忆。
接连自爆了几个乾坤戒指,她逃得再快也免不了受重伤。再加上之前,摔下地底受的伤,打开上清龙纹柱封印受的伤,跟坤元恶念恶斗受的伤,她昏过去之前就想,这番能顺利活下来便算幸运了。
“看来,我是活下来了?”
时眠动了动手脚,灵活有劲儿,没问题。
“……不对劲。”
她却脸一拉,沮丧开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看了看死气沉沉的周围,时眠无语泪流。
“难道是已经死了,到了冥界?”
时眠四处看了看,走了两步。
“……咦?”
她突然看到一处从黑暗中现出一角的崖壁,诧异地挑了挑眉。
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左右现在无事,时眠干脆慢悠悠地在黑暗中摸索着。
“哎哟!疼……”
她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龇牙咧嘴地抱着小腿哼唧。
“什么玩意儿?”
安抚好了自个儿的腿,时眠气哼哼地凑近了那罪魁祸首去看。
穿过层层浓雾,一块半边碎裂的石牌出现在她眼前。
“啊!”
时眠恍然大悟。
“这不是很久之前,在时春道那里做过的噩梦吗?”
她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叫她记忆深刻的噩梦,从仙草一点点变成土豆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上次倒是见过这个石牌,好像是洞天福地的象征?”
时眠摸了摸那被拦腰打碎的石牌,眼中闪过一丝可惜,突然,又像是被什么吸引了,瞪大眼睛,细看着什么。
“……有字?”
上次的梦境中,她只是模模糊糊窥见了一点这洞天福地的面貌,但更多细处的东西,却像是蒙了一层雾一般,怎么也看不清,这石牌也同样,上次没看见上面有字,现在却出现了。
“说起来,上次在梦中,我只能跟着梦境走,压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回却能自己来摸索……这梦境怎么回事,还带连续解锁的?”
“……”
半晌无言。
时眠沮丧地发现,她身边已经没有了无所不知一般,什么问题都能为她解答的睡莲。
摇了摇脑袋,抛开心中的困惑,时眠开始研究那块石牌。
“这到底是谁人的洞府呢?石牌上会不会写有信息呀。”
她好奇地琢磨了一会儿,眼睛一会儿瞪大一会儿眯小的,却怎么也没法透过那恼人的黑暗……哦,或者那是上次梦境中出现的瘴气,她怎么也无法透过瘴气,看见上面的字。
“哼,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吗?”
时眠也没恼,狡黠地笑了笑:“这回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自然也有了触觉,这点问题,可难不倒本土豆。”
她伸出手,细细抚摸开了那若隐若现的字。
这字不像是篆刻其上,反而像是哪位修剑者,直用剑锋豪迈刻下的,其渠道深深凹陷,却不太平滑,反而锋利得割手。
时眠顺着笔画,一点一点摸索着,终于,仿佛拨开瘴气终见其容一般,对此字了然于心了。
“……甘?”
她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又用指尖感受了一番,的确是个“甘”字。
沉默了一会儿。
时眠突然长出了一口气。
“我在干什么呀,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
摇头撇了撇嘴,她正想站起来,找找这碎裂的石牌的另一半呢,刚撑起身子,脑中却猛然袭来一片黑暗。
时眠又一次进入了半梦半醒之间。
她浑身如同冰火两重天似的,一时冷又一时热,唯一没变过得,就是割裂骨髓一般的刺骨疼痛。
她晓得,这才是她真正的身体上的感觉。
就在她疼得牙齿打抖,梦中都被折磨得要死不活时。
突然,有什么格外灵活,却带着草腥味混合淡雅香味的东西,掰开了她的嘴,递进来了一颗暖洋洋的棉花糖。
身体上的疼痛瞬间就被这颗棉花糖的暖和给化解了。
时眠浑身的每一处,都蓦地松了一口气。从疼痛与压力中解放出来,这感觉不能更好了,他们欢天喜地地接受了棉花糖暖烘烘的滋润,于是几乎是瞬间,棉花糖带来的润意就走变了全身。
时眠被疼痛压迫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感受着身上并不磨人的轻轻痒意,还有让人舒服的想睡过去的暖乎,她干脆放任自己,沉入了深深的梦乡。
这一觉,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洞天福地来扰人了。
时眠安安心心睡了个黑甜的长觉。
再醒来,是被脸上的刺痛硬生生扰醒的。
“谁一个?谁敢在本土豆脸上动刀子?!”
从土豆时期就很会欣赏美的时眠,出于对自己盛世美颜的担忧,硬是将自己从酣睡中拔出来,满目狰狞的醒了。
然而醒过来,眼前却并没有什么妄图毁她容貌的持刀小人,只有一片宽阔辽远的天空,以及悠然漂浮的白云雾气。
……美好的不似人间。
当然,如果她不是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移动,周身尖锐的风也没有在她脸上肆意乱割就好了。
时眠感觉得到身体上的不便,自然不好用灵气罩保护自己,不能用灵气罩,就只好向正背着自己在天空中飞翔的家伙求助了。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只感觉手下硬邦邦的羽毛格外刺人,低头一看,那青色的,泛着诱人光华的羽毛,可不就是之前才见识过的青鸾吗?
……
也对,除了它,也没谁会让重伤的人就这么敞着了。
“清酒大人!您快给咱施舍个灵气罩吧!咱要毁容啦!”
时眠不敢动用神识,只好靠肉嗓子吼。
然而周身呼呼作响的厉风,分分钟就将她那点声音撕扯的影子都不见,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
时眠瘫倒在清酒颈脖上,欲诉无门。
第七十六章 步家兄妹()
“噗!”
不知道是谁喷笑出声,在这样呼啸的风中也格外清晰。
“清酒前辈,您就放过她吧,还是个小孩子呢。”一个清清亮亮的女声,语气里含着明显的笑意道。
“用不着你这样的小孩子来教训我!”清酒嘟哝道。
言罢,时眠就感觉身上凛冽刺骨的风一下子缓和了下来,身上出现一层摸不着看不见的灵气罩。
她霎时松了一口气,感激道:“谢谢前辈~”
当然,这个前辈并不是清酒。
时眠虽然听到了一个女声,却始终没能见到其人,她仗着现在有灵气罩护体了,便像小老鼠一样,从清酒脖子上偷偷探出头,想张望一下。
谁知人没看到,倒是那灵气罩的护体范围太小,她一不小心出去了一点,登时满头乱发便被吹成了扫帚模样,眼皮子翻翻,嘴角漏风的,糗得她赶紧又缩回去。
心中还不忘抱怨清酒小气。
清酒呵呵冷笑道:“臭丫头,莫忘了是谁在帮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扔下去?”
“诶嘿~清酒大人说笑了,咱是谢谢您呢~”
她嘴上嘿嘿赔着笑,脸上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叫有心人看见了,不免促狭地笑了。
“你这小娃娃,真是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女声又出现了,且越来越近,她余光瞥见清酒右边出现了什么东西,便转头去。
“嘿,前辈,小女名叫时眠,敢问前辈……”
时眠满脸谄媚,正想朝旁边帮她解了围的姑娘讨个巧呢,没成想,一看过去,满脸的谄笑却彻底僵硬。
只见一个青葱欲滴,扎着两个花苞髻,笑容甜甜的小姑娘,正骑在一头仙鹤的脖子上,满脸好奇地看着她。
小姑娘看上去顶多豆蔻年华,并没有比她年长多少。
要说,有些老妖怪很喜欢将自己的外貌保持在幼童时期,单从外貌来看,并不好看出一个修士的真实年龄。
但在世间磨炼过不知多少年的老油条,和初探世间的嫩芽儿,到底还是有些方面不一样的。
就比如,这小姑娘满脸的朝朝稚气,老妖怪们怎么可能拥有?
时眠脸上浓浓的巴结之意顿时就淡了几分。
小姑娘鹅黄色的衣裙随风轻轻摇摆,辫尾的金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端的是仙家童女模样,十足的姿态宜人。
——尤其是站在灰头土脸,顶着个土扫帚的时眠身边,更衬的她气质不凡。
就算时眠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外貌,此时也有一种自行惭愧的感觉。
那姑娘一见,更是掩起嘴咯咯娇笑起来,一双眼睛都笑成了弯月牙儿。
“叫时眠?怎么啦,看见我很失望吗?”
“没有!”时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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